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远是明代一个手艺极为精巧奇妙的人。他能用直径仅一寸的木头雕刻宫殿、房屋、器皿、人物以及鸟兽、树木、山石,无不依照木头原来的纹样,模拟那些东西的形状,刻得各具情态,惟妙惟肖。
王叔远生下来刚满月时,根据乡村“抓周儿”的习俗,父母在他面前摆了几件物品———书、小刀、钥匙、银子,让他自己抓一件,借以预测他的未来。
小叔远的手在筐子里抓来抓去。爹娘多么希望他的小手抓住书,读书做官、光宗耀祖啊!可是,叔远的小手偏偏抓住了那把小刀。“哦———”父母先是惊愣,接着哈哈大笑道,“儿子将来要投身戎马呀!”
也许“抓周儿”有点准儿,叔远从小就爱玩刀。但是,他从来不摸大刀、长剑,性格也沉稳,平时沉默寡言。每当看着他把小刀握在手里转来转去、飞上飞下时,爹娘就常常觉得奇怪:这样安静的孩子怎么会成为立马横刀的武士呢?
是啊,当爹娘的万万没有想到过,王叔远的手中刀不是挥舞在战场上,短剑也不是指向敌人,而是游刃于树木、山石、瓜果等等东西上。他常常揣着小刀,跑到村北的森林里去,一去就是一整天。那儿是他的天堂,他细心地观察各种鸟兽,把它们刻在树干上、石头上,他笔下的鸟兽栩栩如生,形态各异。可是,毕竟刀法不娴熟,常常划破了手指。
每次回到家,爹娘见儿子指间有殷红的血迹,追问起来,他总是笑着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是锯草划破的。”
叔远长到了十五岁,在家里顶一个大劳力了。每天一干完农活,他就拿着扁担往森林里钻。
“儿子,别背柴了,灶坑里多着呢。”母亲心疼他。
“娘,呆着没事,黑了天我再回来。”他喜欢去那片乐园。
两个老人煮好了饭等着儿子回家。等啊,等啊,天都快黑了,儿子还不回来。老母亲焦急万分。“他爹,山里狼多吗?”
“嗯。昨儿邻村李老二的儿子被叼走了。”
“他爹,快去看看!”当娘的坐不住了。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两个老人奔到森林,正打算一个从东、一个从西寻呼,一眼看到王叔远正趴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手里挥舞着小刀“唰唰”地刻凿着。他们的心像石头落地一样踏实了。
可是,凑近一看,他们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禁不装氨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王叔远刻了一只猛虎,老虎张着血盆大口,摆出一副张牙舞爪、正欲吃人的狂态。年迈的爹娘简直难以想象,儿子能够把猛虎刻得如此传神!
“孩子,回家吧,狼要吃人的。”
“别急,娘,我把虎牙刻上就好了。”
爹娘笑眯眯地看着儿子给老虎刻好了牙齿,然后,三个人欢欢喜喜地回家了。
叔远的父亲去过城里。城里的达官显贵建造住宅时,都要请工匠给房子雕饰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工匠们可以凭手艺赚钱,从此以后,他支持叔远雕刻,有时自己外出碰上好的山石、木料,也不辞辛劳地往家里搬。叔远平时也常雕刻一些东西送给村里乡亲。
日子又过了三年,村里人口渐渐多了,许多人家都要盖新房。他们喜欢在房梁柱脚上刻一些玉米、麦穗等五谷杂粮,希望年年丰收,吉庆有余。这时候,王叔远的雕刻手艺已扬名全村。谁家造新房,最后一道工序必定请叔远给刻上一些吉祥物,喜庆一番。
连小孩子们也缠着王叔远不放。叔远十分喜欢小孩,想尽办法给孩子们雕些玩具。
他用钢丝锯先把白杨木或白茶木加工成要雕刻的东西的大致轮廓,再用平凿雕铲,最后用三角刀拉衣纹、瓦楞等。他刻了许多风筝、小鸡、卧牛、小狗、兔子等给孩子们,在孩子们的眼里,王叔远的手就像会变魔术似的,要什么得什么。
王叔远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他已经能够坦然地按照人们的要求熟练地刻出东西,不费吹灰之力。
到了收获桃子的季节,王叔远和乡亲们一块儿在山上收摘桃子。累了,大伙儿就休息一会儿,吃几个桃子。休息的时候,叔远看见人们吃了桃子后扔得满地的桃核,忽发奇想:闲着也是闲着,何不用桃核刻点小玩意儿。
他挑了一个又扁又长的桃核,在上面随便地刻了一个桃子形状。他发现桃核还是比较容易下刀的,而且顺着核形刻,刻出的东西极富立体感。他便捡起桃核又刻了几样东西,发现效果都不错。兴奋之极,他像发现了金子似的,用篮子盛起地上一堆堆桃核,带回家去。
从此,王叔远的注意力转移到桃核上面,开始冥思苦想,在桃核上大作文章。渐渐地,他不但能雕刻一件件简单的器物,而且能雕刻较为复杂的画面和场景。不但刻桃核,也刻其他的果核。
王叔远交游很广,朋友中有一个文学家叫魏学?的,知道叔远用桃核雕刻的创新后,很想得到一个桃核雕刻作品。叔远思前想后,考虑到他经常舞文弄墨,就挑了一个狭长的桃核刻上了苏东坡游赤壁图送给他。
魏学?拿到雕刻成的桃核作品,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高声赞叹:“绝妙之极!”
桃核上刻的是苏轼游赤壁的情景。主体是一艘船。船从头至尾长约八分多一点儿,约有两颗黄米粒摞起来那么高。中间突起而开敞的部分是船舱,用箬竹叶做成的船篷覆盖着。旁边开着小窗户,左右各四扇,共八扇。开窗望去,可以看见雕刻着花纹的栏杆左右相对。关得窗户,就看见右边刻着“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边刻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对联,字用石青涂过。
船头坐着三个人,中间戴着高高的帽子而且有很多胡须的人是苏东坡,佛印和尚在他的右边,黄鲁直在他的左边。苏东坡、黄鲁直共同观看一张横幅的书画,东坡右手握著书画的右端,左手轻轻按着黄鲁直的背部。黄鲁直左手握着画卷的左端,右手指着画卷,好像在说什么似的。苏东坡露出右脚,黄鲁直露出左脚,两人微微侧着身子,他们相互靠近的两膝,都隐蔽在手卷下面的衣褶中。佛印特象弥勒佛,袒胸露乳,抬头仰望,神情与苏、黄二人完全不同。他右膝平放,右臂弯曲着支在船上,竖起他的左膝,左手臂上挂着念珠靠在左膝上面,珠子可以清清楚楚地数出来。
船尾横放着一支浆。船浆左右各有一个撑船的人。在右边的那一个梳着椎形发髻,仰着脸,左手靠在一根横木上,右手扳着右足趾,好像在打口哨或呼喊似的。在左边的那一个,右手拿着一把薄扇,左手按着炉子,炉子上有茶壶,那个人眼睛正看着茶炉,神色平静,好像在听茶水烧开了没有的样子。
出差到这座城市,随人流走出车站,便听得楼上的钟声当当地敲打了八下。车站广场灯色昏暗,人语嘈杂。
不少女人拿着一块块宾馆旅店的标牌,向客人兜揽住宿的生意。
到这个城市来过两趟,都住在朋友介绍的一家饭店,这次也准备归宿旧处,便目不斜视拨开抢客的女人围阵,口中念着“到家了,到家了”大步疾走。到了广场边上,又被一中年妇人拦截:“住旅馆吗?国营旅馆,电话彩电洗澡间设备齐全,离车站不远,代买车票……”本该在她问出第一句话时就端出“到家了”的挡箭牌,之所以未及时出口,是我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的脸面实在太熟,稍有愣怔即脱口道:“你是陆秀娟吧?”
被我叫出名字的女人眼神朝我注定了三秒钟,便做出了强烈的反应:“哎!你是,邢卓!”
“没想到,真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你。”我很兴奋,“什么时候调到这儿来的?”
“十几年啦。真是太巧啦,你干吗来啦?”
“出差。今晚就住你们那儿了。”
她兜生意时说的“不远”真含有不少的水分,我们弯弯曲曲穿了好几条街巷才到达她所说的这家旅店。路上我们散散漫漫地谈了些各自的情况,知道她有个十九岁的女儿跟在身边。
陆秀娟在这里的工作是临时的,虽然已经干了十年。工资收入不固定,三班倒,依照招来的房客人数取酬。今天她的工作时间该到夜间十一时。陆秀娟似有许多的话要对我讲,说今天为旅店的工作到此结束,要跟我好好叙叙。为了说话方便,我包了一个房间。
浓浓的热茶沏上来,我们相对而坐。她年长我三四岁,正在不惑与知命的中间,光阴无情的爪痕已密布在她的额头,人显得乏弱疲惫。一双眼睛依然是那么善善的,让人感到可信可爱,我想到二十年前那个雪意凄凄的夜晚。
陆秀娟原是山东青岛的一名小学教师,“文革”初始,她的曾在国民党军队服过役后起义到共产党方面来的父亲受到惨绝人寰的迫害,肝肠寸断的陆秀娟在老人弥留之际,愤愤地说了一些过激的话,被定为“恶毒攻击”投入到内蒙古的一处劳改农场强迫改造。两年后此农场的地盘被新组建的生产建设兵团占用,犯人迁移,陆秀娟刑期恰满,生活无着,就留了下来,算是兵团的一名特殊职工了。
陆秀娟做的是饲养员的工作,与几十头猪打交道。由于档案中的污点,始终未能享受到与广大兵团战士同等的待遇。我在1974年初说了错话,由团政治处发配到这个连队劳动改造,认识了陆秀娟。
我们暗暗地有些同病相怜,但彼此又不便大胆接触,所以也没有什么交流。后来,兵团中的军队干部奉命统统撤离,就像房厦坍了支柱,人心惶惶的广大知青也都埋葬了扎根边疆的口号,各显其能地展开了回奔城市的竞赛。上面也放松了对知青返城的束令,于是一批批一拨拨一个个插翅远飞,草原上日见空旷。不久,我所在的连队只剩我和陆秀娟两个被斩断翅膀的人了,我们的接触在这荒凉时期就频繁了起来。寒风苦雨的笼罩下,我们魂不守舍,而我的前程似乎比她要光明一些。我的家人正全力以赴在城里“知青办”活动,并初见成效,陆秀娟的回城希望则甚为渺茫,怕是要永扎此地了。
我们在生活上互相照应着,感情也很贴近。不久我的回城的手续也办成功,将那几张改变命运的纸片捏在手里,到陆秀娟住的那土坯屋与她话别。那是个大雪过后的下午,茫茫原野白皑皑的一片。陆秀娟屋中一盆牛粪火死气沉沉地燃烧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把要从这里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她。虽然事先我很怕扰乱她的心境,没将此事做过丝毫的透露,她却似乎已有了精神的准备,向我表示祝贺。她烧了保存许多日子的一块羊肉,她为我高兴的神态中隐含着凄凄哀情,我的远走高飞,使她成为莽莽荒原中一只飘零无着的孤雁,她内心的苦情可想而知。
那天,我俩喝下了整整一瓶青梅酒,陆秀娟的眼泪不由自主长流不止,她的生活前景是那样的灰暗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我走了。陆秀娟沉入在一片漆黑无边的世界之中。我常常惦念着她,但无法给她写信,那里已不通邮。
今日与陆秀娟偶遇,真是苍天通解人意的安排,我很想知道她那段时间是怎样熬过来的。那不堪回首的岁月呀!
听到我的发问,她的声调中蒙上一层灰暗的尘沙,慢慢地讲述开来。
你走之后,我陷入到巨大的寂寞的压迫之中。整个天地像是一座坟墓,凄怆而恐怖。我孤孤零零地在雪野中游荡,生活对我已经失去光亮,真想一死了事。好几回钻进山里,走上高高的悬崖,想纵身而下——这是我酝酿好的死的方式,尸体可以隐藏在深谷之中——但毕竟对另外一个世界怀有恐惧,几次都未能下定决心。我神经木木地苟活着,打算消耗尽所有的食物再作那最后的选择,那时身边尚有半袋面粉和几块羊肉。
痴痴怔怔地熬过了半个冬季,食物已经用完。你知道,兵团撤离时将原有的猪羊陆续处理个干净,此时我没有什么经济的来源,只有死路一条了。这是元旦与春节之间的一天,天色很好,太阳明晃晃的,积雪反射着白光。我决心在这个日子里魂归西天,写了一份诀别世界的宣言,用一只药瓶装好带在身上。或许日后有人会见到它,知道曾有这么个人在此处活过。我里里外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就奔往曾经选择好的山中岩崖。山路很陡,我走得也很小心,不想把自己毁在目的地之外的地方。攀爬了好久好久,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了平衡,骨碌碌顺坡滚了下去。身着厚衣厚裤,又有雪的铺垫,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势,只是脑袋被磕出鲜血。坐卧着歇息了一阵儿之后,我又立起身,继续攀向我的死亡之地。忽然,我看见不远处雪地上有一团棕色的火焰在跳跃,以为是花了眼睛,定了定神再看,确有一个活物在蠕动。我走了过去,你猜我看见了什么?一只小狗正在那里挣扎,它也像是从山岗上摔下来的,好像时间已经很长了,身边是一片混乱雪迹,有丝丝血色溶在里面。我把它抱在胸前,它的一双灰色的眼睛充满哀痛的光。它的左前腿半截软软的,血从裂开的皮间渗浸出来,已经凝成了血色冰凌。我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解开棉衣把抖抖索索的小嵬贴在身上暖着。在荒凉孤寂中困苦得久了,见到这活脱脱的生命,真感到万分的亲切,对它的不幸也因自己悲惨的境遇而格外悯惜。
小嵬得到了温暖,身子不住地抽搐起来。我轻轻地摩挲着它滑软的茸毛,用心爱抚着它,直到一阵苍劲的山风猛扑入胸膛,才恍然一悸。我想,该向它作别了吧。当然,别前一定要帮助它脱离危险,找到它的父母或主人。我开始思索这小家伙的来龙去脉,越想越觉得奇怪,是谁把它带到这深山旷谷中来的呢?方圆数十里没有人家,它又是从何处来到此的?突然,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它,莫非是只狼?一只失足的狼?
这个念头闪现之后,心不由得有些惶然。我固然知道狼的凶狠,现在却并不是感到害怕,一个主动走向死神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只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好办,将它送回狼穴,让大狼把自己撕个粉碎?将它抛弃在这里,任冰雪冻僵它的身体?狼们为了生存叼猪咬羊,是人类的宿敌,但这小小生灵何曾做过那等恶事。
小嵬蹬动着小腿儿,喉咙里响着吱吱的气息,灰暗的眼睛此时也变得晶亮,看来心情不错。
我还有我最后要做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不忍将它遗落在此地。它用小爪抓挠着我的胸膛,痒痒的,有种异样的感觉在我的周身流过。我们同是沦落无助的生灵,天苍苍野茫茫,我们的体温在交融了。
天色渐渐地灰暗下来,来到这深山的初衷此时已不复存在。怀抱这可爱的小家伙,心里似有一簇火焰在跳,一步步走出山来,昏天黑地中又回到了我那冷凄凄的土坯屋。
小嵬一天天长大了。刚来时它还不能吃整块的东西,我用面粉糊糊糜子米汤喂它。食物是用咱们连队这一片东倒西歪的房屋的旧门窗破木板跟远方公社的老乡换的——这些东西还真不少,拉了好几马车。开始我还担心会落个破坏公物的罪名,怕突然有人来管,但却一直安然无恙。换来的米面肉蛋够我消费好一阵子呢。
小嵬跌坏的腿很快就好利索了。两月后,它那身棕色的茸毛变成灰黄的颜色,身体壮壮的,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甚是招人喜爱。我为它取了个名字叫阿欢。它一双尖尖的耳朵,非常的灵敏,一百米开外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就颠颠地跑来,在我的脚下打滚撒欢,我们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我的忧愁和寂寞由于它的出现减弱了许多。在这荒蛮原野上,我们心心相印唇齿相依。
北国的春天迟迟地到来了,为日后的生计,我翻掘了两亩田地,种上了糜子大麦和蔬菜,又用些砖木檩料换回了几只羔羊,我做了较长远的设想:尽快发展起一群绵羊,有了经济的基础再作返城的图谋。
阿欢渐渐成年,路也走得稳了,腾跃翻滚十分矫健。它承担了看护羊只的任务,白天晚上极认真地尽着职责,我真弄不清它到底是狼是狗了,心里一直把它当做可信赖的朋友。阿欢虽然长着尖牙利齿,却绝没有过非分的行为,跟羊们厮混在一块儿亲亲热热,有一只小羊摔死了,我将那嫩肉割给它吃,它却不肯张口,眼里还有怜惜的湿泪朦胧出来。
“阿欢到底是狼还是狗呢?”我急迫地想知道底细。
秀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好像不愿马上捅破这美丽的神秘。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感觉到下面会有个蕴含丰富的故事。
她以缄口不语的方式向急切的我卖了个小小的关子,尔后又娓娓地讲述下去。
莺飞草长的初夏的一天,一位黧黑的汉子骑一匹高头瘦马来到了我们的住地。阿欢发现了他,嗥叫着冲过来试探他的虚实。这位不速之客居然拔出了腰刀向阿欢挥舞,阿欢便与这位不善的来者展开了搏斗。汉子有很好的刀功,体力却明显不支,多亏他胯下的大马机敏灵活才未被阿欢伤着。我听到动静从屋中出来,目睹了这尘土飞扬的场面。我这是第一次见到阿欢的实战与勇猛,它前腾后跃左攻右闪,一副不获全胜势不罢休的气概。我没有马上制止这场恶战,想好好看看阿欢精彩的表演。渐渐,那汉子的刀法显出了混乱,身体也晃晃地愈发疲软。如若再袖手旁观怕要生出危险,我便大声喝唤阿欢,它骤然停战,那汉子却神松意弛一头栽下马来。
我赶忙冲上前去察看情况,汉子汗水透身虚弱地大喘粗气,我慌忙将他拖进屋中避开旷野的寒凉,将热茶灌给他喝,他慢慢地平缓了气色。
开始作交谈了。我知道他已经两天一夜未进米水。他是从外省的穷乡为找糊口的饭食闯荡到草原上来的。他以为凭自己一身强健的筋骨不难挣到足裕的衣食,干过渔工,做过瓦匠,扛过粮袋,搬过窑砖,后来在采石场打眼儿放炮。半月前的一天,因受不住工长的欺侮,一阵激烈的口角之后,愤怒地动了拳脚,惹下了伤人之祸,便仓皇逃了出来,无方向无目的地碰撞着栖身之所。眼下盘缠已尽,前景茫然,如此窘态又无颜见家乡父老,真有些山穷水尽了。
烧了饭,煮了肉,他狼吞虎咽地填圆了肚子。气色便有些红润了,说话的底气也足壮了许多。但他却依然在我的铺垫着厚厚的干草的床褥上偎卧着,像是分外珍惜这难得的松软,来卸掉那一身沉重的积劳。
羊油灯忽忽悠悠地燃起来了,屋外已是一片昏暗。我的心在静静悄悄中颤动得有些急促,是因为这个男人。男人的喉咙里起了微微的鼾声,我六神不安地瞅着他。忽然,他动作极大地翻了个身,油灯的光焰随他手臂的起落熄灭了。
这一夜我们睡在了一起。第二天我们还在一起。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的虚弱已完全消失,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感到很满足很惬意。我们一同到地里去耕作,晚上天南地北地扯些各自的经历。空气中朦胧着温馨的清雾。他终于说了不想离开我的话。我以欢喜的眼神表露了内心的欢迎。
他很能干,有气力。
约摸过了半月光景。一天晚间他对我说:“家里为啥要养只狼呢,很晦气。”
对于他的到来,阿欢一直表现着不友好的情绪,在我面前温良驯顺的阿欢却绝不顺从他的召唤。他对阿欢心存芥蒂,不断公开表示内心的厌恶。
我说,它是条忠诚的猎犬。
他听不进去,于是便总有那么条阴影荡在我们中间。
他很有些不耐烦了,决意要处置掉阿欢。我明白,这二者之间必须得做个选择了。处理阿欢的念头使我痛苦不堪,阿欢似也预感到了什么,忧闷地向我敬献亲昵。男人的脸色一日日变得阴沉,我害怕重入那寂寞的生活,狠了狠心,决定把阿欢送走!
男人不住地讲说狼的罪恶,而且他也晓得东郭先生的故事,说最佳办法是斩杀不赦。我激烈地反对,他只得依我。我要让阿欢回归山林,它进入自由自在的场所或许比待在我这里还好——我这样自慰着。开始行动了,先在阿欢的脖颈上套了一只宽大的皮圈,再把它带入到山中。在当初遇到它的地方有一株斜生的小树,用一条连着皮圈的不粗的麻绳将它拴上树干,阿欢睁着蓝晶晶的眼睛,似乎知晓了我的意图。我将些它喜欢的食物扔下,匆匆掉转了身子,阿欢软弱地唤叫着,我没有回头。“阿欢不会困死在那儿吧?”我对这只小狼已抱了很重的牵挂。
“不会。凭它那尖牙利齿,这根麻绳又算得什么,拴它只是一种形式,是一个告白:以后不再牵带你了,自谋生路去吧。否则它会永远忠实地跟随你。”
“阿欢没再回去?它不识归途么?”
“阿欢聪明得很,它一定明白了我的意图,它自尊心很强,并且也能舍己为人的……”
“再以后呢?”我很想知道男人戏剧性出现之后的情况。
她接着讲下去。
起初,男人真摆出一副要在这里安营扎寨的架势,种粮种菜,又添了几只羔羊,生活里有了几分欢乐,几分憧憬。我也时时想念起阿欢,我祝愿它在山野间过得更好,我也相信它能过得好。
我们努力地建设着家园,虽然仍有难耐的寂寞,但世界毕竟比以前扩大丰富了许多。我很知足,而男人却逐渐地显出了烦躁和不安。一晃四个月过去了,收获的季节来到了。我们把地里的粮食搬到囤中,男人便更是魂不守舍起来,我觉察到他的一颗心已在远空翱翔。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就用加倍的温存来平息他的躁动,但令人悲伤的事情仍没能避免发生。男人终于说,他不能这么半死不活地过下去了,要去闯世界,男人要做大的事业,要跃马扬鞭气吞山河。我说了许多话流了许多泪,还是挽留不住他。他说,不久就会回来。那时一定是衣锦还乡,为我带来财富和光荣。
他走了。箭一般射了出去。
空虚和寂寞又紧紧地包围住我,绝望的情绪常在更深人静的时候占据住我的身心,我万分地怀念起可爱的阿欢来了,同时又憎恨起那个野心勃勃的男人。遗弃阿欢是我的重大错误,我现在后悔不迭。我幻想着某时某刻阿欢会突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倘若幻想成真,我定会好好地活下去。正当我胡思乱想又一次打算走向另一世界的当儿,突然听到了肚腹中一个小生命的轻音,心不由一震,认真体会了几日,确信这是真切的事实,萎靡的精神便有所舒展有所振奋,我要为他或者她活下去!
我不再孤寂了,虽然形只影单,却拥有了一份宝贵的财富。白天从地里回来,在黄昏的余晖中,我面对荒原,面对远山,默默地谛听着他或者她的声音,做亲切的交流,我说,你有过怎样一个背信弃义的父亲,咱家有过一个多么可爱的阿欢。我鼓励他或她快快出世快快长大,和自己辛劳的母亲一起跋涉这漫漫的人生之路。他或她确是在一天天长大了,我的身体越来越重,步伐也沉了起来。冷酷的严冬一日日逼近了,过冬的柴米已经准备充足,怕日后顾不上饲养那些羊,就把它们宰杀掉换了日用的物品和布料,开始一针一线为他或她缝制衣裳。
阴历年三十的这天,我烧炒了丰盛的菜肴,以水当酒自斟自饮了一个通宵为即将出世的孩儿祝福,为早日结束悲苦凄凉的日子干杯。屋外黑沉沉静悄悄,万物冻结在严寒冷酷中了,我给肚腹中的他或她起了个名字,不管是儿是女都能用的名字:飞飞。我们总有一天会摆脱这荒芜的死寂而远走高飞的。
三月,塞北大地未见丝毫春意,此时小飞飞出世了。是女孩。她生得娇小玲珑,哭的力气也不很足。没有任何人的帮助,生产之后便是手慌脚乱的忙碌,烧饭、洗涤,外出拎水这样的重活也得挺着去做。我简直虚弱极了,几次力不可支重重跌倒。更糟糕的是奶水严重不足,起初还能喂飞飞个半饱,后来竟一点奶也没有了,我万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用米汤来敷衍,飞飞饿得哭喊不停,瘦得皮包骨头。这样下去难保性命,不能再犹豫了,要去为她找奶粉!我的身体弱不禁风,外面又是天寒地冻,离住地最近的小卖部也有三十里路,孩子又不可能放在家中,我就背起了她,在一个昏暗的早晨出发了。
三十里路整整走了四个钟头,到达那家公社小卖部一问,没有奶粉卖。实在走不动了,在一好心的村民家里吃了点东西,给飞飞喂了米汤,我又朝旗里去。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在旗府商店能买到奶粉或藕粉豆粉。旗府距此有四十里路程,天黑前是走不到了,但不管多晚也得赶去,明天一定要为孩子搞到吃的!
身体已疲惫不堪,我走走停停,十几里路出去,腿脚就软得抬不动了,头也晕涨得厉害,胸口疼痛不止。四野茫茫,无处投宿,只能拼命前行,等再次坐下来歇息时,身体一歪竟倒在地上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什么东西触动着醒来,眼前黑茫茫一片,觉到身边有毛茸茸的生物在晃动,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挺起身体,看清了是一只肥壮的狼,眼光绿莹莹的,却并没有凶狠的含意,而且似有几分熟识。孩子也翻滚在了地上,却很安静,没有一声哭唤。战战兢兢的我避着肥狼从地上抱起孩子,忽然我心里一动,天啊,这不是阿欢么?是的,的的确确是别去日久了的阿欢,它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我的相识,“阿欢……”我叫了一声,它立即欢欣地扑了上来,后腿直立起,前面的双爪搭上我的肩头。这简直就像是在梦里!我又惊又喜,弄不清这世界怎会是这般的神奇,阿欢咋竟会在这里与我相遇。
阿欢的肚子圆滚鼓胀它是做了母亲的了。飞飞的嘴角溢淌出口水,隐约看得出是奶汁,莫非……我俯下身来,一手抱着飞飞,一手将阿欢搂在身边,阿欢以它以往惯用的亲切方式伸出长长的舌头,在我的颏下轻舔。夜风尖凌凌的让人寒战不断,我辨别清了南北方向,朝着旗府的方向去了,阿欢随着我走了一段,到天蒙蒙时,它在一个沙丘边停了步子。在此,我又与它作了告别。
旗里的商店也没有奶粉豆粉卖,亏得有藕粉,买了十几盒,好不容易搭乘了一段顺路的便车,就返回了住地。回想着与阿欢的相遇心里有种奇特的感觉。孩子又饿得哭了,我将藕粉冲了灌在奶瓶里喂她,糟糕的是飞飞很不喜欢这种东西,嘬了几口就再也不叼那皮头儿了,急得我硬把皮头儿塞进她的嘴中却被她狠劲儿吐了出来。她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仍不肯吃这东西,我的心被绝望的情绪箍紧了。
飞飞已是有气无力,我没有什么办法供她吃了,心想着灭顶之灾即将到来。正在我陷入一种无名恐怖的时候,阿欢突然又出现了,它凑近到飞飞跟前,将自己的奶头放进飞飞的口中,飞飞便贪婪地吮吸起来,渐渐地竟然恢复了一点活力。
奇迹就这样持续下来。阿欢常常来我这里,每一次来都用自己的乳汁喂饱我的孩子,就又急匆匆跑开去,过几个时辰又颠回来再喂飞飞。我无法将它留住,也无法知道它的来处,一天,两天,十天,半月,飞飞就这样起死回生,并一天天壮实了起来——一个吃狼奶活下来的孩子,多么不可思议,可这又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阿欢整整来往奔波了三四个月,直到飞飞能够吃进一些面汤米汁,才渐渐来得少了。当它一连几天未露面时,我心中很有股子空空落落的感觉,丝丝缕缕的牵挂之情日甚一日地膨胀开来,感到自己有许多的对不起它的地方,竟然无法弥补回报。谁知它会不会还来看我呢。
又是个莺飞草长的芬芳五月,大草原泛出了生机勃勃的绿意,我们母女已从最困难的时光走了出来。吃狼奶的飞飞很健康,我也远眺起对未来的希望。在草原第一场蒙蒙春雨飘飘洒落的这天,一匹瘦马又将那造就了飞飞的男人带到了这个他并不重视但也曾经搭建过的家。在这突然的相会中,我表现了极大的愤恨和气恼,一肚子的委屈化作犀利的言语向他射去,他默默地接受着我的愤怒,脸上一直显现着自惭自疚的神情。我的心软了,他这些日子的天涯流落,不知也经受了多少寒霜冷雪,而心里毕竟还揣着这个小窝,总算又回来了。
男人把飞飞抱在怀里,看不够亲不够。飞飞在这陌生人的臂弯中呀呀哭叫,小腿儿乱蹬,使这当父亲的更添了自责和尴尬。
他此次归来,除了这匹瘦马那挎短刀,依然是一无所有。
我们相对无言。在黑暗的屋间里,我没有向他讲述这么长时间以来所经历的无法想象的艰难,也没有告诉他小飞飞死里逃生的奇迹,他也没有向我说起这一去一回的经历,但,他所经受的种种失意与磨难已从他萎靡的精神中泄露无遗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骑马出发了,说是去为我和孩子谋求一点物质的补偿。家里确实快断了油盐和粮草。我没有拦他,也不抱有他回返的希望,人心的飞翔沉落是无法强制的。
傍晚,他回来了。马背上除了半只鲜嫩的肥羊竟还有两只皮毛凝血的小狼。他眉飞色舞地向我讲述了此行的经历,用短刀换了羊肉之后,在穿山越岭的返家途中,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两只小狼,便想到可利用它们为小飞飞做御寒的衣裳。
他用石块将小狼砸死带了回来。
他手脚麻利地剖下小狼的毛皮,掘了坑穴将尸首埋掉。毛皮晾挂在晒衣的绳索上,被晚风吹得一荡一荡。饭桌上他高兴地对飞飞说,爹要给你做件漂亮的皮坎肩。这一夜我们睡得很甜很美。清晨的时候,我起身出屋小解,远远地发现有两条影子在晃动。仔细看时,辨出其中的一条是我亲爱的阿欢。我立即朝它走去,阿欢大睁着一双眼睛,像是看陌生人似的定定地对着我,眼神中竟有些警惕和猜疑。它身边的另一只大狼则如临大敌般瞪着我。我亲昵地唤叫阿欢的名字,它还是木雕似的不动,待我靠上前去,它忽然掉转了身子匆匆地跑开了,那只大狼也随它跑去。我弄不清阿欢为什么突然来这里,怎么又如此反常。我大声呼唤它,它远远地止住了步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过来。
我心中罩着一团疑云,回到屋中,瞌睡又渐渐袭来。躺上床时,醒来了的男人揉了一阵儿眼皮,说要小便,就起身披衣出了屋去。
隐约听到屋外有飘忽异样的声响,没有太在意就又昏昏睡去。过了好久不见男人回来,我就有些警觉,又过了好久仍不见他的动静,心中就隐隐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赶快掀开被子出屋查看,只见一幕悲惨的景象映现于我的眼前:淡淡的晨雾中,男人在离房屋三十米处横卧着,我奔了上去,见他一身的血迹,脸部皮开肉绽,喉管豁开洞口,血还在不住地涌出。我呼他唤他,他的身体微微动弹,双手向空中胡乱抓了几下就再无声息。我如被闷雷轰打,蒙了头脑。晃动他软塌塌的身体,但他不再有任何反应了。我只觉眼前昏黑一片,晕倒在黎明的曙色中。
待到柔媚的阳光普照大地时,我才慢慢地清醒过来,缓缓地整理着思绪。我忽然明白了这惨剧的由来,它的制造者一定是阿欢!
晾在绳索上的两只小狼的毛皮已经不见,掩埋小狼的洞穴被刨开,里面的小狼骨肉皆无。我不寒而栗。
当天,我向远方公社的领导报了消息,来了几名公安人员对尸体做了检验,断定是野狼所为。那男人不知家在哪里,也不知来自何方。我认领了他,在一处野花盛开的地方葬了。
多日来,那惨烈的景象在我头脑中滞留不散,我为那无依无靠身苦命薄的男人垂泪,对阿欢的残忍心存恼恨,然而,当我沉静下来的时候,又有另一种情感浮上心头。
远方的牧民们对野狼的暴行义愤填膺,他们在山间隘道设了陷阱和夹索。后来听说一道沉重的钢链夹住了一只野狼的前腿,猎人们上前杀打,野狼咬断了自己的腿后得以逃生。目击者说那狼的皮色灰黄,脖颈上有一条箍得很紧的皮套。
我带着血淋淋的记忆和飞飞在这大草原上又苦捱了两年,改革开放以后,我的一位姨夫把我调回了故乡。
暗淡的时光悄悄流向黎明。秀娟晃了晃头,赶走浓重的倦意:“我在报纸刊物上常见到你的名字,知道你成了作家,这一段真实的故事能不能写一写呢?”我说:“当然可以,不过,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想了一想,轻轻摇摇头,没再说话。
我的出差任务完成了,告别了秀娟。过了很长时间,当这一段故事在我的记忆中渐渐变得清晰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写下它来或许是有一点意义的。一个特殊的岁月。塞北。一个孤独的女人。一只狼。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枫,被闹钟惊醒了,他知道又是女友晓楠起来“偷菜”了。
林枫最近常听人谈论“偷菜”,直到他看到晓楠整天泡在网上忙着“种菜”、“偷菜”,才知道这个叫“欢乐农场”的网络游戏正风靡一时。
正要重新进入梦乡,林枫突然听到晓楠嘀咕:“林枫,快起来帮我看看……”说着,一把将林枫拽了起来。
林枫无奈地坐起身子,揉揉眼睛问:“怎么了?”
“程芳这死丫头,半夜三更让我起来帮她‘收菜’,她农场的密码却不对。你看,她种的花都开了,我还无法进入农场。”晓楠说着,将笔记本电脑递给林枫。电脑屏幕上的农场里,除了间隔空着的几块地外,全是盛开着的鲜花。
晓楠所说的程芳是她医学院的同学,两人毕业后同时进了林枫所在的医院。三人既是同事,又是好友。自从玩起了“欢乐农场”,晓楠和程芳经常在对方没空上网时,帮着对方“收菜”。昨天下午,程芳给晓楠发来短信,说自己要上夜班,让晓楠一定记得帮她“收菜”。
“别忘了,你刚请了程芳当我们婚礼的伴娘,人家请你帮忙收个菜,你就嫌麻烦了?”林枫说着,接过电脑,打开农场的登录界面,问:“密码是多少?”
晓楠说了一个密码,但林枫一连输了几次,系统都显示“密码错误”。
“难道她修改了密码?”晓楠摇摇头,掏出手机,拨打程芳的号码,却发现已关机。
此时,程芳菜地里的鲜花已经越来越少了。
“糟糕,再不帮她摘,就要被人摘完了!”晓楠一脸的着急,却又束手无策。
“摘完了,再种就是了。游戏嘛,没必要当真。”话刚说完,林枫就看到屏幕上程芳农场里的花已经被人摘光了。晓楠突然指着屏幕说:“你看,又种上了!”林枫抬头一看,果然发现农场的地里又被播上了种子。只是,这次种子所播的位置和刚才那些鲜花的位置有些不一样。
“怎么回事,难道程芳没有上夜班?那她为何让我帮她收菜?”望着屏幕上的农场,晓楠突然又说,“不对,头像怎么也变了?我记得刷新之前,程芳的农场头像是系统默认的一个剪影。”
林枫顺着晓楠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用户头像是一个女人的全身照。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戴着口罩,双手背在身后,可从身材、发型上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照片上的人就是程芳。不过,照片上的程芳除了姿势显得僵硬外,所站的地方竟然像是一个透明的大水缸,水缸里似乎还有没过脚背的水。这一切都让林枫觉得怪异,不过,为了避免晓楠担心,林枫什么也没有说。
“明天问问程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林枫说着,便帮晓楠退出了游戏,关掉了电脑。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没有起床,晓楠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询问晓楠是否知道程芳的下落。原来,昨晚程芳确实该值夜班,可她不但没去上班,电话也一直关机,医院没办法,只好临时找了个护士顶岗。
昨晚程芳没去值班,却躲起来玩“欢乐农场”,她这是怎么了?放下电话,晓楠便让林枫陪着去程芳的公寓。
程芳住的是一个单身公寓,房门关得好好的,敲了半天也没有回音。邻居说,程芳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两人又找了几个程芳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踪影。
傍晚回到家,晓楠急不可待地打开了电脑。她记得程芳农场里昨晚播下的种子,该成熟了。她想看一看,程芳今晚会不会去“欢乐农场”收菜。
登录“欢乐农场”,进入程芳的菜地,只见菜地里昨晚播下的种子已经枝叶繁盛,枝头还挂满了花骨朵。系统显示,还有两分钟花就要开了。
趁着花还没有开,晓楠赶紧打开游戏中的留言对话框,输入了一行字:“程芳,医院正四处找你,请迅速与我联系!”这样,只要程芳登录游戏,就会看到她的留言了。
农场杀机(2)
刚关上对话框,农场里的花便盛开了,土地上一片鲜红。
“又是昨天看到的那种花!”看着程芳农场里盛开的花,晓楠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林枫伸过头来看了看,说:“这叫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
“彼岸花?就是传说开在黄泉路上的那种花?”晓楠皱了皱眉,嘀咕道,“程芳这死丫头,怎么种这种花,太不吉利了!而且,你看这花怎么排列得好像一个‘9’啊?”
林枫定睛一看,程芳农场里栽种的曼珠沙华果然排列得像一个横着的数字“9”!
“程芳这丫头古灵精怪,玩农场也玩出了花样……”没等晓楠说完,林枫突然大声说:“等一下!昨晚盛开的那些曼珠沙华也没有栽满整个农场,好像也是一个符号。”林枫闭目凝神想了片刻,睁开眼睛,说,“我想起来了,那是‘ON’!”昨晚程芳农场里那些曼珠沙华排列成的,是两个大写英语字母“ON”!
“程芳将花种成字母和数字是什么意思呢?只是单纯为了好玩?”林枫心里正在嘀咕,突然听到晓楠喊:“快看,程芳的花快被人摘完了!”只见屏幕上,系统显示程芳农场里的曼珠沙华越来越少,只剩下几朵了。
晓楠见状,有些失落:“看来,程芳现在不在网上。不然,她不会看着自己的花被别人偷完。”说着,她又点了一下刷新,却见农场土地上竟然又播上了新种子。而这一次,新播下的种子竟然排列成一个横着的数字“8”。
林枫沉吟片刻,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倒计时!昨晚那些曼珠沙华排列成‘ON’,其实表示的是‘开始’!”
“开始?”晓楠有些不明白。
林枫随手拿过一个遥控器,指着上面的按键解释:“你看,所有的电器上‘ON’都表示接通、打开,‘OFF’表示断开、退出。所以,昨天当大家都去摘程芳农场里的那些曼珠沙华时,像是一起……”林枫略停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一起按下一个‘开始’键!”
“然后就开始了倒计时?”晓楠一脸的惊恐。
“对,”林枫若有所思,“就像火箭的发射装置,一旦按下启动键,就进入倒计时,9、8、7……数至‘0’,火箭便冲向天空!”
“可是,程芳用农场作物摆出倒计时的数字,又是什么意思呢?”晓楠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程芳的电话,可对方依然是关机状态。晓楠不安起来,她想对林枫说什么,却发现林枫盯着屏幕,双眉紧锁。
晓楠感觉林枫的表情有些异样,忙问怎么了。林枫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说:“程芳既然在玩农场,就说明她没事。她也许只是想避开所有人,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晚,林枫没有睡好。他虽然劝慰晓楠不要担心,但程芳的失踪、神秘的“倒计时”,还有那些曼珠沙华……都让林枫心里隐隐预感到:程芳一定出什么事情了!这猜测让林枫自己都觉得害怕,他决定,如果明天再找不到程芳,就去派出所报案。
早上醒来的时候,林枫发现晓楠已经坐在电脑前了,正在登录“欢乐农场”。
“现在怎么样?”林枫走过去问。
晓楠摇摇头:“手机依然关机,还是找不到人。不过,她昨晚种的曼珠沙华就要开了。我想看看这些花被偷完后,新播的种子会不会排列成‘7’!”正说着,程芳农场里排成“8”字型的曼珠沙华已经开了。
“我来看看!”林枫凑过去,接过晓楠的鼠标,将农场里用户头像截图,另存了下来。昨天,他就觉得程芳的头像似乎有了些变化,他决定将它截图下来,放大看一下。
农场杀机(3)
截了图,林枫点了下刷新键。随即,游戏页面显示,程芳农场里的曼珠沙华已被偷光,土地上又播上了新种子,而这些种子果然排列成了横着的“7”。
“真是倒计时……”晓楠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枫已顾不上理会晓楠,他发现在刷新的那一刻,程芳的头像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要将这个新头像截图和原来的截图比较,找出头像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当两张放大了的头像并排摆放在一起,林枫终于发现了它们之间的差别:程芳脚下的水比原来高了一截,已经漫过脚踝了。
林枫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当这个头像第一次出现时,他就觉得有些怪异,程芳像是站在一个透明的方形大水缸里。而当倒计时的数字从9变成8,再从8变成7,头像也发生了两次变化:水缸里的水越来越深了。这变化让林枫突然想到:难道程芳被人囚禁在了一个正被慢慢注水的透明水缸中?程芳双手背在身后,其实是被绑住了,而戴着口罩,是因为嘴被塞住了。如果真是这样,程芳的处境应该非常危险。
晓楠见林枫神色紧张,忙问怎么回事,林枫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晓楠一听,吓得脸色苍白,连声问:“程芳是不是非常危险?”
林枫沉吟片刻,说:“我感觉程芳可能被人绑架了,对方在获得她的农场密码后将其修改,还将程芳关在一个透明的水缸中。”林枫解释说,第一次那个排列成“ON”的曼珠沙华其实就是一个开关,当大家偷完曼珠沙华,其实就共同开启了这个恐怖的杀人游戏,让程芳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每当农场中组成数字的曼珠沙华被偷光,栽种下新的一季时,凶手就向水缸中加入一定的水,并将水缸中的情形拍照,上传到游戏中,作为程芳的头像。而当倒计时结束时,水缸中的水也许将会漫过程芳的头顶……
“那时,程芳就会被淹死!”晓楠一下站了起来,要往外走,“不行,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救她!”
林枫一把拉住她,说:“别急,现在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怎么救她?我们还是分头行动,我去报警,你马上做一件事情……”林枫告诉晓楠,既然凶手每次往水缸中灌水,都是在农场中一季作物被偷完栽种下一季的时候,那么,只要让大家都不去偷程芳农场里面的曼珠沙华,就会延长两季作物交替的时间,也就会减慢倒计时的速度。凶手往水缸中加水的速度减慢,自然可以为救程芳争取更多的时间。
晓楠觉得有理,忙点头说:“那好,我马上到游戏里发信息,呼吁大家不要去摘程芳的花。”
林枫又对晓楠叮嘱了几句,然后穿上外套,往派出所赶去。
和林枫预料的一样,派出所接到他的报案后,认为仅凭游戏上的一个头像并不能确定程芳已被绑架,所以无法立案。不过,他们答应在确认程芳失踪24小时后,将其列入失踪人员名单进行寻找。
不过,林枫坚信自己的判断,程芳一定出事了!但现在要想救程芳,恐怕只有靠自己和晓楠的力量了。
刚走出派出所,林枫就接到了晓楠打来的电话。
“林枫,不好了!农场里没有开花的曼珠沙华被直接除去了,播下了新种子。倒计时的数字也变成了‘6’!”晓楠告诉林枫,她一直忙着利用游戏信息里的对话框给玩家们发布消息,呼吁大家不要去摘程芳农场中的花。可就在这时,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玩家发来的信息:“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只是让她死得更快!”晓楠赶紧进入程芳的农场,只见农场中刚刚发芽的曼珠沙华,已经被人铲掉,播上了排列成“6”的新种子。而从刚刚更新的头像看,程芳脚下的水已经涨到程芳的膝盖了。
糟糕!林枫心里咯噔一下。本想拖延时间,没想到反会加快程芳的死亡,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清醒过来,林枫决定还是立即回家。既然警察不相信程芳被绑架,自己就只能从凶手的留言中找到一些线索。
农场杀机(4)
回到家,林枫却发现晓楠不见了。
晓楠去哪里了呢?桌上的电脑还开着,显示的是“欢乐农场”的界面,晓楠似乎刚离开不久。拨打晓楠的手机,却提示已关机。想起程芳的失踪,林枫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晓楠会不会也失踪了?
林枫点开游戏中的信息记录,发现里面除了晓楠电话里说的那条信息外,还有一个叫“七月七”的玩友发来的信息:“我可能知道你朋友的一些情况,和我联系吧。”后面是一个手机号。林枫赶紧按照那个号码拨过去,提示已关机。
晓楠一定和这个“七月七”联系了,说不定还被这人约了出去。晓楠怎么不告诉自己就出去见陌生人呢?如果这人就是绑架程芳的人,晓楠不是也非常危险吗?
林枫不敢再往下想,不行,必须马上找到晓楠。
林枫正想查看那个“七月七”还发了什么信息,系统却自动关闭,随即提示他应重新登录。林枫再次打开“欢乐农场”,输入晓楠的账号和密码,却发现系统提示他的密码是错误的。
晓楠的密码也被人修改了!林枫突然明白过来:晓楠和程芳一样被人绑架了!如果是这样,凶手会不会也像对付程芳一样来对付晓楠呢?林枫头上冒出了冷汗。
林枫赶紧打开游戏的注册页面,迅速注册了一个账号,并将晓楠和程芳的账号加入自己的好友。接着,他手忙脚乱地进入了晓楠的农场。
打开晓楠农场页面的那一刻,林枫发现晓楠农场里原来种的作物已经被铲掉,全部栽上了排列成“ON”形状的曼珠沙华的种子。这些种子在虚拟化肥的作用下,快速成长,已经快盛开了。
天呀,可怕的猜测竟然应验了!林枫的脑子里正乱作一团麻,晓楠农场里的花已经盛开了,并很快被一拥而上的玩家偷摘个精光。
糟糕,凶手已经对晓楠启动了死亡倒计时。
果然,林枫一刷新网页,晓楠农场里的花已经被排列成“9”的种子代替了!用户头像也已经变成了她站在透明水缸中的照片。
照片中的晓楠也戴着口罩,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一个装了少量水的透明水缸中。
怎么办?如果自己不能迅速找到办法救出晓楠和程芳,她们两人都会被凶手淹死。林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笔算了算,农场中的各种作物,成熟时间从10个小时到20多个小时不等。也就是说,如果凶手不提前铲除作物或使用化肥的话,晓楠最少还剩下90个小时,最多也只有180个小时!而程芳剩下的时间则更少。
到底该怎么办?林枫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助。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农场里的庄稼也快要成熟,这也意味着留给自己救晓楠和程芳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警察不相信自己,号召大家不去偷摘又会激怒对方……难道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晓楠和程芳被淹死吗?
就在这时,林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帮程芳的农场除草!”
这是什么意思?林枫赶紧拨打发来短信的电话,对方又关机了。林枫刷新了一下页面,果然看到程芳的农场里有几株杂草。林枫选择了游戏里表示除草的图标,然后对准杂草点击。他突然发现,除草完毕弹出的对话框中,原来的“谢谢你帮我除草”几个字变成了“两个女人,只放一个。不能报警,否则全都没命!究竟救谁,快做决定!”
对方只放一人,另一人怎么办呢?按理说,晓楠是自己女友,自己该救晓楠。可是,从现在两人头像上来看,程芳的情况却要危急一些。
就在林枫犹豫之间,晓楠和程芳农场中的作物又各成熟了一季。晓楠农场里的倒计时变成了“8”,水淹到了脚踝;而程芳农场中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5”,水已经淹到了她的腰际。
必须做决定了!望着游戏中晓楠和程芳被关在水缸中的照片,林枫突然一拍桌子,打开游戏中的信息对话框,给对方留言:“我救程芳!快说,在什么地方!”
农场杀机(5)
几分钟过后,对方依然没有回应。只是,程芳农场中又长上了杂草。林枫拿起鼠标除过草,又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惠丰路17号!”
惠丰路17号!林枫将鼠标一扔,往外奔去。
惠丰路17号是一个已经停业的水产仓库。林枫敲了一阵门,见无人开门,便找来一个铁棍,撬开房门冲了进去。
进入仓库,只见昏暗的灯光下,屋子中间的大玻璃水缸中,正站着浑身湿漉漉的程芳。里面的水正从水缸底部的阀门往外流,流了一地。林枫奔到水缸前,让程芳移到水缸边上,然后操起铁棒,“啪”的一声砸开了水缸。
此时的程芳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全身颤抖着,身子一软,就要向地上倒去。林枫一把将她扶住,扯下她脸上的口罩,她的嘴果然被揉成一团的纱布塞着。见到林枫,程芳趴在他身上“哇”一声大哭起来。林枫一边解开程芳双手的绳索,一边问:“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程芳讲,那天,她本来准备去上夜班,可刚走出家门,就被人敲晕了。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玻璃水缸里,嘴里被塞上了纱布,双手被捆着。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子看她醒来,就厉声问她“欢乐农场”的密码是多少。程芳被吓坏了,以为说了密码对方会放了她,可没想到对方知道了密码不但没放她,还往水缸里加了一些水,并拍了一张照片。之后的几天,每隔一段时间,那个男子都会来喂她一些食物,然后向水缸里加水,并拍下照片。今天,当水淹到她的腰部,程芳以为自己快被淹死的时候,那个男子突然跑来打开了水缸底部的阀门。
“要不是你,我就被淹死了……”说到这里,程芳趴在林枫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林枫将怀里的程芳扶起,突然冷冷地问:“晓楠在什么地方?”
程芳似乎没有听清,她止住了哭泣,抬头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别装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蒙面男子,这出戏是你一个人在自编自演!”林枫盯着程芳,一字一顿地说,“绑架你和晓楠的,是你!”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程芳争辩说,“我怎么可能自己绑架自己,还将自己泡在水缸里?”
“不,泡在水中被拍照的,根本就不是你本人,而是一个塑料模特!”林枫冷笑着说。
“你……你怎么知道的?”程芳惊讶无比。
“虽然塑料模特被穿上了你的衣服,戴上口罩,加上做成头像的照片太小,无法看清细节,但是,你别忘了水是有浮力的。”林枫告诉程芳,就在他为先救谁而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发现照片中淹在水里的“程芳”的动作有些怪异。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她的身子倾斜角度有些大,而整个身体又很直。林枫立即想到,正常体重的人在淹至腰际的水中,虽然会受到一定的浮力,但不至于整个身子倾斜。而“程芳”的身子这么倾斜,只能说明这个“程芳”是个密度更小的东西,林枫马上想到了塑料模特。塑料模特在水中会漂浮,虽然将模特的脚绑在了水缸底的重物上,可也不会像人一样站得很直,而会在浮力的作用下发生轻微的倾斜。
水缸中明明是塑料模特,可程芳却说自己一直泡在水缸中,这让程芳露出了马脚,也让林枫发现了她才是制造这起绑架案的幕后黑手。这么一想,林枫什么都明白了。难怪绑架者有程芳的游戏密码,也有晓楠的密码。程芳失踪前特意提醒晓楠帮她收菜,也是为了让晓楠和林枫能第一时间发现她“被绑架”。
“快说,晓楠到底在哪里?”林枫急切地追问。
程芳知道一切都无法隐瞒了。她咬咬牙,指着旁边一间小屋说:“她就在那里面。”
林枫朝程芳所指的小屋奔去,撬开房门,果然看到被塞住嘴巴捆在椅子上的晓楠。此时的晓楠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林枫和程芳的对话,她两眼流着泪水,怒视着跟在林枫身后的程芳。林枫刚一扯出塞在她嘴里的纱布,晓楠便哭着问程芳:“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农场杀机(6)
程芳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是你抢走了我的林枫!”
“你说什么?”林枫和晓楠异口同声地惊问。
程芳望着林枫说:“林枫,在那年7月7日医院的聚会上,我对你一见倾心。你知道吗?我比晓楠更爱你!你应该选择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可你却喜欢她。你知道这几年来,我整天看着你们亲热有多难受吗?不过,我相信,你还是爱我的,你之所以要和她结婚只是一时糊涂。我不能再等了,我要证明给大家看,在我和晓楠之间,你会更在乎我!”
林枫冷笑:“所以你制造了这两起绑架案,逼我在你们两个之间只救一个?”
“是的,”程芳点头说,“我要让晓楠看到,你一定会先来救我!只要她对你失望,离开你,你就是我的了。”
“我从来都没爱过你!我之所以先救你,是因为你更危险一些。”林枫牵着晓楠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面如死灰的程芳说,“即使没有晓楠,我也不会爱你,因为你太可怕了!”
听了这话,脸色苍白的程芳瘫软在地上,她看到林枫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后,说:“派出所吗?我要报案……”
黄仕强早就患有偏瘫的残疾,常年累月地受病苦煎熬,极其衰弱。唐高宗永徽三年十一月的时候,黄仕强死去了。
黄仕强刚死的时候,看见有四个人来捉拿他。这四人一个手拿文书,一个揪着他的头发,两个架着他的两腋,把他带往阎罗王处。先是进人一座土城,与现在的州县城池很相似;然后进人一座铜城,再后又进人一座银城,最后则进人了一座金城。
那位手拿文书的人把黄仕强带到阎罗殿前,只见阎罗王在殿上正襟危坐,容貌和服饰都十分严肃端正。阎罗王就对拿文书的那人说:“把黄仕强带到了,就把他送人猪肚子里去投胎吧!”
黄仕强一听这话,就辩解说:
“我黄仕强从来不偷盗,从来不吃猪肉,也从来不曾杀过猪,要让我投胎到猪肚子里去,我心里实在不服气!’’阎罗王就责怪手拿文书的人:“让你把那位杀过猪的黄仕强带来,你却把不曾杀过猪的黄仕强带了来!赶快出去向有关曹司核对清楚。”
手拿文书的人和另三人于是就牵着黄仕强出了金城。黄仕强看见靠墙向东有几十间房屋,以及朱色的柱子、白色墙壁。又见官员坐的位置上,文件都已折叠好,官员都已下班,听差的也没有了,只有一个人独自看守着文件。他看见拿文书的那人和三个人挟持着黄仕强进来,就问:“为何带这个人到这里来?”
手拿文书的那人就说:
“阎罗王下令把他带往有关曹司核对死名簿中有没有这个人。”
看守文件的人就说:
“官员都下班了,案卷也不在,谁来为你核对?这件事就随你自己去核对吧。”
拿文书的就又与黄仕强一起查找案卷,没有查到死名。看守文件者就对拿文书人说:“死人案卷太多了,难以查遍,你还是到录事官那里寻找,就知道有没有死名。”
于是黄仕强又随拿文书人到录事官那里查找,又没有查到死名。那位看守文件者就让他们出去。官员不久就将结果上报了阎罗王。
黄仕强随着拿文书人一同出来,走了五六步,黄仕强就对看守文件的人说:“我父母亲死了才二十多天,我想见一面,行不行?”
看守人对黄仕强说:
“如果死了已二十多天,档案就不在这里了,现在想见面是不可能了。你该出去。”
黄仕强走了,才走十几步,看守文件者叫住了黄仕强 :“你有钱吗?给我一些,我告诉你长命的方法。”
黄仕强说:
“没有多少钱,只三十多文,恐怕不够给的。”
看守文件者说:
“也罢,何必要很多!你回家可以找到《证明经》抄写三卷,就能长寿到一百二十岁。”
黄仕强说:
“我家里饥寒交迫,穷困不已,没有钱抄写三卷经文。
我自己被充任卫士,一个弟弟掌管安州仓库的镇库钱,一个弟弟逃往岭南,如果要我出钱抄写三卷佛经,恐怕难以做到。不知只抄一卷行不行?”
看守文件者说:
“不行!必须抄到三卷才能做《证明》,犹如三个人证明一个人的事,才能算得上证明。如果只写一卷,那对于此事毫无益处。”
黄仕强说:
“我家里实在太穷困了,一下子难以做到。不知道我慢慢地写完三卷行不行?”
看守文件者说:
“如果一下子写不成,慢慢写也行。”
黄仕强说完了,就走出了曹司,在门外看见有悬崖一百多丈深,跳了进去,于是就活了过来。
回到家见了家人,就把这些事的经过详细地讲给大家听了。然后就开始寻找这部佛经,竟然找不到这样名称的经,只找到一部名称相似的《明证经》,黄仕强不肯写:“看守文件者让我抄写《证明经》,如今找到的是《明证经》,恐怕不是这个本子。”
有人对黄仕强说:
“你可以到彭慧通家查阅佛经目录,核实一下有没有《证明经》这样的经名?”
黄仕强于是就去查,果然有这种本子。目录上注道:“京师两寺有本,江淮南间有一本。”
黄仕强按照这个目录上注的地方去寻找,于是得到了《证明经》的本子,写完了三卷。从此以后,黄仕强从前患的偏瘫病全部痊愈了,身体强壮,不再像以前那样。
1
那天晚上,雾气很浓。
他接到个电话,走出赌场,刚走过车路一个偏僻处,突然听到后面有动静,忙回过头,只见一个黑影扑来,他刚喊了个“救”字,头上就挨了一棍,“咚”的一声倒下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醒来,呻吟一声,眼睛被蒙着,眼前一片黑暗。
耳边传来个声音,柔柔地道:“中文,你醒了?”继而,一袭柔软的香气缭绕鼻端,虽在病中,他仍心神一漾,停住呻吟问:“你是谁啊?”
那个青嫩的声音道:“中文——你脑子真不行了吗?”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那手柔弱无骨。他忍不住再次问道:“你——究竟是谁啊?”
“我是白素素啊,你的素素!”对方有一丝娇嗔。
他傻住了,他是个光棍,由于好赌,家业输个精光,整日靠偷盗赌博过日,哪儿来的老婆啊?
他摇着头:“不,我——没老婆!”
白素素摇着他的手,泪珠落下打湿了他的手道:“亲爱的,你——不能那样啊,我们不就是吵了两句吗?还在生气啊?”
他糊涂了,他和谁吵嘴了?没啊!
他摇摇头,很想有老婆,有这样个香风缭绕的老婆,可自己确确实实没有老婆,那可是冒充不得的,否则,纱布一扯,露了馅,还不挨一顿饱揍,满地找牙。
他再一次告诉对方,她可能认错了。
白素素哭泣声更大了,担心地道:“你脑子还没恢复吗,亲爱的?”说完,扭过头大声对着外面喊,“曾大夫,曾大夫。”不一会儿,一个人的脚步匆匆赶来,走近他的床边,白素素道:“曾医生,中文脑子还糊涂,该怎么办啊?”
曾大夫仔细检查了一会儿,告诉对方,得打针,说完,他感到胳膊衣服被撸起来,一痛,一根冰冷的针管扎进去。他想挣扎,双手却被摁着。
注射完毕,不一会儿,他又一次陷入昏沉中,耳旁,只听曾大夫嘱咐白素素:“他头脑受伤,全部记忆丧失,你要慢慢诉说往事,唤醒他的记忆。”
接着,曾医生还说了些什么,他没听见,他已坠入深沉的睡眠中。
2
他在路上孤独地走着,雾气漾上来遮住一切,雾气中,传来冷笑声,他回头,雾中冲出一人,看不见脸,举着棍子,朝他狠狠打来,他一声大叫,醒了,是个噩梦。
白素素轻声道:“中文,你——你怎么啦?”
他说没有什么。
白素素高兴地道:“亲爱的,你想起我了吗?”
他使劲地想,可怎么也想不出白素素这个人。白素素很失望,轻轻拉着他的手,柔声诉说着他们的关系。
在白素素的叙述中,他才知道,白素素老公叫牛中文。
白素素说,她和牛中文第一次在美容中心见面,就产生了爱的火花,于是,牛中文不顾世俗指责,断然离掉妻子。白素素呢,也不顾家人反对,嫁给牛中文,两人因此走到一起。
说到这儿,白素素轻声问:“亲爱的,记得了吗?”
他呻吟着告诉她,把眼睛上的纱布取下,自己看看,可能会对恢复记忆有好处。其实,他内心真实想法是,取下纱布,让白素素看看自己,白素素如果觉得认错了,也不会怪自己;如果仍这样,把自己错认老公,那也别怪自己将错就错。
白素素非常高兴,连忙喊来曾医生,告诉他,把中文眼睛上的纱布摘了。
曾医生听了白素素的要求,没说什么,解开了他眼睛上的纱布,他的眼前,出现一个白嫩的女人。
一个镜子放在他眼前,他对着镜子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一下扔了镜子,大叫:“那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白素素急了,忙对曾医生道:“他发病了。”
曾医生忙让人摁住他,擦着汗道:“听,又说胡话了。”说完,一根针管插入他的胳膊,不一会儿,他又沉入半睡半醒状态。
身边,白素素哭着道:“亲爱的,你快好起来啊,哎,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事啊!”
他听了,身子一抖,轻声喃喃道:“什么——什么事啊?”
“你啊,包一个工程啊。”白素素回答。
他在迷糊中勉强慢慢睁开眼,朦胧中,第一次端详起白素素,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妇,二十多一点,发髻高挽,美得惊人。
“你——是电影明星?”他问,确实,他只在电视中看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白素素不哭了,白了他一眼道:“傻啊,我是你老婆啊!”
他顿时张大嘴,瞪大了眼。
曾医生听说他醒了,也匆匆赶来了,曾医生很年轻,二十多一点儿的样子,很恭敬地道:“牛老板,你好!”他听了,左右望着轻声问:“牛老板,谁啊?”
曾医生告诉他,他就是牛老板啊,怎么,还没想起来,说着,指着白素素:“这回认识了吧,你老婆!”看他眼中还有疑惑,告诉他,白素素前不久才和他结婚的,自己作为白素素老同学,还去喝喜酒了呢。
谈到他的伤,曾大夫说,这次,他独自开车出去游玩,谁知发生了车祸,生命无虞,不过大脑受损严重。
“牛老板啊,你可要好好休养啊,你瞧,素素眼睛都哭肿了。”作为白素素的同学,曾医生语重心长地说。
他听了,移过头去看白素素,白素素低着头,泪珠又一颗颗落下来。
他笑笑,轻轻点点头。
3
他睡不住了,想出院了。
白素素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一袭素白色旗袍,一双高跟鞋,美得如只北极狐。他禁不住心驰神摇道:“素素,你真美!”
白素素一笑:“又贫嘴!”说着,走近床前。他心中一漾,拉住白素素,一只手就向白素素饱满的胸部摸去,白素素红了脸,打落他的手,轻声道:“不行,这是在医院。回家,一切随你!”
“什么时候出院啊?”他急不可待地问。
白素素问道:“你好了吗?”
他伸伸胳膊挺挺腰,告诉她,自己完全好了。正说着,曾医生走进来,他忙告诉曾医生,自己身体完全好了,可以出院了。
“牛老板,你还得治疗,不然会复发啊。”曾医生拍拍他的肩膀。
他不愿意,尤其看见白素素蛇一样的身子,他要出院的想法就更强烈了。突然,他想起,白素素不是说过,那个什么牛老板,不是在承包一个工程时突然出事的吗?于是,他做出很操心的样子道:“曾医生,最近,我还得去承包一个工程,耽搁不得。”
曾医生搓着手告诉他,他的病确实很重,一旦复发,后果不堪设想,到时,自己可负责不了的。
他大手一挥,告诉曾医生,如果发生什么难以预测的后果,与曾医生毫无关系。说完,他站起来,对曾医生和几个护士一挥手,走了出去。
白素素紧跟在他后面,一辆高级小轿车在外面等着,一个年轻人走下来,拉开车,对他道:“牛董,请上车。”
他愣了一下,望着白素素,白素素忙解释:“这是司机小姚啊,名叫姚军,忘了?”
他伸手拍拍自己额头,哈哈一笑,告诉小姚,自己这次由于发生车祸,脑子受了点伤,失去了部分记忆:“不过不要紧,慢慢会恢复的。”
姚军不解地问道:“牛老板,你声音怎么沙哑了?”
他又是一愣,再次望望白素素。白素素微笑着对姚军解释道:“你们牛董啊,还说受了一点伤呢,这次,不只是伤了脑子,失去部分记忆,而且还伤及声带,声音就成了这样。”说完,眼圈又红了。他一见,连连劝道:“瞧你瞧你,怎么又哭了?乖,别哭啊。”
他的心中,暗暗好笑,感到自己完全进入到了角色。
白素素擦着泪,又告诉姚军,你们牛董受伤,有些事记不起来,你得兜着点,别让他出丑,“尤其在工作上,别人知道他脑子受伤,一定会以为好糊弄。”
姚军点点头道:“好的,你放心吧,白姐。”
三人上车,车子动了。曾医生站在医院门外,微笑着对他们挥手,白素素回过头,悄悄对曾医生做个“OK”的手势,他看见了,问:“那是啥意思?”
白素素道:“感谢啊,不是曾医生,你不会这么快就出院了!”
他点点头,告诉她,这曾医生真是个好医生。
4
到了白素素家,他睁大眼,房子高贵豪华,连窗帘都是遥控的。
三人走进屋子,白素素特意走进卧室,拿出件西服,让他先换上。她一边说,一边帮他脱掉身上的西服,突然,衣兜里掉出张卡片,他捡起来一看是身份证,上面写着“牛中文”三字,他拿着身份证,一时傻呆呆的,连自己也怀疑起来,自己究竟是牛中文,还是别的人。
白素素轻轻道:“中文,又犯傻了。”
他没说话,摇摇头。白素素走到茶几前,拿出一张报纸,递到他手里,是半个月前出的一张本市晚报,指着上面一则消息让他看,只见上面报道:今天,本市发生一起车祸,宣达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牛中文.在驾车外出时,遭遇车祸受伤,肇事者已逃逸。
白素素解释道:“你是名人,出了车祸,都惊动了晚报记者。”
姚军在旁边连连检讨道:“那次,也是我失职,没有亲自开车。”
白素素一笑,安慰姚军,这不是他失职,是中文自己要逞能,一定要一个人开车出去兜风,结果,就发生了车祸。
他望着白素素细细的腰肢肥肥的臀部,感到腹部升起一团火,就回头吩咐姚军,早些回去休息。
姚军答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他急不可待扑了过去,一把搂住白素素的腰肢,一双手向衣服内摸去,鼻息咻咻的。白素素把他推开道:“怎么,真把自己当成了牛中文?”
他一愣道:“我不是吗?身份证,还有报纸为证啊。”
她哼了一声,告诉他,这些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刚才拿出来,是为了消除姚军的怀疑,以后无论见什么人做什么事,别人问起你的变化,他都可以帮忙作证。他听了,敬佩地点着头,不过马上又急起来道:“这事无论多隐秘,都有一个人清楚。”
“谁?”白素素连忙问道。
“牛中文啊。”他回道。
白素素冷哼一声,让他放心,这方面由自己去对付,绝对不会出事。现在,他最关键的任务,就是好好装牛中文,让所有的人都信以为真。
他望着她翘在左腿上的那只白嫩的大腿,吞口唾沫,说他们俩的关系要好好相处,处理不好,也会引起别人怀疑。
白素素一笑,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高耸的胸部上,说知道他想得到什么,放心,只要他听自己的安排,一切都是他的,包括这儿的房子,还有亿万资产,当然,还有她自己。
他感到浑身都软了,一把抱起白素素,向卧室走去。
5
两人干柴烈火般簇拥一起,直到烧成一堆灰烬。他望着猫咪一样的白素素,许久问:“你为什么选中我来代替你的牛中文?”
白素素一笑,告诉他,因为他长得比较像牛中文。
“可,就那么像吗?”他摸着自己的脸。
白素素用手指点了下他的额头:“是真笨啊,还是假笨。”然后告诉他,发生车祸后,脸部受伤,这是谁也不会怀疑的,因此,只要两人长得大体相似就成。更何况,自己曾做过美容师,再加以修整,不就行了吗?他点点头,难怪自己醒来,在镜子里发现不太像自己。想了想,他又提出个关键问题,自己醒来后,如果不配合,不承认自己是牛中文,那该怎么办?
白素素问道:“你是那样的人吗?”
他又有点不明白了,傻着眼望着她。
白素素得意地告诉他,百密一疏的事,自己绝对不会做,自己早已暗暗打听了,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敢这么做。“你啊,好赌如命,好色如命,好钱如命,这些,你不会不承认吧?”白素素带着一丝讥笑问道。
他脸上出现一丝赧颜,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道:“还打听得很清楚啊。”
她得意地笑了,当然,如果所选的人,在醒后第一时间没被金钱美女击倒的话,自己还有第二个方法,就是对外宣称,对方是受到严重撞伤,脑神经严重受损,处于昏迷和胡言乱语状态。
他钦佩道:“你的心思可真缜密。”
白素素轻轻地吻着他道:“亲爱的,听我的,你不会吃亏,金钱美女,一样也少不了你的。”
因为有病,白素素建议,他在家办公,公司有事,可以直接到家里来向他请示。他当然同意,因为,他很担心,怕自己不熟悉业务,也怕别人看出猫腻。
当然,这段时间,他没停止吃药,曾医生曾多次嘱咐,他的病还很重,还需保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天晚上,白素素笑着拿着水还有药片道:“亲爱的,该喝药了。”他接过水和药片,“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然后一笑,抱着白素素,就向床上压。
白素素告诉他,自己例假来了,今晚不能睡在这儿,去另一个房间睡。他说,就在这睡吧。她拨开他的手道:“你啊,狼一样,没个满足,我可不敢。”说完,在他额头上吻一下,走了出去。
他笑着摇摇头,也上床了,不一会儿,发出鼾声。
夜,渐渐深了,四周一片宁静,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突然闪出,鬼鬼祟祟靠近他们住的地方,在大门外捣鼓一会儿,“吱”的一声,院门开了,那人摸进去,轻车熟路撬开大厅门,悄无声息进入大厅,借着微弱的手机光径直进入他所住的那间卧室。
那间卧室的门,也在那人面前应手而开。
黑影轻手轻脚走近床边,掏出张纸放在旁边桌上,然后手一动,一把匕首抽出,狠狠插向床上,“扑”的一声,显然扎在被上,黑影一惊,伸手一摸,床上除了被子外,什么也没有。
黑影大惊,知道他不在床上,忙转身匆匆向外跑去,跑到客厅,不知撞着什么,发出“哐”的一声响,一时,惊动了其他人。白素素听到响动,穿着睡衣进入他房间,打开灯,看见他直直站在那儿,不由发出“啊”的一声惊叫,脸色雪白。
随后,厨师周妈也跑进来,连连问:“没事吧,啊,没事吧?”
他摇着头,手中拿着张纸。
白素素惊问道:“中文,刚才什么响?”
他告诉她,刚才自己房中进了刺客,准备杀死他。说着,他扬扬手中那张纸让她看,只见纸上写着一行字:素素,我受伤后,脑子严重受损,看来会成为废人。我在商场叱咤风云多年,现在竟成废人,自感生不如死,痛苦之中,选择了这条路——自行了断,你千万别为我难受。
结尾署上“牛中文绝笔”。
白素素大惊,拉着他的手道:“怎么,你想自杀?
他说自己绝不会自杀,这是刚才那个刺客所用障眼法,那人放下这张纸条,是想在刺杀自己后,把刀上指纹擦掉,放在自己身边,造成一种不堪病痛折磨,自杀身亡的假象,可惜,他半夜尿急醒来,听到响动,躲在衣柜中,才逃过一劫。
白素素吓得脸色灰白:“是谁,究竟是谁,他想怎么的?”
他摇着头,和白素素一块儿仔细探视着,一行脚印从大厅跑出去,一直跑到外面,消失不见了。
6
白素素在床上简直就如只猫咪,喵喵叫着,化成一摊水。
过去,对他的要求,她总是采用应付的态度,显得较为冷淡,可是,今晚却完全不一样,她变得主动,烈焰一般,直到他精疲力竭,瘫在床上。
他很累,终于呼呼地睡着了,可是,不一会儿,她又叫醒他,说想去游泳:“亲爱的,陪陪我嘛,啊,陪陪我嘛!”她轻轻捻着他的耳垂,以至于他有些惊异于她的精力:“就不累啊,你?”
她笑了,说游泳能够保持美好的身材。
他劝她天亮再游,自己太累了,想再睡一会儿。她瞥他一眼,埋怨他一点儿也不会哄美女高兴:“走嘛,亲亲老公。”
他一笑,坐起来,两人穿了泳衣,一块儿去了游泳池。
游泳池很大,清亮的水蓄满池子。两人下了泳池,开始比赛游泳,各种姿势,蛙泳,仰泳,白素素一边游着一边笑着,如精力旺盛的女妖。
每一次,他都输了。
她笑着摆头道:“不行,你是故意让的。”然后提出要求,两人一起潜水,打水谜子,比谁停留的时间长。“亲爱的,这次可不许让我了,你赢了,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白素素无限妖媚地一笑。
他望着她性感的身体,使劲点点头,白素素深深吸口气,喊声“一、二、三”,两人一齐潜入水底。
他闭住气,伏在水中,力求把时间拉长,赢得这场比赛,随着时间推移,他感觉胸腔的气已差不多呼光了,一扭身刚准备浮起,感到腿一紧,一双柔软的小手箍住他,向下使劲拉着。他大吃一惊,“咕”地喝了口水,回过头,竟然是白素素。白素素瞪眼咧嘴,使劲把他向水中拖去,那样子在水里看来诡异可怕。
他极力挣扎,想挣出水面。
白素素使劲拖着,不让他浮出水面。
两人在水中僵持着,过了会儿,白素素胸中气呼尽了,她必须放手,浮出水面透口气,就在她放手之后,急速想浮出水面时,才大吃一惊,发现自己也浮不出来,因为,她的一只腿也被人抓住了,使劲向下扯着。
她回过头,看到是他抓着她的腿,他的脸上浮出得意的微笑,在水里,狰狞如魔鬼一般。
她以为自己水性好,没想到,他比她的更好。
他老家门前有条河,水很深很急,小时候,他随村里孩子在这条河里游泳,打水谜子,有时,他耳朵里塞上青草,能一个猛子钻入水底,在河的那边出现。刚才潜水时,他故意装出气已呼尽的样子,目的很简单,引诱白素素下手,这样一来,不用自己摁,白素素就会在水中将气息呼尽,那么,自己想溺死白素素,就不费吹灰之力,而且不留任何痕迹。
果然,在他全力拉扯下,白素素开始还努力挣扎,渐渐没有力气了,只有一个个水泡冒出水面。他放下白素素,快速浮出水面,长长吸口气,又猛地扎入水下,把毫无挣扎之力的白素素再次摁住,直到水面再也没有水泡浮出,他才扔下她,游出水面。
他走到游泳池边,看着白素素躺在水里,狠狠嘀咕一句:“别怪我无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那就只有你死了。”
他清理好现场,消除一切他来过的痕迹,走回卧室。他知道,这么大的房子,现在,只有他,还有个耳聋的厨子周妈住着,是没别人知道的。
白素素最近让周妈住在这儿,表面上,是说为了晚上给他做宵夜,其实,就是为了安排个证人,到时,如果溺死了他,她一准也会如自己一样,悄悄跑回卧室,假装睡觉,到了天亮再喊他,不见的话,就让周妈找,这样,周妈就成了他溺死的现场证人。
只不过,现在,周妈只能作为她溺死的现场证人了。
他悄悄回到卧室,把泳衣烘干,折叠着放进衣柜。天渐渐亮了,他大声喊:“素素,素素。”周妈终于听见了,急急忙忙赶来。
他问周妈,看到素素了吗?
周妈摇着头,不过她告诉他,夫人有个习惯,每天早晨起来,总会去泳池游泳。他一挥手,让周妈赶快去叫白素素,自己有一件事,得找她商量商量。
周妈急匆匆去了,不一会儿,那边传来她的惊叫声:“不好了,夫人溺水了。”
他听了,疯了般跑过去,在周妈帮助下,把白素素打捞起来,白素素早已停止呼吸,嘴大大张着,仿佛在喊叫什么;眼睛也大大地睁着,显出一种极度惊怕的神情。他抹上白素素睁着的眼睛,眼泪“哗”地滚出来,大喊一声:“素素——”牙齿一咬,一头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醒了,看见警察们在忙着拍照,他又一次大哭起来,扑过去喊着:“素素,素素,你睁开眼啊,素素!”大家都红了眼圈劝解他,人死如灯灭,要节哀啊。
公安干警通过现场查看,还有白素素身体检查,以及周妈的供词,最终得出结论:白素素下水后,由于发生肌肉痉挛,溺水而死。
7
白素素死后,他一直打不起精神,在家里闭目休养,其实,暗地里,他把这个家翻了个底朝天。
白素素死后,他一直打不起精神,在家里闭目休养,其实,暗地里,他把这个家翻了个底朝天。
在保险柜中,他找到五百万元人民币,一捆一捆的,当然还有首饰,还有四张卡,合在一块儿有两千多万元。
天啊,自己一眨眼成了超级大富翁,这可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这天,姚军又来看他了。
面对姚军,他流着泪告诉对方,他很爱素素,他们发誓要白头偕老,现在素素死了,自己真想随她而去:“如果不是公司需要我,真想一了百了。”
姚军瞪大眼睛,轻声问道:“不会吧,董事长?”
他心里一惊,很愤怒地道:“我的妻子,我能不伤心?这还会有假吗?”
姚军摇摇头:“你不是说,如果我所反映的事属实,你绝对饶不了那贱货啊?”
他脸色灰白,责问姚军胡说什么。姚军辩白道:“董事长,我看见的情况可是千真万确,真的。”
他问究竟什么事,姚军点拨道,就是白素素和情人幽会的事啊,“怎么,那次你赶到枫山别墅,没发现那件事?”姚军问道。
他忙敲敲脑袋告诉姚军,自从发生车祸后,自己记忆力下降实在太厉害,很多事都忘了,希望姚军说详细点。
姚军点了点头。
白素素是牛老板第二任妻子,牛中文遇见她,是在三年前,当时陪着老婆进了个高级美容中心,白素素是里面一个美容师。白素素那个美啊,让牛中文一见,神魂颠倒。白素素回头,对他一笑,忙别的去了,牛中文的魂也被白素素带走了,然后,就穷追猛打,对白素素展开强烈攻势,白素素一笑:“要跟我上床可以,你得娶我。”
牛中文当即答应,回到家,不久便离掉妻子。
于是,白素素进了牛中文家,当起他的第二任妻子。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白素素,竟然脚踏两只船,明着做牛中文老婆,暗地里却红杏出墙,偷偷和别的男人约会。那次,姚军开车出去,一个人在街道闲转,突然看到个女人,紧贴着个男人,走进商业大厦。他总感到,那个女人背影很熟,很像白素素:可是,那个男人看上去细高挑个,绝不是五短身材的牛老板。
姚军顿时上了心,暗暗跟上去,可惜,那个男人戴着墨镜,捂得严严实实的,姚军怎么认也没认出来。至于女人,从那细细的腰肢,以及眉尖的一颗美人痣上,他认了个十足十,是白素素无疑。
两人逛罢商场,男人轻声道:“亲爱的,走,去你的郊外枫山别墅吧,你不是说,那个老不死的去外地了吗?”
白素素笑道:“坏蛋。”
男人不放心地问:“你那老东西干啥去了?”
白素素“呸”了一声:“他,除了女人,还干什么?”
两人一边说一边上了车,向城郊驶去。姚军叫辆出租车,在后面紧紧跟着。
城郊枫山,景色优美,很多人在这儿买下房子,牛中文也弄了栋别墅,取名枫山别墅,很少来,没想到,现在竟然做了白素素的一处香巢,用来招蜂引蝶。
看见他们下车进去,姚军让司机调转车头,满意地离开了,回来后,瞅没人时,把消息告诉了牛中文。
牛中文这家伙,仗着几个臭钱,在外面吃喝玩乐,眠花宿柳,可绝不允许自己老婆红杏出墙,听了这话,当即就爆了,准备叫白素素来当面对质。
姚军忙劝住,低声说了两句。
牛中文气呼呼地道:“如果真这样,到时,我提拔你做公司企划部主任。”
几天后,牛中文对白素素说,自己准备出去一趟,有桩生意要谈,过段时间才回来,第二天一早就开车走了,当然,没有去远,就藏身在城里,躲在他又一处香巢中。他告诉他刚到手的那个小三,今晚,自己亲自去抓奸,如果把那对狗男女摁在床上,一定会一顿饱揍,让他们光着身子滚出门的,然后,把小三扶正,做自己第三任老婆。
小三听了,高兴得“啧啧”给了他几个香吻。
临走前,姚军和他那个小三都担心,让牛中文多找几个人跟着,到时好做帮手。
牛中文一挥手道:“我戴绿帽子,还怕别人不知道啊,找那么多人干啥?”说完,一挥胳膊,鼓起一棱棱肌肉道,“老子跆拳道不是白学的,敢动手,他们找死。”说完,驾车就走。
听到姚军叙说,他忙敲着脑瓜道:“想起来了,嗯,是有这么回事。”然后,很赧颜地告诉对方,那夜,自己开着车,准备将那对狗男女摁在床上,饱揍一顿,再扫地出门,可到了中途,发生了车祸。
姚军遗憾地摇摇头问:“董事长,我的主任——”
他哈哈一笑,拍着姚军肩膀,劝他放心,牛某人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姚军一听,兴奋得呵呵笑了。
8
曾医生最近心手术上经常出错,作为医院年轻名医,这样的现象,很少在他身上出现。院长多次提醒他,很少见效,无奈之下,让他回家休息几天。
曾医生苦笑着答应了,自己也实在需要休息几天了。
这天,曾医生无精打采回到家,一个手机打过来,是个陌生号码,忙问道:“请问你是谁?”对方告诉他,自己是牛中文牛老板,不认识了?曾医生愣了一下问:“牛老板,有事啊?”
他笑着说,自己最近闲着无事,坐在家里翻看报纸,翻着翻着,就翻出了登载自己发生车祸的那张晚报,也就发现了件隐藏的阴谋。
“什么意思?”曾医生冷着声音问。
他说,这个阴谋,是因为他看到那张报纸上,还登载着另则新闻才猜测出来的。曾医生漫不经心地道:“哪张报纸还少得了新闻,你不会是犯病了吧?”
他告诉曾医生,那张报纸在登载牛中文发生车祸同时,在报缝中,还登载了本市发生的另一件车祸,讲的是个叫王新的人,被车子撞得面目全非,当场死亡,而肇事车辆却逃之天天。
曾医生哼了声,波澜不惊。他在那边,放低声音道,通过这两则报道,还有自己最近明察暗访,发现了个天大阴谋。“这个阴谋,你有兴趣听吗?”他问,然后就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有对青年恋人,男的玉树临风,十分帅气;女的净白水嫩,大明星一样。这对男女恋人看到别人发财,也红了眼,想一夜暴富成为亿万富翁。
可是,要成为亿万富翁,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好在,他们脑子够使,终于制定了个计划,来实施他们的梦想。这个计划很简单,就是利用那个女孩的姿色,去引诱一个富翁。果然,不久,他们计划得逞,那个女孩勾引到本市一个亿万富翁,做了富翁的情人。
继而,这个女子又用尽媚态,撒娇弄痴,让富翁离了自己第一个老婆,自己趁虚而入,做了他第二任老婆。
可是,私下里,她仍和自己恋人来往,准备一步步转移富翁的资金,为己所有。
谁知,那女人和自己恋人私会,被富翁司机发现,为了邀功,司机把这事告诉富翁。富翁大怒之下,假装出门谈生意,暗地里却杀了个回马枪,准备赶到那对恋人幽会的地方捉奸,富翁以为,以自己的跆拳道,一定会把那对男女摁在床上,打得满地找牙。谁知,富翁赶去后,不但没打着人家,反而被人家给打死了。
曾医生冷冷一笑:“牛老板,你在说传奇吧?”
他在电话中冷哼一声道:“这不算传奇,更传奇的事还在后面呢。”说完,继续讲起来,这对恋人害死富翁后,想到明天天亮,公司寻人不见,就会引起公安干警注意,于是,两人商定办法,找一个替身来代替富翁。那个男的按照商定的走出去,寻找着自己心里的那个目标,来到那个目标经常赌博的地方,打通这人的手机,说有人找。
那个赌徒走出来,到了公路僻静处,这个男子突然出手,用一根棒子打晕了赌徒,然后,把这个赌徒带回去,把他衣服脱下,和富翁的互换,甚至把双方的身份证也做了互换。继而,把已死的富翁扔在车路上,假造出一场车祸。
那个赌徒呢,则被扮成遭遇车祸的富翁,连夜送进医院。
曾医生质疑道:“怎么可能,别人不会发现吗?”
他告诉曾医生,这对恋人很聪明,他们挑选的,是个和富翁极其相似的人。
“仓促之间,怎么可能?你看传奇看多了,牛老板。”曾医生冷冷地驳斥道。
他笑着解释,这个桃代李僵的办法,是这对男女早就想好了,替代人也早选好了的,这说明,他们早就有杀害富翁的想法,只是,计划还没实施,就被富翁发现奸情,计划就提前了。
曾医生吼道:“无聊!”
他慢悠悠地说:“无聊吗?如果我说,那个富翁是牛中文,那对恋人是白素素和你,而那个赌徒是我,你还觉得无聊吗?”
曾医生告诉对方,空口无凭,这是诬陷,是违法的。
他叹口气,说好吧,听说那个叫王新的,在车祸死后,当即送到殡仪馆了,由于没亲人,至今无人领取,自己今晚去偷取一点皮肤毛发,做一下DNA鉴定,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曾医生愣了一会儿,默默关了手机。
那夜,在殡仪馆,到处漆黑一片,一个人影悄悄进来,晃进放尸体的地方,手中匕首一闪,突然,一根木棒砸过来,拿匕首的黑影感到风声不对,忙把头一偏,让开了,可腰上狠狠着了一下,“哎呀”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匕首也“当啷”一声摔了出去。
一个人影无声地走出来,嘿嘿一笑:”曾医生,你中了我引蛇出洞的计策了。”听清声音,曾医生狠狠道:“是你,你想怎样,难道——想害死我?”
“你呢,你那次悄悄潜入白素素家,不也是想杀了我吗?”他得意地道。
“我——我没有!”曾医生忙辩解。
他一笑,告诉曾医生,得了吧,他对一切都清楚,第一次在医院醒后,他看到曾医生和白素素两人背开人时,眼光交接,鬼鬼祟祟;再加上自己遭遇离奇,不能不小心。一个晚上,他假装睡着,在曾医生和白素素离开病房去了值班室时,他爬起来,悄悄跟去,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吓得心惊肉跳。
原来,白素素和曾医生用他代替牛中文,只是权宜之计,绝不会长留着他。办法很简单,白素素带着他回家后,就会给他喝上安眠药,然后杀掉他,再放上一封以牛老板口吻写的遗书,造成一种自己不堪脑残而自杀的假相。
可是,白素素不敢动刀,曾医生一咬牙,当即决定,自己到时下手,放安眠药让白素素来。
“所以,到了白素素家,我就时时提防,每次给的药片,我都没喝,悄悄顺势溜入袖筒中。”他解释道。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报警?”曾医生问。
他得意极了,自己一名不文,靠偷盗靠赌博混日子,现在一夜之间成了亿万富翁,吃香的喝辣的,坐小车抱美女,傻子才不做呢!于是,他决定,除掉白素素和曾医生,从此,也就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那么说,白素素——白素素是你杀的?”曾医生嘶哑着声音问。
他点点头:“这都是你教的。”
原来,那次暗杀他没成功,曾医生又想出个新办法,打电话告诉白素素,让她游泳时约上他,两人比赛潜水,趁机将他溺死,到时,就说是他一人游泳,溺水而死。
电话内容,被他偷听得一清二楚。
这次,白素素没推辞,大概觉得这比较有把握吧。
为了能轻易制服他,当天晚上,白素素故意在床上做出万种媚态,让他欲火中烧,筋疲力尽。他呢,假装不知,内心却暗暗大喜,采用同样方法,先下手为强,最终解决了白素素。
曾医生垂着头,许久,哀求道:“求你放了我吧,我绝不会说出去的。我要说出去,也会坐牢的。”
“不,你活着,我终久会坐卧不安的。”他眼里露出凶光,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借助手机的灯光,拾起地上的匕首。
曾医生急了,扯着喉咙,大叫救命。
他笑了,这儿远离人烟,深更半夜,鬼气森森,谁能知道啊。“你死之后,我把你推进火化炉火化掉,以后,谁也不会知道你去了哪儿。”说着,他举起匕首,一步一步走过去。
9
一切后顾之忧都没了,他回到家,可以松口气了,以后,他就可以享受这亿万家产了。
他没忘记姚军,几天后,提拔姚军当了主任。
姚军很殷勤,整天忙进忙出,甚至连他都感到,这小伙子太勤快了,可以托付一切。因此,他接受了牛中文的小三后,整天乐不思蜀,出没赌场和小三的家。公司里的事情,让姚军管着。
这天,姚军打来电话,让他赶快回来,有人找。他高高兴兴坐着车子赶回来,刚进门,傻了眼,几个警察站在面前,亮出逮捕证,告诉他,他被捕了。
“我——我犯了什么罪?”他脸色灰白道。
公安干警告诉他,有人告他,他的发家,过去是靠贩毒兴起,累积了大量资金后,才金盆洗手,进入房地产行业的。
告他的,竟然是姚军。
他大怒道:“我这么信任你,你为什么告我,究竟是为什么?”
姚军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仇恨,原来,牛中文当年贩毒时,曾被姚军父亲看见,为了灭口,他就杀掉姚军的父亲。当时的姚军还是个中学生,面对父亲尸体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
高中毕业后,姚军隐姓埋名,找到这儿,做了牛中文的司机,私下里却在暗暗搜集证据,想置牛中文于死地。为了取得牛中文的信任,姚军将白素素红杏出墙的事告诉了他,以期进入企业核心阶层,找一些企业元老,套问当年的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姚军最终进入企业高层,和一些企业元老做朋友,套近乎,在聊天中,把自己要打听的事情问得一清二楚,然后毫不犹豫,走进了公安局。
他听了,惊呆了,牛中文竟然是个大毒枭,还有命案在手,看来是死罪难逃,他忙大叫:“错了,我不是牛中文,真不是,我叫王新。”
继而,他又无言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即使是回到王新的身份,他也活不了,那是两条人命啊。
海盗一词,充满杀气,大多数人都会联想到男子,但其实,在清朝中期的时候,有一位女海盗曾令清军闻风丧胆。鸦片战争爆发后,被清朝政府招安的这名女强人还曾作为林则徐的“参谋”抵抗英军。
出身海盗世家
这名如今还为许多老广州人所熟识的女海盗名叫郑一嫂,她原姓石,乳名香姑,系广东新会籍疍家女,生于1775年,卒于1844年。其前夫姓郑,因排行而俗名郑一,新安(今深圳宝安)疍家人。郑氏夫妻生有两子。
在明末时期,当时就有著名的郑、石、马、徐四姓海盗横行珠江口。当代作家杨万翔的《海阔疍家强》曾提及一位在18世纪后叶越南内战中起过重大作用的疍家枭雄莫官扶。襄助莫官扶成就大事业的拍档名郑七,乃郑一的堂兄弟。由此可知,郑一嫂的娘家与夫家均为海盗世家,在她身子里,天生地流淌着与珠江水相交融的英雄血。
康熙收复台湾,郑成功部分残兵流向珠江口为盗,珠江口疍家海盗由明末四姓演变为清初红、黄、蓝、白、黑、紫六帮。郑一乃红旗帮首领。
郑一其人,胸怀大志,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把珠江口各股势力统一成一个以他为盟主的海盗大联盟,而郑一嫂堪称贤内助,自始至终参与其事,各帮海盗尊称她作“龙嫂”。无奈天意弄人,在这个海盗大联盟好不容易签约结盟的1807年,郑一却于一场强台风中坠海身亡,年仅四十二岁。由是,于“失龙寡嫂”而言,大联盟顿成大陷阱——红旗帮面临或内讧或被他帮兼并的严重危机。
势力震惊英国军队
郑一死后,郑一嫂成为红旗帮的领袖,在她的带领下红旗帮队伍迅速壮大。但在官方的记录里对红旗帮的记载很少,举凡秘密社会组织的内幕细节,包括官方在内的外界一般都不能详知,红旗帮的情形也是如此。
有一位名叫格拉斯普尔的英国富商,曾被红旗帮绑架为肉票,从而耳闻目睹海盗的日常生活种种。待他被以7654西班牙银元赎出并回到伦敦之后,他写出了一本独一无二的回忆录,将郑一嫂的逸事公诸天下。
据格拉斯普尔描述,在郑一嫂的经营下,红旗帮有大小船只五六百艘,部众三四万人。他们以香港大屿山为主要基地,在香港岛有营盘,有造船工场。活动范围由珠江口直迄琼州海峡。郑一嫂很早就向西方借鉴先进的科学技术。红旗帮使用的武器是千方百计弄到手的洋货。一次,跟英国战船交火后,她认真观察对手所遗弹头,发现英国人发射的是最新研制的24磅炮弹,几个月后,她的船队便装备了此种新式大炮。
郑一嫂所领导的红旗帮装备之精良跟大清水师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不仅屡败官军,甚至取得重创葡澳舰队(其中有美国雇佣兵)且把澳门围困得几近断粮的辉煌战绩。面对英国舰船在中国的水域内横冲直闯,郑一嫂还在1809年痛击了广州内河的英国船只,俘获一艘英舰,斩杀数十英国士兵,令英军震惊。
事实上,在郑一嫂领导红旗帮期间,有一个人不能不提,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张保仔。张保仔原为江门疍家子,生于1786年。十五岁那年,他被窜入内河的郑一掳走,深得郑一喜爱。名义上,张保仔是郑氏夫妇养子,但他的刚强干练使之很快跻身于红旗帮核心领导层。郑一死后,张保仔贡献出全部聪明才智,出面襄助“龙嫂”有效地廓清了群龙无首的混沌局面。
联军对红旗帮无可奈何
红旗帮越来越强大,为了荡平海寇,清政府与英国侵略者联合,试图借列强的力量消灭红旗帮。格拉斯普尔记载,1809年秋,清政府与葡萄牙和英国一起组成了联合舰队,要突袭大屿山消灭红旗帮。得到情报的郑一嫂,亲自坐镇大屿山纠缠住敌军主力。用“围魏救赵”的办法派主力奇袭广州城,击杀虎门总兵。联合舰队不得已撤退,在撤退途中又遭到早已埋伏好的红旗帮主力的包围,激战九个昼夜,红旗帮仅有四十人阵亡。而联合舰队丢盔弃甲,只有几艘舰狼狈逃回广州。
红旗帮的这些大行动让满清朝庭极为恼火,连续派出大军征讨。红旗帮及其他各帮在郑一嫂、张保仔的指挥下,连续打败了前来围剿的官军。在浙江海面,打死了浙江水师提督徐廷雄;在香港大屿湾,灭掉了清海军战船二十多艘、火炮三百门,生擒广东水师提督孙全谋;还进逼广州,打死虎门总兵林国良,迫使两广总督频频换人。
其中最大的一次“剿张”战役,是屡遭劫掠的澳门葡萄牙人会同清朝水师,组成中葡联军,合围红旗帮,一度将红旗帮的主力船队封锁于其总寨大屿山岛,历时八日。但红旗帮如有神助,张保仔算准风向与潮汐,与郑一嫂一起集结大船三百只、火炮一千五百多门、部卒两万,突然发作,海面炮矢横飞,无人敢攫其锋,于是扬长而去,官洋联军唯有望洋兴叹。
接受清政府招抚
后来,红旗帮因郑一嫂不肯改嫁给黑旗帮老大而导致各派冲突。清朝政府采取了“怀柔政策”,黑旗帮作为六旗联盟的第二大帮投降,大大削减了郑一嫂和张保仔的力量。迫不得已之下,红旗帮也开始寻思着接受招安。
清朝的招安条件虽说很宽,但有一条是不能免的,就是招安时海盗们须下跪。红旗帮海盗一向看不起清军,让他们向昔日的手下败将下跪,很难接受。于是,精于计谋的两广总督百龄提出了这样的方案:由皇帝赐婚,准予张保仔、郑一嫂结为合法夫妻,郑一嫂、张保仔跪拜谢恩,同时,也算跪拜接受招安了。
招安后,张保仔封三品官,后升从二品,调福建闽安、彭湖等地任副将,郑一嫂授诰命夫人。 海盗可以演化为义军,但不等于就是义军。招安的成功,也避免了更多平民百姓的伤亡。
三十年后,鸦片战争爆发时,郑一嫂仍然积极抗战,为林则徐抗击英军出谋划策,她的事迹还于20世纪80年代被香港电影人搬上了银幕。
有个名叫郑蟾的孤老头子,他每天要喝三顿酒,老酒下肚,就要骂人,骂谁?别人不骂,专骂扒手。
原来,三年前,他老伴身患重病,卧床不起。郑蟾老头把家中唯一的一头猪卖给了收购站,换回了一百八十元钱,想为老伴称斤桔子,一摸口袋,这一百八十元“救命钱”却不翼而飞了。
郑蟾老头丧魂落魄回到家里,身无分文,无法把老伴送进医院。守了三天三夜,等到村里干部陪同医生赶到郑蟾老头家里,郑大妈早已滴水不进,奄奄一息了。
折腾到半夜里,这个劳累了一辈子的好女人没有被抢救过来,就死在自己破茅屋的木板床上。
尽管医生劝慰他:郑大妈患的是晚期肝癌,别说一百八十元救命钱,就是堆满金山银山也不能“妙手回春”。可是,郑蟾老头总觉得对不起老伴。这个苦命的女人生了病连医院的门槛也没能踏进去。怪谁呢?怪那个丧尽天良的扒手。故而,他一骂就骂了三年。
这一天,郑蟾老头骂得正起劲,门外鬼鬼祟祟闪进来一个人。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宝贝外甥侯小利。
侯小利脚下象探地雷似地一步一步磨到郑蟾老头的身边,垂下双手,规规矩矩叫了声:“老娘舅。”没等娘舅回答,他就缩紧了肩膀,试探地问:“您老……还在骂那扒手?”
“我骂扒手,关你小猢狲屁事!”郑蟾老头抬起头来白他一眼,把正在夹菜的乌木筷朝桌面上一拍。
“嘻嘻,老娘舅,请您老不要发火。实不相瞒,当年偷您钞票的扒手,不是旁人,就是,就是……您那不争气的小外甥。”
“什么,原来扒手是你!”老娘舅瞪大血红的牛卵眼。把他从头望到脚,细细打量着。
“不,绝对不可能是你。”郑蟾老头知道,这个外甥虽则不学好,偷东摸西,劣性不改:但是怎么可能把手伸进自己亲娘舅的口袋里呢。
“啊哟哟,这‘扒手’又不是什么光荣称号、高贵头衔;我没有偷你的钱,何苦要自己抓个虱在头上搔搔呢l”说着,他从破棉袄口袋里取出一叠钞票:“喏,老娘舅,这里一百八十元赃款,我退赔给你,并向你赔礼道歉。”说完,恭恭敬敬一个九十度鞠躬。
郑蟾老头看到侯小利拿出的钞票里还夹着一张白字条,伸手抓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张卖猪的“收货发票”。
“啊,真会是你!”郑蟾老头捏着这张发票,嘴角簌簌牵动,两眼发直了。
“你,还是个人吗?竟敢扒走你舅妈的‘救命钱’?”郑蟾老头把侯小利兜胸揪住,一双火辣辣的眼睛逼视着他,举起手就要朝他打去。
侯小利没等老娘舅举起巴掌,就采取“主动”,左右开弓,狠揍自己的耳光,边刮边骂:“我该死,我无耻!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是披着人皮的恶狼,我是吃人不吐骨的魔鬼…”
侯小利正在狠揍自己的耳光,拚命跟自己上纲上线,忽听见院子外传来“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姑娘声音:“里面有人吗?”
郑蟾老头开门一看,果然是个身材苗条、容貌出众的年轻姑娘。这姑娘羞羞答答,涨红了脸,抖动着嘴唇,竟嘤嘤哭泣起来。半晌,她低沉了头,轻轻地承认:“扒走您老人家一百八十元钱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啊,一个男扒手还没结案,又冒出个女窃贼来,这倒使郑蟾老头作了难。他回头一看,自己那宝贝外甥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他那一百八十元钱却还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郑蟾老头只得把这姑娘请到屋里来。这姑娘踏进屋来,看到郑大妈的灵台,直扑过去,双膝跪下,泪如泉涌,抽抽搭搭地说:“好大妈,都是我的罪过,我偷走了大伯的‘救命钱’,害死了您老人家,我、我……今天向您认罪来了。”
郑蟾老头把她扶了起来,经过盘问,方才知道这姑娘名叫石梅珏,家住镇上。梅珏姑娘把作案时间、地点、前后过程都交代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使得郑蟾老头又不能不相信。
就在郑蟾老头百思不解时,她从精致的小包里取出一个洁白的手绢包。解开手绢包,里面是一叠齐刷刷的十元票子。
桌上的一百八十元钱,郑蟾老头还没有收起;这个陌生姑娘又送来这一大笔钱,郑蟾老头如何敢拿。他慌忙不迭双手推住,结结巴巴地说:“姑娘,你、你…你一定弄错了人。我知道扒我钞票绝对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很不争气的小伙子……”
郑蟾老头话还没有说完,梅珏姑娘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她吃惊地瞪圆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唇愈加抖索不停。她不顾一切地大声叫了起来:“确实是我,确实是我,再也没有别人……大伯,您老人家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
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稍稍镇静后,又轻轻补上几句,“郑大伯,我是个姑娘家,怎会平白无故冤枉自己做贼呢!这三年来,实在折磨得我内心受不住,我才顾不得丢人现眼,上门来赔礼道歉。您老人家要是能原谅我,就把这钱赶快收下吧!”梅珏姑娘见郑蟾老头不肯收,便把这叠钞票放在郑大妈的灵台上,又对着郑大妈披黑纱的遗像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郑蟾老头从她恳切的语句中看出她并不是个坏的姑娘,就问:“你怎么会去做扒手的呢?”姑娘这才慢慢道出这件事的原委:
镇上的姑娘近年来时兴起来:拍订婚照,颈项里都要挂一条金项链。那时,梅珏姑娘还是个待业青年,没有旁的生财之道,只得接了一批枕套,没日没夜地描图绣花,累得腰酸背疼,总算积下一笔钱来。可是,她走到首饰店去,却连份量最最轻的项链也买不回来。她想女伴们订婚时都有金灿灿的项链,只有她颈根里空荡荡的,她怎能坍得起这个台呢!女伴们生来尖嘴薄舌,—个比一个能说会道,肯定会把她百般嘲弄,变为一世的话柄。因此,她就动了偷的念头,扒了郑蟾老头的钱。
姑娘说到这里,流下了悔恨的眼泪。直到姑娘含泪离开时,郑蟾老头还没有明白过来。他真以为自己喝醉了酒,在大白天做梦。但是,揉揉眼睛,看看桌子上一叠钞票、灵台上又是一叠钞票,才相信刚才确实来过两个自认扒手的年轻人。这真是:稀奇的事情年年有,哪有这件事情更稀罕。郑蟾老头被扒走了钱,死去了老伴,足足骂了三年,扒手没有露面,连贼毛毛也没有揪住一根。如今,一下子冒出一男一女两个扒手,一前一后退回两笔赃款,其中必然是一假一真。真的且不说他,那个假扒手为什么要自认做贼上门退钱呢?这里定有蹊跷。
可蹊跷的事还有哩。小猢狲侯小利送还了赃款后,好象“脱胎换骨,重投人生”,确实变了一个人。过去那个人人讨厌的“小猢狲”不存在了;他收心务农,干起活来胜过“拚命三郎”。他把老娘舅承包田和菜园子的农活,全部包揽了下来。大家都说郑蟾这个孤老头子,好象多了个孝顺儿子。
石梅珏送还钞票后,也不断往老郑头家里跑,今天来缝缝补补、洗洗刷刷,明天送点好吃的水果点心什么的。大家又说,郑蟾这个孤老头子好象又多了个孝顺女儿。
郑蟾老头为了揭开“真假扒手”之谜,他不动声色,冷眼观察,不几天他就发现一个奇怪现象:石梅珏撞见侯小利显得自然随便,若无其事,而侯小利见到梅珏姑娘却露出骨节骨骱不舒坦,不是泼粪泼到了田埂上,就是坌田坌到了脚板上,一副丧魂落魄、六神无主的狼狈相。
一天,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郑蟾老头想到侯小利还在田里干活呢,他担心小外甥光着身子,淋在雨里会要伤风感冒,便赶紧拿起一把雨伞,从桌上抓起侯小利的外衣,正准备给他送去,只见“叭”从口袋里掉下一块用纸裹着的硬东西。他从地上拾起来,好奇地剥开纸,里面竟是一枚金灿灿的军功章,摊开皱巴巴的纸,原来是一封信,只见上面写着:
痛苦的石梅珏同志:
你看到这枚军功章,一定知道我是谁了!是的,我就是偷你钱包的扒手。请你别再苦恼了,更不要再找到我娘舅家里来,要是暴露了秘密,那还得了!我恳求你,让我这卑劣的扒手独自一人来赎罪吧!
真正的扒手
啊,这不正是他宝贝外甥的笔迹!这只小猢狲到底在捣什么鬼呢!一会儿说三年前扒了我的一百八十元,一会儿又说是偷了梅珏姑娘的钱包。郑蟾老头感到其中必有奥秘。
就在这时,石梅珏从屋外进来,一眼看到桌上的一枚金灿灿的军功章,她大惊失色,就象根木头一样呆在原地。
郑蟾老头刚要开口,只见窗外雨帘中侯小利朝自己家奔跑着。好,郑蟾老头想:机会来了。他马上利索地把信压在军功章下面,迅速拿起雨伞走到屋外,当侯小利冲进屋里时,他早已偷偷踱到后窗边,从窗缝里望进去,只见石梅珏捧着信和军功章在嘤嘤哭泣。
侯小利闷声不响地用块干毛巾在擦脸上的雨水,雨水早已擦干了,可他还在机械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擦着脸。过了好长时间,石梅珏抹干了眼泪,收起军功章,向门外走去。
这时侯小利才快步走过去:“小石同志,你现在已经明白了,我就是偷你钱包的小偷。那天,我在汽车上扒了你的钱包,跳下车,拉开包,首先看到一百八十元,心里一喜欢,再看了顾霞林烈士写给你的遗书,我追到车站,可汽车早就开走了。我唯一的办法,就 是把这一百八十元替你归还给郑蟾老人。现在我已还了,请你今后再也不要到我娘舅家来了。”
石梅珏把军功章紧紧捧在心窝口,两眼泪汪汪地说:“事情的真相,你全知道了。我也可以做到今后不来了,但,你必须把、把他的遗书还给我……”
侯小利打断她说:“不,遗书是不能给你的!”
石梅珏走到侯小利面前:“我给你下跪,我恳求,还给我吧,还给我吧。”
侯小利却象一尊泥塑木雕,毫无表情,两眼直呆呆地看着前方。半晌,他才说:“这是你的性命宝贝,也是我的性命宝贝,我侯小利只要一看到它,就再也不会做坏事了。”
郑蟾老头看到这里,心里有点谱了,可还是不明白:他俩提到的顾霞林烈士,是老山前线的排雷英雄,是全乡人民的光荣和骄傲,他为什么要给梅珏写遗书?看来,现在只要把遗书拿来一看,就可弄个水落石出了。
郑蟾老头他“嘭”地推开门,一下子出现在两个年轻人面前,“侯小利!什么遗书,快拿出来!”郑蟾老头把手一摊,一对牛卵眼,直盯着侯小利。
“不,不!”石梅珏慌忙地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只吐出一个“不”字。侯小利在一愣怔之后,尴尬地朝娘舅一笑说:“老娘舅,我们没说什么‘遗书’的,您老听错了。”
“什么!”郑蟾老头又瞪大了血红的牛卵眼,“小猢狲,你娘舅还没有老到耳聋眼花的地步。”
石梅珏忙在一边说:“郑大伯,我们没有说过什么‘遗书’。您确实是听错了。”
郑蟾老头这时反倒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稳笃笃地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既然你们都说我听错了,那么,我也只有请公安同志来,把真正的小偷捉出来。”
谁知,话音刚落,两个年轻人象被电触到似的,一下子奔到郑蟾蟾老头前,苦苦恳求:“不要去报案,不要去报案。”郑蟾老头把手往桌上猛地一拍,人“呼”地一下子站起来,说:“上派出所!走!”说着就揪住侯小利。
侯小利是知道自己老娘舅脾气的,看来今天是执拗不过他了,这才从内衣口袋里抖抖索索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塑料包,揭开塑料纸,又是一层牛皮纸,摊开牛皮纸,又是一层透明的玻璃纸,郑蟾老头一把抢了过来,只见一张留有血迹的信纸上写着:
我最亲爱的梅珏妹:
明天拂晓,一场激战要打响了,我可能在这次战役中“光荣”,我不愿将我的终生悔恨带进坟墓,就是三年前,我送给你的那根金项链,是我在镇上扒了一位老大爷一百八十元钱买的。当时,我想等到我凑齐这些钱再归还给他,因此我一直保留盖他卖猪的那张发票,谁知钱未凑齐,我上了前线。我在老山,内心不得安宁,我再也憋不住了,鼓起勇气向战友诉说了。战友们谁也没有嘲笑我,纷纷拿.出自己的钱,凑足了一百八十元,要我偿还这笔宿债。请你看到此信后,把这钱归还给这位老大爷。地址,姓名都在那张发票上。我在九泉之下会感谢你的。
永远爱你的顾霞林于激战前夜
郑蟾老头放下这封遗书,坐在桌前,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原来如此。”郑蟾老头好象在自言自语地喃语:“烈士……小偷,烈士……小偷。原来三年前,是这个烈士……”
这时郑蟾老头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划了好几根,才算划上了。当火焰刚舔上遗书的一角时,两个年轻人又一次扑向郑蟾老头,石梅珏拉着他拿着火柴的手,侯小利抢他手中的遗书,一起喊着:“不、不能烧掉它!”
郑蟾老头猛然地把两个年轻人推开,几乎是用吼叫的声调说:“你们懂什么!懂什么!!你们要把它藏起来,让英雄的污点留给人家当话柄吗?”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皱纹象斧砍刀刻一般,用命令的口吻对两个年轻人说:“这件事只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们俩胆敢泄漏出一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着,又划上一根火柴。
石梅珏再也忍不住了,爆发出—声抑制不住的悲泣:“他都是为了我!是我害苦了他……”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份珍贵的遗书渐渐变为灰烬,化作了翩翩起舞的黑蝴蝶,她摊开洁白的丝手绢,把这堆纸灰珍惜地包裹起来。
不久这个乡改名为“霞林乡”,烈士出生的小镇,改名为“霞林镇”。烈士生前的部队也派代表出席了命名大会。这位代表在部队里是搞宣传报道的,他知道烈士在激战的前夜,淌着眼泪,给未婚妻写过一封遗书,而且写得很晚很晚。这应该是了解烈士的最珍贵资料。可是经乡党委几次追查才知道:它早已成了梅珏姑娘手绢包里的一堆纸灰了。
谁也不知道:作为烈士的顾霞林是怎样从泥泞的道路上,一步步地走过来的。只有梅珏和侯小利最清楚为国捐躯的英勇战士顾霞林是多么真实,多么亲切,完全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陈刚今年五十多了,是一名令毒贩闻风丧胆的铁血刑警。一个夜晚,看完电影结伴回来的妻女在经过一条幽暗的小径时, 两柄飞刀呼啸而至,凶手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着惨死的亲人,陈刚眼角滴血仰天怒吼:“毒蜈蚣,你还我亲人的命来!”
毒蜈蚣何许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大毒枭,擅使飞刀百发百中。因为屡受陈刚打击,毒品集团损失惨重,一众小喽罗尽数落网,只剩下他一人成了漏网之鱼。想不到他竟如此卑劣血腥地下了黑手!
时光飞快,陈刚一天天老了。因为常年高强度工作,更因为思念妻女,陈刚的身体越发虚弱,便提前退了休,他不知道黑暗中一双阴毒的眼睛已悄然盯上了他。
一直亡命天涯的毒蜈蚣潜了回来,他要杀了陈刚。此时的陈刚已步入衰弱的老年,加之没有了枪,现在对付他当是手到擒来。
可陈刚毕竟曾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刑警,虎老雄风依旧在。毒蜈蚣不敢大意,决定寻觅一个最合适的万无一失的机会下手,于是悄悄监视起陈刚来。时间一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陈刚每次吃饭时都在桌上摆三双筷子,那筷子远看上去黑沉沉的。
毒蜈蚣略一想明白了:姓陈的还没忘了妻女,一家三口一人一双筷子。哼,好极了,你让我的组织烟消云散,我就让你永远生活在痛苦中。
于是毒蜈蚣一天天跟踪着。这天终于找着了一个最好不过的机会:陈刚一个人来到了墓园。毒蜈蚣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几年前的今日自个用飞刀杀死了陈刚的妻女,现在是来祭奠他的妻女来了。也好,今天就让你们一家三口到阴曹地府团圆去。
偌大的墓园内空荡荡的,只有陈刚一人慢吞吞地在妻女的墓前放上祭品,当然还有那三双片刻不离身的筷子。陈刚不知道自个的一举一动尽收毒蜈蚣眼底,危险已近在眼前。
陈刚正和妻女哀怨地诉说着,身后不远处忽然有个粗野的声音响了起来:“姓陈的,不要急,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们了。你看我是谁?”
陈刚一颤,回头一看,只见毒蜈蚣从一块墓碑后现出身形。几年不见,毒蜈蚣越发剽悍,而自个已垂垂老矣。毒蜈蚣之所以敢大模大样的现身,是因为他已稳操胜券,他的腰间插着两把锋利的飞刀,陈刚绝计躲不过,即使赤手空拳也必胜无疑。
毒蜈蚣正得意,忽见陈刚原本散漫的眸子慢慢收缩起来,直至收缩成一根钢丝相似!毒蜈蚣本能地一惊,姓陈的怎么还有如此惊人的无形杀气?
这时陈刚开腔了:“毒蜈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随身带着三双筷子吗?告诉你,这绝不仅仅是祭奠……”
毒蜈蚣心说不妙,伸手欲动,陈刚先动,他闪电般一扬手,便把一根筷子抄在手中,再全力一挥……
刹那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一缕破空之声如夺命梵音尖啸而起——那根筷子竟直奔毒蜈蚣射来!
毒蜈蚣大惊,此时他的手已抓着飞刀柄,一旦刀在手,陈刚将难逃一死,同时晃动身影要闪躲——来不及了,“哧”的一声,手背突然剧疼,再也无力握刀,他竟躲不开陈刚雷霆一击, 那根筷子硬生生刺通手掌!
那是一根一头削尖锋利无比、沉甸甸的铁筷子!
幸好左手同样可使飞刀!
心念刚起,尖啸声更急更猛,左手掌又是剧痛,是陈刚再次飞出铁筷,无情刺穿毒蜈蚣的左手,铁筷余势未了,带着手掌直撞在墓碑上,火星飞迸。
毒蜈蚣惨叫一声肝胆俱裂,好在自个年轻,陈刚绝计跑不过自己,刚迈步要逃,右腿剧疼,紧接着左腿一麻,顿时力道全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原来双腿各中一铁筷。
陈刚紧握着剩下的两根筷子一步步走过来,切齿叫道:“从你逃跑的那一天,我就天天等着你来。我岁数大了,也没了枪,可我自幼习武腕力还在,你用飞刀杀我妻女,我必须以牙还牙!于是我日日夜夜苦练飞筷,一分一秒都不敢懈怠,因为我苦命的妻女在看着我。”
毒蜈蚣在地上挣扎着、呻吟着,可哪里还有半分力气,一时间魂飞魄散,耳听得陈刚又说:“终于有一天,我嗅到了你的气息,我断定你在暗中监视我。你这样的蹩脚监视哪能瞒得过一个刑警?你不知道你在寻找下手机会的同时,我同样也是,然后我引你来到了墓园,我知道在这里你一定会现身的。”
陈刚像好多年前一样仰天长嘶:“我的亲人,今天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说完举起最后两根筷子,死死抵住毒蜈蚣的咽喉,铁筷锋利的尖端在阳光下令人胆寒,只需稍一加力便可穿喉而过。直吓得毒蜈蚣屁滚尿流,可是半天过去了,陈刚没有扎下去。
陈刚慢慢收回筷子直起身,目光坚毅地说:“我是警察,我无权杀你,你这渣滓就等着法律的严惩吧!”
一
毓秀是个千年古镇。镇上住着一位叫吕平川的离休少将,大伙尊称他“吕将军”。吕将军离休后,享受副军职待遇,本来可以住在大军区干休所颐养天年,但他不愿在城里生活,而是领着老伴玉琴回到了家乡。
这天,毓秀中学举行新团员宣誓仪式,邀请吕将军到会作革命传统报告。他讲述完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中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后,对着话筒说:“同学们,最后我给大伙唱个歌吧!”说着,蓦地站起来,攥紧拳头挥动着,激昂地唱起《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伴随着铿锵的旋律,全场响起阵阵有节拍的掌声,很多同学心潮澎湃,泪光闪闪。报告结束时,面对热烈的场面,吕将军双脚并拢,一个立正姿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在返回家的路上,吕将军突然闻听街上有人在喊:“不得了啊!镇政府被人包围了……”他被这骇人听闻的事件震惊了,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家也不回,拔腿就急匆匆地赶往镇政府。
镇政府大院内聚集了二百多乡民,一个个情绪激愤,有几个年轻人还手持砖块,大有一番准备闹事的架势。镇政府的干部们生怕挨打,都吓得躲在各自的办公室内,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一伙乡民径直冲到二楼的镇长办公室,把枯禾、残叶、死鱼等扔到镇长田青的办公桌上。一名领头的乡民言辞恳切地申诉着,强烈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停产。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去年3月,田青带人从沿海某省引进一家准备内迁的大型台资企业。这家化工公司规模大,光第一期投资就达上亿元,产品远销欧、美、日等地,国内也有广阔的市场。引进如此大的外资项目,举行开工奠基庆典时,不仅县里领导都来了,连市里也来了一位副市长。吕将军也应邀出席了剪彩仪式。一年后这家化工公司建成投产,产品供不应求,税利也相当可观。只是排放的污水使河沟里的鱼全被毒死,排出的废气使附近的树木、禾苗、蔬菜慢慢枯萎,连住在附近的人也开始得些稀奇古怪的病……化工公司的生产严重污染了周边环境,乡民们意见纷纷。尽管经常有人到镇政府反映,但东亚化工公司生产一直未停,据说台商还要扩大规模追加第二期投资,由此引发了这次乡民们集体上访事件。
将军魂(2)
此时,田青被堵在办公室内,揩着满头的汗水,耐心地说服解释:“乡亲们啊!请大伙理解镇里的难处!上面三天两头强调要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增强乡镇的经济实力,现在好不容易引进这么大一个项目,已经同人家签订了5年的合同,怎么能说停产就停产呢?这岂不是儿戏吗?说到污染问题,这也是难免的,要上马化工项目,哪项不会有污染,大伙还是回去吧!”
“你田镇长不能为了政绩,不顾老百姓死活!”“不让化工公司停产,我们不走!”乡民们气愤地七嘴八舌嚷叫。
田青见眼前愤怒的乡民根本不听他的,眉头一皱,允诺道:“镇政府会督促台商添置环保设备,进行废水、废气的净化处理。”领头的乡民要求田青当场写下承诺书,确保今后周边的环境不会受到污染。田青不敢轻易打包票,乡民这回却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双方僵持着。田青无可奈何,阴沉着脸不紧不慢啜着茶,心中盘算着如何溜之大吉。
过了一会儿,田青起身要去小便,可办公室的门却被几个壮实汉子死死堵住,说是今天你田镇长不答应群众的要求,就休想脱身。又过了一会儿,田青真的是被一泡尿憋得实在受不了,正焦急万分的时候,透过窗户玻璃远远望见吕将军正在向围墙边的乡民询问着什么。他像遇见了救星一般,顾不得面子大声呼喊:“吕将军!吕将军!快来帮我解围啊!”
吕将军大步来到镇长办公室。乡民们见德高望重的吕将军来了,不得不让出一条道来。田青松了一口气,尴尬地同吕将军打了个招呼,就红着脸急不可耐奔向卫生间。
吕将军脸色严肃地对激动的乡民说:“大伙冷静些,千万不要闹事,有意见应好好向政府反映!”
一位年纪稍大的乡民向吕将军诉说着郁积多时的苦衷,说着说着流泪了,“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吕将军,求求你,一定要替咱老百姓说话啊!”
见此情景,吕将军心头一热,赶紧扶起老人,动情地说:“请大伙放心,我一定反映你们的要求,做好镇领导的工作,让他们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尽快解决污染问题。”
将军魂(3)
乡民有些狐疑地望着无职无权的吕将军,还是不愿离开,并扬言要去县里上访。吕将军急了,向大伙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恳切地说:“请你们相信一个老兵的诺言,快散去吧!”
乡民们见吕将军竟然庄重地向自己行军礼,都面面相觑诚惶诚恐,一个个听话地转身离去。在大院内等待消息的人们听说吕将军会出面替大伙说话,一齐满意地欢呼起来。走出镇政府大门时,有人还买了封长长的爆竹点燃,以表达喜悦的心情。
二
镇政府大院终于安静下来。田青不知从何处狼狈地溜出来,回到办公室。吕将军正等着他。
田青面有愠色,忿忿地往老板椅上一坐,骂骂咧咧道:“妈的!刁民,一伙刁民!逼得老子一泡尿差点拉在裤裆里!”
吕将军苦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田镇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田青也不评说什么,只是不以为然地重重“哼”了一声。
东亚化工公司污染环境的问题是不争的事实,吕将军不想再重复,只是要求镇政府认真考虑人民的利益,作出决定限期东亚化工公司治理好污染问题,否则,责令其停产并迁出毓秀镇。
“停产?搬迁?”田青激动地站起来,双手一摊,“吕将军啊,你又不是不清楚,镇里找信息托朋友花九牛二虎之力才引进这么个大项目,剪彩时不仅县领导来了,连副市长也来了,再说你当时也参加了剪彩嘛。现在要停产搬迁,叫我如何向县市领导交代?东亚化工公司是镇里财政收入的支柱,假如停了产,一年几百万元的税收到哪里去要?镇里干部、教师的工资如何按时发放?还有,镇上已同台商签订了5年的招商引资合同,现在中止合同,可要负法律责任赔偿对方的经济损失……”
“当时镇里引进这个污染环境的项目,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吕将军毫不留情地说。
田青脸上通红,赶紧申辩:“考察项目时,我们也考虑了污染问题,可想不到污染有这么严重。当时台商承诺会对废水、废气进行净化处理,可是投产后又诉苦购置环保设备要投入巨额资金,生产根本没有利润空间,除非免5年的税,这怎么行?因此,这事就一直拖着。唉,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等5年合同期满再叫他们搬迁吧!”
将军魂(4)
“不行!台商假如不肯投资解决污染问题,就必须立即停产!”吕将军态度很坚决。
田青还要强调原因,吕将军不禁生了气,正色道:“你不以人为本把人民的利益放在心上,假如乡民第二次集体上访,看你怎么办?”
田青大言不惭地说:“他们胆敢再闹事,我就要求镇公安分局派警察来抓人!”
吕将军眼睛一瞪,勃然大怒:“荒唐!用专政工具对付人民,亏你想得出!”
在老将军面前,田青不敢再颐指气使,只得低着头唉声叹气,显得挺为难的样子。吕将军见田青根本没有让东亚化工公司治理污染的意思,站起身几乎是咆哮着说:“镇里不行,我明天就去县里找书记、县长!我绝不让坑害乡亲们的项目在家乡落地生根!”
田青望着愤然离去的吕将军的背影,心中不由一阵冷笑,暗想:这回就看看你这离休的老兵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其实,当初这家台资企业就是因为严重污染环境而被迫内迁的,这个情况田青是清楚的。但为了完成招商引资任务,增加镇财政收入,凸显自己的政绩,还是签了合同。更关键的是,在商谈具体条款时,台商已暗中允诺给有关领导年终分红。像这样年年有油水可捞的项目,田青怎敢轻易表态让它下马关门?!
三
果然,吕将军来到县里后处处碰壁。
他一连几天去县里找书记、县长,总是吃闭门羹:不是外出学习考察,就是下乡检查工作,要不就是陪上头领导,总之见不到人。原来,田青已派人注意吕将军的行踪,一旦发现他去了县里,就赶紧打电话汇报。县里领导畏惧正气凛然的老将军,就避而不见。
吕将军见不到县领导,只好来到县环境保护局,总算找到了局长。局长一见吕将军上门,恭恭敬敬泡茶递烟。当谈及要关停东亚化工公司时,局长也不正面回答,而是翻出该项目开工奠基的庆典照片,微笑着说:“东亚化工公司开工时,老将军您也去剪彩了吧?”弦外之音是,这个项目上马你也是支持的。吕将军听了心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开了工以后有污染就不能停产?他态度十分明朗,要求环保部门履行职责。局长连连点头:“我一定会派人去督促东亚化工公司减少废水废气的排放量,进行净化处理。说到责令停产,没有县政府的指示,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之后,不管吕将军再怎么生气,局长仍是赔着笑脸打哈哈。
将军魂(5)
吕将军窝了一肚子的火回到镇上,也不休息就大步流星直接来到建在镇外的东亚化工公司。
时近年关,要货的订单不断,东亚化工公司正在加班生产。吕将军来到厂区一看,只见排水沟里流淌着五颜六色冒泡沫的污水,高耸的烟囱浓烟滚滚,老远就闻到刺鼻的怪味。
吕将军铁青着脸,昂首阔步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是个台商,也姓吕,人称“吕老板”。他五十多岁年纪,五短身材,肥头大耳,正在同一个客户谈生意。见吕将军气昂昂进门,他似乎知晓来意,只是用眼角乜了一眼,既不打招呼也不让座。故意冷落他,吕将军只觉一股怒火在心头蹿动,又不便发作,只得在沙发上坐下来。
吕老板送走客户,才佯装不认识似的问:“你找谁?有什么事?”
当吕将军提出附近乡民受污染严重,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停产治污时,吕老板冷笑一声,问道:“停产?这是镇政府的决定,还是你的意见?”
吕将军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义正词严地说:“你的公司污染了环境,这是群众的意见!”
吕老板掏出一盒中华烟,也不敬烟,自个慢悠悠地点燃一支,阴阳怪气地说:“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只与镇政府签了合同,好像没与哪个群众签合同吧!既然你说群众意见要停产,行啊,我同意,只要群众拿出我第一期的投资一个亿来,我立马停产,否则,没门!”
吕将军见他如此猖狂,顿时来了火,呼地站起来走近吕老板,在老板桌上重重拍了一掌,吼道:“你的公司违反了环境保护法,国家和人民有权利责令你停产!”
吕老板似乎有人撑腰,并不胆怯,说:“你不能代表国家,也不能代表人民!我是按正式合同生产,谁也阻止不了!”说完起身大摇大摆地离去。吕将军气得浑身发抖,真想掀翻他的老板桌才解恨。
当天夜晚,吕将军戴上老花镜,寻出原来部队的信笺,以一个老兵的名义,给省、市环保部门写了举报信,强烈要求查处东亚化工公司的污染环境问题。
四
几天过去了,不见上级环保部门的动静。东亚化工公司生产未停,烟囱仍然在排放废气,水沟里的污水仍然在流淌。面对如此情况,吕将军心里十分烦恼,尤其是遇到那天集体上访的乡民,想起自己当时的郑重承诺,更是愧疚得不敢迎对他们热切而期待的目光,倒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将军魂(6)
老伴玉琴劝他:“算啦,你已经到了县里找领导,也到了厂里,也向上反映了,尽到了你的责任。事情办不成,有什么办法!如今到了这么一把年纪,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吕将军脖子一梗,动情地说:“不行!我要对乡亲们负责,否则,对不起死去的战友!”
说到死去的战友,玉琴脸上黯然失色,再也不敢吭声。是啊,老伴常跟她念叨:他参军那年,全镇走了20人,解放战争结束时,还剩下5个人;抗美援朝回国,活着的只有他吕平川一人。全县那批兵有158人,几十年下来,只有他一人是将军,如今健在的也寥寥无几。党和政府给了他崇高的荣誉和优厚的待遇,参军后,他家成了军属,几十年的“八一”建军节和春节,镇上都会买慰问品来探望他父母。他离休后回家乡的目的,就是要再为乡亲们干几件实事。
正当吕将军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想起“文化大革命”中对付冲击部队的红卫兵的一种办法。第二天一大早,吕将军身穿旧军装,扛一条板凳,气喘吁吁地来到东亚化工公司,稳当当往大门口一坐,阻止工人进厂生产。正要进厂的工人见德高望重的吕将军端坐大门入口处,不由傻了眼,一个个进退两难。吕将军两手一拦,大义凛然道:“要想进厂生产污染环境的产品,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一连几天,上班时间吕将军就坐在厂门口,像一尊铁塔般镇守在关口。见此情景,吕老板气得暴跳如雷,但又奈何不了犯犟的吕将军,只得忍气吞声像办地下工厂一样,改为白天休息,夜晚生产。
这天清早,玉琴到屋后的院子里给花木浇水,只见扔满了瘟鸡、死猫之类的秽物。她忍不住大骂是谁干的缺德事!从这天起,每天晚上总有人扔些污秽不堪的脏东西进来。一天下半夜,窗户玻璃又被人砸烂,冷风直往屋里灌。这可是回家乡后从未发生的事,玉琴气得直掉泪,埋怨老伴得罪了人。吕将军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指使干的下三烂的坏事,他毫不畏惧地对着院子外大声嚷:“老子在战场上死都不怕,还在乎你们这些无赖?!”
五
将军魂(7)
又过了十几天,仍不见上级环保部门派人来。吕将军急得寝食难安,天天去阻拦工人进厂生产,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天,吕将军又一次来到东亚化工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要说服吕老板转产其他无污染的项目。只见吕老板陪着一位瘦骨嶙峋的白发老者正亲热地谈着什么,身旁还坐着一位俊秀的姑娘。见吕将军进门,吕老板脸色一沉,贴着老者的耳根小声嘀咕了几句。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吕将军,然后疑惑地问:“你,你是平川?当将军啦?”
吕将军不认识老者,反问道:“请问,你是……”
老者缓缓说道:“我刚从台湾过来,我是高山啊!”
“啊!高山哥,你还活着?”吕将军惊呆了。他当年参军入伍就是顶替吕高山的名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吕高山和吕平川是叔伯兄弟。年轻的时候,两人都爱上了镇上一个叫玉琴的姑娘。玉琴也喜欢他们两人,放出话来:“今后谁有出息,我就嫁给谁。”
机会终于来了。解放战争中,华东野战军6纵路过毓秀镇,当地青年积极报名参军。年仅19岁的吕高山不听父亲劝阻,怀着建功立业的志向报了名,并被批准入伍。出发的头天晚上,镇上办了几桌酒席,为参军的20名青年饯行,并让新兵家属也一起作陪。酒席上,镇长等人热情地轮番敬酒,穿上新军装的吕高山憧憬着鹏程万里,一连喝了几大碗酒。想不到平时酒量很大的他这回竟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沉睡不醒。眼看部队就要出发,镇长只得临时让盼望参军但只有17岁的吕平川顶替他随部队出发了。吕高山整整昏睡了两天两晚才醒过来。后来听说不足年龄的兄弟参了军,懊悔不已,怀疑是与他家有成见的镇长在酒里做了手脚,不让他出人头地。
一个月后,国民党区寿年兵团来这里抓壮丁,吕高山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国民党的兵。
这顿平平常常的酒席,竟改变了两兄弟的命运。吕平川入伍后英勇善战,屡建奇功,不断被提拔,抗美援朝结束后,回到镇里同玉琴结了婚。而吕高山随溃败的国民党军队到台湾后,仕途一直不顺,混到个中尉连副就弃武从商。打拼几十年,想不到财运亨通,积攒下巨额财富。上世纪90年代中期让儿子来大陆投资,又财源滚滚。前些日子听儿子说在毓秀的投资碰到了麻烦,一个叫吕平川的老将军从中作梗,工厂办不下去,于是就带着从未到过大陆的孙女过来,打算看看情况再决定如何处置。
将军魂(8)
吕高山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对吕将军说:“平川,要是早知道几十年后你会挡住我家的财路,我真该在豫东战役中打死你!”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吕将军瞪着迷惘的双眼,面对气势汹汹的吕高山。
“你还记得当年国共两军那场攻守龙王店的血战吧?想知道那位据守奶子垛握机枪的神枪手吗?”吕高山冷笑着。
吕将军当然记得那场决定他生死命运的战斗——
吕平川所在的华野6纵,司令员王必成被敌我双方共称为王老虎,这是一支能打、会打、敢打的虎军。豫东战役攻打龙王店的战斗中,吕平川所在连奉命夺取奶子垛制高点。盘踞在碉堡里的敌军只剩下一挺机枪,火力异常凶猛,枪法相当准确,面对一批批奋不顾身冲上来的解放军战士,时而扫射,时而点射,冲锋的士兵一片片倒下……眼看总攻就要开始,在危急时刻,吕平川带一个班又冲了上去。在机枪疯狂的扫射面前,身旁的战友一个个被击中,最后只剩下他一人。他像戴有护身符一样未中弹,终于炸毁了这个有如血盆大口的碉堡,为总攻扫平了道路,全歼区寿年兵团立了大功。战斗结束后,吕平川荣立一等功,一下由班长越级提拔为连长……
“听你这么说,你难道就是那名机枪手?”吕将军简直不敢相信。
吕高山点点头,十分伤感地说:“你知道我在家时就是打猎的好手,当时被抓丁后抱着这样的念头:不管是解放军还是国军,只想好好干,当个官再回来娶玉琴。战斗中,我已看清了是你,尽管恨你顶替我参加了解放军,但你毕竟是我的兄弟啊,我不忍打死你……”说完,沮丧地低下了头。
“高山哥,你不该恨我,也不该恨镇上其他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当年是你父亲偷偷在你酒里放了蒙汗药,他不想让你参军,担心你会在战争中丧命。”
“什么?有这回事?想不到是父亲改变了我的命运!”吕高山恍然大悟,唏嘘不已。
两个老兵,所走的道路不同,命运也截然相反。于是,到了晚年,一个抱着感恩的想法为人,一个则怀着仇恨的心理处事。
将军魂(9)
吕老板则是如坠五里雾中,左望一眼父亲,右看一眼吕将军,心中莫名惊诧,想不到和自己作对的竟是堂叔,想不到毓秀竟是父亲的家乡。只是还弄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污染严重的项目办在家乡?
吕将军也没想到东亚化工公司竟是自己堂兄的产业,惊讶过后,对说服堂兄转产充满了信心。
谁知吕高山态度强硬,和儿子一个腔调。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在这里办厂,是田镇长请来的。现在按合同生产,按产值交税,凭什么要转产?”
吕将军脸红脖子粗地与他争辩:“你的公司严重污染了毓秀环境,毓秀乡亲有意见,希望你还毓秀一片绿水青山!”
吕高山也是火爆脾气,吼道:“你不要一口一个毓秀,毓秀不关我什么事!”
“吕高山!”吕将军气得哥也不喊了,嚷道,“你有脸说你不是毓秀人?!既然是毓秀人,你不为家乡办事,反而来毒害乡亲们,你、你简直是人渣!常言道,生财有道,像你这样办厂,完全是谋财害命!乡亲们倘若知道你就是当年被抓壮丁的吕高山,看他们怎么咒骂你!”
吕高山被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语羞恼得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六
吕高山回到毓秀镇的当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只见一片冰天雪地。吕老板的女儿美枝是在台湾长大的,16年来从未见过下雪。早上起床后,看见银妆素裹、白雪皑皑的世界,不由得惊叹不已。她兴趣盎然地溜出镇招待所,来观赏壮丽的雪景。
镇招待所后面是锦江河,昨天还是缓缓流淌的河水,一夜之间就结了一层冰。当看见河里平坦如镜银光闪闪的冰面时,她忍不住好奇,蹑手蹑脚踏着冰面行走,觉得别有一番情趣。走着走着,突然脚底下“咔嚓”一声,薄冰碎了,整个人跌到冰冷的河里。她吓得两手乱抓,哭着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吕将军正巧在河岸上打太极拳。见有人落水,他飞快地冲过去,衣服也来不及脱,毫不犹豫就“扑通”一下跳了下去,一把抱起美枝,奋力往岸边推。美枝急着乱抓冰层,冰面一块块塌落,折腾了好一阵,年事已高的吕将军好不容易把美枝推上了较厚的冰层,但此时他已筋疲力尽……
将军魂(10)
远处,吕老板焦急万分地狂奔过来,身后是拄着手杖行走的吕高山。吕老板瞧见冷得瑟瑟发抖的女儿,心痛地脱下大衣裹住她,关切地问:“你、你……怎么跑到河里来了?没,没事吧?”美枝指着落水处,急着要父亲赶紧救吕将军。吕老板抬眼一望,吕将军已不见了人影。吕老板吓得脸色煞白,扯开喉咙大喊:“快来人啊!吕将军落水啦!”乡民们应声赶来,当听说是吕将军为救人而落水了,不由得大吃一惊,一个个不顾一切跳到河里,用手砸,用脚踩,拼命打开封冻的冰面抢救吕将军。
玉琴闻讯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奔过来,跪在河岸边,对着河里号啕大哭。美枝已换好衣服,也跪在玉琴身旁,哭泣着说:“奶奶,是我害了吕将军,我对不住您老人家!”吕高山搀扶着玉琴,不知说什么好。田青也闻讯赶来,指挥打捞行动。
这时,更多人从家里拿来锄头、铁锤、钢钎,整个锦江河里,凿冰打捞行动在紧张地进行。一会儿,这段河面的冰被砸得支离破碎,但仍没有发现吕将军的身影。吕高山急得发抖,口里不停地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吕老板急得直跺脚,对着河里打捞的人们发疯似的哀求:“求大伙帮帮忙,一定要找到我的恩人!谁找到了,我给1万块钱,不,给10万块!”凿冰打捞的人们有人不屑一顾,喊道:“谁要你的臭钱!你还是尽早关掉毒害毓秀老百姓的厂子吧!”有人摇头叹息:“将军为救这种人的女儿丢命,真不值得啊!”有人痛惜不已:“吕将军是咱们的亲人,走了可惜啊!”听着乡民们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吕高山脸一阵红一阵白,真是无地自容。
到傍晚时分,人们才在锦江河下游的拦河坝找到了吕将军的尸体……
七
吕将军为抢救落水的台湾姑娘英勇献身了,噩耗传开,毓秀古镇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
追悼会在毓秀中学礼堂举行。灵堂布置得庄重、肃穆,四周摆满了花圈,正面上方是“沉重悼念吕平川同志”的横幅,正面墙壁中间悬挂着吕将军的遗像,两旁贴有挽联:上联是“功勋卓著生当做人杰”,下联是“舍己救人死亦为鬼雄”。吕将军身穿威武的将军服,佩戴熠熠生辉的军功章,静静地躺在鲜花翠柏中间。身上覆盖着一面鲜红的党旗。玉琴身穿素衣,臂戴黑纱,在两名妇女搀扶下,悲痛欲绝地伫立在老伴身旁。田青率全镇机关单位的干部职工们来了,镇里的乡民扶老携幼来了,吕高山一家三代人来了,市长、县长来了,吕将军所在部队的政治部主任也来了。会场内外,站满了前来悼念的人。
将军魂(11)
追悼会开始后,人们怀着悲伤的心情默哀,然后,在低沉悲伤的哀乐声中,分批次向吕将军的遗体三鞠躬。
此时的吕高山真是痛心疾首,既为吕将军不幸离去难过,也为自己的龌龊行为愧疚。他低着头,简直不敢正视吕将军遗像中那对如炬的目光,望着身旁一大群像失去亲人般悲痛万分的乡亲,他心中感到阵阵悸动。他把有污染的化工项目办到家乡,完全是一种变态心理在作祟……
吕高山年轻时要求参加解放军的崇高理想未能实现,一直怀疑是镇长等人做了手脚,不让他有出息;“文化大革命”中,他父母亲因儿子在台湾,落了个“反革命分子家属”罪名,被造反派迫害致死。因此,他心中始终有解不开的结。当儿子说自家办在大陆沿海的化工公司因污染严重被责令停产时,适逢家乡来人招商引资,就顺水推舟把化工公司搬迁到了家乡。对于毓秀镇是自己的家乡,他一直未向儿子提及,因此吕老板也毫无顾忌地让污染企业加班生产,大赚黑心钱。
吕高山拄着手杖,在儿子和孙女的搀扶下,三代人来到吕将军遗体前,深深地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接着,又执意要向吕将军行个军礼,以表达自己崇高的敬意。他颤巍巍地来到吕将军遗像前,站定后,心中默念着:“平川兄弟,你才真正是乡亲们心中的高山啊!在你面前,我父子俩却是一撮黄土。你安息吧!化工公司已经彻底停产,我再也不会做有损乡亲的事,一定会热爱家乡,造福乡梓!”默哀毕,他双手伸直,五指并拢紧贴裤腿,右脚微微抬起往下一蹬,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吕高山泪流满面,铿锵有力地说:“报告吕将军,败兵之将国军区寿年兵团二师一团三连二排少尉排长吕高山向您敬礼!”说完,右手缓缓举起,久久不愿放下……
他1940年12月27日出生于旧金山(SanFrancisco)。当时,他的父母正随粤剧团巡回演出。李小龙幼时身体孱弱,个头很小,患有先天性隐睾症,怎么看都不像是动作片主角的料.随父母返回故土香港之后,首次登台时他只有三个月大。在满十八岁之前,他已经出演过18部粤语电影。从14岁起,李小龙开始学习咏春拳。那时,他学来的拳术多半用来对付街头的流氓和管区警察。
为了保住双重国籍和逃避牢狱之灾,在李小龙年满18岁前夕,他的母亲将他送上开往西雅图(Seattle)的船只。他寄宿在家族世交开的中餐馆里,然后找到了一份教授咏春拳的工作。1964年,在长滩(LongBeach)举行的一次比赛中,李小龙轻松地击败了黑带高手丹.伊鲁山度(DanInosanto)。后者输得心服口服,虚心向他拜师学艺。
1966年,李小龙首次在当地演艺圈崭露头角。他在1966到1967年以超人为题材的电视连续剧《绿黄蜂》(TheGreenHornet)中饰演加腾(Kato)这个角色。他在剧中的表演深深地吸引了史蒂夫.麦昆(SteveMcQueen)和詹姆士.柯本(JamesCoburn)等著名演员。他们都纷纷拜师学习他自创的“截拳道”(JeetKuneDo)——一种先发制人的拳术。在“截拳道”中,李小龙主张摈弃传统的武术形式,而博取众家之精华,汲取各种最有效的搏击技术。到1969年,他已经分别在西雅图、奥克兰(Oakland)和洛杉矶(LosAngeles)开设了三家“截拳道”武馆。
同时,李小龙的好莱坞星途却没什么起色,他只在《无敌探长》中出演了一些小角色,并担任过为数不多的幕后武术顾问。直到他返回香港之后,在1971年,才借着出演罗维的《唐山大兄》的机会而一举成名。
从那时起,李小龙的演艺事业蓬勃发展。1972年,《精武门》(FistofFury)刷新了全港的票房记录。1973年,李小龙自己担任制片人,自导自演了《猛龙过江》(WayoftheDragon)。影片的情节总是如出一辙:李小龙发誓决不动武,但是,身边的人总是被利用并惨遭杀害;于是,他大开杀戒(通常是100人左右);然后,他束手就擒。
同年7月,李小龙的尸体惊现其情妇丁佩(BettyTingpei)的公寓内。丁佩是一位台湾演员,曾获选出演李小龙影片中的女主角。对外宣称李小龙死于脑水肿(据推测是处方止痛药引起的异常反应所致)。但验尸报告显示,其血液中残留有大麻。
1974年,李小龙的第一部大预算好莱坞电影《猛龙过江》(EntertheDragon)正式发行。影片不仅引起轰动,而且被奉为经典之作。李小龙成了70年代的偶像,他的海报和切戈瓦那(CheGuevara)的照片被一同贴在大学生宿舍的墙上,成为众人推崇的偶像。
继李小龙之后,尽管涌现出很多武打明星,但是,李小龙始终是功夫的化身。他凭着赤手空拳,逾越了文化差异与偏见的鸿沟,创造出独一无二的打斗招式,自成一派。他32岁就英年早逝,留下了不朽的荧幕英雄形象和神奇传说。
一个冬日早晨,哈萨克猎人德拉背上猎枪,带着小猎犬沙沙,决定去碰碰运气。他对这次打猎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想带上沙沙出去透透气,担心它过完冬就失去了野性。沙沙见主人背起了猎枪,知道它“放风”的机会来了,欢快地在德拉的腿边蹦来跳去。
他们在茫茫草原上走了很长一段路,除了漫天冰雪和参天大松外,没看到一只出来觅食的动物,德拉不禁有些气馁。沙沙也没先前兴奋了,慢腾腾地跟着德拉。
突然,沙沙狂吠起来,接着“腾”地一跃,冲了出去。一定是有情况了!德拉立即举起猎枪,子弹上膛,朝沙沙奔跑的方向瞄准。一只肥大的野兔从林子里蹿出来,德拉一阵高兴,瞄准野兔,扣动扳机。子弹打进了野兔身体里,它踉跄一下,仍挣扎着往前跑,鲜血洒在雪地上。沙沙飞奔上前,轻而易举地追到身负重伤的野兔,用嘴叼着它向德拉摇头摆尾。
这时,德拉远远地看到一只灰狼紧随野兔从林子里冲出来,它受到枪声惊吓,又缩了回去,蹲在几棵大树后面窥视着。沙沙似乎也感受周围潜伏着危险,于是,它把奄奄一息的野兔放在地上,竖起耳朵,转身朝向树林和狼。德拉也紧张地举起猎枪,时刻准备应战。
灰狼站起身,从大树后面走出来,它的肚子瘪塌塌,乳头也干巴巴地垂着,也许是因为饥饿,它的动作有些迟缓。德拉凭经验判断,这是只处于哺乳期的母狼。
母狼与沙沙对峙了一阵,便径直向躺在地上的野兔扑去。小猎犬不甘示弱,也气势汹汹地朝母狼冲过去。沙沙迎着母狼,对准它的喉咙向前猛扑过去,母狼往旁边一闪,反身用前爪抓住沙沙的背部,沙沙受击,狂叫一声,跳到一边。母狼转身向野兔跑去。沙沙又从后面向母狼发起进攻。母狼被激怒了,转身猛烈反击沙沙,把小猎犬逼到离野兔很远的地方,然后又朝野兔跑去。母狼显然不想与猎犬厮杀,它只想夺回猎物。可是沙沙不打算放弃,它扑上前,咬住母狼的后腿。母狼发出呜呜的叫声,转身扑向小猎犬。虽然母狼瘦骨嶙峋,动作也因为过度饥饿而有些迟缓,但它的个头和力气依然强过小猎犬,几番攻击过后,沙沙已明显处于劣势。
德拉紧张地看着两只动物在远处打斗,举着猎枪瞄准母狼。当沙沙再次被母狼逼到远处时,他瞅准机会,朝母狼开了一枪。子弹射进母狼干瘪的肚腹,母狼带着伤往林中逃去。沙沙见母狼落荒而逃,转身叼起野兔向主人跑去。
德拉把野兔放进袋子里,带着沙沙往母狼逃跑的方向追去。顺着母狼的脚印和血迹,他们很快来到一个山洞边。那是母狼和狼崽的巢穴,从里面传出母狼和几只狼崽的哀号。德拉知道狼崽还不具备攻击力,于是,他的胆子大起来,端起猎枪,朝狼洞口走去。
负伤的母狼意识到危险临近,赶紧把幼崽赶进洞的深处,自己则走到洞口,吃力地支起身体挡住洞口,伤口上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母狼瞪着德拉和沙沙,眼里流露出悲凉的神情,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德拉忽然明白了母狼用自己身体抵挡住枪口,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守护着洞穴和幼崽。德拉被感动了!他收起猎枪,并狠命拽住跃跃进攻的沙沙。
母狼似乎看出德拉对它已没有了敌意,它的眼神渐渐由怀疑变成了乞求,进而流露出几许信任。母狼的身体逐渐缩成一团,最后因体力不支瘫软在地上。
几只瘦弱的狼崽从洞里走出来,围在母狼身边磨来蹭去,它们饿得直叫唤,吮吸着母狼干瘪的乳头。母狼用舌头轻轻地舔着狼崽的身体,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在抚慰幼崽。狼崽不停地轻轻啮咬着母狼,母狼任由幼崽在自己受伤的身体上蹭来蹭去,它把幼崽一一舔过之后,用尽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吃力地把小狼崽一个个地叼到洞穴深处,自己再慢慢地走到洞口。母狼站在洞口,回头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幼崽,对着天空发出几声悲痛的嗥叫,接着一头撞向洞口的岩石,顿时脑浆迸裂。狼崽们缩在洞里看到母狼惨烈地撞死在洞口,都哀号着跑了出来。它们轻轻地在母狼身边走来走去,不时地用爪子抚摩着母狼,嘴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德拉很明白狼的习性,母狼义无返顾地一头撞死在洞口,是为了把自己的身体当作食物留给幼崽,以免狼崽在这寒冷的冬季饿死。他把袋里的野兔拿出来,抛向狼洞,带着沙沙回家了。
唐朝贞元年间,四川有个节度使叫韦皋,是个爱才如命的人。他一心想找个武艺高强的人带兵打仗,但一直没有找到。
这天,韦皋到一家饭店喝酒,忽听院子里有人拍起了巴掌;接着传来阵阵喝彩声。
韦皋隔窗一看,只见外面的空地上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人站在当中,他的左手抓着一块鸡蛋大的石块,面对着十丈开外一堵墙壁。嘴里叽叽咕咕不知在忿叨什么。忽然,他右手中指一弹,“噗”的一声,那石块便端端正正地打进墙壁,嵌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奇的人立刻跑上去摸一摸,哎呀,竟跟墙壁一样平整。
人群中顿即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声音还没落,只见那汉子又捡起一些石块一颗接一颗地向墙壁弹去,不一会,墙壁上清清楚楚地出现了几个大字——天下太平,每个字都是石块组成的。
韦皋惊喜不已,当即命人把那个汉子请来。那个人叫张芬,住在川北大山里。从小喜欢运动,尤其喜欢射箭。指哪里,射哪里,不仅练就了一身百步穿杨的过硬本事,还有弹石头的绝招。
韦皋问:“你还有什么本事?统统亮出来看看。”张芬抬起头,看见房子的天花板上满是苍蝇,叫人拿来半碗绿豆。
“大哥,你还是让我先亮一手吧!”这时,旁边有个高个子男人站出来恳求道。张芬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只见那高个子男人抓起一把绿豆,“啪啪”地向上弹去,一颗绿豆打死一只苍蝇,无数只苍蝇被打成了一片污点,全粘在天花板上。顿时,喝彩声响成一片。
张芬朝众人拱拱手,笑着说:“看我的!”说完,抓了一把豆子,“啪啪啪”地向上弹去,好像雨点一般,颗颗绿豆正巧击中苍蝇的后腿,它们再也飞不起率,纷纷落地。
喧闹的人群一下静了下来,个个惊得张开嘴巴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韦皋也看得发了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大吼一声:“好,就是你了!”他走过去,一把抓住张芬,拉着就朝门外走。
从此。张芬跟着韦皋出生入死。攻下无数城池,打了无数次胜仗,为大唐立下了无数奇功。
槟城,马来西亚唯一的自由港和第二大城市,霓虹灯的掩映下,一场死亡游戏正在上演……
1. 酒吧谋生
郑小顺,二十出头的马来西亚小伙子,刚刚来到槟城落脚。为了谋生,学过武功的他开始在几家酒吧跑场子,做客人的“拳击靶子”。
这天夜晚,紫玫瑰酒吧里,重金属的音乐声中,夹杂着歌手的嘶吼震耳欲聋,大厅里充溢着令人窒息的烟味酒气。幽暗的灯光下,大厅一角,有个用绳子围起来的拳台,四周团团坐满了男男女女。只见台子中央的郑小顺,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健壮结实的疙瘩肉。在看客们乱哄哄的叫喊喝彩声中,他正灵活地躲闪着一位时髦女郎的追打。那女郎披散着头发,挥动着戴着拳击手套的双拳,拼尽浑身力气发了疯般地追打着,可是拳拳落空,连郑小顺的头发丝都没碰到。
规定的五分钟时限到了,那女郎虽然没有打中郑小顺,却显得很高兴,毕竟发泄情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很有礼貌地和郑小顺握握手,然后飘然下台而去。
接下来,上台的是一个和郑小顺一样体格强壮的黑汉子,从他稳健的步伐中,郑小顺判断出他是一位行家,看来来者不善。郑小顺双手抱拳,礼貌地向来人行了礼,然后集中精力小心应对。
果然,对方一出手,不但快如疾风,而且狠、毒、准。在他暴风骤雨般的击打下,郑小顺一边躲闪格挡,一边连连后退。因为按照游戏规则,郑小顺只能防守,不能还击。倘若他还击了,不论有否损伤,都会惹下天大的麻烦。
然而,对方的身手十分了得,在他的步步紧逼下,郑小顺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不小心脸上又吃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但他并没有慌乱,而是迅即站稳,一个侧转,双手横肘,挡住了对方追杀过来的一记重拳。
台下的看客被这精彩的搏击场面刺激得兴奋不已,掌声、口哨声、尖叫声几乎压过了震天的音响。
等五分钟过去,郑小顺回到休息室时,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眯起眼睛用药水小心地擦洗着肿起的脸颊。
这时,酒吧经理领着那个刚才和他对打的黑汉子走了进来,黑汉子对郑小顺说:“我家老板想见你。”
郑小顺干这一行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被人打着,像他这样混饭吃的人不容易,一般的练家子无怨无仇的,是不会随便上台找茬的。所以郑小顺一见黑汉子就心里来气,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老板,你请回吧。”
经理忙上前悄声对郑小顺说:“你知道他老板是谁吗?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彪哥,在槟城是一方霸主啊,连我们都不敢轻易得罪。再说了,一般人想见还见不到呢,他找你,那是看得起你,一定是好事!”
郑小顺为难地说:“可是我还有两个场子要赶。”
黑汉子狠狠地撂下一句:“我老板已经出面帮你摆平了。识相的,就马上过去。”说完,自顾走了。
经理也在一旁赔笑着:“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去吧,要不我们店可就遭殃了。”
在经理的劝说下,郑小顺只得跟在黑汉子后面上了楼,来到一间包厢里。
在幽暗的灯光下,只见一位白净文雅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他的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黑汉子推了郑小顺一把,说:“还不叫彪哥。”郑小顺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彪哥。”彪哥从鼻孔里“嗯”了一声。郑小顺刚要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黑汉子上前又推了他一掌,恶声恶气地说:“不懂规矩,在彪哥面前,有你坐的资格吗?”郑小顺想要直起身,彪哥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彪哥从狭长的眼睛里射出一道让人发悸的寒光,盯着郑小顺足足看了十五分钟,郑小顺却不卑不亢地迎视着他。
彪哥突然“叭”一拍面前的茶几,把烟灰缸震得跳了两跳,他冲着郑小顺跷起大拇指,称赞说:“有个性!我喜欢!”
彪哥又问道:“你的身手不错,在哪里学的?”
郑小顺说:“我从七岁起就去中国的少林寺学武,一直练到十八岁,去年才回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事做,跑过一段时间码头。现在,在几个酒吧里跑跑场子混口饭吃。”
彪哥摇摇头说:“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手,这不是美玉埋在尘土中吗?怎么样?跟我干,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一个月收入不少于两千美金。”
郑小顺忙说:“承蒙彪哥错爱,我的身手其实很平常。”郑小顺嘴上谦虚,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虽然自己喜欢拳脚功夫,但他不想用拳术去伤害别人,更不想做违法的事情。看彪哥的架势,肯定不是做什么正当生意的,叫他当杀手或打手,他是坚决不从的!
彪哥说:“你不用谦虚,我不会看走眼,”他指指那黑汉子说,“他叫黑狼,打泰拳的,身手一流,你能在五分钟内,只能格挡不能还击的情况下,没有被打倒,就证明你的身手不错。”
郑小顺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彪哥扔给他一张名片,说:“我是拳击经纪人,想请你当拳手。你可以考虑考虑,想通了打电话给我。”
说完,彪哥领着一帮人走了。走到门口,彪哥回头冲郑小顺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中的人,从来不会拒绝我!只要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郑小顺看也没看名片,随手就放进口袋里了,也没在意彪哥那句话的含义。
第二天晚上,郑小顺老时间来到紫玫瑰酒吧上班,酒吧经理委婉地告诉他,以后再也不用来上班了。郑小顺一连又去了其他几家打工的酒吧,老板都是这样讲,重新联系新的工作,但对方一听说他叫郑小顺,马上一口拒绝。
郑小顺明白了,在彪哥的“关照”下,自己失业了。在槟城,除了彪哥,不会再有人接收他,他决定离开这座城市。
在车站购票处,郑小顺正要排队买票,突然一只粗壮有力的手伸过来拦住了他,郑小顺转头一看:是黑狼!
生死黑拳(2)
2. 人在江湖
郑小顺跟着黑狼,来到一处豪华别墅,走进办公室,只见彪哥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跷着二郎腿。他一见是郑小顺,便瞪着眼,一边叼着雪茄烟,一边盯着郑小顺看。
足足二十分钟后,彪哥拿起桌上的一只青花瓷瓶对郑小顺说:“这是中国的古董,少说也有上百年历史,几年前我花了两万美元从走私贩手里买回来,现在少说也值四万。”说完,他不经意地把手一松,青花瓷瓶掉在地上“叭”地摔了个粉碎。接着他冷冷一笑,说:“它现在一文不值了。”
彪哥站起身,踱到郑小顺身边,拍拍他的肩,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我是做民间拳击经纪的,每月都有十几场拳击比赛,一名好的拳手在我眼里就是一块宝玉。现在,我只等你一句话了。”
看着地上的碎片,郑小顺明白彪哥的暗示,事情到了这份儿上,自己已经是身不由己。 郑小顺心里清楚,彪哥说的所谓民间拳击,其实就是非法的地下拳击比赛,俗称打黑拳。可想到眼下自己孤身一人,无钱无势,顽固抗争只会是死路一条。只有委曲求全,先答应下来,做一段时间,再找机会脱身。再说,打拳对郑小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总比当打手之类的要强。
于是郑小顺说:“好!我加入!彪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彪哥仰面哈哈一笑,然后叫人打电话把飞豹叫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壮实的中年人走进来。彪哥对郑小顺说:“他叫飞豹,以后就是你的教练,负责你的训练和比赛安排,关于公司的制度和酬劳,他会告诉你的。”
飞豹领着郑小顺到了一间设施不错的卧室,说:“这以后就是你的宿舍,我就住在你的隔壁,训练房和食堂在楼下。”
这时一个拿着一床被子的女孩走了进来。飞豹告诉郑小顺:“她叫梅冰,专门负责打扫卫生和洗衣服。”梅冰冲郑小顺点点头,然后忙去了。
飞豹说:“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带你去看比赛。”说罢转身走了。
梅冰是个纯朴的姑娘。郑小顺见她正利索地干活,就随口问道:“你是哪里人?”梅冰说:“老家在加帛。”郑小顺一听高兴地说:“呀!我也是加帛人。”
于是两人就用家乡话交谈起来。梅冰告诉郑小顺,她父母双亡,前不久,哥哥又在工地上受了工伤,黑心的工头把所有工钱和赔款全部卷走了,哥哥无钱医治,丧失了劳动力,现在兄妹俩全靠着梅冰打工来维持生计。梅冰的话勾起了郑小顺的辛酸回忆。郑小顺也是从小父母双亡,寄住在舅舅家,是舅舅出钱把他送去学武的。可是在郑小顺十六岁时,舅舅也死了,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他只得边打工边学武,刚学成回来,便只身闯荡江湖谋生。两个同病相怜的年轻人,又是老乡,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梅冰问:“小顺哥,你为什么学武?” 郑小顺苦笑了一下,说:“我从小爱看武侠小说和电影,希望学一身本领,长大后能行侠仗义。可是现实是,我只能靠打拳维持生活,哪有什么能力去……”
当天晚上八点,飞豹带着郑小顺来到大富豪俱乐部。飞豹边走边告诉郑小顺,今晚的比赛票价每张一百美金,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通过地下渠道销售一空了。来这里看比赛的都是有钱人,目的无非是寻找刺激,并且还可以赌拳。
这是个封闭式大厅,大厅里此时早已聚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正冲着台上疯狂地叫喊喝彩。台上的两名拳手只穿短裤赤手空拳对打,拳头撞击皮肉发出“嘭嘭”的响声,其中一人已经满脸是血。
郑小顺吃惊地问:“怎么拳击不戴拳套?”飞豹哂笑道:“来这儿的人都是寻求刺激的,谁发神经花一百美金看戴拳套的比赛?越真实越刺激。这还只是垫场的比赛,属于初级拳手,打不死人,重头戏在后面呢。”
飞豹又告诉郑小顺,与正规拳击不同,这是拳击加散打,拳、膝、肘、头、脚都可当攻击武器。比赛没有裁判,开打后直到一方被打倒在地不起为止。
这时台上的一位拳手倒下了,台下的观众大声喊:“一、二、三……”数到十,倒地的拳手仍未站起来,比赛结束。
飞豹问郑小顺:“重头戏马上要开始了,你押不押注?”郑小顺问:“怎么下注?”飞豹说:“来的人大部分会赌,买输,一赔一,买死,一赔五。”郑小顺摇摇头说不赌,飞豹自己买了十注红方死注,一百美金一注。
这时两名拳手已经上场,双方一红一黑。郑小顺惊讶地发现,其中穿黑裤的竟是黑狼。飞豹在一旁说:“黑狼现在已是重量级拳手,出场费一万美金,打赢加一万奖金。”
双方一上场就开打。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每一记重击,都激起满场的喝彩。打了十几分钟,黑狼的脸已经肿了起来,而红方拳手也是多处受伤,浑身是血。
又过了几分钟,黑狼突然一记重拳打中红方拳手的太阳穴,跟着一记侧踹踢中对方的胸口,红方拳手重重地倒在地上。现场观众兴奋地数到十,红方没有站起来,黑狼赢了。
这时上去两名工作人员,翻了翻红方拳手的眼皮,摸了摸脉搏,宣布说已死,然后几个人把他抬了出去。
现场乱哄哄的,飞豹买的红方死注,赢了五千美金,高兴得笑逐颜开。
郑小顺问道:“打死人不偿命吗?”飞豹说:“死人是家常便饭,特别是重量级比赛。残了或死了,家属可以得到两万美金抚恤金私了,一般不会闹事,再说闹了也白闹,比赛前都签有生死状,举办这种比赛的都是有背景的人,也奈何不了。”
飞豹叹口气继续说:“我以前也是重量级拳手,去年被打残了,蒙彪哥不弃收留我做了教练,彪哥这人挺讲义气的。”
听飞豹把死说得如此若无其事,郑小顺的心不由沉重起来:这简直是在玩死亡游戏!他的心在颤抖,脑海中涌起一种强烈的念头,那就是逃,越快越好,越远越好,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趁着飞豹去领赢的钱,郑小顺一闪身挤进人群中,出了门,他钻进一辆的士,朝郊外驰去。
可是,的士刚到立交桥,就被几辆车追上截了下来,几个人手持电棒劈头盖脸地朝郑小顺打了下来。
生死黑拳(3)
3. 黑市拳击
郑小顺被抓回来,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完全康复。这期间多亏了梅冰细心照顾。飞豹也每天守在他身边,给他详细讲解公司的各种制度。
公司目前养着十四名拳手,初级八名,中级四名,重量级两名。公司给拳手管吃管住,没有底薪,但每月至少给安排一场比赛。所有的拳手都要从初级拳手做起,级别不同,出场费和奖金也不同。拳手等级的划分以成绩为标准,一名初级拳手赢得十场比赛就可晋升中级拳手,以此类推,直到重量级拳手晋升拳王。另外,还有挑战规则,一名拳手,如果觉得自己实力强大,可以直接挑战高级别的拳手,挑战成功,就可以直接晋级。
郑小顺问:“那么退出有什么条件?”
飞豹说:“打满五年,无条件退出,否则得上交两万美金罚金才能退出。如果当上拳王,也可以获得自由,公司不再管制。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被打残了或被打死了,不能再打拳了。”
飞豹接着说:“这是一片汪洋大海,你上了船,只有到岸才能平安下船。拳手时刻被暗中监视,永远别再想逃走的事,下次被抓住,惩罚会更加严重。要想全身而退,就只有提高自己的体能和拳技,战无不胜。”
郑小顺沉默了,这种死亡游戏,前途渺茫,只有硬着头皮闯下去。
从此以后,郑小顺再也不想逃走的事,静下心来接受飞豹的训练。
飞豹除了讲解一些技巧之外,主要就是训练郑小顺的腰力。拳头打出去有没有劲道,与腰力有很大关系。
郑小顺每天自己也继续练习铁砂掌。用一只铁锅把铁砂炒热,把双手浸在特制的药水里泡一刻钟,然后双手快速地在铁砂中穿插。他已练了五年了,这是他在少林寺学的高深功夫,长练下去,能够掌裂石碑。少林师父在传授铁砂掌秘诀时,曾经谆谆告诫,学武首先是强身健体,其次才是主持正义,铁砂掌威力无比,不到迫不得已之时千万不要轻易出手,要心存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一天,郑小顺正在训练,忽然听到从楼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郑小顺一惊,对飞豹说:“是梅冰。”他立即冲到楼上走廊,听清尖叫声是从黑狼的宿舍里传出来的,当即认定是黑狼在对梅冰非礼。郑小顺顿时怒火中烧,上前一脚踹开黑狼的房门,只见梅冰的衣服已被撕破,正被黑狼压在身下。梅冰拼命反抗,黑狼的一张臭嘴正在梅冰身上乱拱。
郑小顺双目圆睁,大吼一声,冲着黑狼的屁股一个直踹,黑狼一下子被踹得飞了起来。摔在地上的黑狼恼羞成怒,爬起来就要拼命,被飞豹和其他拳手冲过来死死拉住。
黑狼冲郑小顺咆哮道:“我要打死你!打死你!别拦我!”郑小顺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帮梅冰整好衣衫,扶着她回到自己房间。
梅冰是到黑狼房间打扫卫生时被黑狼非礼的。郑小顺劝慰了梅冰好一阵,梅冰才止住了哭泣。打这以后,郑小顺更加关心梅冰,而梅冰忙完了活,就会到郑小顺房间里说话谈心。两人的心越贴越近。
到了周末,飞豹告诉郑小顺,公司为他安排了比赛。
比赛安排在皇族大酒店多功能旋转舞厅,郑小顺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临上场前,心里仍是很紧张。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实战,而且是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下战斗,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丝毫疏忽不得。
一旁的飞豹温和地拍拍他,一字一顿地告诫他:“放松,放松,只要打出平常的水平就行,你一定行。”
上了擂台,郑小顺还是有点不适应。毕竟这不是正规的比赛,连裁判也没有。四周那些衣冠楚楚的看客,突然间变得狂热无比,声嘶力竭,大声狂叫,音乐穿透狂叫声钻进耳膜,震得郑小顺头晕目眩。
对手是个和郑小顺年纪相仿的青年,在郑小顺愣神间,对手忽然击来一拳,打得他一个趔趄。四周响起了一片嘘声。郑小顺这才意识到比赛开始了,他稳住脚步,定了定神,集中精力与对手展开周旋。
对手攻得很紧,招招都是杀招,想置他于死地。然而郑小顺仍然心存善念,不肯痛下杀手。哪知一不留神,鼻子上挨了一拳,顿时鲜血满面。郑小顺怒气顿生,格挡住对方的攻势,侧身飞起一脚,踢得对手一个踉跄,又紧跟一步,右手竖掌向对方的软肋拍去。郑小顺知道他这一掌要是击中,对方肋骨必然断裂,非死即残。他觉得对方这么年轻,以后的人生道路还很长,和自己又无深仇大恨,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呢?他脑子里这么一转念,手顺势就往下,拍在了对手胯上。对手被拍得连退几步,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在休息室,郑小顺正擦着鼻血,飞豹走进来,掏出一千美金递给郑小顺,阴着脸说:“你打得不够好,心慈手软,如果对方是一名老手,在你犹豫的一刹那,就可能要你的命。彪哥说扣掉一千奖金以示惩罚。”
郑小顺腾地站起来,吼叫道:“难道非要把对方打残打死,你们才满意吗?”
飞豹也毫不示弱地冲郑小顺吼道:“心慈手软是拳手的大忌,你犯了大忌!”郑小顺把钱往地上一扔,大叫道:“不干了!我不想成为杀人凶手!”
飞豹恼怒地盯着郑小顺,一言不语,屋子里很静,只剩下郑小顺狂喘的粗气。
沉默了一会儿,飞豹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钱,自言自语地说:“十年前,我意气风发地进体校学拳击,想学得一身本领,惩恶扬善。后来,西马11个州拳击比赛,我得了轻量级冠军。登上领奖台时,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英雄!退役后,分到一个学校当体育教师,一个月那么点钱,只能维持温饱,但也过得平凡快乐。后来,老家的父亲生病住院,一下子陷入经济困境,迫不得已,才出来打黑拳,用赢的钱救了父亲一命。但是学校知道了打黑拳的事,开除了我的公职,我没有退路,别无选择,只有向前硬拼。去年夏天,我也是一时手软,不肯痛下杀手,结果对手乘机反击,被他打残了,光养伤就花了几万美金。伤好后,也干不了重活,多亏彪哥收留了我,才有个活路。”
顿了顿,飞豹又说:“从我想惩恶扬善,到与恶同行,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曾一度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小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品德不错,只可惜你踏上了这条不归路。以后的路还长,心慈手软,这种性格会让你吃亏的。”
听了飞豹这番话,泪水在郑小顺眼中直打转,可他一咬牙,没让它流下来。
生死黑拳(4)
4. 苦命鸳鸯
这天,看到郑小顺的脸颊微肿,便心疼地上前轻抚,小声问:“疼吗?小顺哥。” 郑小顺摇摇头说:“不碍事。”梅冰拿起棉球蘸上酒精轻轻地擦拭。
郑小顺从枕头下掏出一千美金递给梅冰说:“给,拿去给你大哥看病。”梅冰急忙后退,双手连摆,说:“不,我不要,这是你用鲜血换来的钱,我怎么能要?”郑小顺眉头打结说:“怎么?见外了是不是?大家是老乡,同是苦命人,应该互相帮衬才对。我这钱来得容易,再说,你不会希望你大哥跛一辈子吧?他还年轻,还要结婚生子过日子。来,拿去,听话。”
梅冰抵死不要。郑小顺又说:“再不要,我可要发火了,把我当外人不是?”梅冰眼含热泪,哽咽着说:“小顺哥,你是大好人!等我哥医好了,我们兄妹俩挣钱还你!”
郑小顺训练的强度加强了,公司也对他特别重视,一个月安排两次比赛,每次比赛,郑小顺都是击倒对方取得胜利。
郑小顺从飞豹嘴里得知,彪哥之所以采取强迫的手段把他挖来,原来是为了培养他参加一年一度的新年大赛——龙虎斗。
这龙虎斗与以往的大赛不同,完全属于彪哥和东马的黑拳大龙头龙哥之间的赌博,参赛的选手必须是当年招进的新人,赌注二十万美金。彪哥对这个新年大赛非常重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也是面子问题。要知道龙哥手下可是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彪哥明察暗访多时,才选中了郑小顺。彪哥安排郑小顺一个月两次比赛,也是为了多给他一些磨炼的机会。
离新年只有一个月了,郑小顺练功练得更勤了。梅冰善解人意,经常给郑小顺按摩,解除他的疲乏。
这天,梅冰又来给郑小顺按摩。郑小顺说:“梅冰,再过一个月,你哥的手术费就会有了。”他记得听梅冰说过,她哥的左腿必须动手术,手术费两万美金。
梅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郑小顺说:“新年大赛如果我赢了,会有两万奖金,到时候就可以给你哥做手术了,我一定会赢的。”
梅冰靠在他身上,幽幽地说:“小顺哥,你真好!”郑小顺搂着梅冰,闻着她少女幽幽的清香,沉醉在醉人的爱河里。他真希望这一刻永远停下来,让他永远拥有醉人的幸福。
新年说到就到了。
一月一日,在市郊一座未完工的大楼地下室里,空气里飘散着粉尘的味道。地下室正中央就是比赛的擂台,强烈的灯光把擂台照得如同白昼。
郑小顺站在台上做热身运动。他的对手个子比他高些,长得比他壮实,正用挑衅的目光瞥他。
台下的飞豹大声告诫郑小顺绝对不能手软,专攻死穴。郑小顺在心里默念,为了赢钱给梅冰哥哥治病,不能手软,绝对不能手软。
铃声“当”的敲响,对手势如猛虎,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逼得郑小顺连连后退。郑小顺在退让中瞄准时机,趁对手的攻势稍缓,立即展开反攻,左摆、右勾、正踹、侧踢,招招攻向对手的死穴要害。
两个人旗鼓相当,打了二十多分钟,各自中了几拳。每当拳头打击皮肉发出“嘭嘭”的响声时,台下的观众都会高声叫好。
郑小顺经过这二十多分钟的交手,已摸清了对手的拳路,他已成竹在胸。郑小顺瞅准了一个机会,一个侧踹,假装用力过猛,一个踉跄,自己门户大开。对手果然上当,双拳直捣过来。郑小顺右手屈肘格挡,左手直击对方胸口,对手急忙伸拳格住,郑小顺左腿上踢对方下巴,对手急忙用手下按,趁着对手左边留下空当,郑小顺右拳变掌,铁砂掌快如疾风印向对方太阳穴。
虽然郑小顺告诫自己不要手软,但天性使然,他不愿当杀人凶手,所以只用了五成力,这五成力只会让对手昏死,而不会让对手毙命。由于没有使全力,去势自然缓了许多,对手反应极快,急忙摆头侧身躲过了这一掌。郑小顺急忙下拍,铁砂掌印在对方的肩侧,对方的右臂当即脱臼,痛得倒在地上,大汗淋漓,失去了战斗力。
四周响起欢呼声,飞豹抱起郑小顺:“好小子,果然不负彪哥重望。”
郑小顺怀揣着美金,兴冲冲地和飞豹往回赶,他要立即把钱交给梅冰,好让她哥哥动手术。 进了宿舍,郑小顺傻了,只见梅冰头发蓬乱,衣衫破烂,正在伤心啼哭。她见郑小顺进来,就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郑小顺急忙问出了什么事,梅冰哭着断断续续地告诉他,黑狼趁郑小顺出去打拳,强奸了她。
郑小顺一听,如五雷轰顶,热血上涌,双眼圆睁,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冲进黑狼的宿舍,举刀就刺。黑狼踹开郑小顺,郑小顺又要冲上去,被其他拳手死死按住。
郑小顺恨声大叫:“黑狼,我要杀死你!”黑狼也不甘示弱,冷笑道:“我就是要玩你的女人,有种就上啊!”
郑小顺被其他拳手扯出屋外,飞豹在一旁不断地劝解。郑小顺挣脱众人的拉扯,冲了出去。在门口的小店,郑小顺打电话报了警。紧跟其后的飞豹连连跺脚,冲郑小顺叫道:“你闯祸了!”然后赶紧给彪哥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警察来了,带走了黑狼、郑小顺和梅冰。
刚到警署,彪哥随后就赶来,又把他们三人带了回去。
训练厅里,彪哥铁青着脸,对左右的打手说:“去狠狠地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两个打手冲了过去。郑小顺大吼一声:“我跟你们拼了!”便和两个打手对打起来。处于狂怒之下的郑小顺,激发了身体的潜能,三五下便把两个打手打倒在地。
彪哥掏出手枪对准郑小顺:“你小子疯了!竟然敢报警!你是不想要命了,实话告诉你,在这里杀一个人和杀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郑小顺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步步逼近彪哥,把额头顶在枪口上,质问:“要是你老婆被人糟蹋了,你会怎么办?”
枪抖了一下,彪哥说:“好小子,你有种!”说着,他收起枪,对郑小顺说:“你想报仇,可以挑战黑狼打死他。”
最后彪哥做出了惩罚,从黑狼的出场费中扣出两千赔偿梅冰,飞豹扣一个月薪水,黑狼和郑小顺停赛两个月。
郑小顺回到宿舍,看着楚楚可怜的梅冰,仰天狂叫:“黑狼,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你!”然后掏出奖金向天上一扔,说:“梅冰,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随即,抱着梅冰失声痛哭。
红色的钞票一张一张地飘啊飘,在空中不断地翻飞……
生死黑拳(5)
5. 怒战恶狼
郑小顺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安抚好梅冰的情绪,又把梅冰的哥哥送进医院做手术,手术比较顺利,医生说休养半年就可以完全康复。
而经过新年一战,郑小顺在黑拳市上名声大噪,得了一个“飞天虎”的绰号。停赛两个月,郑小顺也没闲着,他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加强训练强度,每天不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决不罢休。
飞豹心疼地劝告郑小顺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郑小顺痛苦地说,不把自己弄累,就睡不着觉,就会一直想着报仇。
这天,郑小顺对飞豹说:“豹哥,麻烦你去跟彪哥讲,我要挑战黑狼!”
飞豹吃惊地看着郑小顺说:“你要报仇,也不要这么急嘛!”
郑小顺说:“我没法再等了,我心里憋着一团火,就快要爆炸了!”
飞豹说:“你可要慎重考虑清楚,这是要签生死状的,弄不好非死即残。要知道,黑狼迄今为止从未输过啊。”
郑小顺说:“豹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梅冰还等着我娶她呢。”
过了两天,飞豹告诉小顺,彪哥已经答应了,正在安排赛事,估计要在一个月以后。
郑小顺问:“为什么要这么久?”飞豹解释说,重量级拳手出场费高,一百美金一张票,必须凑够人数才能开场,不然就会亏本。票是通过地下渠道销售的,所以会慢些。
飞豹掏出一张生死状递给郑小顺,说:“你可以考虑清楚了再签。你如果赢了,出场费按重量级拳手算,一万美金,加上奖金一万,一共两万美金。你要是输了,出场费只能按初级拳手计算,只有两千,万一残了或死了,抚恤金两万。”
郑小顺二话没说,拿起笔就签。郑小顺准备了这些日子,他心中的愿望就是置黑狼于死地,他要亲手杀死黑狼。
一个月过去了,赛事如期举行。
这次赛场安排在城郊的帝王俱乐部。郑小顺走上擂台时,黑狼正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着他,嘴角露出轻视的坏笑。郑小顺也挑衅地伸出食指朝黑狼比了一下。随着铃声“当”的一声,黑狼像头恶狼般冲了过来,拳头如疾风暴雨般倾泻而下。郑小顺小心翼翼地格挡化解。黑狼久经赛场,经验丰富,不但拳重,而且速度奇快,拿捏的分寸很准,门户守得密不透风,郑小顺几乎无机可趁。
郑小顺心中盘算,只有用绝招了。
郑小顺和黑狼拆招时,一个侧转,擦身而过,露出背部空当,黑狼果然趁机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郑小顺拼命地撑开黑狼的胳膊,猛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右腿屈膝向后一踢,正中黑狼的裆部。
这一招正是少林罗汉拳中反败为胜的绝技,师父曾经告诫郑小顺,这一招太过阴险,会毁了别人传宗接代的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出手。这要是平常人,腿向后踢一般没什么力道,这一踢距离短,主要靠寸劲。郑小顺这一招不止练过千万遍,踢出去,既狠又准,百发百中。
黑狼发出痛苦的嚎叫,弯腰捂着裆部。郑小顺跟着一个后踹,踹得黑狼飞出几步开外,倒在地上。郑小顺身子一纵,右拳化掌就要拍向黑狼的太阳穴,台下的观众疯狂地叫喊:“杀死他,杀死他!”
郑小顺忽然犹豫起来,他虽然和黑狼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到了真要取他性命之时,心中却有所不忍。
郑小顺叹了一口气,收掌转身,决定放黑狼一马。谁知他刚一转身,黑狼忽然狂叫一声,拼了老命从地上跃起,挥拳打了过来。
郑小顺猛地身子一侧,扭转身来,伸手格挡。黑狼跟着右脚直踹,正中郑小顺左边腹侧,郑小顺身子被踹得飞了起来,他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响声。郑小顺刚站稳,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痛得他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嘴角渗出了血丝。郑小顺两腿发颤,似乎已支撑不住正在变得疲乏的身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倒下来,一倒下就完了!”
郑小顺的脑海中闪过梅冰哭泣的身影,又似乎看见梅冰泪眼汪汪地对他说:“小顺哥,我不能失去你!”
他咬牙强忍疼痛,深吸一口气,趁黑狼摇摇晃晃扑过来的刹那间,一个穿心脚踢中黑狼的心窝,跟着右掌毫不犹豫地劈向黑狼太阳穴。但此时郑小顺的铁砂掌已发挥不出往日的威力,右掌击中黑狼的太阳穴时,力道不足往日的十分之一。然而,即使这样,黑狼还是发出闷哼一声,便昏死过去,轰然倒地。与此同时,郑小顺也倒了下去,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感觉好累好累……
飞豹冲上台抱起郑小顺,边跑边说:“好小子,你杀死了黑狼,终于报了仇了!”郑小顺迷茫中听了这句话,松了一口气,眼睛闭了下去。
郑小顺在医院里医治了一个月,就康复了。
住院期间,梅冰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后来小顺从飞豹口中得知,黑狼并没死,但已残了。胯下的那玩意儿废了,脑子受到震荡,虽医好了,却落下了个痴呆症,再也无法打拳,被彪哥赶出了公司。
郑小顺听说了黑狼的事,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他想,虽然黑狼可恶,但落得如今的下场,也算是遭到惩罚了。黑狼没死,郑小顺的心里反而少了一层愧疚。
出院当天,郑小顺不顾保镖的阻挡,闯进彪哥的办公室,把两万现金往桌子上一推,说:“彪哥,我退出!”
彪哥拿起一卷钞票,用手弹得“哗哗”响,自言自语地说:“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钞票。这世上爹娘虽亲,却没钞票亲!钞票好啊,钞票可以买房子,买车子,买娘子,拥有钞票,便拥有了一切。你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有句话说得好,女人如衣服,旧了,破了,可以换新的。想不到有个傻冒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白白放弃了大好的发财机会。”
郑小顺接过话说:“这世上除了钞票,还有一种真情,比金子珍贵百倍。当然,有一些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真情的。”
彪哥瞪着小顺,一字一顿地说:“退出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你以后不能再打拳!”
郑小顺说:“没问题,除了防身外,我今后决不用打拳来谋生。”
郑小顺向飞豹道了别,回到宿舍,梅冰正等着他。郑小顺兴奋地说:“梅冰,我退出了,我自由了!”
梅冰扑上来抱着他又笑又跳,郑小顺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枝红玫瑰,问:“梅冰,你愿意嫁给我吗?”梅冰一个热吻印上了郑小顺滚烫的嘴唇。
这是最好的回答!
生死黑拳(6)
6. 别无选择
郑小顺和梅冰结婚了,他们用积蓄的钱开了一个便民超市,过起了夫唱妇随的快乐日子。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月,一场大火把郑小顺的便民超市烧成了一堆灰,郑小顺一下子又变得一无所有。没办法,他只有靠出卖体力到工地上去当小工,靠微薄的收入维持生活。
一天晚上临睡前,梅冰倚在小顺怀里,娇羞地告诉他,自己怀孕了,郑小顺一听,喜得紧紧搂着梅冰哈哈大笑,连声说:“哈哈哈,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然而,随着梅冰的肚子一天天变大,郑小顺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他想,梅冰要补充营养,以后生孩子要住院,孩子生下来要买营养品,这些都得花钱,可是自己在工地上累死累活也只有可怜的一点收入,刨去日常开支,已所剩无几。为了多挣钱,郑小顺找了一份兼职,每天多干三四个小时,人也累得瘦了一圈,可是那点收入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看着郑小顺日渐消瘦,梅冰心疼地劝他:“小顺哥,你不要这么拼命,要累垮身子的。”小顺抚摩着妻子日渐隆起的肚子,叹口气说:“梅冰,你跟着我受苦了!”梅冰说:“小顺哥,有你在身边,再苦的日子也甜!”
这天下班后,郑小顺踏着夜色,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家。经过立交桥时,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很面熟的乞丐。小顺走过去仔细一看,竟是黑狼!黑狼抬头也认出了郑小顺,他跳起来冲郑小顺一边傻笑,一边说:“火,火,火。”郑小顺疑窦顿生,想问个明白,可是黑狼除了会说“火”字外,就只会傻笑。郑小顺看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冤家,如今痴痴呆呆,只能当乞丐了却残生,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第二天一下班,郑小顺打电话约飞豹出来喝酒,向他说了遇见黑狼的事。飞豹听后,脸色凝重地说:“黑狼是间歇性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向你说火,莫非他知道你超市失火的原因?”
但是两个人猜来猜去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时间一晃,梅冰已怀孕五个月了,这天深夜,梅冰突然喊肚子痛,吓得小顺急忙把她送进医院。医生说,这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妊娠反应,以后要少动,多补补身子。
从医院回来,郑小顺心情沉重,陷入了沉思,彻夜不眠。
第二天,郑小顺毅然决然地敲响了彪哥办公室的门。
彪哥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冲郑小顺拍掌,说:“我知道你迟早会回来的,拳手的命运就是打拳,别无选择。”
郑小顺直截了当地说他要挑战拳王,并愿意签生死状。彪哥答应安排,三个月后比赛。临走时,郑小顺向彪哥预支了一些出场费。
郑小顺告诉了飞豹自己要挑战拳王的事,飞豹一巴掌掴在郑小顺的脸上,怒骂道:“你小子疯了,你这是找死!你难道不为梅冰想想?”
郑小顺擦掉嘴角的血,平静地说:“我就是为了梅冰着想,不想他们母子跟着我过苦日子,才决定搏一搏。”飞豹听了,只得连连长叹。
从此,郑小顺瞒着梅冰,悄悄又跟着飞豹训练。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比赛定在月底三十日的晚上。而这一天,恰巧是梅冰的预产期。郑小顺早早地把梅冰送进了医院。三十那天下午,郑小顺去医院看梅冰,说:“梅冰,对不起,晚上工地上要加班,我不能陪你了。”梅冰很理解地说:“小顺哥,你放心,医生护士会照料我的,我一定会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郑小顺心里很苦,勉强笑了笑,临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梅冰,记住,你一定要把孩子养大成人!”梅冰笑了,说:“小顺哥,你一定是高兴得糊涂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孩子是我们爱的结晶,我肯定会好好把他养大成人的。”
晚上九点,郑小顺来到花园酒店的顶层,这里是一个天然的露天赛场,可容纳二千多人,飞豹不知什么原因没来。
看客们正在下注。彪哥端起一杯酒走过来递给郑小顺,说:“祝你好运!”郑小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走上擂台,那拳王像一座铁塔,正悠闲地等着他。
激战开始了。一交手,郑小顺就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拳王一记左摆拳,郑小顺用右手一格,一股巨大的力量竟震得他退了好几步。郑小顺只得使出绝招铁砂掌,可是一运气,竟发现气运不上来,惊惧之下,扭头看彪哥,彪哥正冲他坏笑。
原来彪哥在酒里下了药。看客们都知道郑小顺的铁砂掌了得,大部分下注赌他赢,如果郑小顺赢了,彪哥会赔很多钱。郑小顺明白了彪哥的毒计,但为时已晚,现在只有竭尽全力拼命抵挡拳王的进攻。
相持了十多分钟,郑小顺明显处于下风。这时,郑小顺一个疏忽露出破绽,拳王飞起一脚踢中郑小顺的左肋,郑小顺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惯性使他倒在地上,阵阵钻心的疼痛袭击而来。这时,郑小顺听见台下的观众发疯似的狂叫:“杀死他!杀死他!”拳王向他走来,沉沉的脚步声震得擂台直抖。
郑小顺挣扎着站起来。拳王挥起一拳击中他的太阳穴,郑小顺顿时头晕目眩,整个身子像断线的风筝向后飞去,他感到大量热血从鼻子、嘴里、眼里流了出来。
在落地的刹那,他看见飞豹领着警察冲了进来。
飞豹直奔郑小顺,抱起他,声泪俱下地喊道:“小顺,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原来那天飞豹听了小顺的话后,就悄悄找到痴呆的黑狼,帮他治病,想从他嘴里了解关于“火”的真相。
今天晚上,奇迹突然出现,黑狼恢复了正常。他说出郑小顺的超市是彪哥派人放火烧的,那晚他刚好就睡在附近的角落里,并且当时正好没有发病。飞豹急忙报了警,警察在高度保密下,由飞豹带领,直冲花园酒店抓人。
郑小顺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就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在医院产房,一声初生婴儿的啼哭传来,划破了这座昏睡城市的夜空。
1.“吉灯”显兆
清末民初,运河航道漕运兴盛,每天进出码头的货运商船昼夜不息,一些专做码头生意的客栈、饭馆也都昼夜经营,从不打烊。
那时人们认为夜里是鬼神的时间,为避免夜里经营招惹上鬼神,家家店铺都要在天黑前挂起一盏“吉”字大红灯笼,寓意趋吉避凶,请鬼神夜行之时绕个道儿走。
这天,天刚一擦黑儿,各家掌柜便都走出了店门,他们一边念叨着:“吉灯高照,鬼神不扰。”一边用挑杆子挑挂起自家的“吉灯”。就在这时,出了个蹊跷事儿,街口第一家洪记客栈的“吉灯”就是挑挂不上。
洪记客栈的掌柜五十多岁,人长得矮小精瘦,一张黑黝黝的脸上嵌着一双通红通红的小圆眼,猛一看,就好像是黑豆饼上粘了两粒赤小豆。因为他姓洪,又长了这双怪异的红眼,所以人们背地里都叫他“洪眼儿”。此时,他正瞪着那对小红眼儿,伸脖踮脚地用力挑挂着那盏“吉灯”,可“吉灯”钩子就是不往檐钩上套,这让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急躁。
当时有个说法,叫“灯钩不套,必有显兆”。这“显兆”指的是不吉之兆。要是别家店铺挂不上“吉灯”,就会赶紧去拜神烧利市,当天晚上绝不会再纳客营业,可这洪眼儿跟别人不一样,他挂不上“吉灯”,并没像一般人那么害怕,而是一肚子气恼,他活动了几下酸麻的胳膊,举起挑杆子还要接着再挂,就在这时,在他身后传来了小声说话的声音:“爹,这儿有家客栈。”
洪眼儿回头去看,就见街对面拐角的暗影处,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看身形,那个高个儿的倾斜着身子,好像是倚靠在矮个儿的身上。这是有宿客上门,洪眼儿停住了手,眯起一双眼睛使劲地朝着那两个人打量起来。
开客栈的讲究观察客人,待把客人的身份估摸出个八九不离十,才张嘴去招呼,洪眼儿也不例外。
此时,两个人缓缓地朝客栈走来,借着街上的光亮,就见那个子高些的是个中年男子,年纪有四十开外,个儿矮些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这两人看着奇怪,当时正值五月,天气闷热,可他们不仅穿着长衫,还都在头上包了个大包头。中年男子显然是身体有病,右胳膊搭在半大小子的肩膀上,靠着那半大小子才能往前蹭着走。随着这两人越走越近,洪眼儿那一双本来眯缝着的眼睛竟然越瞪越大,而且还直往外冒红光,脸上不易觉察地滑过了一丝惊喜。
两人走到客栈的台阶前停住了脚步,半大小子仰脸看了看客栈的招牌,对中年男子说:“爹,到了。”
洪眼儿一看这个半大小子,差点乐了,怎么呢?这小子长得可是太寒碜了,一张不大的脸上,从左眉心到右嘴角竟斜斜地挂着一道暗红色的粗疤痕,就像在脸上爬着条大蚯蚓。
洪眼儿看罢,将手里的挑杆子连着“吉灯”往旁边一放,迎了过去,说道:“二位客辛苦,您二位高抬贵腿上台阶!”
这时,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他满面病容,那双眼睛却透出一股凛然之气。他和洪眼儿一打照面,不由得打了个愣怔,那只正迈向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
半大小子见状就问:“爹,怎么了?”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他此时在紧张地思忖着:这个掌柜的绝非善类,那双笑盈盈的小红眼,正是江湖传说的“血睛”,只有杀人无数、眼瞳被血色映染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血睛”!要是搁在十几天前,自己投宿这样的客栈不会有丝毫忌惮,可现在,一连多日的伤寒,让自己连运功提气都有所阻滞……还是小心为上,不能因大意而辜负了自己身上的重托。
中年男子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轰隆,咔嚓!”就在这时,一个炸雷猛然在头顶响起,随着雷声响过,狂风骤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洪眼儿此时一把搀住了中年男子的胳膊,说:“五月天,说变就变。您这身子骨可禁不住这么大的雨,赶快进店躲躲吧。”
看风雨来势凶猛,中年男子暗中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顺水推舟了。见中年男子抬腿迈上了台阶,洪眼儿在心里嘿嘿一乐,暗道:一条大鱼进网了!
2.黑店狡盗
中年男子没看错,这洪眼儿的确不是好人,“洪记客栈”也的确是个黑店。
洪眼儿自幼习武,功夫虽是一流,为人却心狠手辣,一直干着劫道的营生。十年前,他偶然劫得了一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却因为不小心,在江湖上走了风。为防失宝,他便带着老婆偷跑到这儿,开了这家“洪记客栈”。
俗话说得好:贼性难改,狗性难移,洪眼儿开客栈却改不了他当山贼的贼性,只要见到带着值钱物件的客人,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抢”!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比从前,开客栈不能明抢,只可暗盗。他专盯带着“财”的单身宿客,找时机给他施下剧毒“蛇涎倒”,继而来个“全锅端”。
洪眼儿用的“蛇涎倒”可不是一般的剧毒,它得来非常不易,提取自冬眠毒蛇的涎液。这是一种慢毒,人中了“蛇涎倒”之后,要经过二十个时辰方才毒性发作。毒性一旦发作,人便会突然昏厥,倒地而亡;如正在酣睡,便自此不醒。中了“蛇涎倒”,其死亡症状极像疲累不调,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中毒的迹象。
“洪记客栈”紧邻着运河码头,那些单身宿客多是过路客,在客栈住宿的时间不长。洪眼儿瞅准了这个特点,每每在宿客离店之前,将“蛇涎倒”下到客人的饭菜或茶水里。待宿客离店后,他便会巧扮跟随,最多跟到第二天,单身宿客便会毒性发作,而此时,早已掐算好时间的洪眼儿便会趁其昏厥,在第一时间将他的财物劫掠一空。
洪眼儿谋财害命从不在“洪记客栈”内,十年来,人们见到“洪记客栈”的客人都是平安进出,从没人怀疑“洪记客栈”竟是个黑店。
话说回来,洪眼儿见财起黑心,这爷俩病弱穷酸,怎么会让他认准了是“大鱼”呢?原来这洪眼儿有个常人所没有的特异功能,那就是嗅觉极其灵敏,他能嗅出常人嗅不到的气味。
鱼腥羊膻,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特有的气味,像金银珠宝、玉石珍玩这些宝物,不仅各有各的气味,而且越是经年日久、贵重值钱,散发出来的气味也越是浓郁。刚才洪眼儿一见到中年男子爷俩,便嗅到了阵阵玉石的气味,随着这爷俩走近,气味不仅越发浓郁,而且还非常特殊,像极了十年前劫得的那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的气味。
当初劫得“海底玉葫芦”时,洪眼儿就发现那玉葫芦上镂有一个嵌孔,嵌孔的外形就似一只走兽,他断定,这件奇宝应是件“双璧”之宝。今天莫不是老天开眼,这对父子身上带着的正是自己那“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
洪眼儿一边美美地思量着,一边和半大小子一起搀扶着中年男子走上了台阶。他们来到客栈门前,忽然门帘一挑,从里边迎出来了一个女人,她是洪眼儿的老婆,叫金凤。金凤皮肤黢黑,肥硕的身板子足足比洪眼儿大出了一圈。她一出来便立刻侧过身子,往高处掀起门帘子,扯开破锣一样的嗓子说道:“哎哟喂,这大雨的天,赶紧的,快进来喝口热汤吃口热饭。”嘴上说话的工夫,她用眼角把这爷俩由上至下溜了一遍,她这一溜不要紧,黑脸上立刻显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刚才,洪眼儿迎客时喊的那句“高抬贵脚上台阶”其实是句暗语,只有发现了带着值钱物件的单身宿客,才会这样知会她,可今天这是什么情况?明摆着是两个结伴的宿客啊,要知道,给两个人同时施下“蛇涎倒”,那可是犯忌讳的。
虽然“蛇涎倒”不会留下任何中毒痕迹,但若是多人同时倒地而亡,也必定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蛇涎倒”不能下在两个以上结伴而行的宿客身上。
金凤虽是满腹狐疑,洪眼儿却一眼也不看她。洪眼儿此时非常笃定,他见这对父子一个只剩了半条命,另一个又年少懵懂,所以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既然他们进了自己的客栈,那就已经稳操胜券,接下来这爷俩就只有乖乖地上套儿了。
3.连环三套
一进客栈,洪眼儿便吩咐金凤:“赶紧开上房、烧热水,让两位客人洗个热水澡。”
这“上房”实为“伤房”,它四壁无窗,单靠着房顶的天窗通风换气,因天窗离地很高,所以天窗的关合根本由不得客人。“上房”进门右面的墙壁是夹壁墙,在这个夹壁墙上暗设了一个窥孔。
有句话叫“要得蜂蜜,先找蜂窝”,洪眼儿劫财,就要先探出客人的“财”藏在哪里。
没有包裹的客人,必是将“财”夹藏于衣衫之内,洪眼儿刚才让客人进门洗澡便是他的第一个套儿,叫“自开家门”。客人洗澡时脱下衣衫,躲在夹壁层内的洪眼儿便通过窥孔将客人衣衫内所藏尽收眼底。
刚才洪眼儿与这爷俩近身接触时,已嗅出了那玉石气味来自中年男子身上,他殷勤搀扶就是想借机探出宝贝藏在什么地方,可中年男子那一身长衫内竟没有任何夹带。洪眼儿正奇怪,一眼便瞥见了中年男子头上的那个大包头,可“男不摸头,女不摸腰”,包头在中年男子的头上,没有理由去探,这才眼珠子一转,让中年男子“自开家门”。
“上房”的摆设很讲究,四壁砌的是花墙,迎门靠墙放着一张方桌、两把靠椅,左侧是一铺大炕,炕上摞着被褥垛,右侧还用木板隔出了一个洗澡的地方。
这父子俩一进门,那个半大小子便扶着他爹上炕倚着被褥垛坐着,烧水的小伙计跟着就将热水抬来了。等小伙计将热水倒进澡盆,洪眼儿先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将肩上的毛巾往隔板上一搭,这才对爷俩说:“二位趁着水热赶紧洗洗。”说完和伙计一起带上房门出去了。
“上房”的门一关,洪眼儿立刻支走伙计,迅疾闪入暗道,进入夹壁层,眯一眼瞪一眼地对着窥孔偷窥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对父子竟然一直跟两个磨盘似的盘腿坐在大炕上闭目调息,根本就没动窝,更没去洗澡。
竟然没入套儿?洪眼儿恨得直咬牙。金凤见洪眼儿泄气而归,便出主意:“依我看,你就去那屋,说帮那病鬼洗澡,趁机把包头解下来。”
洪眼儿一听,冲她一瞪眼:“你个蠢婆子,他要问起来,他没洗澡你是怎么知道的,叫我怎么说?”说着他招了下手,让金凤附耳过来,“咱这样……”
很快,洪眼儿提着茶壶,金凤端着茶碗,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上房”门前,他们要给这爷俩下第二个套儿:“泼水探宝”。
洪眼儿轻敲了两下房门,那个半大小子将门打开。一见中年男子仍坐在炕上没动,洪眼儿心里一乐,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假装不知情地问道:“两位客人澡洗得还好?”
金凤将茶盘放到方桌上,又接过洪眼儿手里的茶壶,满满地斟上了两碗热茶,嘴里说着:“洗完澡口渴,赶紧喝口热茶。”说着就端起一碗热茶朝中年男子跟前送,忽然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整碗茶水便不偏不倚地全泼到了中年男子的头上。
一旁站着的洪眼儿一见,赶忙蹿到了炕上,嘴里骂着:“你个蠢婆子,越老越不中用了!”说着掏出手绢就去揩中年男子包头上的茶水,这一揩,他心里便是一惊,他明显感到包头里有一个硬邦邦的物件,可凭手感,又觉得有些不对。就在他想再仔细摸摸的时候,那个半大小子蹿上炕来,一看他爹的包头整个湿了,二话没说,愣愣地伸手一把将包头给拽了下来。洪眼儿心中乐开了花,暗道:“真是个二愣子!”他立刻装作无意地朝着包头里边瞧,就见大炕上,已然散开的包头里赫然露出了两张烤饼。
洪眼儿和金凤瞬间蒙了,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泼水探宝,探出来两个烤饼。
金凤一双鱼泡眼偷瞟向洪眼儿,暗想:难不成这老东西嗅觉出岔啦?洪眼儿心中却是一震,这分明是障眼法,看来下一步得请“酣仙下界”了。
什么是“酣仙下界”呢?这是洪眼儿用来对付那些防范意识极强的住客的,就是给客人施迷香。洪眼儿用的迷香是有名的“醉魂草”,一经吸闻便会昏然酣睡,一个时辰内雷打不醒。洪眼儿就利用这个机会潜入住客房内,将客人所藏之“财”悉数探明。
当夜三更,外边风起雨住,洪眼儿再一次潜入夹壁层内,为防止点燃迷香漏出光亮,他一进来便用孔塞将墙上的窥孔先给堵上,再掏出解药吃了,这才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管,倾斜竹管抖出里边一根极细的迷香,点燃后,将迷香推送回竹管内。此时,他来到窥孔前,一手拔出孔塞,一手迅疾将竹管探进窥孔,他深吸了一口气,嘴对着竹管开始往“上房”里徐徐吹气。可奇怪了,此时竹管就仿佛变成了实心的,嘴里那口气竟然吹不出去。洪眼儿诧异地将竹管抽了回来,他刚想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窥孔那边有一股劲道十足的凉风直吹过来。洪眼儿惊得手一哆嗦,连忙稳了稳神,将迷香抖出熄灭后,扒着窥孔便朝“上房”里看。
就见“上房”里依然灯烛通亮,那个大澡盆不知什么时候被端放在了大炕上,爷俩此时正围坐在澡盆旁边玩水呢。就见中年男子闭目运气,一掌拍在水面上,立时,澡盆内便腾起了一条水练,这条水练直直地冲向房顶上的天窗,天窗应声而开。随着天窗打开,外边的清风便“呼”地吹进来,直拍向夹壁墙面。等水练回落,大澡盆内便溅起水花,喷得爷俩一脸水珠。那个半大小子兴奋地跟着他爹学样儿,随着这爷俩你拍我拍,天窗就如同轱辘一样不断地转动关合着。
洪眼儿简直要气疯了,要知道迷香都有一怕,那就是怕凉水罩面。中迷香昏睡的人,只要用凉水泼面,就可激醒。现在,不说中年男子这手“掌拍惊涛”让风直灌夹壁墙,使得洪眼儿吹不进迷烟,单这“水珠溅脸”也会让迷香发挥不了作用。
直到四更天,这爷俩还在那快乐地拍着水,夹壁层里的洪眼儿一双眼睛都要瞪出血了,也没瞅到机会下手。
4.麒麟玉灶
四更天刚过,这对父子竟要结账离店了,洪眼儿看了看外边,此时风停雨住,没理由再拦客,而时间又早,这爷俩还不吃喝,金凤窝在长指甲里的“蛇涎倒”也没有机会施用,这可怎么办?洪眼儿是劫财劫惯了的人,让他眼瞅着这么好的宝贝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就如同割他的肉一样心疼。他向金凤一使眼色,金凤会意,跟着洪眼儿便来到密室,她快速地帮洪眼儿换了装,递过来一把弯把短刃,洪眼儿这是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趁着天还没亮,尾随这对父子,到没人的地方做了他们!
洪眼儿悄无声息地跟着这爷俩出了客栈,可跟着跟着就发觉不对了,这爷俩根本就没往远处去,而是直奔着此地最热闹的“露水集”去了。这“露水集”是天不亮就开市、天大亮就散市的一种集,它专为方便一早就要干营生的人们。洪眼儿见这爷俩一进“露水集”,便找到卖棚布的摊前商量着什么,商量完又到了卖檩条的摊前。洪眼儿看得一头雾水。
眼看天就要大亮了,洪眼儿赶紧潜回客栈换下了身上的行头,等他再出来时,不禁愣住了。此时在运河边上的一块空地上,正在搭建一个窝棚灶,窝棚灶的灶幌子已被那个半大小子插在了灶前,就见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麒麟玉灶。
窝棚灶是此地食摊的一个特色,它前边垒火灶,后边搭窝棚,摊主白天在灶前边做边卖,晚上就住到后边的窝棚里。
新搭的这个窝棚灶别看面积不大,可起的灶名却威风,还用仙兽麒麟给自己打幌子。有人调侃地说,倒要看看他家开灶的时候能做出什么美食来。
很快“麒麟玉灶”就开灶了,这爷俩卖的竟是此地人最爱吃的面食——牛肉大包子。爷俩还给包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福禄包”。
这“福禄包”蒸得那叫一个好,精细的上等白面发得恰到好处,馅料是实打实的牛肋肉丁,拌馅的时候加入了九种秘制香料。顶锅大火蒸半盏茶的工夫,揭盖起屉,瓷白玉润的包子个个头顶一朵盛开的莲花,诱人的香气溢出三里地,趁热咬上一口,油汪汪的鲜汁顺嘴直流。
“麒麟玉灶”的“福禄包”一下子便叫响了。这“福禄包”不仅好吃,还便宜,拳头大的包子一个才卖两个铜板,于是,每天来买包子的人从没断过流。
此时,暗中观察的洪眼儿看出了端倪,这爷俩卖包子光挣吆喝不挣钱,他们根本就不是冲着买卖来的,分明是在用买卖招引什么人。
还真叫洪眼儿猜对了,这爷俩确实是在招引一对母子前来赴约。
中年男子名叫马景祥,是西北武馆的一个当家武师。半年前,马景祥的拜把子兄弟李进诚染病不治,临终时,他含泪交给马景祥一样东西,并向他说出了一个深藏十年的秘密——
原来,李进诚十年前参加反清同盟事败,才逃到这西北武馆落脚,当时一家三口连夜逃命,他为引开追兵、保护妻儿,独自西逃,他老婆则带着八岁的儿子往东去投亲。临分别时,李进诚将祖传的稀世奇宝——海底玉“福禄麒麟”一拆为二,将象征着“福禄”的玉葫芦交给了妻子,自己则揣上了那个玉麒麟。他们相约,十年后的五月十六日,到这运河码头,“福禄麒麟”合璧相认。
海底玉伏于海底,最接地气,是世间罕有的玉石品种,它的品色清澈湛蓝、华光瑞彩。大凡稀世之宝都有其玄妙之处,这海底玉“福禄麒麟”也不例外。若于暗夜之中,将玉麒麟嵌到玉葫芦的嵌孔内,形成“合璧”之势,立刻就会呈现出一幅异景:那只玉麒麟仿佛活了,就见它周身仙鳞片片乍起,两只虎目炯炯放光……
李进诚交给马景祥的正是玉麒麟,他拜托兄长代己践约,一来给自己的妻儿传个口信儿,二来也能让这李家的祖传奇宝得以归宗合璧。
马景祥是个仗义的人,听了把兄弟的一番话,二话没说便慨然应允。他郑重地接下了玉麒麟,将李进诚发送完毕,便准备上路。他知道这一走就要小半年,自己十五六岁的孩子没有娘照顾,便干脆带上孩子,爷俩一起上路了。
按说这爷俩已经到了这运河地,就应该赶紧去找李进诚的妻儿,尽快将玉麒麟交到他们母子手上,完成李进诚的托付才对,可他们为什么不去找那娘俩,而是在这开窝棚灶卖包子呢?
因为马景祥根本不认识李进诚的妻儿,连这娘俩长得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让他怎么去找?况且这李进诚是当年朝廷通缉的要犯,哪能四处去跟人打听他的妻儿,那不是害了这对母子吗?
马景祥想出的办法就是大张旗鼓地搭建起这个“麒麟玉灶”,天天便宜卖着“福禄包”,为的是让“麒麟玉灶”的“福禄包”这个名号尽快传播开去,那娘俩听说这个名号后一定会悟出其中“福禄麒麟”的暗示,来这儿探问究竟。
可这毕竟是马景祥自己想的一个办法,究竟能不能成功,他的心里也没底。
一连几天,“麒麟玉灶”除了每天热热闹闹地赔本卖着“福禄包”,一直没有人找上门来。眼看着时间就到了五月十六,这天,马景祥终于发现了一个情况——一个身材高挑的小伙儿一直站在离“麒麟玉灶”几十步的地方远远地朝这边观望。马景祥心中一动,但他知道,此地人杂水深,万不可大意,所以他仍稳坐在那,只是暗中观察着。
那个小伙儿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在那儿来回地转着磨,但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走近“麒麟玉灶”半步。
夜幕降临,马景祥爷俩坐在窝棚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就见窝棚的门帘一挑,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进来的正是那个小伙儿,马景祥见这个小伙儿白净面皮,五官周正,身形样貌颇似李进诚。
马景祥就朝着小伙儿问道:“这位后生,可是来买‘福禄包’的?现在已经熄灶,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小伙儿摇了摇头,深施一礼,答道:“晚辈不买包子,实有一事相问,前辈您是否认识一个叫李进诚的人?”
马景祥一听,略想了想,点头说道:“大丈夫不打诳语,我和李进诚不仅相识,而且还是结拜兄弟。”
一听这话,小伙子纳头便拜,他颤着声说道:“我是他的儿子李广峻,看伯父您开‘麒麟玉灶’,卖‘福禄包’,想必是知道我家‘福禄麒麟’合璧之约了,只是我的父亲为什么没来?莫非他老人家……”
马景祥缓缓点了点头,说:“我那兄弟确已离世,他临终之时相托于我,来此地将这玉麒麟送归合璧,你既然说你是他的儿子,那你娘为何没来?你那玉葫芦又在哪里?”
小伙儿一听这话,瞬间涕泪交流,他哽咽着说:“我娘没了,玉葫芦也没了。”
5.善恶果报
原来,十年前,八岁的李广峻跟着他娘东奔投亲,半路上,因为慌不择路,娘俩误入了一片山区。娘俩正艰难地翻过一道山梁,突然出现了几个蒙面山贼,这几个山贼劫走他们的盘缠还不算完,其中一个为首的山贼竟围着他们娘俩慢慢转圈儿,一边转还一边抽着鼻子闻。忽然,这山贼面罩后边的一双红眼盯住他们,“嘿嘿”冷笑两声,一把扯散李广峻他娘的发髻,从里边一下就抽出了那个“海底玉葫芦”。
一见“海底玉葫芦”被抢走了,小广峻立刻要扑过去抢回来,他娘却紧紧地搂住他,浑身哆嗦着,求山贼放他娘俩一条生路,可为首的山贼红眼儿一瞪,一脚便把他们娘俩踹下了山崖。
李广峻的娘在摔下山崖时一直紧紧地团抱着儿子,所以李广峻摔下来时脉息尚存,而他娘已经气息皆无了。
也是李广峻命不该绝,山脚下正好有一个游方郎中经过。李广峻被这位郎中给救活了,他跟着郎中长大,并承袭了他的医术。三年前,郎中仙逝后,十五岁的李广峻便凭着自己的印象,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他娘遇害的地方,他想用自己行医的便利,探访出那个红眼山贼,一来给娘报仇,二来夺回自家的“海底玉葫芦”。可是三年来一直寻访无着,眼看着到了爹娘约定的“福禄麒麟”合璧相认的日子,他这才赶到了这运河之地。
听着李广峻的哭诉,马景祥沉思不语,一旁的那个半大小子却已是泪眼婆娑,他安慰李广峻说:“所幸你家的玉麒麟还在,让我爹保护得好好的。”一边说一边就蹲到他爹的脚前,伸手朝他爹左脚上的靴子靴帮里去掏。
马景祥立时“哼”了一声,将左脚快速一收,他盯着李广峻,半晌,朝他一招手,等李广峻到跟前,他“呼”的一扬手,“啪”地给了李广峻一掌,把李广峻都拍蒙了。马景祥抖着手,指着李广峻骂道:“你个贼厮,无凭无信,空口扯闲谎,你以为我闯荡江湖之人好骗?赶紧给我滚!”
马景祥正骂着呢,忽然停住了,他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那个半大小子一见,赶紧一步蹿出窝棚,但还是晚了,就见一个黑影“刷”的一闪就不见了。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暗中窥探的洪眼儿。
此时的洪眼儿一口气潜回了客栈,他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竟然没死,刚才自己本想等他一出窝棚就一掌拍死他灭口,可不知怎么弄出了动静,险些让那爷俩给发现了;喜的是今天终于探得了“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竟是个玉麒麟,而且这玉麒麟就藏在那个病鬼左脚靴子的靴帮里。
既然已经知道了“财”在哪儿,洪眼儿可就不客气地要动手了。
转天一早,金凤扭着大身板子到“麒麟玉灶”来买“福禄包”,可她没想到,“麒麟玉灶”冷冷清清。突然,她看见那个半大小子从窝棚里急急地往外走,这个半大小子愁容满面,金凤赶紧迎了过去,关心地询问起来。一见有人问,半大小子立刻带着哭腔说,都怪昨天晚上来了一个后生,瞎白话一顿把爹给气着了,后半夜爹的病就重了,自己现在要赶着去请郎中。
正说着,窝棚里突然传来“当”的一声,半大小子一惊,扭头就往窝棚里跑,金凤趁机也跟了进去。窝棚里光线昏暗,就见一个喝水的碗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中年男子一脸蜡黄,正喘着粗气栽在土炕上。
“你爹是想要喝水。”金凤指了指摔碎的水碗,她手脚麻利地从旁边拿过一个碗就要去帮着倒水,半大小子正使劲抱扶着他爹平躺在炕上,一见金凤去倒水,立刻警觉地下了炕,一把拿过金凤手里的碗,说:“我自己来。”
看半大小子端着水慢慢喂给他爹,金凤心中可乐坏了,心说:到底是个二愣子,不知道自己正给爹喂毒药呢!
原来刚才金凤拿碗的瞬间,就已经将指甲里的“蛇涎倒”抖落到了碗里。
金凤出师大捷,凯旋回来便跟洪眼儿低声说:“我眼看着那个病鬼喝下了‘蛇涎倒’,看那样子,根本挺不过二十个时辰……”洪眼儿兴奋得两眼红光直冒,他跟金凤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当天夜里,“麒麟玉灶”窝棚里,如豆的烛光下,半大小子正给他爹喂药,忽然他爹神情一变,人朝后仰倒下去。半大小子吓慌了,大声喊着爹,看他爹不动也不应,把手里的药碗一扔,便飞跑出去请郎中。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溜进了窝棚,见土炕上的人已面色青白、身子直挺,便近前试其鼻息,发觉确已没了气息,手接着往下一捋,那个玉麒麟便到了他手上。
洪眼儿潜回客栈,金凤正等着他,两人蹑足潜进密室,抠开一块青砖,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匣盖,里边立刻射出湛蓝的微光。洪眼儿拿出玉葫芦,又从怀里掏出玉麒麟,迫不及待地扣嵌了上去,呵!严丝合缝,忽然,那只玉麒麟好像活了,周身鳞片慢慢乍起,两只眼睛也射出两道亮丽的光芒,太漂亮了!洪眼儿和金凤两人脑袋相凑,兴奋地观看着,可是看着看着,他俩发觉不对,那光芒仿佛带刺,刺得他俩双眼生疼。
洪眼儿大叫一声:“不好!”刚要将“福禄麒麟”一把摔了,就觉得身后冷风一掠,他俩被人死死地钳住,动弹不得。
就听身后马景祥沉声说道:“我本无意与你一斗,但你步步紧逼,杀我兄弟妻子,夺人传家之宝。今天我用这诈死之计,骗你交出玉葫芦,宝贝现在既已合璧,你们的报应也就到了!”
此时,就见玉麒麟眼中的光亮越发炫目,洪眼儿和金凤的两眼却渐渐枯萎成了空洞,随着两人轰然倒地,便一命呜呼了。
洪眼儿哪知道,这麒麟虽是祥兽,但它也是化煞之王,他和金凤杀人劫财,为世间之煞,被神兽麒麟发灵光惩煞了。
“麒麟玉灶”的窝棚里,马景祥将“福禄麒麟”郑重地交给李广峻。李广峻跪地拜谢,说:“小侄身无武功,无力保护这奇宝,愿将此宝奉送伯父,以谢伯父大恩!”
马景祥一听,笑了,他说:“你没有武功,有人有啊!”说着抬眼望向那个半大小子。
那个半大小子小脸一红,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包头,露出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接着用手从下巴那往上一揭,脸上那个大疤就给揭了下来,露出了嫩白光洁的一张俏脸。原来这半大小子竟是个俊俏的姑娘!
马景祥笑着对看呆了的李广峻说:“她是我的姑娘,叫秀莲,也是我和你爹定下的你没过门的媳妇,贤侄看着可还愿意?”
李广峻一听,激动得连连点头,他赶紧大礼拜道:“请岳父受小婿一拜!”
麻五身材瘦小,走路风吹柳,却出奇地吃得。
麻五,绰号千斤,四川省简阳县三岔坝人,平生嗜好:赌吃。
麻五身材瘦小,走路风吹柳,却出奇地吃得。每顿牛皮菜或红苕稀饭—上桌,他那一窝参差不齐的小崽子,从牢房里放出来似的一阵疯抢。等到老子上桌,就只剩点汤汤水水了。麻五常年处于饥饿状态。见手艺人吃香,顿顿有烧酒喝,隔天有牙祭打,他就自学泥木石盖等各样手艺,但没有一门学精,请他的人很少。
麻五喜欢赶场。别人赶场总要背点或担点东西去卖,换点零花钱买日用品,他赶场却是空着手,蹲在场口,逮着面熟者就说:喂,我们打赌,赌30个馒头,我吃不完,双倍赔你!那人晓得他能吃,才不上当呢。麻五又说:我们赌两斤烧酒,60度的,再赌两斤卤猪头咋样?我吃不完,双倍赔你!那人寻思:两斤卤猪头自己也吃得下,两斤烧酒却难说。想了一阵,觉得没把握,就回绝了。看看到了中午,没逮着一个愿意打赌的,麻五只好失望地袖着手,双臂紧紧箍着早已饿得贴了背心的肚皮,蔫沓沓地回家。
20世纪70年代,大批民工背着铺盖卷,扛着扁担、锄头等简单工具,浩浩荡荡地奔向龙泉山开凿引水隧洞。民工们以营、连、排、班的军队编制组织起来,分散在莽莽群山中的十余个工地。第一批上工地的名单中没有麻五。他听说上工地每天有一斤细粮和三角五分钱的伙食费补助,羡慕得吞口水,就找到公社书记告状,说他提过队长的意见,队长挟嫌报复,不让他为国家作贡献。书记正因上不齐民工被区里批评,就把队长痛骂了一顿。
麻五如愿上了山。
上山的头天,刚把地铺搭好,他就对挨他睡的人说:我们打赌,晚上你赌我吃三斤票的饭,我要吃不完,明后两天你的工我顶。对方是个跛子,三十来岁,本不愿来,但生产队实行轮流派工制,不来不行。听麻五一说,那人心里有点活动,正要答应,连长朝麻五吼:你缺德,欺负人家老实嘛!生意被搅黄,麻五恨得牙痒,朝连长背影吐口水。
民工们的粮不够吃,须由生产队转来贴补。麻五家崽子多,劳力弱,为了给家省粮,他得自己想法安抚肚皮。没人跟他赌吃,他就磨洋工,号称自己懂机械,可修理任何沾铁带钢的东西。领导晓得他吹牛,但苦于找不到足够的机修工,只得让他顶。麻五心灵手巧,看内行弄几次,小问题也大致能对付。
他经常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钳子,在斜井里进进出出,装着很忙的样子。其实他是在瞅机会,准备弄些破铜烂铁卖。山上农户不多,屋前房后的核桃、李子或桃树,果子挂青又涩又苦,他就开始偷。至于山坡上的庄稼,更是他时刻惦记的东西。有天夜晚,刮起山风,他去偷刚埋下地的红苕种吃。山民发觉,提刀拿棍追赶。眼看无路可逃,麻五竟然往黑乎乎的山崖下跳。幸亏一株山枣树挂住了他的衣服,才捡回一命。
有一次,为了宣传“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峨嵋电影厂到工地拍记录片,要找几个大力土抬石头上拱架。石头呈条状,有三三一、三四一、四四一等不同规格。所谓三三一,就是30公分高、30公分厚、1米长。尺寸越大,石头重量越大。一根三三一大约三百多斤。抬这种石头走平路没啥,抬着上坡或下坡,因为抬杠短,小腿须紧贴条石才能避免晃动,稍有不慎,则会擦破皮肉或砸了脚。头两拨抬匠的表演,摄制组不满意,说他们上架时过度沉默,速度不陕,没有体现出“战天斗地”的精神。其实抬匠们在缺氧昏暗的隧洞中,早已是气喘吁吁,挥汗如雨了。
正在滑车前鼓捣钢索的麻五,见连长丧着脸,就问:昨晚爬女人的窗遭黑打了哇?连长白了他一眼:电影拍不好,你娃脱不了关系!麻五扔下锈钢索,拍了拍手——拍出一团灰雾,问:拍电影跟我有啥子关系?连长本想发火,看到麻五的眉毛和胡须都沾满土尘,双手虎口处还裂了一道一道的血口子,便把蹦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不一会儿,连长又带来数名汉子,许诺他们表现得好,每人奖10分工。这诱惑着实不小。每天干八小时,完成定额才有10分工。现在抬几趟石头上拱架,哄摄制组高兴了,就能多挣一天的工分。于是八个抬匠分成四组,头戴藤帽,赤着双脚,扛着短杠和绳索,嘻哈打笑地排在摄影机前面。一个显然很有权威的戴着南瓜帽的男人,把先前讲过的话重复一遍。抬匠们瞪着那台罩了黑布的机子好奇,叽叽喳喳地议论。
连长担忧完不成指挥部下达的生产任务,就提高嗓门喊:展劲点干,10分工啊。喊完又觉得漏了重要的话:不展劲的话,倒扣l0分工!监工的指导员提醒:你老用物质的东西刺激民工,要犯政治错误的哟!抬匠们见两个头为奖惩的事意见分歧,担心连长牛不过指导员,便不声不响地按照南瓜帽的手势弯腰干活。
第一拨抬匠上去,南瓜帽点了点头。第二拨拾匠嘿哧嘿哧抬着条石上到拱架半腰,南瓜帽忽然喊停。拱架坡度大约45度,积满灰浆和石碴。听到喊声,抬匠们不明何意,脚底稍显犹豫——这—下就出事了。后面人脚一滑,退了半步。前面的抬匠猝不及防,身子往后一坐——连人带石从拱架上摔了下来。
洞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旁边闪出一人,在那条石顺着架子边沿砸下来的同时,猛然接住条石,跌坐于地。
所有人惊魂未定,那人将怀中的条石一推,嘴里骂了句脏话,站起来拍身上的尘土。大家定睛一看,这人竟然毫发无损,反倒是架子上摔下来的抬匠,脸上、脚上受了不少擦伤。
接住条石的正是麻五。
麻五负责清理滑轨两侧的石碴,以确保滑车安全运行。南瓜帽走到麻五面前,吃惊地看了又看,怎么也不相信这又瘦又小的男人会有这般神力!他指着拱架问:你能抱着它走上去吗?麻五回答:我不是抬匠。连长鼓励:你娃翘啥子尾巴嘛,抱上去一样给你记10分工。麻五说:他们是两个人抬,我记一个人的工不合理。连长正想骂脏话,南瓜帽发话了:这样的劳动者、这样的劳动场面很难得,给他记20分工。指导员是公社派下来的,他不了解麻五,就说: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吃不下这碗饭别充狠!这话让麻五感到受了侮辱。他勒了对方一眼,猫腰抱起条石。木头架子在麻五脚下吱吱作响。看的人紧张得屏声住息。到了最高处,麻五向作业的石匠眨眼,意即放哪个位置。石匠用錾子往人多高的空隙处指了指,嘴角上浮着嘲讽的笑。麻五晓得对方吃定了他没这个能耐,便定了定神,身子一蹲,双眼瞪圆,然后奋力一举——那条石便稳稳地被推入空隙。
掌声拍得洞内轰轰作响。麻五得意地走下架子,揪住连长衣领警告:不准耍赖,20分工!南瓜帽很满意拍到的场面,又问麻五:你到底有多大力气?麻五神秘一笑:我也不知道。南瓜帽来劲了,要求麻五表演担两根石头。麻五坐下裹烟,小眼一闭,不理不盯。
民工们嘻哈打笑地劝:麻五,累得没劲了吧?大家目的单纯,反正奖励的工分到手了,看麻五担石头就当看戏,娱乐娱乐。麻五心里得意,蹲在地上抽烟。连长和指导员见麻五领着大家磨洋工,很急,却因摄制组心血来潮而奈何他不得。连长走到麻五身后,照他屁股踢了一脚:你娃弯弯肠子里想啥以为我不晓得?麻五摸了把屁股讪笑:早上没吃饱,刚才抱石头上架,力气耗光了。连长骂:你个龟儿子!然后就吩咐人去伙食团拿10个馒头。麻五说:少了,要20个。不,还要两斤烧酒。不,还要加三斤肥肉。
烧酒和猪肉是紧俏物,须凭票供应。就是工地指挥部的领导们,也不能随便享用这些稀罕物。省里来了领导,指挥部还要找县领导特批,才能多买到一点。工地上的伙食团,以大队为单位搭建,烧酒由公社从自办的酒厂调来。当时粮食紧张,烤酒缺原料,就用烂红苕充数。那种酒有一股霉味,杀喉。但这样的东西也属稀缺物。肉就更少了,由各生产队在完成统征猪任务后,从自留肉中划一部分支援在工地上千重活的民工。由于少油荤打底,民工们都特别能吃。所以一听要赌烧酒和肉,有能力和没台旨力的民工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麻五见有人想抢生意,急了,腾地跳起,抓住挤上来的人的胳膊,恶狠狠说:是两根四四一,不是两根三三一!
所有人都愣了。四四一石头比三三一重很多。两根四四一重量接近千斤。如果石匠开得不匀,重量甚至可能超过一千斤。欲抢生意的民工听说是四四一,立马就蔫沓沓地退了回去。
连长为难,说伙食团没有烧酒和肉。南瓜帽当即对陪同的指挥部领导说:你落实—下,这是电影厂为了拍好片子的要求。领导无奈,写了一张条子,吩咐一个民工去三里开外的指挥部食堂领取。
摄制组将机器撤至洞外空地。
大约一个小时后,赌物送来。麻五抓起那块半生不熟的猪肉又撕又咬,唯恐动作慢了被人抢走。其他民工看得眼睛发绿,狂咽口水。然后麻五以烧酒当水就着馒头吃,一口一个。馒头没吃完,烧酒没了他使劲摇了摇空酒瓶,很丧气地甩掉瓶子。没有烧酒下馒头,吃的速度减慢。还剩五个馒头时,麻五突然翻起白眼。连长揶揄道:吃不下去了吧?麻五硬起脖子:屁才吃不下,这馒头有人偷了嘴。随后将馒头举在空中。馒头果然缺了一小块。再看剩下的馒头,也都缺胳膊少脚的。最初吃得快,麻五没有注意。连长立即命令拿馒头的人过来。那人低下头,死不承认自己偷吃了。摄制组想拍到好镜头,就对连长说:中午开饭给麻五补足。
麻五伸了伸颈子,打了几个饱嗝,喷出一股酒气。他把两根四四一条石用绳索套好,抓起抬杠穿进绳套,往肩上—放。短杠压到肩上,只见麻五一撑,脖上立马青筋暴涨,似一条条小蛇缠来绕去。麻五脚杆打战,脑门通红,汗水直飙。他紧咬嘴唇,牙齿格嘣作响。条石些微晃动,麻五重心不稳,差点晃倒。他停下,定了一下神,然后大叫一声,猛然一撑,终于迈开了碎步…—掌声天响,如鞭炮炸裂。摄影机镜头快活地对着麻五转来转去,发出轻微一嚓嚓声响。南瓜帽大呼:奇人!奇人!
之后,麻五成了工地上的名人。
成了名人的好处,就是省里和地区的领导来,指挥部在汇报“抓革命、促生产”时,必然要提到一个叫麻五的民工,他为早日“打通龙泉山,引水灌良田”,一肩担起两根重达千斤的条石。领导们听后大为兴奋,就说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要现场看看。麻五不傻,表演可以,两斤烧酒,3斤肥肉,20个馒头!
若是隔上十天半月没得领导来,麻五就沉不住气,跑去找连长问。连长瞪他:你娃是饿死鬼转世吗?工地上的民工四月一轮换。麻五该回生产队了。指挥部考虑到他的重要性,指示说麻五不在轮换之列。
冬天来了,工程进入攻坚阶段。大雪封山,满目皆白。14口斜井、30个工作面上,红旗招展,喇叭声嘹亮,数万民工不分昼夜地战天斗地。但麻五关心的是烧酒、肥肉和白面馒头。领导不来视察,他心里憋得慌,在饥饿与寒冷的双重夹击下,整个人生了大病似的脱了形。
麻五正打算编个谎离开工地,领导突然通知他到县上开会。这次会议,是该县在“文化大革命”中召开过的为数不多的与革命不太相关的会议,名曰“水利战线劳动模范表彰会”。本来没麻五的份,但名单送县上审查时,一位见过麻五担条石的领导问:咋没有大力士麻五呢?就这么一问,麻五当上了劳动模范。
起初,麻五对这样的荣誉不感兴趣。连长骂:你龟儿子不识好歹好多人脑壳挤破了都去不成,不仅耍起开会有工分,烧酒、肥肉还随便吃。麻五那张阴着的脸,听说烧酒、肥肉可随便吃,立马阳光灿烂,给连长磕头:还是连长哥们,我去!我去!
模范会就开一天。参会者每人胸前戴一朵大红花,纷纷爬上由工地派出的两辆解放牌汽车。麻五的衣服和裤子到处都是洞,上了车又被拽下来,说他这副装扮有损劳动者形象。连长看见了,就把自己四个兜的干部装脱下来与麻五对换。
麻五关心的是吃。会上哪些人讲话,讲的啥内容,脑子里一片空白。开饭了,麻五突然精神大振,一气喝了3斤烧酒,吃了28个馒头,大约5斤肉。所有人部下桌了,他还在吃。有人提醒:晚上的酒菜照样丰富。麻五这才很不甘心地放下筷子,抹了一把油嘴。晚餐,麻五又喝了两斤半烧酒、16碗稀饭,吃下肚的肉一点不少于中午。人都散光了,麻五还坐着不动。炊事员收拾桌子,笑着问他吃饱没有。麻五盯着其他桌上的菜碗,下巴往上一翘:剩下的油汤我能吃不?炊事员冷笑:随便啊,只要你肚皮不造反。炊事员原以为麻五只说说而已,没想到麻五刷地立起,猴子一般蹿到其他桌前,将各碗里的油汤滗在一个黄瓷盆里——满满一大盆。炊事员以为他要带走,却见麻五举起盆子,脖子一仰,喝水一—样咕噜咕噜地一气喝光。盆子空了,麻五似不甘心,又用手指在盆底弹了几下,让沾在盆壁上的油汤,慢慢淌到盆子下沿。然后,狗一样吐出长舌头——哧溜一声,将油液尽收入肚……
龙泉山引水隧洞工程结束后,有关工程建设中的西瓜芝麻事,官方都有详细记载。但麻五的神力及赌吃、能吃之事,却半字未提。
1942年1月,英国请求中国方面派遣远征军赴缅甸协同英军对日作战。为保卫滇缅公路,中国方面同意英方请求,由杜聿明、廖耀湘、戴安澜等率领中国远征军赴缅甸协同英军对日作战。
部队中有一部分女兵,她们告别自己温馨的家庭,告别热恋中的恋人,和廖耀湘等一起到缅甸抗日,几经奋战,遭到惨重失败,后被逼转入野人山。在野人山,她们历尽磨难,吃尽苦头,最后大部分英勇牺牲在野人山,为抗日战争谱写了一曲悲壮的战歌。
前面是一条河,很明显,这是缅甸雨季来临之前,由于山洪暴发而由林中峡谷形成的,因而,河中泛着黄色的浊浪。几个女兵呆呆地立在河边的灌木丛中,望着浑浊的河水急速地向前流去。
她们不知河的深浅,不敢下水。我远远就望见了她们。今天下午,廖耀湘师长交待我,要我当“女兵队长”,因而,无形中就对女兵多了一层关注。我走近看她们胸前挂着的已被沿途荆棘划破的符号,原来这些女兵大部分竟都是我们新二十二师的。这就更增加了我对她们应负的责任感。她们看见我来了,竟像获得了什么救星,急促地向我拥来。
“啊!李干事,您可来啦!可把我们急坏了!”政治部演出队只有十五六岁的李丹拉着我的衣角,差点跳了起来。
“是呀!大李——”被廖耀湘师长称为“女作家”的师报编辑王冬君和我比较熟悉,一直叫我“大李”。“有了你,我们就放心啦!”
我笑了:“可过河得靠你们自己的双腿呀!”
“唉!这男女平等呀,什么时候也做不到。”师医疗队护士邱清莲说:“女人在生理上和男人就是有差别嘛!”邱清莲到底是学医的。
女兵们七嘴八舌,还要说些什么,我摆了摆手,说:“天快黑了,天黑以前,一定要渡过河去,要不,我们就赶不上大部队了,你们在这待着,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我像一个军官,向女兵们下着“命令”,女兵们果真静了下来。
我走进竹林,用工兵赠给我的2尺多长的用以开路的大砍刀,“咔嚓”一下砍倒一根大竹子,将竹枝削掉,扛着竹竿向女兵们走去。
“是这样,”我扛着竹竿,再次向女兵们下着“命令”:“我横举着竹竿,站在河心,将竹竿伸向你们,你们一个一个摸着这竹竿过来,平时说:‘摸着石头过河’,我们这叫‘摸着竹竿过河’。”我说了一句笑话,想使女兵紧张的心情放松一些,岂知平时爱笑的女兵此时竟没有一个笑出声来。
她们神情紧张地站在浊浪滔滔的河边。
“怎么,害怕啦?”我问,没有人吱声。
“小李丹,”我点名了,“你平时给士兵说快板时怎么说来着?”
八个女兵的故事(2)
李丹垂下了头。
我敲着肩上的竹竿,学着李丹说起快板来:
“士兵们,请听清,
我们都是廖耀湘的兵!
一二一,急行军!
过大江,爬山岭!
滔滔江水脚下踩!
莽莽山林当小坪……
怎么,真的看到大江就怕起来了?”
“谁怕来着?”李丹猛一抬头,第一个从士兵堆里站了出来。
“好!”我鼓励着,“排好队!”
女兵顺从地排好队。
“报数!”我喊着口令。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整整8个女兵,高矮不齐、神色各异。
“你们都是新二十二师的吗?”我站在女兵列队前,扫视了一下这8个女兵问。
“是!”这支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竟然回答得很整齐。
“你叫什么名字?”我对排在第一位的女兵问。我必须记住她们的名字,以便掉队时便于呼叫和寻找。因而,我对这几个不熟悉的女兵逐个问去。
“李世湘”一个女兵立正回答。
李世湘长得单单瘦瘦,微喘着气,显得十分虚弱。她带着一副深度眼镜,仍然像一个学生。
“干什么的?”
“新二十二师师部的缅语翻译。”女兵回答道。
“呵!人才难得!”我打量一下她,“怎么没跟师部廖师长一起走?”
“掉队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扶了一下眼镜,轻微地喘着气。
“哪里人?”
“长沙人。"
“半个老乡。”
“你呢?”我对另一个个子较高的女兵问。
“师医疗队的护士长。”女兵立正回答道。
“叫什么名字?”
“赵庆香。”
“哪里人?”
“湖南邵阳人。”
“那是我们廖师长的正宗老乡了。”我笑了笑说:“我也是邵阳人。我们可不要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赵庆香浅浅一笑,说:“我在邵阳参军时廖师长就对我们说,我们‘宝庆佬’——邵阳人可没有掉泪的习惯。”说完,她微微昂了一下头。
剩下的几个女兵,看我这样随和,便主动自报了家门:
“我叫张志芳,师报译电员,湘乡人。”
“我叫朱清莲,师医疗队护士,湘潭人。”
“我叫何亚菲,师政治部宣传员,衡阳人。”
八个女兵的故事(3)
“呵!”我笑了,“都是湖南人,真是无湘不成军呀!”
我望着眼前这一排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衣、饿得皮包骨、头发长短不一的女兵,哈哈一笑:“这可真是名副其实了!”
“好!”我一声令下,“女兵们,现在,我命令你们跟着我过河。注意河水太急,很可能有人被河水卷走,谁要是万一被河水卷走,任何人千万不能去救,一去救,就会两人一起被洪水冲走。我是在资江河边长大的,对这激流太了解了。记住:这是纪律,也是命令,听见没有?”
“是!”女兵不整齐地回答道,声音有高有低。
我扛着竹竿,奋力向河心游去。凶猛的河水,已没过我的胸膛,一个个激浪向我袭来。不过,我有从小练就的水性,恶浪奈何我不得。
游到河心,我迎着激浪拼力站立下来,将手中的竹竿伸向岸边,命令道:“下水!”
邵阳籍的高个子护士赵庆香首先下水,她拉着我伸过去的竹竿,一步步略显胆怯地向我靠来,正要靠近我,上游一个激浪打来,将她打了个趔趄,但倒底也是资江边长大的,身子剧烈地晃了两晃,挺住了!她立刻伸手抓住竹竿,顶着激流慢慢一步一步向对岸移去……终于移到了对岸的浅滩,她成功了!我长长吁了一口气。
第二个、第三个,过去了。到第四个湘潭籍的护士朱清莲时,我体力有些不支,手打了一下晃,朱清莲抓着竹竿的手被甩开了,突然一个急浪打来,她“唰”的一下被急浪冲走,再也没有回来。
接着,我喘着气,奋力引渡过第五个女兵、第六个女兵。最后,第七个女兵何亚菲和第八个女兵邱清莲,看到前面的几个女兵都引渡过去了,有些着急,便两人一起扶着竹竿吃力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两个女兵在怒涛中着力不一,竹竿在汹涌的波涛中一晃一摇,我竭尽全力,双手紧攥着竹竿,体力几乎耗尽。突然一个巨浪打来,我们三人一起倒在滔滔的江里,我凭着熟练的水性,在激流中喘着气勉强游到对岸,何亚菲和邱清莲却永远留在了滔滔的江里……
渡过去的5个女兵立在河边,望着滔滔地江水,久久不愿离去。
“走!”我咬咬牙,命令道:“大部队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宿营了,我挥着砍刀,砍下一些芭蕉叶,给她们搭起了一个大一点的窝棚,还在她们旁边搭起了一个小一点的窝棚,给我自己住。
因为过河,她们的衣服都湿透了。
“将衣服烤一烤吧!这样穿着湿衣睡,会闹病的。”我建议道。
女兵们同意了我的建议,分别去找柴火。
不一会儿,一堆大火在窝棚边升起。因为我在场,她们不便脱衣,便围坐在火堆旁,烤着身上湿透的衣服。火光照映着她们由于长久饥饿而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和冻成灰绿色的双手。
八个女兵的故事(4)
女兵们默默地在烤着,没有一点声音。
渐渐地,大概是由于篝火的熏烤吧,她们脸上慢慢有了一点病态的血色,因而,情绪也略为好了一点。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饿不死人,但一个人的情绪却可以窒息死人。我想起了廖耀湘师长常给我讲的:“军可夺帅,但不可夺志。”
于是,我有意找了个话题,与她们聊了起来。
“王冬君,”我对“女作家”说,“打完日本以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吗?”王冬君从沉默中醒悟过来:“上大学,读中文系,当一名新闻记者,有可能的话争取当一名作家。”
提起上大学,小李丹兴趣来了,她连忙“揭露”着王冬君的“秘密”:“打倒日本鬼子以后,她还想跟我们廖师长一样,到法国留洋呢!说什么到法国学文学最好了,那儿出过什么雨果,出过什么巴扎尔克……”
“巴尔扎克!”我纠正道。
“巴扎尔克也好,巴尔扎克也好,”小李丹一点也不因为自己说错了名字而不好意思,“反正是出了很多作家吧!所以,她要去法国学文学。”
“是又怎么样,小妮子!”王冬君十分大方,“告诉你吧,大李,”她面对着我,把声音放低了:“到法国去学文学,还是廖师长向我建议的呢!”
“啊!”我确实有点惊异。
“有一次,廖师长无意中看到我在昆仑关会战后在师部小报上写的一首不像样的小诗,将我找了去,对这首小诗赞赏不已。说我的文学功底不浅啊!将来要送我到法国学文学,接着他用法文背了一首雨果的诗,然后亲自翻译成中文,朗诵给我听,真美!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么优美的诗。从那以后,我就真想等打走日本鬼子以后到法国去学文学。”
“只要努力,我想你一定能去成的。”我鼓励着。
“我早跟冬君姐约好了,”小李丹自告奋勇地说起来,“打垮日本鬼子以后呀!我跟她一起去法国。”
“你去法国干什么呀?”我故做惊讶地问。
“到巴黎去学芭蕾舞呀!”小李丹头儿一歪,十分认真地说,“你不知道,李上尉,芭蕾舞是巴黎发明的呀!”
“芭蕾舞产生于意大利。”我再次纠正道。
“这您就错啦,李上尉,芭蕾、巴黎,”她手儿一挥,“正因为芭蕾舞产生于巴黎,所以才叫芭蕾,而不叫意大利蕾,对吗?”
我“扑哧”一笑,她头一昂:“反正不管芭蕾舞诞生在哪儿吧!打倒日本鬼子以后,冬君姐到法国学文学,我就一定要跟她到巴黎去学芭蕾舞!”
八个女兵的故事(5)
“好,有意思!”我点点头,“你呢?我们的缅语翻译小姐?”我对满脸病容、带着深度眼镜的李世湘说。
“我嘛,”李世湘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还来缅甸当翻译,或者说,到北平大学东方语言系学习一个时期以后再来缅甸当翻译。虽然缅甸人目前暂时还对我们有一些误解,但我想,他们一旦了解事情真相以后,一定会支持和拥护我们的,我很喜欢缅甸的山山水水。”
“我呀!”高个子的护士长赵庆香昂昂头,插上嘴来,“打垮日本鬼子以后,可再也不到缅甸这个鬼地方来了,我要廖师长送我到湘雅医学院学医。听说他跟医学院院长很熟呢,保证一说就成。要我考可考不上,我还只上过初中呢!学好了医,我要当个好外科医士,再到部队来,为士兵们治病,部队太需要好的外科医生了!”
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语的文静的译电员张志芳,也被大家的谈话鼓起了热情,大概是因为经常译电报,将眼睛弄近视了,她带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她向后撩了一下辫子,轻言细语慢慢地说:“打垮日本鬼子以后,我就在当地邮电局当个报务员,再也不到部队来了,因为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需要我照顾。”
女兵们一边烤着湿湿的衣服,一边谈着自己的理想,随着这熊熊的火焰,女兵们的感情越来越炽热,轻声的充满憧憬的谈话越来越兴奋。她们忘了几十天米粒未沾的艰辛,她们忘了处处布满陷井和凶险的野人山,她们忘了随时可能遇到的不测,而在编织着自己美好和绚丽的理想。
人,是应当为理想而活着。
当天晚上宿营,女兵们美美睡了一觉,仿佛她们美好的理想,明天就能实现……
第二天,女兵们行起军来,步伐也有力多了,仿佛她们正在走向大学的课堂,或者在芭蕾舞练习大厅……有时,竟能听到女兵们久违的笑声。
作为“女兵队长”,我当然更加高兴,我带领着这群女兵,沿着小路向前行进着。
这几天,由于女兵们情绪较高,因而,行军速度也比较快。一路上,偶尔也能听到她们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一天晚上宿营,我照例在她们窝棚边搭了一个小窝棚。
女兵窝棚里传出了女兵们均匀的鼾声,这是我很久没有听到的了。
突然,女兵窝棚旁闪出一个黑影。我一惊,提起砍刀,吼道:“谁?”
“我。”一个30多岁的老兵在女兵的窝棚外停了下来,“李干事,你还没有睡呀?”
“嗯,”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怎么还没有睡,明天清早就要行军呀!”
“我睡不着。”他嗫嚅着,“我已经跟着你们几天了。”
八个女兵的故事(6)
“啊?”我更为吃惊,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李干事,你能送一个给我用用吗?”
“送什么?”
“你带的女兵呀!”
“啪!”我一砍刀背打去,“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是人吗?”
老兵用左手捂着被砍痛的右手,呜呜哭了起来:“不送就不送,你怎么打人啊?”
“好,”我举起砍刀,“我再送你一刀!”
老兵抱着头,窜进了黑森森的密林里。
我气得一晚都没有睡觉,唉!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啊!
女兵们第二天起来,问昨天晚上窝棚外闹哄哄的,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苦笑了一下,说:“来了一头野猪,我将它赶跑了!”
女兵们埋怨开了:“唉!把我们叫起来,一块将这头野猪逮着,我们这一个星期都不用吃草根、刨树皮啦!”
我望着这群衣服褴褛、饥不择食的女兵,能说什么呢?
我挥着砍刀,向前迈进,女兵们紧紧跟在我后面。
忽然,我发现前方老远老远的地方,一颗大树上挂着满树鲜红的野果,我忙向这群饥饿的女兵呼喊着:“快向前跑呀,你们看前面树上挂的是什么?”
饥饿已极的女兵,看着前面树上挂着这么多鲜红的野果,喘着气,不要命地向前跑着,跑到树下,每个人都摘了满怀的野果。吃饱以后分野果储备时,这才发现,身体十分虚弱的缅语翻译李世湘不见了。
“李世湘呢?”小李丹惊叫起来。
我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马上领着她们往回找。
找了很远,终于找着了:脸色惨白的李世湘倒在一棵大树下的乱草中,她的脸已被巨蚊吃去一半,身上爬满了蚂蟥。
她再也起不来了,再也不能到缅甸当缅语翻译了!小李丹扶着这棵大树,放声痛哭!
我用尽最大地力气,在小李丹扶着的大树下挖了一个坑将李世湘埋了进去,然后砍了一棵树,做了一块牌,上面写着:“中国女兵李世湘,遵照她的遗愿,永远留在了缅甸。”我们在她简朴的墓前,放了刚刚采来的一堆鲜红的野果,深深地三鞠躬,然后转身重新踏上征途。
李世湘的牺牲,给我们这个小集体带来一种十分灰暗的影响。每个人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在想:我能不能走出野人山?我会不会像李世湘一样,带着自己美好的理想留在这荒蛮的野人山?
“李干事”在默默的行军中,大个子护士赵庆香说话了,“我看我们是不是分成两个组,这样更便于照顾,掉队了也容易发现。不过,这两组要紧紧跟在一起。”
“这个主意很好。”我说,“我和赵庆香、王冬君一组,在前面开路。张志芳、小李丹一组殿后,距离不要拉得太远,上路!”
八个女兵的故事(7)
我们分成两个组,艰难地向前走着,路上不断出现东倒西歪的尸体,说明我们的路没有走错。
突然,我身后响起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喊声:“哎哟,我的眼镜掉了!”是译电员张志芳的声音。我马上停止砍树,向后面跑去,只见张志芳由于掉了眼镜,在四周到处乱摸着,小李丹则在帮着四处寻找,我也加入帮助寻找的队伍。
“啊!找着了!”小李丹指着一堆草丛,眼镜在草丛中闪着幽暗的光泽。小李丹飞快向草丛跑去。
“哗!”一声闷响,小李丹一下就不见了。
原来,草丛下是一个野人山特有的万丈深渊,任何人掉下去,都无法生还。小李丹,就这样没留下一句话,无声地留在了莽莽的野人山底。
张志芳失声痛哭,我去牵她赶前面的队伍,她甩开我的手,立在深渊边,不肯跟我走。
“小李丹!”她对着深渊呼喊着,回音在森林中回荡着,凄惋而悲切,一直传到很远,很远……
一直到她喊累了,我才使劲拖着她,向前面的队伍赶去。
我们这支队伍,现在只剩下4个人了。我说:“赵庆香,你体力稍微比她们强一些,你就牵着张志芳走吧!我跟王冬君在前面开路。”
我仍然努力挥着砍刀,走在最前面,可由于几天来只啃点树皮、吃点草根,手越来越没有劲了,有时举起砍刀,虚汗直流,只得又将砍刀放了下来。
王冬君要接过我的砍刀去砍树开路。
我苦笑了一下,说:“你能跟上我,就不错了!”
我们坐下来,在一堆灌木丛中喘息着。
忽然,我们听到远处灌木丛中传来微弱沉闷的呼救声。
我和王冬君立刻喘息着跑了过去。
赵庆香和张志芳一齐倒在地上,赵庆香已经不省人事,张志芳还能说话。
她躺在草地上,断断续续对我们说:“我们一起往前走,赵庆香大姐看到前面芭蕉树上有一串野芭蕉,便对我说,你丢了眼镜看不见,在这儿待着,我去前面将那串野芭蕉采来。我们已经两天什么也没进肚子了,饿得眼睛直冒金星。”
“庆香姐走后不久,便传来她一声惨痛的‘哎哟’声。我知道出事了。我摸索着向她身边爬去,好不容易才爬到她的身边。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告诉我,她被毒蛇咬了。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告诉我,被毒蛇咬了,用嘴将毒液吮出来,就有得救的可能。于是,我在她身上到处乱摸,终于在脚背上摸到了几颗毒牙的印子,我俯下身去吮吸,但看样子,庆香姐越来越不行了……”张志芳说话声越来越弱,最后终于说不出话来,由于吮吸,她已中毒。
我赶忙要王冬君去找水来给张志芳喝,我马上俯下身去,对着赵庆香的伤口吮吸起来。还没吸几口,我的舌头便发麻,最后,我也不省人事。待我醒过来,只见王冬君在我身边“嘤嘤”地哭泣着,我起身一看,赵庆香和张志芳已经满身发紫,死在我的身边。
八个女兵的故事(8)
看见我醒过来,王冬君放声痛哭起来。
我用砍刀在赵庆香和张志芳身边挖了两个土坑,将她们掩埋起来。王冬君呆呆地坐在坟堆旁,不肯起身,没有哭声,没有叹息,怎么劝说,她也不肯离开。我只得砍来几片芭蕉叶,在离坟堆不远的地方搭起两个窝棚。
王冬君坐在坟旁的窝棚里,咽咽地哭了半夜。
第二天早晨,我到她的窝棚外等,她没有起来。再等,还没有起来。我敲了敲窝棚,没有回音,再敲,还是没有回音。我拉开窝棚一看,竟没有人。
出事了,我马上四处去找。最后,在河畔的浅滩上找到了她的尸体。
她投河自尽了!
我用砍刀在河旁挖了一个坑,默默将她掩埋了。
廖耀湘师长的8个女兵,就这样无声地葬身在这野人山的苍山莽林之间……
一望无垠的大海,在津黑的夜幕下象摇篮似的微微晃动着。海天一片寂静。突然,海面上亮起了一个微弱的光团--这是渔民启介在小船上开亮了电筒,查看撒在海上的渔网。启介家世代以打鱼为业,他勤劳,为人也很正立,因而很受人尊敬。启介已经成家了,老婆名叫阿汀。阿汀有一身好水性,是个出色的海女,她潜海采贝、挖鲍色,从不空手而归。他俩虽然结婚不久,但夫唱妇随,小日子倒过得十分热火。
也许今天夜里是个撒网捕鱼的好日子,启介独自驾着渔船下海去。他撒下渔网,颇为自得地扭开收音机听了一会儿音乐,以此驱散困意。在离启介不远的海面上还有一只小船,隐约可见船上有一个垂钓的人影。启介觉得这垂钓的家伙一定是个外行,因为在离堤岸太远的海而上是很难钓到鱼的。他大声向那人叫唤着,指点他把船往里划一些。可是那垂钓者听到喊声却无动于衷。“傻瓜蛋!你这样到天亮也钓不到一条小鱼!”启介骂了一声,就不再理会了。蓦地,他听到一阵马达的轰响,抬起头只见一艘大渔船“突突”地从远处驶来。他怕这渔船驶进自己撒网的区域,冲着这船叫起来:“喂!你们瞎了眼啦!我这儿下着网呢!”
大渔船并没有向他驶来,而是朝着那垂钓者的小船猛力驶去。一眨眼,大渔船已经靠近了垂钓者的小船。启介远远看去,只见从大渔船上突然朝那垂钓者的小船抛下了一团火球,随即就发生一声爆炸的巨响。那垂钓者被抛上了天空,小船淹没在熊熊火海之中。
启介吓呆了,他直愣愣地不敢发出声响,在火光中只见大船上的几个男人正四下张望。启介怕被他们发现,慌忙地趴下了身子。
大渔船很快就转舵全速离去。海面上,那一大团火球已经熄灭,水面上漂着七零八落的小船的残躯。启介无心再收网捞鱼,悻悻然划着船回去了。
这个被葬身大海的人叫下川,是关西观光开发公司的经理。
宫本土木建筑公司的总经理声称要在这个海边建造一个规模宏大的游乐场,征买土地的事就是交给下川操办的,但这事还没有眉目,下川就被暗害了。宫本似乎还不知道这事,他和本镇的镇长,以及渔协会长还在等着下川商谈业务。宫本是本地的一个大建筑商,在他筹划建造大游乐场之前,已在这个小镇上建造了一个了望塔,本想以此招揽游客前来浏览海边景色,可事与愿违,白了望塔竣工以来,参观者寥寥无几。这样下去,就是二十年也捞不回建造了望塔的成
本。因此,宫本才想到了修缮的计划。但是,这里以渔业为生计的渔户们都不愿改变自己的生活。尽管镇长和渔协会长在与宫本私下做着交易,然而要从渔户那征得土地也还是困难重重。
下川失踪的事终于在渔户中议论开来了。在渔协事务所里,海女们在把自己下海采来的鲍鱼和其他海贝交给办事员验收。阿汀也在排着队等候,一边却留心地竖起耳朵窥听启介和办事员在说些什么。
“真的?怎么没听说起!”办事员听了启介的话,不敢相信地眨巴着眼睛,“尸体怎么也没浮上来?这事故有些蹊跷。”
“不是事故,那家伙是被谋杀的!”启介语气肯定,屋里的人全都听见了。
“喂,你说什么死呀杀的!你还想不想顺顺当当地打鱼,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凭着女人的敏感,阿汀知道启介那天看到的一幕是件怪事,但她怕祸从口出,赶紧打断了启介的话。可是启介十分固执,他不听老婆的劝阻,一定要渔协把这件事查查清楚。
启介亲眼看见下川被谋杀的事,很快传到了宫本那里。木来,启介极力反对在镇上建造游乐场,宫木就对他不满,现在他觉得启介又要抓住下川的死来煽动渔户的情绪,因此更怀恨在心。好在他儿子祥平和启介是高中时的同学,和启介关系还不错,他想让祥平去找启介谈谈。
祥平虽是宫本的亲生子,但与宫本的感情极不融洽。平时,宫本让儿子经营一个快餐馆,至于其他的事,根本不让祥平过问,现在不得已才要祥平帮自己的忙。祥平虽然对父亲深为不满,
但他毕竟是宫本的儿子,还是试着为父亲去操办这件事情。
第二天,祥平把启介请到了自己的快餐馆里。餐馆里声音嘈杂,不少顾容一边喝着酒,一边兴致十足地手持麦克风合著录音机里的音乐唱起歌来。启介则和几个渔民谈论着宫本征购土地的事。他是个顽固的反对派,根本不相信宫本的作为能给镇上渔民带来好处。
启介吼着喉咙冲着祥平说道:“祥平,转告你老子,他造了望塔已经够折腾了,还想建什么游乐场,让渔民的老婆闺女光着身子游泳吗?告诉他,我们不答应!要是惹得地藏菩萨发火,招来暴风雨,就他妈全毁啦!”说完愤然离席,跑出了快餐馆。因为多喝了,启介走路踉踉跄跄的,嘴里还在罗嗦地泄着心里的积愤。祥平冲出去扶住启介,并叫了辆出租汽车把启介送回了家。
阿汀在家里已经睡下了,当祥平把醉成一滩泥似的启介送回来时,她只得再起身伺候男人。她端了碗凉水让启介喝下去,然后温存地劝启介快点睡觉。
“阿汀,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启介突然搂着妻子问。
“你还想着那条小船的事吗?”
启介点着头,还要阿汀回答他的问题,“你说,我死了你怎么办?”
“我就再找个不喝酒的男人。”阿汀玩笑地回敬丈夫说。
“真的吗?”他见阿汀微笑地瞧着自己,不无认真地又说道:“你要是真再嫁人,我每天晚上就变成鬼来找你!”
“我要是死了呢?你怎泛办了”阿汀反问丈夫。可是启介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启介真是个倔强的男子汉,他非要把那个垂钓者的死弄个水落石出不可。第二天一早,他就硬拉看阿汀出海,要去打扮死者的证据。阿汀把潜水镜扣在眼上,脸上浮出了一丝苦笑:“启介,万一我上不来,你可别再娶呵!”
启介被逗乐了,“傻瓜!这话应该是我说给你的。”
夫妇俩尽管是在开玩笑,但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总觉着不舒服,都似乎有种不样的预感。
“启介,你今天真休贴人,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阿汀说完,纵身跃入海中。
她的身体悠悠地往下沉,湍急的水流把她冲出去好远,待沉到海底,便开始搜寻起来。阿汀憋
足气,在礁石丛中爬行着,总不见什么可疑物。一会儿,她感觉氧气不够用了,就拽了拽身上的保险绳,告诉启介把自己拉上水面。可是半天都不见反应,阿汀只得自己往上游了。就在她将要游出水面时,阿汀突然看见一个人的身体在悠悠地往水下沉来。定神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个人正是启介,他的胸膛上插着一根鱼梭,身上还绑着铅坠。一股急流冲来,便把启介的尸体冲到远处的礁石后面不见了。阿汀拚命向上浮,但她身上的保险绳和启介的尸体连在一起,怎么也挣脱不掉。
这时,海面上一艘船猛力驶来,当这船靠近阿汀上方时,“嗖”的一声朝,汀方向飞来一根鱼梭。幸好,鱼梭只射在阿汀的手臂上,她才幸免不死。阿汀挣扎着浮上水面,早已看不见船的影子。阳光下的海面泛着耀限刺目的光芒,象平时一样的宁静。昏迷过去的阿汀,听凭海浪把她送到别处去。
傍晚时分,阿汀才在一个岩石丛中醒来。她望着远处被夕阳映得通红的了望塔,摇晃着身体站立起来,一只胳膊还淌着血。她抖着肩励哭了一阵,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岸上。在一家旧货商店的门前,阿汀恳求女店主让她打个电话给警察局。
“阿汀,这就对拉!还是早点自首赎罪好哇!”女店主这样说。
阿汀惊呆了,这才知道,人们已经在谣传说她杀死了启介,而且警察局正在缉拿她。
“胡说!我丈夫是被人杀死的,我也差点就丧命了!”阿汀放下电话,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女店主并不听阿汀的话,拿起电话拨着警察局的号码。
阿汀知道自己有口难辩了,转过身拔腿就跑。不一会儿,就听见街上响起警车的笛声。阿汀躲在一处,目送着警车从身边开过,不知道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才好。
入夜,阿汀象条影子似的躲来躲去,最后才下决心打电话给启介的同学祥平。
祥平带了些衣物和药品来见阿汀。他很同情阿汀的不幸,劝阿汀先到渡鹿野岛去避一避,因为那里没有警察,而且那岛上有一家快餐馆的老板娘是他的朋友,可以帮助河汀。阿汀别无选择,只能听从祥平的安排,随他上了渡鹿野岛,在一个叫夏子的老板娘那里暂时栖下身来。
这个夏子老板娘表面上开了个快餐馆,实际暗地里是在经营妓院的生意。阿汀住在这里,时常听到那些嫖客和招待女的呢言亵语,她无法回避,总是躲在黑暗里消磨时光。
再说祥平虽然帮了阿汀的忙,但启介的死对他还是个谜。他不相信谣传说的启介是阿汀杀死的,然而凶手到底是谁呢?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杀害启介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宫木。原来宫本本想以营建游乐场来赚大钱,可是造了了望塔后,生意并不兴隆。于是,他就和近机电力股份公司做上了交易,他们要在这里建造核电厂。为了做成这笔交易,近机电力公司派人杀了下川,但没想到却被启介偶然看到。宫本一心想和近机公司做成交易,不能不杀启介灭口,以绝后患。
“这些秘密你都知道了,能守口如瓶吗?”宫本的目光逼视着祥平,厉声地问道。
尽管祥平极不满意自己的父亲,但在这种事情上,他除了守口如瓶以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阿汀在渡鹿野岛熬过了几天。她整日整夜在等着祥平等电话。在自己的家乡,她已成了家喻户晓的杀夫凶手,只有祥平还信任她。想到祥平毕竟是启介的同学,阿汀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了,可是祥平一直没有电话来,这使她万分焦急。住在夏子老板娘这里,她既不愿堕入招待女的行列,自然时常要遭到夏子的白眼。“我管她吃住,总要有些不好意思吧,只吃不做,也不知害臊!”阿汀已经多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可是她在这儿孤人只身,举目无亲,每天象度日如年似的难熬。
这天,夏子又带着那些招待女揽客去了。家里只留下阿汀一人,她便迫不及待地抓紧时机给祥平挂了个电话。
祥平家里,宫本正、渔协会长和近机电力公司的人在谈征地的事情。听到电话铃声,宫本就顺手接了。宫本问了对方的姓名,阿汀支吾着不肯通报,他只得叫来祥平听电话。待渔协会长和近机公司的人走后,他才又突然想起问祥平:“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祥平不想和父亲纠缠,没好声气地说:“是未婚妻,我会告诉你的。”说完准备离去,却又被宫本叫住了.
“这声音我听着耳熟!以前似乎也打来过电话……对了,除掉启介的那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祥平,她是不是启介那个叫阿汀的老婆?”宫本见祥平不再否认,进一步威胁说:“我警告你,你如果不注意自己的行为,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很可能落得个和下川、启介同样的下场!”说罢,他哼哼地走了出去。祥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无所适从地闭上眼睛,显得十分痛苦。少顷,他拿出一瓶威士忌,嘴对着酒瓶咕嘟咕嘟地狂饮起来。
第二天,祥平上了渡鹿野岛去见阿汀,可是他已经全无帮助之意了。尽管阿汀说尽恳切的话,他只是一个劲地打哈哈,眼睛却不停地在阿汀身上看来看去,忽然,他一下抱住了阿汀的腰,把她紧紧地楼在怀里。
“你……你干什么?别这样--”阿汀喘着气挣扎着。
“闹着玩,闹着玩呢……”祥平仍不放松,手在阿汀身上乱摸着。
阿汀极力想摆脱祥平的抚摸,但不一会儿身体竟不自觉地也兴奋起来,软瘫在祥平的怀里,听凭他疯狂地玩弄着。
祥平的兽性发泄了一阵后,劝阿汀道:“你还是上别处去躲躲吧,越远的地方越好。”
可是阿汀一心想要弄清丈夫的死因,哪里会接受这个主意。气得样平立即扬长而去,跨出门时他象是自言自话地说了句:“你不想离开,我父亲还不定怎样收拾你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祥平离开时丢下的那句话使阿汀不能忘怀。为了弄清真相,她决当招待女,为的是能参加宫本在渡鹿野岛举行的宴会。
在观光旅馆里,宫本在宴会上出丑似地手握麦克风,合着乐曲唱起了民谣。阿汀成立了招待女,端着啤酒四处斟酒,一边偷偷窥视宫本的神色。当她走到宴席末端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短发男人突然招呼阿汀过去。
“晚上准备好陪谁过夜吗?”短发男人汕笑着,象要打阿汀主意似的。
阿汀起先还很踌躇,但听说短发男人是宫本公司的职员,便允诺晚上和他过夜。
短发男人淫笑着把酒杯送到阿汀的嘴边,阿汀心里打着自己的主意,地把酒一饮而尽了。
可是夏子老板娘却提醒阿汀说:“和这样野乎乎的男人过夜,你行吗?”
“没事儿里”阿汀回答。
夏子要的是钱,她叮嘱阿汀留点意,就不再多管了。
阿汀把短发男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进门,那家伙就一屁股坐在被子上,等着阿汀上床来。可是阿汀却坐在他对面慢悠悠地问他话:“有件事我想跟你打听一下……”
“先玩一会不行吗?”那家伙显得不耐烦地。
阿汀执意不从:“不,我要先问问。”
“好吧!答完了你可得听我的!”
阿汀故作不知地问起了启介被杀的事来。那家伙哪里知道问这话的人就是启介的老婆,信口开河地说出了真相。
原来,宫本要杀人灭口,雇人要把启介夫妇全都干掉,没想到却让阿汀幸免了,于是便顺水推舟,把杀死启介的罪名栽到了阿汀的身上。
“问完了吧?”那家伙急不可待。
阿汀却呆滞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半晌才点了点头。
“那好,现在你该听我的了。把衣服脱掉!”他命令似地要阿汀把衣服全部脱光。
阿汀只得顺从,全身上下脱得一丝不挂,只有裸露的手臂缠着一圈绷带。
“过来!”那家伙馋涎欲滴,把阿汀拉进怀里,突然讲起她的名字来:“妈的,那儿子比老子还坏!象阿汀小姐这样漂亮的玉体,叫我毁掉,不是太可惜了!”
阿汀大吃一惊,不知他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她张着疑惑的眼睛问道:“你是说祥平先生让你来杀我!”
短发男人讨好地点着头,还拿出几张照片来给阿汀着。原来这是祥平在启介死之前,为他们夫妇照的。
“是他告诉我说,臂膊上受伤的女人就是阿汀。”他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把阿汀推在了床上。
“把灯熄掉!”阿汀烦操地叫着,随后屋子里便黑暗无光了。
那家伙只想着发泄他的兽性,却不知这时阿汀在悄悄地用手勾过一条毛巾。
就在他到达高潮,将一股火热的液体送入阿汀体内的刹那,阿汀猛地用毛巾缠住他的脖子,死死地勒紧着。
短发男人一边挣扎,一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来,可又披眼明手快的阿汀夺了过去。阿汀不顾一切地握着短刀,狠命地朝那家伙身上扎了几下,痛得他满地打滚,不多久就倒在血泊中死了。
第二天一早,在这个恢复了宁静、充满着血腥味的房间里,阿汀失神似地端坐着,嘴里还在喃喃说着:“启介,你就是被核电厂这个破玩艺儿送了命……”
倏然,她从窗口望去,只见宫本一行己经登船准备离岛。阿汀顿时两眼充血,象弹簧似的跳了起来冲出了旅馆,下意识地要去找宫本报仇。可是汽船早已远去。阿汀伫立在海边,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怒火。这时,夏子老板娘已经发现阿汀杀了人,正和几个壮汉朝海边奔来。阿汀回头瞥见他们追来,便纵身跳入大海,潜水逃去了。
第二天,天下着雪阵雨,豆大的雨点僻哪啪啪地打在屋顶上。宫本坐在自家阳台上悠然自得地喝着啤酒,他刚游过泳,头上还戴着水手帽。天虽然在下着雷阵雨,但太阳并没有隐去。阳光依然把游泳池的水照得粼粼闪光。
宫本喝着酒,一边哼着小曲,蓦地,他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原来他看见在游泳池的另一端站着浑身涅透的阿汀。
只见阿汀眼里闪着如火的光芒,湿湿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勾出海女那特有的强健的休魄,好象每一处都积蓄着复仇的力量。
宫本知道来者不善,他怔怔地站起来。阿汀却已冲到了他的面前,“还我丈夫!还给我!”阿汀声色俱厉,逼迫着宫本。
宫本终于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怯懦毫无必要,他要以凌厉的攻势压倒阿汀复仇的火焰。“你疯了!象你和你丈夫这种人,还是趁早死了的好,这样别人才会得到幸福!警察到处在抓你,你还是快去死吧!”他向阿汀威协着。可是他低估了一个濒临绝望的女人的力量,他并没有吓倒阿汀。
阿汀扑上去死死抓住他的胸襟,嘴里不停地骂着:“刽子手!杀人犯!”
两人扭打着,突然落到了游泳池里。阿汀这下可是蛟龙得水。她拿出海女的本领,把宫本不住地往水里拖。宫本大口大口地灌着水,在水中挣扎着,可是,他毕竟不是海女的对手。一会儿,水面就恢复了平静。阿汀喘着气爬上水池,在她身后,宫本的尸体也慢慢地浮了上来。
宫本死了,似乎是死于游泳事故,他的家业自然一下成了祥平的财产。祥平为父亲举行了休面的葬礼。然而祥平对自己父亲的作为一清二楚,他知道宫本一定是死于阿汀之手。不知是要报杀父之仇,还是因为他要继承父业完成那笔交易,总之,他也一心要除掉阿汀。
在送葬的这天,祥平坐在一辆车上,一眼石见混在吊丧队伍里的阿汀,便叫司机盯在她后面。当汽车靠近阿汀身边时,从车上突然撒下一张大网,套住了阿汀。然后,从车上跳下几个大汉,七手八脚地把阿汀捆扎起来,仍用那张网覃住她,并且抬到一处断崖峭壁的地方,把她扔进了大海。裹在网中的阿汀在海水中慢慢沉落下去,尽管她扭着身体拚命挣孔,似却无济于事……
祥平以为把阿汀扔到海底,就可以了此冤案,也就能够保住自己继承的那笔遗产了。他并不愿和近机电力公司再合作下去,准备在核电厂的开工典礼之后就和他们分道扬镳。然而,近机电力公司有众议院议员花冈大治作后台,他们原本只利用宫本公司,等利用完毕,祥平也要被以谋害阿汀的罪名送进警察局。
开工典礼这天,小镇上爆竹声声,鼓乐不断,到处可以看见“庆祝核电站开工典礼”、“欢迎众议院议员花冈大治先生”的标语。在通往工地的路上,一辆敞篷车上有几个装扮成人鱼的姑娘向街上撒发传单。跟在敞篷车后一的轿车里坐着花冈和祥平。花冈满面春风,不时地向街道两旁的人群挥手致意,祥平则满脸阴沉,默默地坐在边上。
与此同时,一个人蹒跚着从海滩走上岸来--这就是大难不死的阿汀。她已精疲力尽,艰难地挪着脚步,没走几步,就倒在了沙滩上。海风一阵阵吹来,带着大海的腥味。然而,海边却看不到打渔的人影,那一排排渔女的小屋,早已被人用木条封死了,有的小屋连屋顶都掀去了。不远处一堵高墙圈进了许多的空间。海滩的中央盗立着一坎赫然醒目的大木牌,木牌上以警告的口吻写着“无关者严禁入内”几个大字。渔民们祖祖辈辈赖以为生的海滨,如今变成了这幅凄凉不堪的萧条景象。阿汀卧在沙滩上,抬起痛苦的脸,茫然地环顾着一切,热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她突然号陶大哭起来,一颗顺泪珠滴落在苦涩的海滩上。
开工典礼热闹了一天,晚上还要在海上了望塔上举行欢迎花冈大治的晚会。
阿汀在海边破旧的小屋里呆过了一天。到了傍晚,她换上了游泳衣,用啤酒瓶的碎片,把自己的头发削得短短的,一边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来暴风雨吧!……让猛烈的暴风雨把大海掀翻,把陆地捣个稀巴烂吧!……”然后,她抓起两把鱼叉朝海边的岩石上攀去。她艰难地攀上了岩顶,朝下着去,只见岩下的停车场上停着密密麻麻的车辆,前来参加晚会的人络绎不绝地穿过人行隧道走入了望塔。
了望塔的观览室里灯火辉煌,把外面的海水照得通亮,在里面可以看见海中的鱼在来回游弋。一会儿。有一群半裸着身体的姑娘突然出现在海里,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她们在水里做着极富性感的表演。参观的人不断发出惊叹的嘘声,只有祥平仍显得无聊地坐在一边。
这时,阿汀已经来到停车场。并一步一步向通往了望塔的大桥爬去,最后混进了观览室。
正在兴致勃勃地观看水中表演的客人们,突然看到手持渔叉的阿汀满脸杀气地出现在面前,顿时慌作一团,纷纷逃窜。阿汀手持渔叉逢人便刺。片刻,观览室里就尸横遍地,血溅如流。
阿汀正杀得起劲,花冈撞了进来,被她迎面一刺就一命呜呼了。镇长和近机电力公司的一些头面人物也先后被阿汀刺倒在地。
突然,祥平出现了,他脸上露出怯儒的笑容,做出求饶的样子。阿汀稍有犹豫,旋即狠心向祥平刺了过去。
暴风雨果然来了!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倾泻了下来,顿时,天昏地暗。
警察闻讯赶来,向阿汀包围过去。阿汀缓缓抬起头来,倏然间,她似乎什么都石不见了,面对狂涛汹涌的大海,她依然伫立着,一动不动。须臾,阿汀终于清醒过来,在这个世间,无她立足之地,只有大海向她召唤--她跨出桥栏,纵身一跃,跳入了浊浪之中。
话说1918年2月,也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军队占领了乌克兰,成立了“乌克兰共和国”。
1918年6月29日下午,乌克兰的沃罗比耀甫卡村里闹翻了天。以木匠谢维林为首的130条好汉,用马刀袭击了德国侵略者。他们砍瓜切菜似地砍杀德国兵和乌克兰反动的海达马克骑兵队,杀得他们人仰马翻。丧魂落魄的敌人在菜园子的葵花丛中和麦地里东窜西逃。但是,过不了多久,德国人来报复了,于是,这些个小伙子只好骑上马,告别了亲人,纷纷去投奔乌克兰的英雄肖尔斯。
就在乌克兰契尔尼戈夫省北部的乌涅恰镇近郊,德军和肖尔斯领导的波艮团队对峙着,中间相距仅3公里。德军的那边打着一个木桩,上面用德文写着“乌克兰共和国”。而这边,在烟雾弥漫的暗灰色的树丛旁边,则站着一个哨兵。
突然,树丛在动,哨兵喝道:“站住!喂,什么人?”几个浑身湿透、衣衫褴褛、打着赤脚的庄稼汉走了出来。他们回答道:“是游击队员!肖尔斯在这里吗?”哨兵喝道:“证件!” 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像是带队的,他因为睡眠不足两眼红肿,走到跟前,说:“同志,我们的证件各式各样的都有。有白匪盖特曼和彼特留拉的,也有德国人的。本人是德国人的。” “那你拿出来瞧瞧!”这个游击队员掀起湿衬衫转过身去,背冲着哨兵,只见他的背上满是步枪通条抽击的伤痕。哨兵说:“进去吧!”天亮前,来投奔的人一股接着一股。
天亮后,一大群游击队员站在乌涅恰车站的一栋小房跟前,有人在喊:“立正!波艮团指挥员肖尔斯同志来了!”游击队员们静了下来,许多人还赶紧整理简陋的衣着。肖尔斯出来了,他微笑着站在木台阶前。他使许多人都感到吃惊,因为这位令敌人闻风丧胆、赫赫大名的指挥员,竟是这样一个23岁的年轻人。他中等个儿,清瘦而结实,留一撮淡黄色的小胡子。他身穿短皮袄,不佩马刀,只在腰间持一支勃朗宁小手枪。他并未提高嗓门,说道:“你们好,同志们!”大伙回答:“你好!”肖尔斯欢迎他们的到来,接着告诉他们,白色恐怖就得用战斗来对付,小股的游击队是消灭不了敌人的,需要建立正规的红军,因此,他们得接受军训。
几天后,在一条昏暗的胡同里,有一伙游击队在对肖尔斯团队严格的纪律深感不满,为首者是一个轻浮的小伙子,名叫罗果夫。他在煽动他的同伙:“我问你们,革了命没有?革了,可是结果呢?还不是整天开步走,喝荞麦汤。告诉你们,肖尔斯是要恢复旧制度,他是什么人?他是沙皇军队的上校!”还有几个人也赞成他的看法。他们说:“是呀,这个坏蛋,他自己就像沙皇。
留一撮小胡子,跟沙皇一模一样!”罗果夫曾装病不参加军训,而肖尔斯不准假,对此,他耿耿于怀。他在造谣,说有人告诉他,电台在广播,昨天彼得格勒的工人们推翻了布尔什维克,增加了粮饷,还实行了选举制。他气势汹汹地提出质问:“昨天军事法庭把依瓦什枪毙了,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一个金烟盒吗?”有人问:“就是那个演员身上搜出来的金烟盒么?”罗果夫说:“正是。为了革命,他连一只烟盒都舍不得!”接着,他们窃窃私语,说德同人悬赏肖尔斯的脑袋,出十万卢布呢。为了钱,为了自己的私仇,他
们打算有所行动了。
天黑了,突然窗外响起了零乱的枪声。肖尔斯掏出左轮手枪,放在桌上。
门蓦地敞开了,闯进4个手持武器的游击队员,为首的正是罗果夫。他阴不阴阳不阳地说:“指挥员同志,交出您的证件来!”肖尔斯头也不抬,沉着地说:“你们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前几天你不是把我们拘留起来了吗?”一个小伙子颇有礼貌地抓起桌上的手枪,说:“有人把我们放出来了,上校先生。您被逮捕了。”肖尔斯道:“给我走开,回到监房里去,听见了吗?”这时,外面的枪声未停。有人用枪丘敲了敲百叶窗,叫道:“快,快快,你们被包围了!”肖尔斯站了起来,说:“好吧,证件在这里。”说着,他走近橱柜,打开橱门,猛然抓起一个手雷,转身朝这4个家伙吼了一声:“滚!”这4个人吓得屁滚尿流,踉踉跄跄夺门而逃。其实,肖尔斯手里的那颗手雷并没有装雷管。
1.一闪而过的魔影
学院下发通知,下周二,开始野外生存训练考试,考试的具体内容和地点,没有向学员告知。
星期一下午,毕业班学员全部被空运到昆明机场。在昆明休息一个夜晚后,第二天早上,学员们准时在机场集合。学院政委正式宣布,野外生存训练马上开始,每人携带战斗武器,分发二十发子弹、二颗手榴弹、二枚信号弹、一架军用望远镜、大小军刀各一把、一个军用饭盒、一张军用地图、一个卫星定位仪和一部手机,但手机的设定是只能拨打一次电话,且通话时间限定在一分钟内。参加考试的学员,将被直升飞机分别送往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没有人烟,没有食物,也没有任何人的帮助,瘴气密布,虎豹出没,各种危险都有可能随时出现。参加考试的学员们,将要在这种险象环生的荒芜环境中生存一个星期,然后到一个指定的地点集合,返回学院。
学员们上飞机后,按规定被分别装进一个棉布袋,然后扎紧布袋口,被降落在被指定地点。
王小龙是最后一个被单独抛下的学员。
王小龙着陆后,迅速用军刀割开棉袋,从棉袋内钻出来,拿出卫星定位仪和军用地图,测定自己所处的位置。卫星定位仪显示,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东经104度××分和北纬23度××分的交叉点上,军用地图表示,此处是野人山的黄金谷,是我国云南与缅甸、老挝三国交界处的一个原始森林,翻过黄金谷,就到了历史遗存的三国有争议地带“金三角”。被空运到这里进行野外生存训练考试,生存的难度极限就更大了。要在这里平安地生存一个星期,首先就是要有保证生存的食物和火种,然后才是对付其它随时可能出现的各种危险。
王小龙定准自己所处的位置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找食物。当然,他并没有忘记带上曾经装自己的棉袋。这条棉袋,虽然是空运时的一个禁闭道具,但在一个星期的生存训练中,也将是他度过夜晚防寒的睡袋。
王小龙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能充饥的多种山野菜。但光有野菜充饥不行,它保证不了与野兽或其它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相搏斗时所需要的体力,要保证自己的体力不受大的损伤,还必须储备至少够一周食用的肉类食物。
王小龙在丛林中找了一些细腻且有韧性的藤条,在辨认出的野兔、小鸟常出没的陆地和树上下上套子,自己再记上记号。王小龙所下的套子,是山里人捕猎常用的一种活套子,猎物一旦钻进去,有进无回,百发百中,套无虚下。
王小龙正在下套子的时候,冷不防从草丛中窜出一条大蛇,王小龙在听到草丛中有轻微响声的时候,已经快速闪开了。大蛇扑空后,竖起一尺多高的半截身子,口中吐着血红的芯子,充分显示着一个幽灵杀手的威严和狰狞。王小龙则想,你来得正好,这不是我正需要的食物吗!在大蛇发起第二次攻击的时候,王小龙手中的藤条似一条长鞭,“呼”地一声朝大蛇打去,大蛇身子一卷,躲过打来的藤鞭的同时,半条竖起的蛇身也贴近了王小龙。蛇快,王小龙的手更快,就在大蛇贴近王小龙的瞬间,王小龙的右手抓住了大蛇的七寸,左脚踩住蛇身,双手用力一拉,大蛇死了。
王小龙用手掂量了一下,这条蛇,足有四斤重,削皮去脏之后,再加上野菜,足够二天的食物。他看看表,时间已至中午,他就把蛇搭在肩上,拿上采来的野菜,寻到一处背风的悬崖下,将蛇和野菜放到地上,又从附近寻到一些干柴,开始生火做饭。
火种需要自己取。这事难不倒王小龙。可是,就在他就地取火准备做饭的时候,猛听身边“哗啦”一声树叶响,一个黑影从身后一闪而过。王小龙再仔细看时,他刚刚捕获的大蛇不见了。
他走到放蛇的地方仔细查看,地上有光脚丫子的脚印。他拿起望远镜搜索,荒山丛林中什么也找不倒。自己刚刚打死了的大蛇,难道复活了不成?这时,他想起了曾经在互联网上看到的一个有关在我国广西边界发现野人的帖子……
难道野人山真的有野人吗?
2.遭遇野人
2.遭遇野人
蛇肉虽然没了,但他仍然得取火,中午饭只好用野菜充饥了。
没有现成的火种,他从子弹夹中取出一枚子弹,去掉弹头,将一把易燃的干柴放进用石头垒起的锅灶内,又从枪上取下撞针,用撞针撞击子弹壳的引爆门。一股青烟升腾后,“灶内”的火熊熊燃烧起来。他又用不锈钢饭盒,从石缝中打了一盒水,将洗净了的野菜放进饭盒里煮熟,第一顿饭勉强地应付过去了。
下午,他不但捕捉了一只野兔、两只雉鸡,还寻到了一个合适的住处。这个住处背靠石崖,崖下有一个小石洞,可供一人避雨,又可以藏东西。他把午间升起的火种移到新址,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并把吃剩下的食物用萱草包好,藏进石洞内,用采割的藤条在石崖前的三棵树上搭建了睡铺。
山林里的夜来得早,睡前,他不忘多寻些枯树枝将火加旺,深山老林野虫多,再猛的野兽也怕火。
尽管这样,晚上睡觉他仍是非常警惕,除了每隔段时间要往火里加柴之外,还得细听四周的动静,第一次独身处于原始森林之中,内心惊怵之外,更加想念战友、向往都市的喧哗,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中,似有一阵瑟瑟的声响,他麻利地带枪翻身跳下藤床,一个黑影从石崖前一晃不见了。
由于多半夜神经的高度紧张,刚才双眼稍一迷糊,火堆上的明火熄灭了,石崖前消失的黑影是什么,他暂时还不清楚,也暂时顾不上追究,赶快朝火堆上加柴,让明火赶快再燃烧起来。
火被重新燃起来之后,他才走到石崖上的石洞里查看,睡前放在石洞内的食物全部不见了。
难道又是那个魔影干的?
天亮之后,他开始仔细检查,发现石洞左右、自己“领地”的周围,都有人光脚丫子的脚印,并且,这许多的印痕,都是同一双脚丫子留下的。这些脚印表明,偷走食物的不可能是什么野兽,是人!可是,他是被飞机抛下地面进行野外生存训练的,上级不可能派人来监视自己,而且,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可能有正常生活的土著山民。
一种直觉告诉他:与自己作对的,也许就是还没有开化的一种原始人,被现代人称之为野人的人。
想到这里,王小龙赶快去查看自己昨天下的捉小动物和飞鸟的套子,果然,不出所料,套子上的捕获物也全部被野人取走了。
遇上野人作对,是他始料不及的。怎么办?躲避野人?自己能躲避得了么?消灭野人?法律是不允许的。他也不会那么办。现在所能做的唯一办法,就是要主动出击,让野人别找自己的麻烦。
整整一天,他都在为寻找野人做准备。这一天,野人也没有再在他的附近出现。晚上,他把白天准备的食物随身带在自己休息的“藤床”上,把篝火升得旺旺的,并在石洞周围布下陷阱,等待野人出现,就地捉拿。可是野人一夜都没有出现。难道野人发现了给他布置的陷阱?
于是,王小龙又决定,瞄着野人的足迹,寻找野人。
3.野人会说汉语
3.野人会说汉语
披荆斩棘,一路寻来,在又一个悬崖下,野人的脚印消失了。王小龙拿起望远镜朝悬崖上搜寻时,他发现了悬崖上一丛荆棘掩映下的一个洞口。洞口距地面高数丈,且悬崖陡峭,即使野人住在上面,他又是怎么上去的呢?为了弄清楚悬崖上洞穴是否就是野人的家,王小龙寻找到一处掩蔽的地点后,拿起望远镜对着洞口仔细观察。这时,一只飞鹰正在洞口上的悬崖顶上盘旋,王小龙突发奇想,如果野人就在洞内住着,自己何不一枪打下飞鹰,同时也给野人一点震慑呢?
想到此,王小龙便举枪向飞鹰瞄准。只听“叭”的一声枪响,天上的飞鹰一头朝地面栽下来……
说时迟,刹时快,伴随着枪响的同时,只见悬崖上洞口处的荆棘丛一闪,一个一丝不挂的野人突然闪现在洞口,惊异地搜寻着骇人的声音来自何处。他发现了正从天上徐徐降落的飞鹰,当飞鹰快要降落到他对面的同时,手中突然飞出一条藤索,把飞鹰卷了回去。可是,就在他的手接触到飞鹰的那一刻,突然惊叫了一声,惊恐地看着飞鹰身上滴出的血迹……
野人在洞口足足惊愣了十多分钟,并确认附近没有危险之后,才走回洞内。
王小龙长出了一口气,自己终于没有被暴露在野人的眼皮子底下。他走出掩蔽自己的树丛,拿着望远镜在悬崖的两边小心轻微地仔细寻找,看悬崖两边有没有能攀沿上崖的路道,而且惟恐弄出声音,惊动了洞里的野人。找的结果让王小龙非常失望,悬崖两边根本就没有通向洞口的路径。况且,即使找到了通往悬崖洞口的路径,野人能让他进洞吗?如果自己猛然间与野人遭遇,并发生交手的情况又该怎么解决呢?如果不用武器,自己能斗过野人吗?而且,要在保证自己不受伤的情况下,也能保证野人不受伤吗?这恐怕很难保证。因为,野人刚才用藤鞭收鸟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
面对这一系列的难题,王小龙决定,仍然采用自己事先设计的方案:设置陷阱,捉拿野人!
在距野人居住地不远的一处山坡上,王小龙选择了一个新的住处,把做好的肉食悬挂到一棵大树上,在树下下上带机关的套子,套子上面用枯树叶覆盖好,另一端连着一条柔韧结实的藤索。套子上的机关一旦被触动,藤索就会迅速拉动,将“猎物”凌空悬起。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一个剥了皮的小动物放进饭盒里,拿到火上猛炖,故意让新鲜的肉香味浓浓的飘散开来,飘得越远越好,他希望野人嗅到肉香味后,早点过来拿食物,他们能够尽早地结束这种抢夺食物的战争。他自己则藏在离“陷阱”不远的一个能观察到悬崖山洞的隐秘地方,架起望远镜,一刻不离地观察着山洞口的动静。
也许是山洞里的野人嗅到了飘至洞口的肉香味,他真的从山洞里出来了,径直朝王小龙设计的“陷阱”走来。
野人来到王小龙的新居住地附近时,并没有马上实施抢食行动,而是远距离地观察,当他确认食物附近没有守护者时,才小心翼翼地朝着树下移动,惟恐受到食物所有者的突然袭击。
近了,野人才发现,那诱人的香味,是从火上的铁盒子里发出来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悬挂在树上的好吃的东西。
野人迅速地靠了过去。诱人的食物腐蚀了他的警觉。他自信自己的速度,即便被食物的所有者发现,也奈何不了他。
可是野人错了。他面对的,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正在接受野外生存训练的特种兵学员。
在野人接近大树欲飞身摘取树上的食物的那一刻,双脚同时触动了树叶下隐蔽的套子和套子上的机关,套子扣住了野人的双踝,藤索迅速滑起,野人被头朝下凌空悬起!野人大叫一声,腰一弓就要用双手去抓被套住双脚的藤索,就在此时,只见王小龙迅速从隐蔽地窜出,手中甩出的两条藤索又同时套住了野人的双手。
野人哇哇大叫,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住王小龙。
王小龙知道野人不服他。为了给野人一点厉害看看,王小龙把手中的枪朝野人晃了晃,然后冲对面的石头“叭叭”就是二枪,响声震天,石头上火花乱溅,吓得野人浑身发抖,立时住了声。
突然,野人说:“你千万别杀我呀。我妈不能走路,需要我养活呀。”
野人会说汉话。这可让王小龙大吃一惊!
4 情动野人心
4 情动野人心
“你不是野人?你还有个瘫痪的母亲?”
“我真的不是野人呀。我妈可以作证。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抢你的东西了。”
王小龙一想也是,既然“野人”抢自己的食物,会说汉语,那一定就是自己的同胞。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沦落为“野人”呢?职业、良心和责任感,他决定把眼前这个由人变为“野人”的人的情况弄个水落石出。
“你不是野人,为什么生活在这没有人居住深山里?而且不穿衣服?与野兽为伍?”
“我也不想住在这深山老林里。我和我妈下过山,可是山下的人们拿着枪把我们当作野人追赶,为了活命,我们就再也不敢下山了。”“野人”说。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山里成为‘野人’的?”
“这我说不清。你得去问我妈。”
王小龙说:“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得带我去见你妈。”他拍拍手中的枪说,“我这枪的厉害你刚才已经看到了,今天你家天上掉下来的那只鹰,我就是用它打下来的。你如果要跑,它可不同意,它会准确无误地打死你。你如果领我见到你的妈妈,我这里所有吃的东西不仅全部给你,而且,今后捕获的野物还可以送给你们一部分,如果你们想下山,我还可以带你们下山去,过与我们一样的生活。而且我保证,今后谁也不敢再把你们当‘野人’欺负。”
王小龙的一段话,打动了“野人”,他同意带王小龙去见他的母亲。
悬崖上,有一条隐秘的小道,是在荆棘的掩映中。“野人”带着王小龙走进石洞时,发现洞内的篝火旁,坐着一位老太太。
一个身穿迷彩服陌生军人的突然出现,老太太并没有显得慌张,她礼貌地朝旁边的一块石头指了指简单地说:“坐。”
王小龙并没有坐,因为,他还在警惕着“野人”,怕“野人”突然向他发起攻击。“老奶奶,您的身体?”
“我这身子已经瘫痪几十年了。可苦了我的孩子。现在你们既然找来了,要抓就抓我吧。与孩子无关。”
“老奶奶。谁要抓你?你们在这山洞里住多少年了?”王小龙惊奇地问。
“你不是红卫兵派来抓我们的?”
听到这里,王小龙哭笑不得……
山洞里静了足足有五分钟,王小龙坐到了老太太的身边说:“老奶奶,你说的是文化大革命吧?它已经结束30年了。您是怎么来到这荒芜人烟的山里来的?有什么冤,您老人家就对我说吧!”
老人想,这个当兵的如果是来抓自己的,反正自己也跑不了。不如把自己的家事全部说出来,再向他求求情,说不定还能救儿子一条命……
5 血泪家世
5 血泪家世
老人叫阮凤霞,家住野人山下一百里地之外的山崖村。母亲去世早,她与父亲相依为命。1964年冬天,她的父亲在山上砍柴时,发现有人将一个人的尸首抬到柴堆上焚烧,他藏在树丛中仔细观望,认出其中的一个是镇上有名的赖皮,从而他断定,这些人是在杀人焚尸,销毁罪证。于是,他柴也没有再砍,悄悄跑下山,向镇革委会报告了情况。镇革委会接到他的报告后,立即派遣民兵连,由他引路找到了焚尸地点。
在他指认的焚尸地点旁边,赖皮几个人正在对着酒瓶野餐。当民兵连长问他们在山上干什么时,赖皮说,我们不是正在野餐吗?当民兵连长说有人看到他们在那里焚烧尸体时,赖皮嬉笑着说,连长你看,我们这不是在吃火烧黄羊肉吗?怎么变成人肉了?
当天晚上,阮凤霞的父亲就被民兵抓走了。
第二天阮凤霞到镇上看父亲时才知道,昨天晚上,父亲已经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并被打得半死,关了禁闭,说是还要把她父亲送县城的监狱。原因是,有人看到她的父亲打死了镇革委会主任的新岳父,他为了逃脱罪状,就诬告赖皮等人在山上用火焚尸,企图转移革命群众的视线。
父亲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她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反革命分子的狗崽子。她知道父亲是冤枉的,但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在那个公检法被砸烂了的日子里,她能找谁去为父亲伸冤呢?
她从镇上回到家里后,哭得死去活来。这时,一个灰头灰脸的年轻人走到她家里讨水喝。当陌生的青年人问她哭什么时,她便忍不住对陌生的青年人哭诉了事情的经过。
听了阮凤霞哭诉的情况后,年轻人说,如果你父亲说的是实情,我可以为你把这件案子摆平。
“就你?”阮凤霞怀疑地看着陌生的年轻人。
“你能领我到山上去看看现场吗?”
“只要能为我爹洗刷冤屈,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也是人到难处,也不管陌生人可信不可信,反正是有病乱投医,遇上一根稻草也要抓。阮凤霞连想都没想,就果断地说。
听到这句话,陌生的年轻人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从随身带来的帆布包内掏出一套军绿色的衣服换上,把一个上写“北京市红卫兵”的袖章戴到胳膊上,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顶解放军军帽拿在手中说:“行吗?”
阮凤霞吃惊地说:“你是北京来的学生?”
陌生人点点头,说:“是的。你看我这灰头土脸的,等我洗洗头后,就去找他们说这件事。”
6北京来的学生
6北京来的学生
在镇革委会,造反派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北京来的学生。当北京来的学生问起山里的革命形势时,镇革委会副主任汇报说,昨天刚刚抓到一个现行反革命杀人犯。北京来的学生问,是不是把尸体藏到山上的那一个?副主任问你咋知道?北京来的学生说,他昨天在山上迷了路,不仅看到一个老汉藏尸体,而且还看到几个红卫兵在山上吃烧烤,当时,他还误把红卫兵和杀人犯当成一路的了,没有敢惊动他们,想等找到革委会后再说这件事。当北京来的学生听说杀人犯不承认自己杀人时,北京来的学生又说,杀了人不认罪可不行,这可是我昨天在山上亲眼看到的事实。他要求镇革委会组织革命群众跟他一路上山,他要把自己看到的事实真相告诉群众,他不仅能向群众证实赖皮几个红卫兵确实是在山上烧烤野餐,而且还能找到被害人的尸体。
上山前,他让人帮他带上二竹篓当地烧制的白碳和50斤芝麻。
在此之前,阮凤霞带他已经到过现场。也是山里人稀少,赖皮等人也粗心大意,骨灰和现场并没有被破坏,只是上面的浮灰盖着了骨灰。
上山来到现场后,北京来的学生就从随行人的肩上接过白木炭,在焚尸的柴灰上面排放整齐,且排得又密又紧,一处不漏,然后叫人升起火来。
山高风大,转眼之间,火势呼呼往上窜。北京来的学生接过盛芝麻的筐子,将芝麻一把一把地撒向燃烧着的白木炭……
芝麻撒在火上,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半个钟头之后,火才慢慢地灭下来。这时,奇迹出现了——一个人尸体的模样在地面上显露出来。
面对惊愣的人群,北京来的学生侃侃而谈。发生这种情况并不奇怪,因为罪犯在第一次焚尸时,人体内的脂肪和部分油脂熔在了地面上,冷却后便凝固了。现在用白碳把芝麻烧了,油脂渗下去,与人体原先的油脂一融合,尸体的形状就显现出来了。这具尸体,就是失踪了的被害人。所以说,真正的杀人凶手不是阮凤霞的父亲,而是赖皮等人!
北京学生用传统方法进行的验尸,效果虽然好,但是,却没有实现原先想象的目的和结果。他的验尸结果,不仅没有为阮凤霞的父亲洗刷冤屈,反而将自己困进了牢笼。因为革委会主任听了情况后,马上带人也赶到了现场,由于北京学生拿不出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明,造反派就把他作为冒充红卫兵的盲流、杀人犯的同谋、搞封建迷信、诬陷革命派的现行犯,被关进了造反派的临时监狱……
相传,在亘古遥远的年代。从古老的黄河到绵长的贺兰山之间,有一片土肥水美的原野。那里四季鲜花盛开,牧草茂盛,清澈的河水滋润着这方土地和人民。住在在这里的人们辛勤的耕作,换来的是丰衣足食的年复一年的好光景。这里就是号称塞上江南的“宁夏川”,她不仅有“塞上江南”的美誉,而且据说还有一个“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说法。这个“套”,指的就是位于黄河河套地区的宁夏川。可是在这个美丽的令人向往的土地上,却流传着一个叫人心碎的传说。这个传说已经流传了千万年。
原来靠近宁夏西北边缘的腾格里大沙漠,一直向东南延伸过来,覆盖着这片土地。从黄河滩到贺兰山方圆几千里寸草不生,是一片渺无人烟的荒沙戈壁。生活在贺兰山的人们过着“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贫瘠日子。他们祖祖辈辈都无法摆脱这样的贫苦生活,因为这方土地属于“旱魔”。这个统治者,只有在每年按时收到献给他的贡品,才会取出“雨珠”,沿着贺兰山撒上几滴,让种在山脚下的庄稼,可以勉强有个收成来维持生计。
那一年,天大旱。因为旱魔没有收到贡品,他拒绝下雨。眼看山脚下绿油油的庄稼,打蔫了,发黄了,泛焦了。人们一年的辛苦就要泡汤了。就在一个小村子里,有个叫“红”的小伙子,他是人们公认的英雄。“红”曾经独自一人在贺兰山里,杀死过野猪,生擒过豹子!还在单骑穿越戈壁沙漠时斗过群狼。“红”不忍看着乡亲们在旱魔的肆虐下受苦,他决心挑战旱魔,让人们可以重新摆脱旱魔统治。出征那天所有的人都来送他,每人带来的都是从山上泉眼里,背下来的一罐泉水。“红”把乡亲们送的泉水,倒进一只鹿皮缝制的口袋,挂在腰上。他背着弓箭,插着一把开山斧,手里提着一把三尖叉,告别乡亲们上路了。“红”独自一人孤独的走进了无比无际的沙海,一直向西走去。他必须穿越这片完全看不到边际的沙海,因为旱魔的宫殿在腾格里沙漠的最深处。“红”在沙海里,走了整整十个昼夜,如果不是他精心的分配饮用乡亲送的那袋“乡亲水”,他也许不等穿过沙海就已经葬身在沙漠里。
终于在第十一天的早上,红终于看到了金碧辉煌的一座宫殿,这就是旱魔居住的“旱宫”
“红”与旱魔在宫外一连斗了7天。狂傲的旱魔并没有动用他的属从。可7天打下来却无法叫这个年轻人认输,反倒是旱魔产生了要收服“红”为己所用的念头。他在第8天早上拼杀开始前对红说:“年轻人,我们不要再打了!我虽然现在不能叫你认输,可凭你现在的力量要打赢我也是不可能的!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可以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一个很好的位置。说吧,你想要什么?”
红抹去脸上的污血,他已经是浑身是伤,完全成了一个“血人”!却高傲的仰起头颅,回答:“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一定和你拼杀到底!”
“我知道,你是来讨‘雨珠’的。你要它不就是为了下几场雨,换个好收成可以糊口?来我这里就是永远的风调雨顺,可以过应有尽有的好日子。”旱魔诱惑着。他从心里赏识这个年轻的挑战者。
“红”仰面“哈哈”大笑,说:“风调雨顺?应有尽有?好!只要你交出‘雨珠’,从此退出河套,我甘愿一死听凭你处置!”
旱魔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年轻人,这又何苦?你用自己年轻的生命,去换河套的风调雨顺,值得吗?就是被你做到了,你死了,你还能看到这里的风调雨顺吗?”
“红”扶住拄在地上的铁叉,身上、手上连裤脚里,都在不住的有血水流淌下来。这殷红的鲜血一滴滴渗进了荒漠干涸的土地。他顽强地回答:“只要可以给河套的百姓换来一个可以风调雨顺的家园,我甘愿用死和你交换!”
旱魔终于知道,自己无法征服这个年轻人,有点恼羞成怒,露出狰狞的面容。他恶狠狠发出了吼叫。“你居然如此的愚蠢!要用自己的生命,为那些愚昧无知的老百姓放弃年轻的生命?好!我现在用自己的魔法赌咒,只要你敢把自己的血在沙漠里放干,你说的那方土地就一定会永远的风调雨顺!”
“红”听了这番话,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的佩刀,割断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像泉水,从“红”的身体中流淌出来,流进干涸的沙漠。“红”慢慢看着旱魔倒在地上。奇迹发生了,就在那些鲜血渗入的沙漠上,不断长出一丛又一丛的细柳。它们不同于其它的柳树,不是乔木,而是一丛丛的灌木。它们也不是寻常的绿色,而是一种在绿色里透出暗红的颜色,像血一样红的颜色。那些红色的灌木柳簇拥着“红”,仿佛护卫一具神灵。旱魔呆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心被这个青年人彻底打败了。旱魔尊重这个英雄式的年轻人,他遵守诺言,放出了雨珠。
从此以后,河套不再有旱情,宁夏川变成了风调雨顺的米粮川。
人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位叫“红”的英雄,把那些细柳命名为红柳,他们就是“红”的化身。红柳遍布在沙漠上,只要看见有红柳的地方,就一定可以找到水源。因为红柳所在之处,旱魔会主动退让。旱魔曾经对着“红”的尸体发誓:“你是唯一战胜我的英雄,以后只要有你存在的地方,我都会退让出来。”
响马为北方强盗的别称,他们行动前习惯放响箭示警,常骑马来,骑马去。历史上有过大量以义气著称的强盗,唐代开国功臣、现在作为门神的秦琼及瓦岗寨好汉就是古代响马出身,古代响马多为生活所迫落草的百姓。现在响马这个名号已经销声匿迹不为人所知。
明末,在山西河曲一个叫万斛的小地方。就曾出过一个叫“宝蛇子”的响马,明末政府曾推动马匹“民牧”,订有应纳马驹数,若不够,养马户须赔偿,养马户多因此破家,转为“响马”,以此谋生。万斛这个小地方,当时作为马匹“民牧”的实行地,初起连年丰收,但这一年,连续数月的大旱把黄土高原烤得如同蒸笼,庄稼种上后刚露头便蔫了,“宝蛇子”父亲高四一家数十亩地颗粒无收,祸不单行,更为可怜的是土地的寸草不生让高四给官府饲养的30余匹马眼看饿得只剩十数头,时近年关,眼看官府就要来收马了,高四听说临村饲马的好几个大户被官府抓去一顿暴打关入大牢最后再也没有回到村中,高四一天天胆颤心惊,如同惊弓之鸟。年底高四厄运难逃被暴打个半死扔出官府,也算高四命大,竟奇迹般地拣了一条活命。随后的几年高四隐姓埋名,回村放羊为生。
据万斛村高奎大爷回忆,当年高四家有一老云(古家谱俗称),高姓先祖从江西而来,看到万斛这个地方,群山环绕,植被繁茂,形如数个斛形,非常适合耕种,遂命名万斛,说来奇巧,在高姓定居的数十年间,万斛村连年大获丰收,倒也丰衣足食,家丁兴旺,但在高四这一代,眼见自己已经年近不惑,但膝下尚无一男半女,每到过年的前几天,高四和妻子便拿出老云,上香、祭拜,以求尽快添丁,除了每年的祭拜外,高四还在每年的年节到祖先的坟上烧香求子,先祖的坟在距村30里的一个叫“笔架山”的半山腰。
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这一年,天又大旱,到处童山秃岭,颇为栖荒,水草严重不足,这一天,高四放羊一路向西向附近的黄河岸畔走去,是日,头顶烈日高悬,赤热的太阳把大地烤得火炉一般。高四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水草,时近中午,虽饥饿难耐,因回家路远,张三便躺在龙口这一阴湾休息。正昏昏入梦境时,一阵悉悉邃邃的声音惊醒了他,他睁开惺松的睡眼,偷偷跟过去,只见一武将打扮的南蛮带着几个士卫从远处走来,他们到了过阴湾不远的一个小丘旁挖了一坑,把随身带的一个布袋打开,抖落一堆骨什倒入土坑,但只见这块地方四周水草茂盛,一株老柏树枝繁茂如同一巨大的覆斗遮被着这块小山丘,高四若有所悟.....莫非这是块风水宝地?于是等南蛮离去后,高四再次来到这块小土丘旁仔细察看,但见一块沙石残碑上斑驳的字迹隐约可见:大明振威将军高魁之墓。高四终于恍然大悟:这高姓正好和自己同姓,这儿又的确是块风水宝地呀!遂突发奇想,把自己的先祖迁在这个地方不也可以沾点地灵,能出个人杰吗?
第二年清明节,高四偷偷把自己先祖的骨什背来,也埋在龙口阴湾那块小土丘边。说来也怪,这年夏日的一天,高四放羊很早就回家,晚上睡梦中,张三梦见:在龙口阴湾那个小土丘上,一股仙气升腾而起,一条蛟龙踏云向西而去,张三一路狂奔追去......
转眼又是一年,这一日,黑云压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倾篷大雨劈头盖脸而下,一个炸雷过后,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惊醒了睡梦中的高四,高四点亮油灯,原来自己的妻子临产了,一个胖墩墩的新生命舞动着双手呱呱坠地。高四欣喜万分,每天更加勤快,干完活很早就回家和自己的儿子玩。随后的数月,小生命一天天长大,可这斯饭量也太大了,小家伙很快就接近大人的饭量,更为惊奇的是这家伙也长得太快了,一天窜一截,仅三个月的光景,身高已近三尺,这可急坏了他的妻子,这年月,天旱地瘠,连大人都吃不饱
安大山出了桃花坊的门槛,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正是阳春三月,远远望去,元城的上空已是飞红流翠了。他的心里却飘过一片凄凉。
桃花坊是元城很有名的窑子,安大山来这儿是为了一个名叫唐三娘的窑姐儿。怎奈那唐三娘千柔百媚,端的是娇艳的小美人儿。在温柔乡里走一回,安大山的骨头都要化了,酥了,生出一腔豪情来,发誓要赎回唐三娘,独占花魁。
可是,钱从哪里来?只有去赌一把了。
安大山是从赌场上泡大的。他手里整天提着一把长嘴大铜壶,跟在吴老爷身后端茶倒水。吴老爷毕竟是有身份而且赌技很高的人,他目不斜视地坐阵赌场,内心风起云涌却不露声色,常常气定神闲,处乱不惊地转败为胜,被誉为元城赌王。元城临卫河,往来客商繁多,赌场生意自然红红火火。闲暇,安大山便抱着大铜壶看得眼神儿直勾勾的。时间长了,安大山对于吴老爷的赌技看出了门道,每一招每一式都熟记于胸。
有时候,吴老爷示意安大山也来碰碰运气,安大山就连连摇头。无论别人如何怂恿,他都是置若罔闻,微微一笑说还要尽心侍候客人。吴老爷赢了,便会赏给他几个小钱儿,他就把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狗一样做一个揖,连连说几句感激的话。
安大山一日不见唐三娘,便会觉着缺精少神,像是一颗血疙瘩心被人偷走了。
坐在赌场上,安大山盯着色子,脑子里还萦绕着自己和唐三娘缠绵的事儿。一口气赌下来似有神助,竟然出神入化,掏空了一个又一个往来客商的腰包。有几个公子哥儿不服气,专程找安大山来赌,安大山一连几个杠上开花,盛气凌人,打得公子哥儿落花流水。
终于,吴老爷坐在了安大山面前。
几局下来,吴老爷的脸色阴了。安大山的眼睛像血一样红,下注白银一千两。
三个六点让吴老爷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眼神像斗鸡眼一样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吴老爷把一千两的银票推给安大山时,吐了一口血,再也没有站起来。
安大山被奉为元城赌王。
安大山在元城牛市街买了一套房子,兴高采烈地来到桃花坊,把三锭银子甩给老鸨,牵了唐三娘的手回家来。
男儿当风流,安大山好不快活。
在元城,赌徒们听得安大山的大名,纷纷告退。安大山并不着急,骑一匹快马,三五天到顺德府或者济南府去一次,天亮收场。到日头将午,便回到家来,把马匹栓好了,唤一声娘子,顺手丢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来。安大山到偏房沐浴,然后抱着唐三娘你死我活的一番折腾,蒙头睡去。
唐三娘说,官人不如置买田地,好好地打发日子,莫再去赌了。
安大山说,已是欲罢不能。
一日,有一个头戴貂皮毡帽的汉子从内蒙古贩卖马匹途经元城,听说还有安大山这等奇人,便慕名寻来了。当时大雪纷飞,淹没了路径,旷野天寒,朔风如嘶。一阵砸门声把安大山惊醒了,开了门,陌生的客商含笑作揖说,慕先生大名,特来讨教。
安大山眼睛眯了,打量客商,知道来者不善,抱拳说,不敢不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客商说,不必,就在这里吧。
安大山请唐三娘取银子出来。客商说今天不赌银子,赌人。
赌人?安大山心里咯噔一下。客商说,我以一千匹马与你赌唐三娘。马匹就在门外。
安大山顺着客商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一群马站在远处的雪地里。
安大山说,赌人就赌人。说白了,赌场如战场,赌的就是胆量。安大山笑笑,遂回房中取一把利刃藏于腰间,心说,赢了便罢,倘若输了,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安大山手持三颗色子,顺手撒去,排出三个六点,乃是赌场上被称为豹子的最大点数。
客商微微一笑,从囊中掏出来一把黄豆,抛开了,落在地上,竟像一个方阵,左看右看都是豹子,竟是罕见的双豹。
安大山头上的汗水下来了。
只听得门环扣动,唐三娘一袭红衣款款走出来。安大山唤一声娘子,羞得低下了头。
唐三娘数了十八颗黄豆含到嘴里,香唇轻启,黄豆喷出,三三成行,乃是赌界传闻的豹中豹。
客商和安大山都看呆了。安大山惊奇的一声娘子打破了沉寂。
客商说,三娘,我来赎你来了。
唐三娘说,我已经不欠你的了,你走吧。
唐三娘又向安大山说,奴家在官人眼里就值那么一千匹马?
安大山取出明晃晃的利刃,寒光闪过,四根断指齐刷刷地落下。
雪地上像是盛开了一片梅花。
徐苟三能说会道,玲珑乖巧,街坊的红白喜事都要请他去张罗。这天,李家送葬。道士做罢道场,吃得酒醉饭饱,惴了银两,由苟三陪送回家。
徐苟三见道士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醉意,送到小桥石上,关切地对道士说:“我看道长今日用酒略有过量,在这石桥上歇歇再走吧?”
道士说:“有理有理。”便慢慢地坐下身来。
“道士先生,你朗真不怕鬼吗?”苟三问。“我是专收鬼魂的,还怕鬼?”道士满不在乎。
“天色这晚,你朗也不怕?”
“不怕,不怕。”
徐苟三很有礼貌地说:“道长既是收鬼的,恕不远送!”
“好,你快回去。”那道士哪里坐得住,见苟三离去,也匆匆起身。
道士行了几步,突然听到后面有呼呼的响声,心里作疑,脚步放慢,那呼呼的响声时有时无,慢步改为快步,哪知越快声音越大,又由快步改为跑步。这时,呼声轰轰不休,道士先生连忙口中念咒,身后响声仍没有消除,还越来越大。道士赫得浑身汗毛直炸,法已使尽,全然无效,只好快步跑回家门,急唤妻子:“开门!”
妻子打开门,道士先生刚一拱进门里,反手把门关紧,头发被扣在门缝里了。他气喘吁吁地对妻子说:“有鬼在我后头,还把我的头发抓着,快拿剪子来!”妻子见丈夫吓成这样子,立即拿来剪刀帮丈夫剪掉头发。道士方才脱身。
第二天,道士先生起床后,见头发还夹在门缝里,以为鬼还没走,快唤妻子开门。妻子说:“我从没看见过鬼,今天看鬼象么样。”说着开门。唷——,原来是一根绳子系着荷叶,妻子不知何故,道士先生想起昨日石桥上徐苟三送客时说的话,这才领悟:“徐苟三哪,是你干的好事!”
清亮亮的大清河,映着蓝蓝的天,那河水好象一匹抖动着的蓝绸子,在一平展展的原野上飘呀飘,一直飘到白云间。
水面上常常飘着一只苇叶般的小船儿,快得象抛出去的梭,出了弦的箭,一会儿穿行在浪花丛,一会儿飘到云彩里。
撑船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秀秀挺挺地站在船头上,红朴朴的脸儿象一朵出水的荷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象亮晶晶的雨珠儿,滴溜溜转。那两只木桨在她手里是那么轻巧,轻巧得象大雁的两片翅膀,在清亮亮的水面上忽闪着,一翅子能飞出半里远。小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雪雁。
雪雁家住大清河的南岸,从小就跟爷爷在河里摆船,练出了一身好水性,也划得一手好船。她从小就一个人驾着小船儿,在浪涛滚滚的大清河上运送过往行人,到对岸的大苇淀里摘菱采莲。
那苇淀长着一片片翠绿的芦苇,没边没沿,象一片绿色的云海,里头长着一片菱藕,开着许多花儿,还有各种各样的水鸟和野鸭……
雪雁喜欢水里的荷花,也喜欢那千里堤上的垂杨柳;她喜欢那清亮亮的大清河水,更喜欢那岸边翠绿的芦苇。
她常常用苇杆做成笛儿,吹出一曲曲动听的小调;她也常常用苇叶编成小篓、小燕儿和小船儿,在水面上嬉戏、玩耍……
后来,日本鬼子象一群螃蟹跑到大清河里横行,把雪雁姑娘那童话般的生活搅乱了,把那清亮亮的河水搅混了。在大扫荡中,两岸的乡亲残遭蹂痛,雪雁的爷爷也被杀害了。那大清河里流的不是水,那是半河血,半河泪啊!仇恨的种子落在雪雁的心里,象一团滚烫的怒火冲撞着姑娘的胸膛,她要报仇……
她象小雁寻找大雁,象星星寻找月亮,划着小船儿在大清河里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八路军。
她常常象一只小雁半夜里悄悄飞出村去,一个人驾着小船儿,运送游击队,传递情报,成了八路军的小交通员。
后来,河对岸的那片苇淀成了八路军的根据地,鬼子不敢进里边去,就封锁了大清河,把大清河里的船都给炸了,把雪雁的那条心爱的船也给毁了。还派小汽艇架着机枪来回巡逻,见人就打,见船就炸,水面上连只鸟都不让飞过。
雪雁瞅鬼一子那横样儿,心里腾着火,眼里冒着火,她常常一个人躲在河边那碧绿茂密的芦苇丛中,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望着河对岸的芦苇淀,恨不得一翅子飞过去!可这个小小的船手没有船,就象小雁失去了翅膀,可怎么飞呢?
这一天夜晚,游击队交通员交给雪雁一份重要情报,要她马上送到河对岸的苇淀里去。她接到情报后,一刻也没停留,悄悄地走出村子,躲过鬼子的哨卡,象一只轻轻的小鸟儿飞过大堤,钻进一片茂密翠绿的芦苇丛中。她身后堤外不远,就是鬼子的据点,那炮楼就象个高大的怪物一样戳着,上边的灯火就象魔鬼的眼睛一样四下盯着,发现一点儿声响就开枪开炮。
雪雁在芦苇丛里悄悄地钻到河边,扒开一道苇缝望着河面。河水特别清亮,水面也特别宽,天扣着水,水映着天,天连着水,水连着天,分不清哪是水,哪是天。这么大的水,没有船,可怎么送信过河去呀?
她望着那深蓝的水面,一颗晶亮的星星从里边的天上蹦出来,两颗晶亮的星星从里边的天上蹦出来,直到大大小小的星星都出全了,也没想出主意来。
这时,一只鬼子的巡逻艇,打着贼亮贼亮的灯光,不时地往两岸打着机关枪,象鬼赶的一样冲了过去,把一河的星星都给搅和乱了。汽艇过后,又是一团漆黑,死一般的寂静,河里的星星又都一动不动。雪雁却仍没有想出过河的法子,急得她抓把身边的苇叶,在手上缠着裹着,裹着缠着。她看着那翠绿宽大的苇叶,心想:要是这苇叶能给我化作一只小船该多好呀,划起来又轻又快,跳溜溜就到对岸了!
她揪下一片苇叶丢在水里,翠绿的苇叶象一只长长的小船儿浮在水面上,追着浪花漂走了!猛地,她那清亮亮的大眼一忽闪,想出了过河的主意。
她轻轻地劈起苇叶来,一片片一抱抱,劈了一堆又一堆,然后又飞快地编啊编,很快就编了个轻轻巧巧的苇叶船:翠绿的船头翅翅的,翠绿的船尾尖尖的,象一只翠绿的鸟儿,漂亮极了!
雪雁把这苇叶船搬到水里,张开两只胳膊轻轻往下一跳,象只蜻蜓落在上头,苇叶船摆了两摆,晃了两晃,没有半点儿声响,那么轻巧,那么自在地往前走了。
翠绿的苇叶船好似一片荷叶托着她,从星空一般的水面上往对岸漂去。清爽爽的夜风吹着她,白花花的浪头迎着她。小小的苇叶船漂呀漂,快到对岸了,又绕过敌人的哨卡,从河里飘进翠云一般的苇淀。
雪雁在苇淀里找到那个指定的小岛,上了岸,象一只快活的小鸟儿飞进茂密翠绿的芦苇丛,她一边走,一边吹着苇笛,学着鸟叫。芦苇从里的游击队员听到那鸟叫都迎上来,雪雁把情报交给了杨队长,说道:“叔叔,我来晚了。”
杨队长说:“敌人封锁这么严,你能过河到这里来就很不简单了。”
雪雁又说:“我恨死了鬼子,恨死了鬼子的小汽艇,多想杀死儿个,给乡亲们和死去的爷爷报仇啊!”
杨队长摸着雪雁的头说:“好孩子,你送来的情报很重要啊!八路军有你这小小交通员,就多了一双眼睛,多了一对神耳朵,就能更好的出击,消灭更多的鬼子!我奖给你一颗手榴弹吧,留必要的时候用!”
雪雁接过手榴弹,象一只快活的小鸟飞出芦苇从,来到岸边,轻轻地跳上她的苇叶船往回漂,漂出了翠云一般的苇淀。
雪雁划着小小的苇叶船,在清亮亮的水面上朝前飞,一只白绸子一样的水鸟从她头上飞过去,一头扎进大清河里,随后又飞起来,溅起朵朵雪白的浪花。
望着这清亮亮的大清河,望着这白绸子一样的水鸟儿,雪雁想起了爷爷。三年前,有爷爷这只老鱼鹰护着她,她就象白绸子一样的水鸟儿,是那么欢快!想朝哪飞,就朝哪飞,想往哪落,就往哪落。可自从日本鬼子杀死了爷爷这条老鱼鹰,烧毁了她家的小船儿,雪雁就象没窝的鸟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想到这里,她恨死了日本鬼子,恨死了鬼子的小汽艇!
苇叶船漂到河心,忽听远处汽艇唉叹响,又听到机枪嗒嗒叫,该死的鬼子又来了!雪雁摸到了腰里的手榴弹,恨不得迎着鬼子的小汽艇冲上去,把他们炸个粉粉碎,好为爷爷和乡亲们报大仇!可是一想,自己这样冲不上去,得想个法儿把手馏弹投到鬼子的汽艇上。她那清亮亮的人眼一忽闪,想出了个主意,紧接着,她象一条鱼儿,轻轻跳入水里……
大清河的水,清凉清凉的,雪雁象一条小小的鱼儿在水里游着,游着,一层浪花翻过来,又一层浪花翻过去。一条小鱼游过来,雪雁轻轻一闪,闪了过去;又一群群鱼儿游过来,雪推轻轻一躲,又躲了过去。
她那双亮星星一般的人眼在水里搜索着,搜索着,搜过了一层层浪花,一团闭菱藤,一条条藕茎,一片片水草。猛然间,雪雁的人眼睛一亮,只见前边一条黄色的大鲶鱼游来了!它瞪着圆圆的眼珠一子,张着扁扁的大嘴,一条条小鱼游来,它一张嘴就吞了下去,一群群虾米游来,它一张嘴,又吞了下去。看它那凶恶劲,就和该死的日本鬼子一模一样!
雪雁看得两眼冒火,象一只勇敢的小鱼鹰,朝着大鱼扑过去!她张开两条小胳膊上去抱鱼头,大鳃鱼轻轻一拱,就从她怀里冲了出去,只管朝前游。雪雁又象一只勇敢的小鱼鹰追上去,张开两条小胳膊去抓大鳃鱼,人鳃鱼猛地一甩尾巴,把雪雁扫出老远!大鳃鱼又只管大摇大摆朝前游,看它那横样儿,压根就没把雪雁放在眼里!
雪雁急了,一手拔出了腰里的手榴弹,又象一只勇敢的小鱼鹰朝着大鳃鱼冲过去,拦住了它的去路,抡起手榴弹,朝着大鳃鱼头狠狠地砸下去,正好砸中。
大鳃鱼疼得狠狠一拱,硬是把雪雁拱出好远,冲了过去,逃进一片水草丛里。
雪雁象一只勇敢的小鱼鹰紧紧追上去,抡起手榴弹又是一通狠狠地砸!大鲶鱼疼得直摆尾。又把雪雁给扫出多远!趁这时机,大鳃鱼逃进了一团菱角藤里。
雪雁象一只勇敢的小鱼鹰又随后追去,她轻巧地左绕右绕,钻进了菱角藤,追上了大鳃鱼又狠狠地砸!好雪雁,硬是把大鳃鱼头也砸昏了,眼也砸瞎了,十分威风去掉了八分,只是张开圆圆的大嘴喘着气,雪雁一手拖住大鲶鱼,一手拿着手榴弹朝大鳃鱼的嘴里捅进去。她狠狠地捅啊捅,硬是把手榴弹捅进了大给鱼的肚子里……
这时,鬼子的巡逻艇从河上开过来,那上边的几个鬼子不停地打着枪壮胆。小汽艇开得飞快,开着开着,忽见前面飘来一只小船儿。
“船!”
“船!”
“八路的船来了!”
鬼子们一齐惊叫起来。机枪朝着那小小的船儿扫射着,密集的子弹象雨点儿,哗哗打过去。鬼子打了一阵枪,没有打沉小船儿,小船照样在水面上轻轻地漂;鬼子打了两阵枪,没打沉小船儿,小船照样在水面上轻轻的漂;鬼子打了三阵枪,还是没有打沉小船儿,小船还是在水面上轻轻的漂,反倒越漂越近了!鬼子们又惊又急又害怕,为啥这小船不怕机枪打,难道它是铁打的,钢造的?
鬼子壮着胆子开着汽艇冲了过去,一直冲到小船儿的跟前,仔细一看,这小船儿一不是铁打的,二不是钢造的,却是轻轻巧巧的苇叶编成的,刚才放的那几阵枪,只不过是在这苇叶船卜添了几个洞洞。
这下可把那些个鬼子给气疯了,狠狠地抓住苇叶船扯过来,哪想到,猛一下子扯出一条大鱿鱼,这条鱿鱼好大的个儿,黄乎乎的身子圆滚滚的肚,宽宽的鱼头扁扁的嘴,扯出来足有三尺长!
鬼子们一看可乐了,一个鬼子探出身子,伸开爪子去抓鱼,一看鱼嘴里有条线拴在苇叶船上,就用力一扯,刚刚把大鱼抱到汽艇上,就听“轰”的一声,大鱼爆炸了!闪起了红光一片,鬼一子们都给崩飞了,小汽艇腾腾地着起大火来,冒起了滚滚黑烟。
四下据点里的鬼子发现了,嗒嗒地朝河里打枪,却谁也不敢出来。
这时,雪雁早已回了南岸,躲在一片翠绿的芦苇中,正扒开一道缝儿,一双清亮亮的大眼睛望着远处那红红的火光,她快活得眼里要蹦出晶亮的星星……
明末,有个不知名的女子,住在长沙城里,刚满二十岁。当敌军攻到城下时,守城官兵,十分惊恐,都逃走了。
那女子只身一人,却执戈登上城墙,与攻城的敌人搏斗。
后来,城被攻破,敌军入城,那女子仍挥刀奋战不止。
敌人说:"大家都不守城了,你一个女子,继续抵抗有什么用?〃
那女子说:"我是来羞辱怕死不尽责的那些男子的!〃
那女子长得很漂亮,一个敌军官想拢络她,她大骂不止,不停的挥刀杀敌。最后战死在阵地上。
奇货可居
明正统十四年,瓦剌骑兵三路犯境,首领也先亲率人马直奔大同。消息传到北京,年轻气盛的明英宗朱祁镇在大太监王振的鼓动下带兵亲征,结果发生了震惊天下的“土木堡之变”,50万明军伤亡过半,明英宗成了俘虏。
捉到天朝的皇帝,也先大喜,认为是奇货可居,就挟持着英宗想来闯边关,但守关将士却没有上当。明廷也采取紧急措施,立英宗的弟弟朱祁钰为帝,将英宗尊为太上皇,让时局稳定下来。也先带着英宗到处招摇撞骗,竟没骗到多少好处,一咬牙便率领瓦剌精锐骑兵直杀往北京,又被明军打败,只得狼狈逃回。
看着手里的英宗,也先也感到为难,留着吧,又没多大的用处,明朝已经有新的皇帝,这个旧皇帝已经成不了人质。可就这样放回去,也先又不甘心。
这时,明朝派使者来,希望将英宗接回去,也先觉得英宗已经没多大用处,不如换些财物实在。不过做生意讲的就是个利益最大化,也先也想知道明朝能为这个旧皇帝花多少钱,所以他狮子大开口,明朝来了好几批使者,都无功而返。
真假难辨
没多久,又来了一批使者,带队的是御史杨善。
杨善也知道谈判只是走过场,也先的胃口不小,可真要割地换人,明廷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双方就这样谁也不当真地谈了两天,杨善也算是交了差,准备打道返回。
这天一早,杨善临走前打算见英宗一面。来到大营里,看到从前坐在金碧辉煌龙椅上的英宗此时住在破毡房里,杨善虽恨英宗从前只信太监不听大臣之言,但也觉得可怜。
君臣相拥而泣,英宗拉着杨善的手说:“也先早有放我回国之意,你们快些想办法。告诉弟弟,我回去只想做平民,绝不会有争皇位的念头。”
杨善点点头,说:“臣理解太上皇的心,一定会想办法的。只是现在想问太上皇一些私话,不想让别人听到,可否让其他人先出去一会儿。”
英宗招了招手,让平时服侍的人出帐外,杨善也让随从们离开,只留下一名大胡子士兵,这才说:“也先虽然想放太上皇,可却向大明提出以城池交换。”
话未说完,英宗就吃了一惊,叫道:“什么?也先胃口竟然如此之大?”杨善点了点头,英宗叹息道:“如此说来,就算朕还能回去,也会变成第二个石敬瑭,背上千古骂名。既然如此,朕宁愿老死漠北,也不会将大明的国土拱手让人。”
杨善微微一笑,将身旁的兵士拉到身旁,伸出手一把将他脸上的胡子扯下来,笑道:“太上皇请看看,这人长得怎么样?”
英宗盯着这人的脸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叫道:“他,他是——”
三人谈了半个时辰,杨善才带着兵丁出帐,一行人来到也先帐里道别,骑着马踏上归程。走了两天,来到一处山谷,就听身后有人叫道:“大明来使听着,太师淮王有令,请留步。”众人回首,原来是一名瓦剌骑兵飞奔而来。
太师淮王就是也先,自从蒙古人被明朝军队赶至漠北后,内部发生分裂,但不管怎么分,蒙古人还是只承认成吉思汗后代才是合法的大汗,也先虽然实权在握,但也不得不立皇室的后裔脱脱不花为汗,只给自己加了个太师淮王的称号。当然大汗并没什么发言权,一切还是也先说了算。
众人停了下来,杨善迎上去问:“太师有什么吩咐?”
瓦剌兵跳下马来说:“我也不知道,太师只叫你们往回走,他很快就会赶来。”
杨善无奈,只得对众人说:“既然太师叫我们回去,一定有要事,说不定是好事呢!大家休息一会儿,再往回走吧。”众人都下了马,围到瓦剌兵身旁打听消息。
这时,杨善突然对手下的一名卫士使了一个眼神,那名卫士走到瓦剌兵身后,突然一扬手,一掌劈在瓦剌兵脖子上,那人哪想到使者们会偷袭,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打晕了士兵,众人目光都望向杨善,问:“下一步怎么办?”
杨善道:“我们快离开这里。”于是大伙上马一路狂奔。
妙计救主
刚跑了一个时辰,就听一声炮响,一队人马横在路前,紧接着身后也是一阵马蹄声,一面大旗迎风飘扬。
无路可逃,杨善等人只得停了下来。追兵往两旁一分,中间走出一个人来,正是也先。
也先“哈哈”一笑,叫道:“杨御史,我们又见面了。”
杨善苦笑一声,问:“不知太师为何要追过来,莫非已经改变主意,要我等回去再谈太上皇的事?太师,如要珍宝,皇上会答应的,可要割地,大明的臣民绝不会答应。”
也先冷哼一声,叫道:“杨御史,别再装了,老夫来只想要一个人。”说罢抬手往人群中一指:“就是他,你叫他过来。”
所指之人,正是离开前曾和杨善一起跟英宗谈话的大胡子士兵。他一看也先手指着自己,只得走出来,问:“不知太师叫小人有何事?”
一名瓦剌兵走上前去,抓住士兵的胡子一扯,顿时出现一张白净的脸,也先“哈哈”笑道:“太上皇,我们瓦剌人待你不薄,何必这样私下逃走呢?”众人望去,这分明是英宗啊!
谁知“英宗”却叫道:“太师,小人叫王勇,绝不是太上皇,请明察。”杨善也急忙过来,解释这人的确叫王勇,并不是太上皇,只不过是长得实在太像,因此从军后,上司要求他必须戴上假胡须,以免让人产生错觉,这天长日久,大家也都习惯了他有大胡子的样子。
见两人说得如此肯定,也先也有些疑虑。大明来使走后不久,他突然得到一封密信,说太上皇已经被人掉包,急忙之间跑到英宗住所去看,发现英宗在生病,脸色苍白,而且喉咙疼得不能说话,就有几分疑惑,于是决定先将明廷来人追回来再说。
看眼前这士兵相貌和英宗很相似,也先一时也难辨真假,就问:“既然你们没将太上皇换走,为何我派兵去拦,你们却又逃走?”
杨善一脸无辜,说:“他又没太师的令牌,就一兵士,谁知是真是假啊,万一是冒充的劫匪,我们可不敢冒险啊!”
也先一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只得说:“劳请来使再回大营一趟。只要没说假话,我不会为难你们。”
家乡有句俗语:太平河边故事多,能装九十九谷箩。这太平河位于江西省彭泽县太平关乡境内,南北河长十多公里,九曲十八弯。上接乐观天红诸乡镇九十九条溪河水,下注百里方圆绿水碧波的浩浩方湖。河水长年川流不息,四季欢歌,时而振奋高吭,时而婉啭柔鸣,似乎在向人们叙述着一个个古老而优美的民间故事。有关太平河的来历,传说是明初朱元璋征战败绩,落荒而逃,劲敌陈友谅率师穷追不舍,危急万分时,朱元璋挥剑劈开鼓楼山,地下水喷涌而出形成了一道河流。朱元璋顺河而下摆脱追兵,庆幸地坐在河边长叹:¨朕太平无事了!〃后来当地人取名曰太平河。本文要叙述的传奇故事就发生在这条历史悠久的太平河边,故事的主人翁正是生于斯,长于斯。
性急吃不得热稀饭,好酒也要慢品尝。听故事的人,尤其是乡愁满腹的游子,请勿急燥。笔者愿意为您作一次导游,首先带您去太平河观光一番,如今的太平河两岸风光旖旎,新村林立,公路纵横,红楼画墅小院风姿绰约,学校工厂商店聚集有序。从上游到下游,河面上飞架起四座大桥,其造型各异:有坚固美丽的石砌拱桥,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仿赵州桥而建;有飞虹卧波式混凝土管道压力拱桥,为远程输送白沙大型水库的水而建造;有廊柱榭台式高速公路桥,它贯通彭湖一线的沿江交通运输。面对江山如此多娇的今天,也许我们不会相信古代的太平河两岸曾经芦荻丛生,人烟稀少,洪水泛滥时,河面宽阔,流水湍急,河流上下不见一座桥影。过往的行人商旅要靠民船摆渡,若逢天气恶劣,恶浪沉舟,人或为鱼鳖。¨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辛弃疾的诗句,此地此时借用,可谓恰如其分了。沧海桑田,岁月流逝,相传明末清初时,太平河西岸村边一间茅屋里居住着一对孤苦老人,老公公和老婆婆均已年逾花甲,膝下无儿无女,家徒四壁,床上无被,仅有一条小木船,原以打鱼为生,后来老俩口见太平河两岸交通被河水隔断,行人不便,于是他(她)们便摆起了义渡。无论酷暑严寒,白天黑夜,雨雪风霜,只要有人过河,便立刻停网启船摆渡,从不收取半文过渡费,而且笑脸相送。天长日久,老俩口的善举名扬乡里,人人既钦佩又同情。钦佩的是他(她)们长年累月不辞辛劳助人为乐的品格,同情的是他(她)们年事已高,却无儿无女,老无所养。乡亲们但愿二老善有善报,晚年幸福,个个怨老天不公,怨气冲天,这惊动了一位神仙,他就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吕洞宾心血来潮,也为二老抱不平,决定亲自驾临太平河考查一番,再作定夺。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子夜里,风雨大作,太平河上波浪翻滚,辛苦了一天的老俩口子睡得正香,突然被河对岸顺风而来的求渡喊声惊醒,急忙起床戴斗笠穿蓑衣,冒雨划船,顶风而行。小船在大浪中一上一下,随时会有侧翻的危险,凭着娴熟的驾船技术,老俩口拼着老命将船划到对岸,把求渡客人扶进了船舱,只见客人头戴方巾帽,身着白色长袍,遍身湿透,客人自称出门经商,因贪赶路程而错过客店才半夜遇雨来到渡口。老公公和老婆婆痛心不已,快速掉船返程回到家门,拿出干衣让客人换下湿衣,随即生火烤衣,烧水做饭菜,满腔热情招待这半夜来客。客人热水洗浴后饱餐而眠,茅屋只有一张床铺,老俩口一直坐待天亮,天亮后客人一个¨谢〃字也没有就径直走了。第二天风平浪静,老俩口又继续乐呵呵地摆着义渡,半个月后,又是一个风狂雨骤的夜里,那个客商又在隔岸呼渡,老俩口热心不减,仍然快速起床接渡,仍然为客人生火烤衣,烧水做饭菜。天亮后客商仍旧不辞而别,老俩口仍然乐呵呵地挥手相送。再过了半个月后,同样是风急浪大的夜里,那个半夜呼渡的客商第三次来了,不过这位客商这次酒足饭饱后,拿出五十两银子再三申明是付给二老作为过渡费,二老坚决不肯收。临别时客商笑着说:¨两位老人可想生个儿子?〃二老微笑说:¨客人开玩笑了,我俩已年过花甲,想生也生不了啦。〃客人又说:¨我有一方,包生贵子。今年中秋月圆夜,只用面条煮鸡蛋,二老共食面条一碗鸡蛋一双,一定会如愿以偿的,切记!切记!〃客人再三叮咛后告辞而别。光阴荏苒,中秋来临,老公公对老婆婆说:¨那个客人与我们开玩笑,我们来个假事真做。反正不费难,就算是节日加餐吧!〃老婆婆也表示同意。中秋明月当空,二老首先敬香跪拜,然后共食面条一碗鸡蛋一双,欢欢喜喜入睡。
日日一天天过,这一天老婆婆洗澡更衣,忽然发现自己的腹部有些隆起来了,忙告诉老公公说:¨莫不是客人指教的方子真的有效而有喜了?〃老公公闻言后过来贴腹侧耳静听有胎音,欣喜若狂。原来那个曾经三次在风雨夜过渡的客商正是吕洞宾,他亲自考察,确认老俩口善心义肝,应当善有善报,岂可无后而老无所养呢?何况神仙应该造福人类,当下断定送子上门,所以老婆婆真的怀孕了。老婆婆怀孕的消息一传开,邻里乡村沸腾了,家家送来补品,个个祝福她老树开花早生贵子。可是十月怀胎到期却不临盆,一年期满仍无动静,到了第十八个月时,老婆婆终于临盆生产了,老公公以为定是个胖崽子,满怀喜悦地进房一看,谁知却是一个癞蛤蟆倚立在床边,一尺左右高,遍身青皮。他惊呆了,值此时癞蛤蟆蹦蹦跳跳地过来向他鞠了一躬,竟会开口喊了一声:¨爹!孩儿拜见您和妈。〃老俩口哭笑不得,无奈何生活了一辈子,今天终于听到儿子叫爹妈的声音了。不管是人还是怪,总是自己亲生骨肉,不必悲哀,不必嫌弃,可怜天下父母心,自花自香,老俩口静下心来,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癞头姑,细心抚养,疼爱有加。八年后癞头姑个子三尺高,他十分有孝心,每天抢着做家务活,为爹妈端水盛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再说癞头姑家东边邻居张员外,家产殷实,膝下一子一女,都是学龄儿童。张员外请来一位王姓家庭教师教子女读书习文。癞头姑则时时来到张员外家书房窗口津津有味地偷听王老师讲读诗文。王老师也是本村人,认识癞头姑,有一次发现癞头姑趴在书房窗口听讲课,便将癞头姑叫到身边询问,癞头姑对答如流,出口成章,吟诗作文很有才气。王老师奇之,便请来了癞头姑的爹妈,同时征得张员外的许可,表示愿意让癞头姑免费入学,老公公和老婆婆十分感激,经常勉励儿子切莫辜负师长的关爱和期望。三更灯火五更鸡,男儿正是读书时。癞头姑勤奋攻关,三年的时间,读书破万卷,下笔若有神。有一天傍晚放学后,王老师突然来到癞头姑家家访,更令人意外的是表示愿意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癞头姑,彩礼全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癞头姑一家人欢欣鼓舞。
王老师回家后把女儿婚姻之事告诉妻子和女儿。妻子一听气急败坏地说:¨癞头姑三分不像人,七分恰以怪,你是灌了迷魂药,把女儿许配他,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不怕别人笑话,也得为女儿想一想!〃王老师笑着说:¨我敢断定癞头姑会有出息的,到时候世人自会赞许。〃王小姐长得如花似玉,饱读诗文,琴棋书画,刺花绣朵,闺中强人。她自幼也常与癞头姑相见,熟识癞头姑丑模样,爹爹的主张,让她又气又急,失声痛哭。母女俩大闹天宫,王老师只好安慰说:¨我们先观察观察一下,若今后真不如意再另作计较。〃母女俩这才情绪缓和。王老师将女儿许配于癞头姑的事不翼而飞,一下传得沸沸扬扬,亲戚朋友当面不赞同,邻居路人背后闲言碎语。王老师只装糊涂,人生糊涂难,难得糊涂。不过有时糊涂是一种人生哲学,也是一种难得的智慧。
王老师是个乡村学儒,一言九鼎。他既然口头应承女儿婚事,说到做到,不纳彩礼,不用三媒六证,一切从简。老公公老婆婆也因家境贫寒,手长衫袖短,实在不好意思。不过癞头姑乐意洋详,他对爹妈説:¨不是我家攀他家高门,是他家来求我们家门,孩儿保证会为爹妈找来个才貌双全的儿媳!¨一句话说得爹妈笑逐颜开。转眼到了春节,癞头姑去给岳父岳母拜年,三尺长的身子,非人又非怪,在王家蹦蹦跳跳,进进出出,王小姐看在眼里,泪往心里流:世间白马王子多得很,爹爹怎么这样荒唐,找来这样一个怪物做女婿,难道我今生注定红颜薄命?越思越伤悲,关起闺房门顺手操起剪刀……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闺房门一下子打开了,她的妈妈冲了进来,抢下剪刀,母子抱头大哭一场,还是生姜老的辣,妈妈与女儿定下计来,且先留癞头姑在王家多住一些日子,喑中窥探,究竟何如?癞头姑顺从地留了下来,住在岳丈书房,书房有一小轩正对卧室。贴近窗隙,书房内的一举一动均能看得清清楚楚。母女俩严密监控着癞头姑,五个昼夜过去了,没有发现一点异常的情况,只窥见癞头姑在书房中或颂读经典,或写作诗文,或练习书法,有时还会弹弹琴。癞头姑可谓高山流水觅知音,谁知沦为嫌疑人!到了第七个夜晚,王家母女身心疲惫不堪,早早入睡了。半夜时分,王小姐梦见一位头戴方巾帽,身着白长袍的道长笑着对她说:¨你与太平河小青龙是前世姻缘。〃王小姐惊起,又见书房小轩青光闪闪,她急忙拍醒母亲,母女俩蹑手蹑脚推开书房门一看,一个白面书生躺在床上,床前衣架上掛着一张蛤蟆皮套衣,并闪闪地发着青光。王小姐又惊又喜,做母亲的急切快步上前将蛤蟆皮套衣取在手中,顺手塞进馬桶。白面书生被惊醒了,他见皮套衣塞进馬桶,万分婉惜地说¨完了,完了!〃王小姐开心地说:¨癞头姑,这画皮不要也罢了,戏不要再演啦!〃原来癞头姑本就是一个白面书生,他是太平河内的小青龙投胎而生,这绿色的蛤蟆皮套衣正是一张青龙皮,穿上它可以上飞天下入水,乃无价之宝。如今沾上秽气成了废品。癞头姑痛心疾首,责怪岳母太鲁莽。王老师闻讯赶来,拉着癞头姑的手哈哈大笑地说:¨我早预料会有这花好月圆的一天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岳母也是母,癞头姑原谅了岳母,他与岳父,岳母,王小姐重行见面礼。王老师连夜请来亲家和亲母聚会一堂,皆大欢喜。老公公老婆婆望着白面书生的儿子和美如仙娥的儿媳,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巴。老天开眼,好人好报,神仙有灵,一辈子行善积德的老夫妻终于福祉昌延。
曹瞎子不瞎,其二叔眼盲。曹瞎子幼年丧父,母亲改嫁他乡,曹瞎子跟二叔生活。二叔无以为生,能弹一手三弦琴。曹瞎子当了拐棍,引导二叔走街串巷,爷俩儿依靠卖艺为生。
俩人无论春夏秋冬,顶着严寒冒着酷暑,游走在各个乡村。二叔为侄儿打算,闲时教其弹三弦。曹瞎子打小顽劣,经常偷懒不学。二叔操起拐棍就打,也是恨铁不成钢吧。曹瞎子不懂事,又不敢明着顶嘴,就采用独特的报复方式,模仿二叔的动作,算是孩子的恶作剧,消解内心的抱怨。也是俗话说的,跟啥鸟唱啥调儿。天长日久耳濡目染,曹瞎子对盲人的言谈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叔在一个冬天走了。曹瞎子沦落到街头,他没有什么特长,加入了“大筐”,就是乞讨的花子房。大筐内部有分工,比如去财主家讨饭,有人唱曲儿讨饭,有人拍板砖自残,有人呐喊造声势,等等。曹瞎子会几句唱词儿,就装扮成瞎子讨饭。目的只有一个,扮可怜博同情。
那一年,戏班在镇中唱子孙窑──子孙窑是给财主单唱戏──正碰到大筐乞丐讨饭。乞丐中的瞎子很可怜,唱的小曲儿入耳,大辽河产生怜爱之心,摇着头说,嗓子真透亮,可惜是瞎子!等乞丐们散场离开时,大辽河逗曹瞎子,道,愿意去唱莲花落不?当时二人转有很多名称,比如双玩意,小秧歌,春歌,等等,也叫半班戏,莲花落,小戏,等等。曹瞎子不想离开花子房。在大筐的行列里,他的分工是俏活儿,含有一定文化素质,不像有人要自残,要装凶耍横。但是,他抬头看见了小喜儿,小喜儿身着绿裤红袄,头上扎着粉色绫子。曹瞎子问,能跟小喜儿一副架不?大辽河惊讶地问道,你不是瞎子吗?曹瞎子道,俺见小喜儿眼开了!
曹瞎子入行唱下装,下装以丑为美,以丑衬托上装。曹瞎子常以瞎子扮相,把盲人的笨拙迟钝等,表演得入木三分,不知道其真身的人,以为曹瞎子眼睛盲,知道真相后不禁感慨。于是百姓送艺名:曹瞎子!曹瞎子要与小喜儿一副架,按照戏班的一般规律,唱一副架男女多为夫妻,天长日久配合默契,跳进跳出,千军万马,只有俺俩,才把戏唱得圆兜得住。这是结为夫妻的捷径。但是小喜儿稀罕师兄,只是偶尔与曹瞎子搭戏。曹瞎子只有“看戏”的分儿。
四平快要解放那年,国民党兵员损失严重,四处抓壮丁补充。那日戏班子在乡下唱戏,忽然被抓丁军队包围。众人大乱,四处奔逃,当兵的挨个屋子搜查。曹瞎子丢了妆匣子等物,摸了一根烧火棍,一头儿给小喜儿,一头儿自己攥着,一步步走出院子。当兵的四处喊着,这里有一个小子。及至包围过来,都大失所望。连长骂一声,是个瞎子,顶个屁用,继续搜索。大师兄被抓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
曹瞎子和小喜儿逃出来,遇到外围的解放军,在解放军驻地吃到了大馒头,还喝到了猪肉汤。曹瞎子不忘艺人本色,道,吃了东家的嚼货儿,就得给东家唱一段。曹瞎子和小喜儿搭戏,唱了拿手的《瞎子算卦》。战士们觉得不过瘾,俩人又唱了《瞎子关灯》。几乎一夜之间,前线战士都知道了曹瞎子。
战士们看的是热闹,团参谋看出门道儿,他经过组织同意,找到曹瞎子谈话。团参谋道,瞎子为讨生计,多会出门算卦,师父会扮演瞎子,师父有这本事吗?曹瞎子说,俺只看过瞎子算卦,在戏里给人算卦,戏外咋会这本事呢?参谋说,这件事非你不可,师父就扮成瞎子,给咱解放四平、解放东北做事。曹瞎子说,俺唱戏也能做大事?参谋说,能,战争处在关键节点,不定哪个环节起作用,国民党军队开始瓦解,官兵对未来丧失了信心时,不知哪句话起作用,或许瞎子的点拨,能给他们指明方向。曹瞎子说,长官你就吩咐吧,早些解放四平,早把师兄救出来。
那一天,曹瞎子和小喜儿进城了,卦摊摆在国军某团部门前。果然如解放军参谋预料,国军团长在卦摊前站住。曹瞎子翻着白眼仁,道,先生眉下应有颗痣。团长惊异莫名道,真是奇了神了,瞎子有这道行!这是有天眼啊!曹瞎子道,不要小看了这颗痣,这是面上风水,可预知主人吉凶。团长说,先生就试着说说。曹瞎子摸着团长脸,摸到那颗痣上,道,忽凉忽热忽明忽暗,先生处在进退之间。团长环顾周围属下,属下们都退后远观。
当天晚上,这个国军团长率众投诚……
嘉庆年间,京师附近有个镇子叫谷河镇。镇子里有个叫周二甲的人。他不务正业,以聚赌抽头为生,为人又十分凶狠暴戾,所以一镇的人都十分惧怕他。
镇子里又有个名叫齐泰的人,也是个游手好闲、整日东游西荡的家伙。他也好赌,常到周二甲家去。但他时运不济,输多赢少。其实他也看出周二甲在赌博中作了手脚,可因为周二甲十分蛮横,他怕得要命,也不敢说破。
一日,齐泰刚出家门,刚好遇见周二甲从门前经过,二人便站住说话。正说着,忽然有一美貌少妇从旁边款款走过,望了周二甲、齐泰一眼,通直走进齐泰家门。
周二甲平素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他最喜欢玩弄漂亮的良家女子,只要他看上的良家妇女,无不想方设法弄到手,否则吃不好睡不香。
他见刚才走进齐家这女子容貌娇艳,体态风流,不禁十分动心,忙问齐泰:“这个女子是谁?”
“是小弟之妻。刚从娘家回来。”齐泰答道。
周二甲一听,喜出望外,说道:“你小子好福气,怎就娶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老子今天晚上就要住到你家里,和你妻痛快一回!”说完,周二甲从怀中取出两千大铜子儿,递给齐泰,又说:“我也不白睡你老婆,此钱与你当赌本儿。”
齐泰本来就是个无赖之徒,又见钱眼开,周二甲想他一定欣然接受。但齐泰接钱时犹犹豫豫,面有难色,周二甲顿时把脸沉,厉声喝道:“你为何面露难色,想必是不愿意了。”
“小弟不敢!小弟不敢!”齐泰立时吓得浑身哆嗦,慌忙分辩道:“大哥看上小弟的贱妻,是小弟的福份,小弟如何不情愿?方才我面有难色,实在是因为我妻性情刚烈,恐她未必答应。若她不从,只怕大哥空劳一番精神,这钱小弟也受之有愧。依小弟之见,不如我先回家和她慢慢商议,将她开导一番,待她心意动了,那时任凭大哥受用,岂不痛快。”周二甲听后非常高兴,叮嘱齐泰尽快安排好,火速告知。
齐泰进了家门,刚刚见到妻子丁氏,便挨了丁氏一顿臭骂:“你一个男子汉,天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去和凶徒强人做朋友!方才我进门时,那与你说话的人,一双贼眼不断在我身上四处乱看,又面带凶横之气,必是匪类无疑。你赶快和这种人断绝来往,否则,大祸不远!”
齐泰还未说话,先劈头盖脑挨了妻子这一通责骂,吓得他下边的话也不敢说了。唯唯诺诺地胡乱应承了一番,找个借口溜出家,一溜烟跑到周二甲家。
周二甲却不在家,家人说他去天香楼找一个刚从京师来的妓女徐二姐去了。齐泰又赶忙连奔带窜地跑到天香楼。进了天香楼,不等丫头传话,他便气喘吁吁地闯到徐而姐屋门外,掀帘一瞧,徐二姐正坐在周二甲腿上,撒娇作痴地讨酒吃。
一见生人进来,徐二姐忙站起身。周二甲一看是齐泰,立刻把脸一沉,骂道:“混蛋东西,你怎敢闯到这个地方来?”
“小弟不敢!小弟不敢互”齐泰连连打躬作揖,说:“小弟有要紧事相告。”
周二甲一听,便吩咐徐二姐先出去回避一下,然后说道:“何事?快说!”
齐泰赶紧点头哈腰地说:“小弟之妻性情太烈,不容小弟说话,先将小弟臭骂了一顿。小弟觉得此事仓促间恐不能得手,请大哥宽限几日。”
“放你娘的屁!”周二甲骂道:“你以为我给你两千大子儿是施舍穷人吗?今晚上睡定了你老婆!”
“这……”齐泰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吧,”周二甲把脸色缓了一缓,又从怀里摸出两千大铜了儿,扔给齐泰,说:“我这钱若在这里玩妓女,够花四夜。你既然拿了我的钱,就得给我办成事。我今夜三更时到你家门口,你赶快滚回去安排好!若是今夜不能得手,明日要你的狗头!”
齐泰不敢再言语,捡起钱,心里非常欢喜。心想有这四千大铜子儿,又可以大过一回赌瘾了。
齐泰回到家,捧着钱,兴冲冲地告诉丁氏:“今个儿我赌赢了!”
丁氏却半信半疑。因为齐泰赌博,几乎回回皆输,赢时极少。况且这四千大钱,岂能是短短一时便可赢得?于是丁氏苦苦盘问这钱究竟是如何得来。
“说实话,这钱如何得来?”
“赌来的。”齐泰躲躲闪闪地回答。
“胡说!”丁氏怒容满面:“你连日赌输,何来这多赌本,能赢四千大钱?何况那般赌徒皆是虎狼之徒,岂容你赢得这大一笔钱而放你归家?赶快如实说来!”
“是赌来的!”齐泰赌咒发誓地说,脸涨得通红。他虽然不讲实话,但心里也羞愧难当,不敢面对丁氏的目光,只能面红耳赤,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丁氏一见这番情景。不禁疑心更重,心想此钱必是齐泰从周二甲处得来。回想今天中午在家门外看见周二甲时,周二甲对自己贪婪的色狼一般的眼光,丁氏不寒而栗,心知必有非常之事。于是她也不再追问齐泰,回到卧房后,趁齐泰不留神,偷偷拿了一把匕首藏在怀中,又用针线把自己的内衣内裤缝死,外人一时揪扯不开。这些事都做完后,丁氏便先上了床,装作已睡熟的样子,暗地里却听着周围的动静。
天将近三更之时,忽然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尽管那声音极轻,不细听几乎听不见,但丁氏因为一直在警觉之中,所以也听到了。齐泰轻轻起身,试探地叫了丁氏两声。丁氏故意紧闭双眼装作睡熟的样子。齐泰见她没有反应,便放心地下了床往外走。
丁氏也忙起身,悄悄跟在齐泰身后。
齐泰开了院门,见门外站着的正是周二甲。他连忙将周二甲拉进院里,对他低声说:“我妻性情刚烈,好言相劝怕是不行,反坏了大哥的好事。我刚才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现时我妻正躺在床帐里睡得香甜,大哥便假作是我,上床和她交欢。完事后,大哥速出,以免被她识破。再者,大哥与我妻交欢时,万万不可讲话。否则事情败露,大哥不得尽兴,小弟日后也难做人了。”
那周二甲早已等得欲火如焚,按捺不住,听了此计,连连叫好,便要进屋。齐泰慌忙拦住,道:“大哥且慢!”
丁氏听得齐泰叫“大哥且慢”疑心自己弄出什么响动被他二人听见,便急忙摄手摄脚回到卧房,拔出匕首,守在门旁。
周二甲听得“大哥且慢”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一时愣在那里。齐泰赶忙解释道:“屋里黑暗,大哥恐不好走。不如我在前,大哥在后,我牵着大哥的衣襟,大哥随我慢走。进了卧房,我指点大哥床在何处,省得大哥四处乱摸。”
“好,好。”周二甲应着,二人便朝卧房走来。
齐泰牵着周二甲的衣襟进了屋。但是丁氏因为刚才没有听见齐泰后面说的那番话,以为走在前边的人肯定是周二甲,不知是齐泰。于是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人走过来,便使足力气挥起匕首,朝前面的人用力刺去。只听齐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后面的周二甲一惊,知道事情不好,扭头跑掉了。
丁氏听得齐泰惨叫,便知杀错了人,不禁放声大哭起来。邻居们被惊醒了,齐来察看。见齐泰横尸地上,早已无气息,而丁氏身带匕首,众人于是疑心丁氏与人通奸而谋害亲夫,于是连夜便将她送到官府治罪。
天明后县令审案,丁氏供出实情,齐泰与奸徒周二甲狼狈为奸,齐泰为钱而欲将自己送给周二甲玩弄。昨夜三更,齐泰领周二甲入室欲行奸淫,而自己实欲杀周二甲但错杀了齐泰。县令听罢,令人带周二甲上堂,将此事问他。
“我确曾跟齐泰说过,要与他妻子今晚同睡。但那不过是我随便开的一句玩笑,夜间我并未出门。望大老爷明察。”周二甲狡辩说。
县里的衙役们平常多和周二甲有交往,周二甲常在私下里送些钱财给衙门里的人。所以现在一看周二甲遇上了麻烦,这些衙役大多替周二甲说话。而丁氏虽然讲的都是事实,却口说无凭,拿不出证据。于是县令信了周二甲的谎话,认为丁氏是与人通奸而谋害亲夫。对丁氏严刑拷打,要她供出奸夫,承认自己因奸杀死齐泰。丁氏果然性情刚烈,虽然几次昏死不醒人事,但坚不承认。县令大怒,竟先定罪,判了丁氏秋后问斩,奸夫日后再寻。
一日,嘉庆皇帝翻阅各地报上来的案件,看到了丁氏一案后,沉思很久,不禁叹道:“妇人真是难当!”
旁边侍立的刑部官员不解其意,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圣上有何诏谕?”
嘉庆皇帝说:“据联看来,齐泰之妻乃烈妇,为何将她判死刑?如果对案情细加推察,便可知周二甲实欲强奸丁氏,齐泰也是真心卖其妻于周二甲。齐泰如不卖妻则其妻亦不会杀人。丁氏实欲杀周二甲,非齐泰也。齐泰之死,虽为丁氏所杀,亦可看成是周二甲所杀,因杀人实因周二甲欲行强暴而开其衅。县令不杀周二甲而诛丁氏。怎能是公正的判决呢?更为谬乱不堪的是,竟然在还没有捉到奸夫,取得口供的情形下,便迅速了结此案,这岂能是天下仿效的榜样,又怎能以此来劝导天下的妇女保全名节?应该立即诛杀周二甲,将县令下狱严办,昭示天下,这样才能铲恶扶正,使天下弃恶从善。同时,刑部亦要以此案为鉴,不得再有如此事情。”
刑部官员听罢,惊得俯伏在地,浑身冒汗不敢仰视,连称:“臣等糊徐,罪该万死。”
即刻,刑部传圣旨,将周二甲凌迟处死,当地县令下狱严惩,为丁氏立贞洁牌坊。
一、紧急跳伞
民国二十八年的一天上午,一架国军的小型军用飞机穿云破雾在天空中高速地飞行。飞机上除了驾驶员外还有一位漂亮的国军女少校和一名陪行的中尉。这位女少校名叫谢丹婷,是军统局局长戴笠的机要副官,那名中尉名叫李军。其实,这次谢丹婷并不是去执行什么机要任务,而是去采购戴笠喜欢喝的一种叫“女儿环”的茶叶。
当他们乘坐的飞机穿过日军封锁线的时候,不幸被日军发现了。日军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齐鸣,炮弹和子弹雨点般地在飞机的周围炸开。还好驾驶员经验丰富,靠着他娴熟的驾驶技术,飞机总算是顺利地通过了日军的封锁线。飞机又往前飞行了有十几分钟的样子,驾驶员突然发现油表指示飞机没有汽油了。一定是刚才日军的轰炸把油箱给打漏了。驾驶员忙回头焦急地对谢丹婷他们说: “飞机没油了,大家快准备跳伞!”
谢丹婷落地后,解下身上的降落伞才发现,自己竟然降落在一个四面悬崖峭壁的天坑里。谢丹婷用力地喊了几声,四周却只有她自己的声音传回来。无计可施的谢丹婷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看看是否有从这里脱身的办法。很快,她便发现在距离自己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个一人多高的山洞。谢丹婷从腰间拔出手枪,一步步靠近洞口。
靠近洞口后,一阵阵的恶臭便从山洞中飘了出来。谢丹婷惊讶地发现,在洞口外不仅有许多水果的果核、果皮,还有一些类似人的大便。谢丹婷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紧握着手里的枪借助阳光向山洞里面张望。突然,一声闷叫从山洞中传出,一个披头散发的怪物从洞中冲了出来。谢丹婷被吓得尖叫一声,向着那怪物连开数枪,直到手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完。那怪物中枪后倒在距离谢丹婷五六米远的地方,谢丹婷这才看清楚,倒在地上的竟然是一个赤身裸体、浑身是土的野人。
就在谢丹婷迟疑间,更多的怪叫声从山洞里传了出来,看来在这个山洞里面居住着一大群野人,谢丹婷吓得拔腿就跑。她的手枪里已经没有了子弹,她也不知道下面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谢丹婷跑到一块凸出的石头后面,胆战心惊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洞口。几分钟后,一群野人便陆陆续续地从山洞中走了出来。这些人多是赤身露体,嘴里发出“咕咕噜噜”不清晰的声音。就在这时,一个野人发现了躲在石头后面的谢丹婷,他伸出手臂,面露惊喜的表情,向着谢丹婷走了过来。谢丹婷感觉眼前一黑,被吓得晕死了过去。
民国疯人坑(2)
二、恐怖山洞
谢丹婷感觉自己是被恶臭味给熏醒的,她睁开眼睛四处看了一下,四周黑乎乎的一片。借助从洞口处传进来的微弱光线,谢丹婷才知道自己已经被那群野人给拖进山洞中来了?一个脸上长着一大块黑痣的男性野人见谢丹婷醒了,傻笑着递给她一块黑乎乎的玉米饼子。谢丹婷被吓得浑身颤抖个不停,根本不敢接那玉米饼子。
黑痣野人见谢丹婷不肯吃,他一边把玉米饼子硬往谢丹婷的嘴巴里面塞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吃……妹妹快吃。”野人竟然还会说话。突然,一个小个子野人从旁边窜过来一把夺过谢丹婷手中的玉米饼,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黑痣野人愤怒地大叫着,将小个子野人推倒在了地上……谢丹婷向洞口的方向看去,那具被她开枪打死的野人尸体已经被搬走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很多野人倒在草堆里开始“呼呼”地睡大觉。黑痣野人凑到谢丹婷身边,将一件东西递给了谢丹婷。谢丹婷接过来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件漂亮的银头饰。黑痣野人用手在谢丹婷的头上比划着说: “妈妈的,妹妹戴,妹妹好看……”
这时,谢丹婷才恍然大悟,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野人,而是一个呆傻、疯癫人群。谢丹婷心里总算是略微地踏实了一些,毕竟自己周围的不是什么野兽、野人。但是这么一大群的疯子、傻子是怎么聚集到这个地方来的呢?谢丹婷试探性地问黑痣男人: “大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黑痣男人却不停地傻笑着,一句话都不说。
天色越来越暗,终于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黑痣男人越来越困,倒在谢丹婷的不远处,打着呼噜睡着了。谢丹婷有好几次想要跑出山洞,可是又不敢,她不知道在山洞外面还会有什么样的恐怖事情发生。整整一个晚上,谢丹婷都靠在洞穴的角落里,睁大着眼睛,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把已经没有了子弹的手枪。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阳光再一次从洞口外面反射进山洞里,谢丹婷才看清楚,在这个山洞里竟然东倒西歪地睡着有三四十人。就在这时,洞外隐约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谢丹婷顾不得多想从地上一跃而起,疯了一般地冲出洞口。悬崖的顶上,两个男子正用绳子把一个大竹筐系下来,见山洞里跑出来一个穿着军装的女子,他们大吃一惊,把那个大竹筐丢进坑里后,不顾谢丹婷的苦苦哀求便匆匆离去了。绝望的谢丹婷扫了一眼那个大竹筐,里面装着满满一筐玉米饼子和各种烂水果。谢丹婷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动物园的猴山里,两个饲养员给猴子们投放完食物后刚刚离去。
这时,山洞里的那些人们已经从洞穴里走了出来,他们围在大竹筐的周围,像是一群饿鬼争抢着里面的食物。黑痣男人看来已经认定了谢丹婷就是自己的妹妹,他把抢来的水果递给谢丹婷,不停地说:“妹妹吃……妹妹快吃……”谢丹婷的忍受已经达到了极限,她哭叫着打掉黑痣男人递过来的水果,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民国疯人坑(3)
三、天坑行善者
就在谢丹婷绝望得都快要疯掉的时候,悬崖顶上再一次传来了人呼喊的声音。这一次谢丹婷听得是清清楚楚,这个沙哑的声音正是李军。谢丹婷抬起头来,找了半天,终于看见李军和十几个人正站在悬崖的顶上,她急忙一边招手一边回应。李军发现了谢丹婷后,焦急地喊道: “谢副官你没事吧,我救你来了,”那一刻,谢丹婷忍不住再一次地放声痛哭。
很快,上面的人便用绳子把李军和几个壮汉送下悬崖。当李军把绳子捆在谢丹婷的腰间,准备要带她离开的时候,那个黑痣男人突然疯了一般地冲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了李军,嘴里还大喊大叫道: “别捆我妹妹……妹妹快跑……”旁边的几个壮汉见状忙冲上前去,拳脚齐下把黑痣男人打倒在地上,谢丹婷和李军这才得以脱身。
见谢丹婷和李军上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胖男人忙满脸不安地凑上前说道:“谢副官受惊了!”
李军在一旁介绍说: “这是越阳县的赵县长,昨天我到处都找不到谢副官,只好跑到县城里向赵县长求助。”
李军又指着旁边的一个黑脸大汉说: “这位是姜老板。幸亏姜老板的手下及时发现了你,否则这么大的一座山我们还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找你呢。”谢丹婷脸色苍白,她向赵县长和姜老板点了点头,便一头栽进李军的怀里。
谢丹婷因为受到过度的惊吓,来到县城里后发起了高烧,直到两天后精神状况才逐步好转。
这天一大早,李军便来到谢丹婷的房间。李军说:“咱们的遭遇我已经汇报给南京的戴局长了。戴局长让你安心养病,说等你病好后会派专车来接咱们。另外,赵县长和姜老板一直说等你病好后,设宴给你压惊。你看?”谢丹婷点了点头,就算是答应了。
赵县长的压惊酒宴准备得非常丰盛。酒桌上的客套话说完后,谢丹婷开门见山地问: “赵县长,那个天坑是怎么回事?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呢?”
赵县长抬手一指坐在旁边的姜老板说: “还是让姜老板来告诉你吧。”,据姜老板所说,这些年来日军疯狂入侵,百姓流离失所,许多人因为受到日军的残暴迫害而导致精神失常。姜老板实在是不忍心看这些人饿死在街头,就把他们都收养了起来。但是,姜老板又不愿意让这些精神病人到处乱跑,影响到周围人们的生活,于是就把他们都送到那个天坑和洞穴里面了,每天派人给他们送些吃的去。谢丹婷点了点头,又问: “那为什么他们都没有衣服穿呢?”
姜老板尴尬地笑了下说: “我那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因为那些人里面曾经发生过用衣服自杀和用衣服勒死他人的事情,我无奈之下才收了他们的衣服。好在,咱们这个地方四季如春,洞里又有许多干草,也不至于会冻坏了他们。”虽然,姜老板极力把自己说成是个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可谢丹婷却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即便是处于善意也不能把一大群精神病人扒光了衣服扔进山洞里当猴子养吧!
民国疯人坑(4)
四、偶遇替死鬼
谢丹婷回到重庆后,将自己的遭遇又仔仔细细地向戴笠汇报了一遍。戴笠拉着谢丹婷的手,长叹了一口气说:“这次辛苦你了!国难当头,百姓流离啊!这样吧,你从军备库里取出几十套旧军装给那些精神病人们送去,也算是尽咱们的一点心意,”
就这样,几天之后谢丹婷和李军重返故地,已经得到消息的赵县长早早恭候在越阳县城外。谢丹婷在赵县长和姜老板的陪同下,再一次来到自己遇难的天坑旁,亲眼看着姜老板把军装送到那群精神病人的手中。姜老板为了在谢丹婷面前能留下个好印象,‘还特意给那些呆傻、疯癫的可怜人们准备了炖猪肉和大白馒头:谢丹婷的目光一直在那群疯子中搜索,令她失望的是那个脸上长有黑痣的男人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当天晚上,谢丹婷和李军吃过赵县长安排的接风酒宴,就住在了县城的宾馆里。
第二天,谢丹婷和李军吃过早饭后,就来到了大街上,想要忙中抽闲地看一看这座小县城里的风土人情。拐过了两条街道,他们发现很多的老百姓兴致勃勃地往城东方向赶去。谢丹婷忙拦住一个老乡打听问:“老乡,你们这都是去干什么啊?”那人说: “今天城东‘开红场’,要斩肥六。”谢丹婷再一细打听才知道, “开红场”是当地方言,那意思就是要砍人的脑袋见红,今天要被砍头的是一个绰号叫肥六的土匪头子。李军一听来了劲,也想跟着去看热闹:
小县城里执行死囚还是有些意思的,他们一直都还保留着清朝时的一些规矩。三声土炮响后,一身红衣的刽子手手持大斧头登场。这时,一个披头乱发的男人被两个脸上蒙着黑布的警察拖到场子中央。坐在桌子后面的赵县长,神气十足地大声喝问道:“肥六,你杀人绑票,欺男霸女,国法难容!今天你的日子就到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没有?”肥六抬起头来傻笑了一下,什么活都没有说、,赵县长于是挥手说道: “既然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就上路去吧!”
肥六的脑袋紧贴着木桩子,眼睛毫无目的地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左右乱看。站在谢丹婷旁边的一个男人小声地说道: “我怎么看这个人不像是肥六呢,肥六脸上没有那么大的一块黑痣啊!”
这时, “肥六”的目光竟然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谢丹婷,他突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喊着: “妹妹……”军统局出身的谢丹婷很快便意识到一件事——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喊自己妹妹的黑痣男人,十有八九是那个土匪头子肥六的替死鬼。前方不远处便是国军和日军展开殊死战斗的前线阵地,赵县长他们还在这里大搞偷梁换柱的人命交易。谢丹婷是越想越生气,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她掏出腰间的手枪来冲着天空中连开数枪,大声喊道:“刀下留人!”
谢丹婷一把推开警戒的警察,大跨步地来到黑痣男人的跟前,问道: “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黑痣男人依旧神志不清地胡乱喊着: “妹妹……”谢丹婷命令刽子手说: “松开你的手.让大家辨认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土匪头子肥六。”见刽子手不肯听从自己的命令,谢丹婷举起手枪对准了刽子手的脑袋。果然,当黑痣男人慢慢地抬起头来,把脸完完全全地露出来后,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和谩骂声——这个根本就不是肥六!
此时的赵县长脸上是一阵白一阵红,他扭头大骂身后的警察局长:“你这局长是怎么当的!老子撤了你!”骂完,赵县长一边命令给黑痣男人松绑,一边快步跑到谢丹婷的身边不停地解释说:“我也没有见过那个肥六啊,都是我用入不当,差一点惹了大祸啊!”谢丹婷没有理睬赵县长的解释,她把手枪收回腰间,看着黑痣男人那身破烂的囚衣扭头对李军说:“还有剩余的旧军装没有,给他找一身来。”
回去的路上,李军小声对谢丹婷说:“谢副官,恕我直言,我们不该插手地方上的事情、这个地方珀们已经是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动身回重庆去吧。’
民国疯人坑(5)
五、揭秘疯人坑
当天下午,一辆军用吉普车急匆匆地离开了越阳县城.吉普车行驶到距离县城二十’多里的地方时,突然遭到一群不明身份武装分子的袭击,经过十几分钟的短暂交火,吉普车上的一名司机和两名国军军官全部被打死,武装分子将吉普车和尸体一同放火烧掉了。
两天后,一身便装的谢丹婷和李军敲开了戴笠办公室的门。原来,李军担心路上会遇到意外,所以他让两个随行的护卫换上了他和谢丹婷的衣服坐进了吉普车里,而他和谢丹婷则装成了老百姓,身穿便装离开了越阳县。当戴笠听了谢丹婷和李军的汇报后大发雷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长竟敢如此大胆妄为。
三天后,一队军统特务秘密潜入到越阳县境内,开始负责调查武装分子袭击军车的事件。不过几天的时间,事情的真相便浮出了水面。偷袭军车的武装分子不是别人,正是土匪头子肥六。等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特务们把肥六的照片摆到谢丹婷面前时,谢丹婷惊呆了。这个人……不就是把自己从疯人坑里面救出来的那个姜老板吗!
在军统局的审讯室里,赵县长和“姜老板”早已被十八般刑具折磨得生不如死。当谢丹婷出现在赵县长和“姜老板”的面前时,赵县长忙哭爹喊娘地哀求道: “谢副官饶命啊,想要暗杀你的就是这个姜老板。不,就是这个肥六,和我一点关系没有啊!”被捆绑在一旁的肥六,狼一样嘶吼道: “要杀就杀……看在老子救过你的面子上,你给老子个痛快的死法吧!”
据赵县长和肥六的口供交代,肥六的确是越阳县境内祸害百姓最厉害,杀人绑票最猖狂的土匪头子,当地的老百姓都恨透了肥六。肥六心里明白,坏事做多了那是要遭报应的,所以他就金钱铺路打通了和赵县长的关系,成了赵县长座上的贵宾。收了肥六钱财的赵县长,自然就成了肥六的保护伞。
这个肥六除了杀人绑票外,他还干着一件缺德冒烟的生意,那就是养“肉头”。
那些“肉头”既有被肥六绑架来折磨得精神失常的“肉票”,也有他手下从街上捡回来的呆傻、疯癫人员。这“肉头”又是干什么用的呢?每当有官员、富户的家人犯下了死罪后,他们就会花钱疏通各种的关系,再买来“肉头”,给自己充当替死鬼。然后,真正的死刑犯就会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反正这些人有的是钱,继续过他们风流快活的好日子去了。
刑场之上,这些个傻子、疯子们稀里糊涂地点头认罪,随着刀起刀落,刑场上便又多出了一个冤死鬼。为了担心“肉头”们逃走,肥六还扒光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于是那些“肉头”们就都变成了赤身裸体、乱发披肩的“野人”了。
赵县长“杀”肥六,那也是没有办法,肥六作恶多端,实在是民愤太大了。反正肥六自己就养着一群“肉头”,刑场上找个替死鬼,也算是赵县长给越阳县的百姓们有了一个交代。事情坏就坏在了谢丹婷的身上了。肥六担心事情进一步败露,他匪性大发,也没跟赵县长商量便带人半路上袭击了谢丹婷的吉普车。
戴笠同意了谢丹婷的意见,赵县长和肥六被押回到越阳县,当众执行枪决。枪毙赵县长和肥六那天,越阳县的百姓们敲锣打鼓、放鞭炮,比过年都要热闹。因为国军和日军的战事日益紧张,枪毙完赵县长和肥六的当天,谢丹婷便乘坐专车返回了南京。
尾声
一周后,国军的部队节节败退,日军的装甲车就开进了越阳县城。
那天,街上有人传说,说是一个脸上长着块黑痣的国军士兵当街用菜刀砍死了两个日本兵。随后不久,便又有人传说,日军在越阳县城不远处的麒麟山一个天坑里发现了一群手无寸铁、污头秽面的国军士兵。日军向他们投掷了燃烧弹,天坑里的人全都被烧成了黑炭,无一人能够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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