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饱受感情困惑的朋友曾问我,为什么一个男人会体贴他不爱的女孩儿呢?他从不说爱她,也不直接地拒绝她,却时时来体贴她、问候她,这是为什么呢?我说,因为他不爱你。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相通,纯属巧合
(一)
熟悉杨义以前,我是很纯情的女孩儿。纯情在现在的社会里并不代表纯真,它只是是不经世事的女孩儿为掩饰自己先天的爱情抵抗力不足而搪塞世人的话。纯情无外乎是对外宣称,我还没有婆家,我依然第一次,我依然爱情的张望者。女孩儿把它挂在口上,甚至视为神圣般吹捧着。其实,她们心里清楚的很,纯情这东西是最昂贵的砝码。得到它的男人不仅要小心伺候她们一生,而且要允诺下下世。‘哎,亲爱的,下世我还会是你的新娘吗?’女人娇嗔地问。‘当然会,下辈子我还娶你。’男人信誓旦旦。心里,他咒骂,若不是你肚里有了一个,我TMD早就——。
宿舍里的姐妹打扮出门的时候,往往是我捧卷苦读的时候。她们前脚乐着出门,后脚会哭着出去。在这点上,我简直是受害者,因为我要不停地听她们诉说爱情的前因和经过,还要在她们泪涕中猜测最真实的结果。上至老姐,小至小妹,我走马灯一样安抚、劝说。绝不夸张地说,她们的眼泪多过孟江女、胜过林妹妹、围起来成湖泊,开了闸成运河。每次我胸有成竹地将书中看到的爱情大道理讲给她们听时,我心里很畏惧的。偏激的人如我,会被事实压抑地更偏激。纵然我看过书内真真假假的爱情故事千千万,那毕竟不是我所经历的,我另有冲破云雾探晴空的机会。可越来越多的姐妹为爱受苦,让我不自发地厌倦这本来就让我心存偏见的爱情。所以,杨义最初给我爱情的时候,我称之为虚伪男人的本领。
熟悉杨义是通过美美。熟悉美美是通过一支雅芳的口红。事先,我们系正举办英语晚会,我急需一支口红。恰巧美美来宿舍兜售雅芳产品,她凭三寸不烂之舌,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俘虏了。我买了她一堆产品,临了,还要了她的友谊。算起来,美美是我校园之外的第一个朋友,从她的生活,我开始了解社会,也是从她那里,我熟悉了杨义。
杨义对我说,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傻丫头。我笑着应道,若我不傻,你怎会喜欢?
打从开始,我就认定杨义喜欢我,是因为我纯。
从这时的一别,我们的爱情开始变质。一头重,一头轻,爱的天平从未再平衡过。时而,我抱怨杨义不来找我。时而,我气的摔了他的电话。一周,杨义为我要寡意薄情喝地醉熏熏,又和地痞子大打出手。一周,杨义将我萧瑟在那个遥远的城市不理不睬。
孤独地一个人思念杨义时,我总会想到他在大雪天里一瘸一拐来看望我的情形。我说,瘸子怎么还不好幸亏家歇息。他笑,想你贝。
想你贝,想你贝,想你贝。我希望我的腿能断掉,让我也有机会拖着伤痕累累去奉献一次我的真情。
我痴呆呆地靠在床边,听钟声敲过一下,二下,直至凌晨。昏昏睡去时,仍不忘猜想,杨义早晨醒来,会不会第一个想到我。
日子一天天熬下去,杨义变了,我变了。他不给任何理由地逃避着我,我全然不顾潇洒地逼他坦白他的思想。抓不住的爱情,眼看它从手上溜走,心痛的我还来不及开口挽留,它已扔下崩溃边缘的我,逃走,逃走。
事儿不会这个样子的吧?我的杨义曾经深爱过。我不相信他能轻松地走开,在我死之前,我想明晓畅白。
培训期未过,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家。我CALL杨义,关机。我传他,他不回。我打电话到他家里,杨义的妈妈用似乎最真实的语调替她儿子说出谣言:杨义不在。我知道他在,他在。我心凉地很彻底,因为我最爱的人用他一贯躲避追求他的女孩儿的方式躲避了我。可我是他的爱人呢,真是欲哭无泪的悲哀。
一股于生自带的倔强压抑着我,让我痛苦地不能再痛的心强行去接受真实的结果。我没放弃,我仍在选择,选择一个能让我不会再为人伤心的打击重重压在我身上。我疯狂地、执着地、一遍遍呼杨义,内容仅是一个:请你大声地我说,你不再爱我。
我要亲耳听到杨义的注释,亲耳听到他的绝情。我说过,跌倒后的我,也许面对的是死亡,而不是爬起。没接到杨义的电话之前,我已晓畅了我的下场。我已经死了。
杨义依然心软了,他回了电话。
‘喂——’
(六)
往日里最动听的声音现在成为魔咒,‘喂喂,你在吗?’,‘喂喂,你不要偷懒啊,好好工作。’,‘喂喂,你怎么又这么晚返来呢?’他的声音和影象纠缠在一路,让我辨不出时间隧道哪里出了差错。我怯生生地说,杨义,为什么?
沉默着,已往爱的沉默变成明天别离的前奏。我整个人仿佛被丢弃在旷野中,张皇失措的我真想拉住杨义的手,他的温暖能带我离开恐怖的荒野,一向是这样的。我浑身松软的象一团棉絮,待到杨义开口的时候,棉絮也就被吹落入土里,成为大块的尘埃。他开口了。
‘你心里清楚,何需要我说出来呢?’他说。
‘请你大声对我说你不爱我,好吗?你说了,我就彻底解脱了。’我摇摇欲坠。
‘……’他沉默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我声音沙哑了,静止的一切让我想痛快地死去。
‘既然我们都痛苦,不如合并。’他说。
……。
他又添了一些理由,这些理由我不敢记起,因为记取了,我会觉得自己很愚蠢。到现在,我才晓畅纯真的含义,它叫愚蠢更符合些。
我没有看自己的脸,哆嗦的手支撑要倒的身体,嘴唇定是紫色的,我感觉到了它的麻木。妈妈也是这样的吧?被爸爸决绝了爱的妈妈,也是这样痛苦的吧?我听着杨义的喘息声,仿佛听到了爸爸冷酷地摔门声;我感受着自己的窒息,仿佛妈妈正用怨恨地眼光看爸爸的身影。
不,我不要这样。爱情过后,不可以有冷酷的。我怅恨死了这样的冷漠,我不想再背负十年的距离。我的眼里是存在一层飘忽不定的膜,象我要为杨义做的云衣,恍模糊惚,恍模糊惚。
‘我们以后依然朋友吗?我不喜欢爱情过后的冷漠,杨义,能成为朋友吗?’我颤着音问他,此刻,我觉得自己卑贱到不能理解的地步。为什么要请求呢?我该摔了电话潇洒地走开啊。甚至,我可以伸出足够长的手臂,狠狠给他一巴掌。但是,我乞求了,乞求一份友谊。我天真的认为上一代固执的恩怨,在现在的年轻人里能子虚乌有。潇洒地爱,潇洒地走,这才是年轻人的作风吧。
‘也许,也许会有友谊。’杨义再次的冷漠,让我听的出他希望我走开,远远地走开。我屏住呼吸,洒脱地说了句‘拜拜’。
这么一句拜拜过后,我瘫倒在床上失去知觉。麻木的神经不肯让我清醒,又不肯让我实在地睡去。僵硬地身体里,我一遍遍咀嚼往日的一幕幕。
我能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杨义,我恨你,刻骨铭心。’
我恨,恨到刻骨铭心。
(七)
美美探望过我一回。她把我从酒瓶堆里拉出来,强求我清醒。我说,美美别逼我,你让我一次喝个够,我醉了一次后会与往事告别的,你要是朋友,就在我身旁坐着听我说。她乖乖地坐在我旁边,不再阻止我大口大口灌酒。我哪里有说,一向在嚎啕着。喝了哭,哭完喝,几瓶下肚,痛苦通通消逝了。
第二天,美美问我好些了没。我嬉笑着对她说,放心吧,就我这脾气,要哭要笑仅一阵子的工夫。美美信了,放心地挂了电话。
走在马路上,我默然地看着人群,心里在呐喊,我恨你,刻骨铭心。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我的嗓里波动。悲痛之余,面目竟无一点郁闷的表情。但是,在眼里,我能感觉到有一种仇恨的目光。那是一种把前世的柔和今世的冷混杂在一路的目光,让人心寒。冷酷的心到底曾为谁所伤,极度的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逝!我麻木地走在尘世中,独自淡化莫大的凄凉。
第一晚独醉,我在睡梦中看到了妈妈。妈妈幽怨地看着我,恨我的傻气,恨我的愚蠢。我伸手拉住她说,不是这样的,他是冤枉的,我们是因为爱才犯了错啊。
第二夜独醉,我梦到自己砍伤自己,鲜血从身上的各个伤口拥出,惊得我直喊救命。可声音微弱极了,同痛苦地呻吟一般。
第三夜独醉,我梦到了杨义。他领着一个温柔的女孩儿在公园里走。我象幽灵一样跟着他们,看他用极爱的目光看着女孩儿,看他目光里露出深情和甜蜜。我跑上前去问杨义,为什么你会如此多情。杨义很悲伤地说,他没有办法,爱与不爱由不得自己。他眨了眨一如往昔的大眼睛,说他那时真的很爱我,可现在并不想隐瞒真实的移情别恋。我呆呆跟着他们两个走了好久,在他们嬉闹亲吻中,我问自己,为什么爱情可以长久?为什么杨义会这样?为什么我不会?
第四夜独醉,我梦到了自己恶狠狠地走到杨义面前,把刀深深插入他的心脏。我看不见杨义的表情,也听不见他的呻吟,但我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痛了,仿佛刀插入的不是他的心,而是我的。
第五夜独醉,我孤零零地在旷野里走。一身皎白的纱裙在风中不停摆动。我没有动腿,身体却在前移。我觉得我只剩下了一副身躯空壳,灵魂丢失了。我极度沮丧,希望能成为有灵魂的人。
第六夜独醉,我梦见自己在幽谷中香甜地睡着。鸟语花香的幽谷里,我象童话中的公主,在等待苏醒。
连日的酒精麻醉,压掉了我的火气和怨气。我不大想到杨义,没有刻意地压制,杨义开始在我的生活里消逝。
(八)
杨义的新闻断断续续传来,我忍着胸中的伤口听音训。他过的也不好,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我从未对爱情发狠过,这一次我是动了真气。以前的我会立即赶到他那里问候,现在的我只想说,如果杨义找我,我只对他说一个字‘滚’,二字‘忘八’,再多字‘比忘八还忘八的忘八’。
我并不想让这种怒气和恨意持续好久,因为恨是爱的一份子,我不想爱,不想。
曾经没理由地就爱了,现在没理由地就不爱了。爱与不爱的确比较简朴。
一个月后,杨义传我,我不带好气回了话。他的话似乎没说完,我也不想听,挂了。之后,美美跑来通知我,杨义要出大事了。他又要和别人打架,而且是关于一条人命的事。我突然之间晓畅了杨义传我的原因,每次出大事,他总想找个人诉说心里的烦乱,而他要找的人一向是我。一会儿,我埋怨起自己,太小心眼了,怎么会在这种大事面前拿不起放不下。内疚的我赶忙打电话给杨义,不在。又传他,不回。我也顾不得什么怨恨和自尊了,再次传道,不要做傻事啊,杨义,你一定要平安,我会在远方为你祈祷。痛苦面前,请坚强些。
有些人说,困境当中最易露真情。我反复思考我的转变,我想,不一定是因为爱,所以冲动。大概是危难之时,人的良知驯良良轻易复苏。面对困境中的杨义,我无法恨,只有‘我本善良’。
杨义安全返来。我兴奋,他解脱。我们相互通电话,和以前一样的口吻说自己、说事儿来由、说彼此的感受。杨义问我好吗?我说我能怎样,痛后仍然要在世。他幽怨地说,知道吗?我的心那一阵子也闷着。听罢,我的恨意更少了,甚至又觉得回到了已往,已往和杨义无拘无束相爱的时光。我说,杨义,我想坦白通知你,我发现我还喜欢着你呢。杨义大笑,笑声只有开心,我听的出。
真情告白过后,我感到了解脱。那句一向不让我说出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我舒服了好多。可是,我已经不爱杨义了,是吗?如果爱他,为什么感觉不到执着的痛,为什么没有一丝要失去他的镇静感,又为什么我不再有逼他爱我的劲头?是的,我已经偏离对杨义的爱的航线好久,时间上,这种久简直是瞬间发生的。心理上,痛楚曾让我度日如年。这些伤心是不能忘记的,即便原谅了杨义,我也不能投入爱情。但是我无法面对他,无论是冷酷的、温柔地、依然平淡的,都会触及心中藏的好好的痛。
时常对杨义说,我是你的影子啊,你知道吗?你爱,我就会爱。你不爱,我也不爱。你难受着,我在无比伤心。你快乐时,我觉得解脱。
杨义不晓畅我痛苦的根源,他以为我已走出了爱情的误区,他以为我已能平静地对待他。我能吗?半年的苦恋,瞬间般的柔情缠绵,几个月后的冷酷绝情,让我如白纸一样的女孩儿如何去抹去斑斑黑迹。每次翻开感情的这张纸,诟谇分明的大字让我触目惊心。怎样热烈的人,才肯说服我在空白中写入大大的爱字?怎样绝情的人,才能劝说我眼睁睁看着大大字下贱淌血色的墨迹?弱小的我没有能力和爱情的指针决斗,倔强的我又不能不为影象逃亡。
我渴望再一次的生命,我渴望皎白一次,哪怕一次,定会找到我真正的白马王子。可不能了,我在平静中走向坠落。
当我在网上和小B吐露心声时,BP再次响起。文字上清楚地写着杨义的祝愿——
祝你平安每一天,开心每一天。
看着这话,高兴、感激、惆怅、痛楚…种种感情困扰着我。麻木的我似乎感觉到灼烁,灼烁过后又是长久的阴沉黑夜。我默默地对自己说,杨义啊,你害了我,伤心是不能弥补的。
(九)
小B喜欢我,我一上QQ,他的头像总会对我兴奋地闪亮。我佩服他持久的耐心,听了我这么多对杨义的思念,他竟然从未说过妒忌。我猜的出,在他心里,他快疯了。
我没有玩,我想解脱,我在找另一段感情,大概说另一个男人。爱我的,我不爱的男人。
杨义终于在网上找到了我,他对我讲了他的烦恼,他的念头,及至说到了友谊。他要我们常常联络,不要成为陌生人。我赖皮地向他要求这,要求那,他迎合地满足我的顽皮。我们象开心的孩子,只是象而已,并不是!!!聪明的我很轻易晓畅杨义的心思,他想抹去我心中爱情的阴影,想让我不恨他。可能吗?阴影如烙印一样刻在我的心上,让我不能不玩世,不能不冷笑着逃开。我直截了当地问了句,杨义,你是否还在爱我?他迅速地答道,不爱。噢,抛弃者找被抛弃者,要求一份公平的友谊呢?我冷漠下来的心被他的话刺激了一下,仇恨的火焰又在心中燃起。
爱情可以吹成五彩缤纷的泡泡浏览吗?可以。
爱情泡沫可以说吹破就吹破吗?可以。
爱情可以让绝情的人走开吗?可以。
爱情可以让受伤的人逃避吗?可以。
爱情可以暂时封冻起来变成极度自然的友谊吗?不,你不是我的朋友,挨近我只能让我更恨你。
你可以用调用我的善良和同情适应你的危难,却没有任何力量阻止我为不爱油生的抗拒。杨义与我不再有心中的默契,我站在他的远方,更希望背离地更远些,更远些。
杨义让友谊来抹除我的恨意,让我为他‘伟大的仁慈心胸’而心存感激,我望着屏幕里的杨义,我想到了一年前的杨义。这不是你吧,太可怕了。
你太可怕了。
我没命地逃亡,武断地从两人共有的城市逃了出去。我去了小B的城市,那是南方的一个都市,灯红酒绿下我更无处找寻失陷的灵魂。几日不停地酒醉让我失去了理智,我想疯狂,要让身体更痛苦些才好。于是,我来到小B的家。
小B吃惊地看我走进门,他兴奋地合不上嘴。我说,我是超级恐龙,想跑的话现在还来得及。他哈哈大笑,我竟不知幽默在哪里。小B说,我正在起草一个很主要的文件,是给你的。我问是什么。他拿出一叠纸说,我在向你求婚,因为想正式些,所以没用电脑打。我说,我接受你的求婚,来吧,今晚就是我们的新婚第一晚。小B非常吃惊,但他马上晓畅了我的放荡。他说,好好洗把脸吧,看你淘气地象个小泥猴。我哼了一声,冲进洗澡间。
我从洗澡间走出,身上只披了一层近似透明的内衣。在胸腔里,我仍能清楚地感觉到热气地翻滚,酒精下的我朦胧着双眼问小B,你是不是想呢?
小B走上前环住我的腰,从颈项往上吻着。怕惊了我似的,他小心翼翼地碰了我的唇。我说,紧紧抱住我,紧紧的。他应了,抱我更紧。我侧过脸一眼瞧见镜中的自己。裸露的身体在镜中冷冻成白色,狭长的一段白色紧紧贴在一个‘陌生人’身上。镜中的人物突然之间换了,镜子前是搂着我的杨义。杨义唤着我的名字说,你的身体真美。我羞涩地望他怀里靠,他却闪开了,拿开了围绕着我的手臂。我情不自禁地喊道:杨义,杨义,别走。小B傻愣愣地看了看我,在他痛苦的眼睛里,映出了一脸绝望的我。
(十)
我靠在小B的肩上,沉沉睡了已往。在朦胧中,我听到小B低声地问我,可怜的女孩儿,你的心要沉睡多久才会醒来?
我一向睡在自己的梦中,跌倒的我再找不到清醒的理由。梦越长,痛越深,每当早晨到来,一脸的惊恐和失落,象麻醉剂一样让心昏睡了去。
我不想清醒,清醒的时候我会想到杨义,我会强迫自己不去恨他,我会把所有的陈年往事拿出来说服自己,杨义不是玩弄了我,他不是流氓,他是爱人。
杨义哄着我给我讲了许多笑话,那么他不再给我讲笑话了,我也应该满足的呀。
杨义把好吃的都让给了我,又在寒风中脱下他的衣服给我,那么受苦受冻的我现在不该再觉得委屈了呀。
杨义说会来陪我一路上课,那么我该坚信有这么一天的呀。
矛盾中的我,受煎熬的我,同样折磨着远方的杨义啊。
凌乱的念头充斥我的神经,我区分不出路途安在,茫茫然走入一片灯光闪亮的地带。那地方,男人在拉女人,女人在拉男人,时而有轿车慢慢行过,里面的人探头探脑地问价格。我甩动着胳臂,象小女孩儿一样蹦跳到他们周围。我喜欢这样的上穿下跳,就象和杨义一路逛街一样,闹着玩着开心着。
这时,一个黑衣服的男人笑嘻嘻来到近前,问我开价多少?我问,你是什么人,流氓?他呵呵笑,说你说是就是,到底要多少呢?我说,我什么都不要。男人又笑了,说你还真会算计,想完了事敲诈我是不是?我拼命摇头,说不是。
男人把我拉到一栋楼后的过路长廊里,我驯服地跟着他。口里叨咕着,都市中的流氓,都市中的流氓。男人很快扒下我的衣服,让我横躺在长廊里的一排坐凳上。他喷着热气和臭气的嘴在我身上四处找寻甜蜜的位置,我的脊背下顶着冰凉的石凳,一块略微突起的石块弄疼了我的腰。
仿佛又回到了已往,我看到杨义坐在我旁边凝望着我。我说,杨义,我腰疼啊,快帮妻子我揉揉。杨义蛮用力地帮我揉搓了好一会,我跳起来把他按倒,这回该我给你揉腰了,我说。其实,我根本没揉,而是在他身上到处找相传中的伤疤。他躲闪着不让我看,越是如此越让我好奇,瞪圆了眼睛数伤疤个数。
男人压的更狠了。杨义,我脱口喊出他的名字。男人很镇静地四下望了望,问我在喊谁?我痴痴地说,杨义,杨义,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开始嚎啕大哭。连日来的辛酸、委屈和悲伤把我的情绪调动出来,这些感情毫无保留地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宣泄出来。男人怒呵,你有什么毛病,干这个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吗?我不理,持续哭下去。我的妈妈,爸爸,小狗(pup),小猫(kitty),小金鱼,从小到大的往事都值得我一哭了。在我的嚎啕下,男人不敢近前,骂骂咧咧地甩袖离去。
在警察局里,我仍泣不成声。我红肿着眼睛在老警察的本子上写下杨义的名字。老警察问,你还要什么要说清楚的吗?我说,我想醒过来。
我该醒过来了,心魔总要心来医。我得靠自己的力量,除去心里的淤积。
(十一)
一周后,我与小B告别。他问我会返来吗?我说,心魔没有的时候,我会的。
又是一年黄金秋季,我从都市中出走,去了一个希望小学当实习老师。这是个贫穷的村子,村子养不起有文化的老师,政府拨了一笔款雇了些一时老师。这些老师每三个月换一次,通常离开了就不愿再返来。村里太穷了,有文化的人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待一辈子。我去应聘时,乡长执意不要我,他怕我挺不过一周就跑掉了。我笑着恳求说,让我试试吧?不行,再任由你处置。老乡长心软了,赞成我去看一看。
村子与市集很远,几百里路。村上的人吃水最难,家家要跑到几里外的小河挑水吃。我记得大学里一个山区的同学讲过山里人吃水难,她看到我们这些同学浪费水房中的水竟激动地痛哭起来,她说你们洗过了衣服从不关闭水门,可晓得这些水够一家老小吃三天的啊!
来到村子,我算真的晓畅了那位同学的伤心。这里也太——太——若非亲眼所见,我不敢相信这是中国人生存的地方。
老乡长把学校门打开,房里房外都是土,我皱了皱眉想今后洗头真成大问题呢。乡长懂得我心思,一边把一条白白的干净毛巾放到我手里,一边安慰说,你的水是有乡里人供应的,你不用亲自去背水。我说,好啊,太谢谢了。随后又问,孩子们什么时候能来上课呢?乡长意外地看了看我说,谁来这里都要适应个三五天,你急啥?我说,等三五天怎么行,我来了就是教书的,让我闲着不如杀了我呐。乡长乐了,说这闺女性子可真急。我嘿嘿,嘿嘿。
这样的生活刚刚开始,我还没有从真正意义上苏醒过来。有意义的教书生活让我感到自己不再是废人。以前,为了寻求感情的结果离开培训班,我并不懊悔。为了一己私情放弃了公司的培养,我也不懊悔。只是有些事儿让我懊悔过后,仍是懊悔。
村里的孩子天真、活泼,他们的脑子里只有温饱穿戴的烦恼,并无人生的忧虑。我看着他们为一块烤好的地瓜冒出贪婪的目光可笑,我看着他们在小河边纵情奔跑而兴奋。当他们把争来争去的地瓜送到我手里,让老师吃下去时,我感动地想哭。当他们带着我钻进山林中找野枣子吃时,我发觉我的人生在改变着。
三个月后,老乡长自动要求把我调出去。我说什么不肯。乡长说,这里不适合你一个女孩儿子,教来教去会耽误你的青春呢。我说,瞧我现在这山里人的打扮,出去了也没人要我呀。这里很好的,我精神好多了呢。来的时候,我是一个从未苏醒的都市人,在这里,我才发现我开始醒来,生命里的某些东西在复活。乡长不放心,说那就只多待三个月吧。我说好,三个月为限。
剩下的三个月里,我把课时预备地满满的,生怕少教了孩子们任何一部分可能教到的知识。在生动的孩子脸中,我觉得有一张脸正是儿时的自己,天真快活的自己。放学后,我象老小孩一样,和学生一路钻山下河。小虎说,老师你最怕什么,是不是蛇(snake)?我装出很受惊的样子说,是呀是呀,老师最怕大长虫了。他很写意我的回答,说女生都怕这个,可我不怕。我怜爱地摸着小虎的脑袋,说你是小小须眉汉嘛!
我想到了在网络里的我的交友宣言——你可以很丑,但不可以不象个男人。
我想到了刚刚对小虎的回答——什么最让我畏惧,其实是人,是人呢!
我想到了一年前柔情万种地拉住杨义的手,想一世这样幸福地跟他走。
我想到了几个月前,警察局里我痛哭地写到:我想醒过来。
片片影象在我心里堆成为雪人,一年中雪人越滚越大,封冻住我的思想我的热情。在这个小山村了,我回到了天真时代的我,天真的孩子们把纯真又一次赋予给新生的我。
我本善良,我本纯情。
(十二)
最终一次放学后,我和小虎他们又来到了山林中。在第一次抓到松鼠(squirrel)的那个树洞里,我把杨义的照片和一件信物放了出来。这些东西跟了我好久,成为难以驱散的影象。我看着杨义的灿烂的笑,轻轻吻了吻他的脸。最终,把照片和信物放到塑料袋中封好,小心地放入树洞。又把一些土埋住了洞穴,雨水和虫子都很难进入里面了。我站在树下看了好久,好久。这一次的告别,怕是永远了。小虎问我藏了什么东西?我说,那是老师的一段影象,老师把一段时光埋在了山林里。
从林中我找回童年的纯真;在林中我埋葬了爱情的影象。
希望天晓畅,希望我晓畅,希望杨义晓畅。
回到这座熟悉的海滨城市,我开始不适应这里的潮湿。大山中的干燥和城市里的湿润成为显明的对比,让我在这个住了二十多年城市里的人,因潮湿而不满。
公司又规复了我的原职,同事都善意地问我,是否真的去了教书?我说是啊,那是很鲜艳的地方。他们很不理解地感叹道,真是难为你了。
我选择了一个明媚的下午去公园坐了坐,那里的空气很新鲜,我觉得开心。
我问了传呼台几个月来的传呼新闻。小姐忙说,好多条啊,都是杨先生打的——
5月20日,杨先生说,祝你明天心情兴奋。
6月1日,杨先生说,祝你节日开心。
7月6日,杨先生说,你在哪里,请回电话,电话是++.
7月12日,杨先生说,不管你在哪里,我都祝你过的幸福。
8月1日,杨先生说,我有急事,如方便请回电话++.
8月1日,杨先生说,你丢了吗?别吓我啊,不要做傻事。
8月2日,杨先生说,你是否还在这个城市里,我很担忧。
……
11月26日,杨先生说,我相信你会返来,等你返来。
记得沉睡森林(forest)里木村的话:童话里的公主醒来后就碰到了王子。想想我们俩的生活,并不一定公主非要睁开眼睛时就马上见到王子呢。王子会出现的。王子会在公主醒来时奔向她的身边。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微笑地鼓励自己说,王子会出现的。真正的王子会在我苏醒的时候走进我的身边。我会等着他,一向等下去。
12月的一天,我定了定神,拿起发话器,拨出一串熟悉的号码。
‘喂,是我。我返来了。Cheers for our friendsh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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