徐向前作为一个低层军官,他对蒋介石与冯玉祥之间的联合斗争,并不放在心上。
对汪精卫公开与共产党决裂,却感到吃惊。
前几个月,当蒋介石公开“清党”反共时,汪精卫说得多么漂亮啊!
他说:“反动的向左来,不反动的滚开去”。
蒋介石发动“四一二”事变,汪精卫曾发电骂他:“丧心病狂,自绝于党”。
汪精卫这个孙中山的“忠厚学生”和秘书,这个孙中山称赞的“三杰”之一,和蒋介石一类!
他公开背叛了孙中山制定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
蒋介石和汪精卫的倒行逆施,使徐向前第一次熟悉到,孙中山的“忠厚门徒”们,竟是这样的嘴脸啊!
炎热的九江,闷得人坐卧不安。
二方面军总司令部里,却和往常一样平静。
7月29日一早,总司令张发奎从九江坐上轿子,上了庐山。
司令部的军官私下猜测,张老总准不是上山避暑去的,因为他的太太没去。
徐向前事先只知张发奎上山去了,并不知道内情。
许多年以后,才从史书中看到,就在这天,汪精卫和唐生智、张发奎在庐山别墅密谋,要果断消灭武汉政府中一切共产党人和倾向共产党的军官和士兵。
8月1日,周恩来、贺龙、叶挺、朱德、刘伯承等人,在南昌发动了武装起义,打响了武装反对百姓党反动派的第一枪。
二方面军司令部,一片惊恐和杂乱。
军官们你看我,我看你,险些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哑巴了。
徐向前心里却半信半疑,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些天来不论从报上依然人们的谈论中,很少看到共产党的运动,南昌突发兵变,又是周恩来为首,说明共产党有了举措;忧的是,这样一来,二方面军中的部队会怎么样行动呢?张发奎会站在哪一边?徐向前知道,原属二方面军驻南昌和九江一线的部队,都是不久以前为“东征讨蒋”移过来的。
当蒋介石反共开始,张发奎和汪精卫一样,都是声讨“蒋逆”。
现在事态发生突变,又会怎么样呢?……他的脑袋里,出现了一连串的问号。
总司令部门前加了岗,对出入的人盘查抓紧。
徐向前本是新来的,卫兵们都还不熟悉他这位上尉参谋。
他没事可做,又不得随便进出作战值班室,白天在外边转转,晚上回到军官宿舍。
一个人闷闷抽烟。
他的烟瘾伴伴随着这几年奔走加大,一支接一支抽。
徐向前正忧心忡忡,手足无措,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传来迫切聚集的命令。
军官们在聚会会议厅等了许久,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
张发奎带着四名护兵出去了。
他没落座,目光扫向全场,声音不高也不低:“南昌发生的事变,大家都知道了。
本人今晚只宣布一件事:“CP分子,三天内保护,三天后不再负责!”
说罢走出聚会会议厅。
聚会会议厅很安静。
军官们表面上没有多少反应,大家纷纷走出。
现实上,许多人心中并不平静。
二方面军中有不少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倾向反动的左派分子也多,此时一些没暴露政治面目的人,都会在暗中盘算。
徐向前回
到宿舍,一言不发,又是一支接一支抽烟。 现在他完全晓畅了张发奎的态度。
这个几天前还讲“保证不反共”的“反动将领”,向共产党人下最终通牒了。 虽然张发奎不会知道他军中有多少共产党人,但他知道会有。 他采取这种下“逐客令”的办法,既可请客人自己离去不伤体面,又可达到“清党”的目的。 同屋的一位胖胖的上尉军官,可能看出了徐向前的不安,说道:“老兄想什么事?抽那么多烟! 睡吧,睡吧!” “老弟,眼下这局势,你还睡得着。” 徐向前说。 “你不愁呀?” “愁?我愁个屁!” 那上尉说,“什么CP不CP,管它呢。 吃粮当兵,不上前线活人一个,上了前线,说不定死活! 睡觉(sleep),睡觉。 我看你也不会是CP分子吧!” 徐向前不语。 他不知这位是说真话,依然谎话,从来这里以后,他们彼此没交谈过党派的事。 谁都不知谁的身份。 “现在的政界,谁也猜不透谁哟,”那上尉叹口气,躺倒说:“明天红,明天白,明天叫同志,明天是逆贼! ……” 第二天一早,徐向前离开了九江。 他化装成一个小买卖人,身着一件白衬衫、蓝布裤,手提藤条箱,一顶草帽盖头,坐在九江开往武汉的船上。 他至今保存着党的“交通”给的那张纸条,决定去武汉找毛泽东,找那个“交通”。 船顺江而下,四等舱里乱哄哄的,找不到坐席、找不到安身处的一些人,挤来蹭去。 徐向前怕被熟人认出,他坐在一个角落里,头上顶着大草帽。 舱里闷热难忍,臭酸气刺鼻。 他突然之间感到,他这个军官变成为逃犯! 逃到哪里去呢?一路倒平安,没遇上麻烦事事。 徐向前登上了汉口码头。 然后乘渡船,上岸后一路步行奔两湖书院方向。 那里是中心军事政治学校旧址,就是在那里,徐向前第一次见到中国共产党党章,他接受考查,宣誓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 然而,他一登上码头,心里就凉了。 武汉,不再是已往一派反动的样子,江汉关边的反动标语刷掉了,龟山上曾经竖立的“废除不平等条约”的铁标语塔已看不见。 大街上,再看不见反动军人的行迹和雄赳赳的工人纠察队。 徐向前在武昌找了个小客栈住下。 他不敢贸然去两湖书院,更不敢去粮道街第一次参加党的聚会会议的地方。 先试探着向客栈老板娘打听些状况。 那女人,一问三不知,只知开店赚钱。 第二天,徐向前找到原先接头的“交通站”。 那是一家卖货的铺子,远远看去,门关着。 许久不见有人出入,也不见接头的联络信号。 显而易见,这儿人已经转移。
他在这门前转了两天,仍不见有人出入。 路经两湖书院附近。 徐向前远远望去,这座清光绪十六年由湖广总督建起的书院,曾经为军校男女学生吵得生气勃勃。
现在大门禁闭,不见有人出入。
他想,即便是里边有人,也决非是同志。
不能多停留,便匆匆离去。
他记起毛泽东办农讲所的地方,又漫步走去。
一边走,一边调查行人,他希望碰到一个熟人,但又怕碰上。
他这时才觉得此行武汉是欠考虑,是一时的冲动。
局势已经到这一步,毛泽东怎么还会在武昌?就是找到那个“交通”,他又能给自己多少帮助呢?他想着,想着,决定不去找毛泽东办农民讲习所的地方。
这样盲目跑来走去,说不定反会被盯了梢,那样更麻烦事了。
晚上,徐向前又换了个客栈。
军人的警觉,使他懂得如何应付事变,保护自己的安全,而且他又改了装,这两天总算平安无事。
夜深人静,他又从香烟盒里一支掏空的纸烟中,找出那张纸条。
“找毛泽东”四个字,跃在眼前。
他一个新入共产党的党员,真搞不晓畅党内的端正,叫他去找毛泽东,却又不给地址,这不是闹着玩吗?武汉地区党的高层人士多的是,为什么偏偏让我去找这个毛泽东呢!
现在,这个毛泽东又在哪儿呀?若干年以后,徐向前才知道,1927年8月上旬,毛泽东在汉口参加了中共中心“八七”迫切聚会会议后,已经奉命去湖南组织领导秋收暴动去了。
败走中原过后又投入党的度量
连载:徐向前的非常之路 作者:张麟 出版社:人民出版社
就在那次会上,批判了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确定了土地反动和武装反抗百姓党反动派的总方针。
毛泽东在会上被选为一时中心政治局候补委员,他提出了一个闻名的论断:“要非常注意军事,须知政权是由枪杆子取得的。”
徐向前戎马一生,可以说大半生都为实现毛泽东的这一论断奋斗。
一次徐向前向记者谈到他找毛泽东的那段经历,记者曾向他提问:“毛泽东事先既不是共产党的负责人,又不是军界的人,‘交通’为什么交给你‘找毛泽东’的纸条呢?”
“我始终也没搞晓畅,”徐向前一笑,“我想不知是哪个糊涂虫搞的,定有原因呢!”
原因是什么?不外乎是两个:一是毛泽东在武汉正在物色军事人才,为他的“用枪杆子夺取政权”作预备;二是徐向前所在的党组织负责人与毛泽东看法一致,估计徐向前在广东时熟悉毛泽东。
记者把自己的分析讲了。
徐向前既不否定,又不一定,却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党事先还年轻,领导人陈独秀是个书呆子,中国反动的道路怎么走啊?那是毛主席最早提出走武装斗争道路的。
我事先离开武汉去九江前,如能找到毛泽东同志,会少走许多弯路呢!”
记者说:“那一定会去参加秋收起义,跟毛主席上井冈山哩!”
“那是可能的,”徐向前又一笑,接下说,“我事先只有一个心思,搞军事工作,搞兵运。
没有武装,没有兵权,反动都是空想。
这是在黄埔时孙中山先生就讲过的。”
徐向前正是出于这种思想,事先他在武汉查访了三天,找不到毛泽东,找不到党组织,从汉口码头乘上了轮船,又顺流而下了。
滔滔的长江,望不见终点。
党在哪儿?毛泽东又在哪儿?他像失去母亲的幼儿。
他决定去上海。
那儿是党中心组织所在地。
还在九江时,他就听说,一些同学在武汉政府反叛后去了上海。
上海有个小小的泰安客栈,是徐向前三年前投考黄埔军校时落过脚的地方。
回到上海,徐向前又住进这里。
他夜宿泰安客栈,每日遛马路,穿小巷。
10几天已往了,没有找到一星线索。
他身上的钱险些要花光了。
一天在街上居然碰到李楚白——他的入党介绍人,真是喜出望外!
两个人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弄堂,徐向前才说出这几个月的经历,问李楚白:“你可知道毛泽东在哪儿?”
“不知道,不熟悉。”
“我要怎么办呢?”
徐向前问。
“你先回去等着,不要外出。”
李楚白嘱咐一番,他们分了手。
第三天夜晚,李楚白陪着中心军委的一位负责同志,来到泰安客栈。
谈话中,徐向前才得知:南昌起义的部队遭到失败;毛泽东9月间在湖南领导了秋收暴动,状况也不好,一部合作农反动军奔向江西山区了……“你的状况,李楚白说了,”军委的那位同志说,“你说说看,有什么打算。”
徐向前说:“我是新党员,没多大的本事,一切服从党的安排。”
“你是黄埔生嘛!”
那同志眼睛里流露出信赖、敬佩的神色,“你对广东地区状况熟悉,去广东吧,怎么样?”
徐向前迟疑了一会,说:“广东我也不熟悉,我本想找不到党组织,就去北方,搞军运工作。
现在,要反动下去,没军权不行啊!”
那位同志认真听着徐向前的话,不时摇头。
是啊,反动失败的教训,是党没有掌握武装。
中国的反动,到了果断拿起枪的时候了。
“好吧,你立即去广东,”那位同志险些是命令式地向徐向前说:“那边预备军事行动,工人赤卫队中正缺少军事指挥人才,你去领导工人赤卫队……徐向前从心里不喜欢广东那地方。
语言难懂,生活不习惯、小蛟叮得人心都发麻。
可是,党的工作需要,特别是听说那边会搞军事的人少,徐向前爱的就是武装,爱的就是领兵这一行。
他像入党宣誓似的,郑重地向军委那位负责同志说:“一切服从党的安排!”
“好吧,明天就起身!”
那位军委同志是谁,徐向前不敢问,也无需要问。
不通告姓名,是党的地下工作的纪律。
是党的指示,果断执行,是党分配的工作,赴汤蹈火也要去完成!
文章摘自《徐向前的非常之路》 张麟/著 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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