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和公主（印度）

　　印度西北部有一片茂密的森林(forest)，一条鲜艳的小河从森林正中心流过。相传河流的深处，有一条通向龙宫的大道。龙宫里的龙王有神灵一般的力量。
　　龙王有许多孩子。最大的王子长得英俊、聪明，受过很好的教育。他对河岸上的人间早有所闻，很想上去走一趟，看一看人们是怎样生活的。王子多次请示父王，始终未得许可。
　　但是，龙王为平静王子要到人间的好奇心，曾有频频带领全家和仆人，变成人的模样，来到河岸过夜。他们尽情地跳舞、唱歌、吃喝玩乐，直到天亮之前才回到龙宫。这种短时间的逗留，并没有使王子写意，他想看的是真正的人世，想知道的是活生生的人类生活。
　　一天，他独自一人静静离开水晶宫上了河岸，在森林里散起步来。
　　这时候，一位名叫索塔拉姆的婆罗门游客从森林里经过。这位游客年近古稀，至今膝下犹虚，这次周游各地，就是怀有得一娇子的渴望。
　　王子眼睛看得真切，索塔拉姆坐在一棵树下，放开嗓门高声祈祷上帝赐予他一个儿子。王子赶紧走到索塔拉姆面前，高兴地说：“请您把我带回家，我会做您的儿子。”
　　“我的儿子？”索塔拉姆一听，脸上马上现出了笑脸。可眼前没有孩子，只见一条小蛇(snake)向他爬来。他心里一阵惊慌，吓得尖叫起来：“可是，你不是人，而是蛇呀！怎么能做我的儿子呢？！”
　　“请您老人家别畏惧。”王子说，“我现在是一条蛇，但是，如果您把我带回家去，我就会变成一个让您称心如意的男孩。”
　　索塔拉姆因为想子心切，考虑了片刻，最终依然决定把这条小蛇带回家去。于是他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把小蛇放进了自己的布袋。
　　索塔拉姆一进家门，把布袋放进正房，就去找正在厨房做饭的老伴。
　　“我给你带来儿子了，”索塔拉姆又惊又喜地招呼妻子，“你快去看一看吧，他在正房！”
　　索塔拉姆的妻子闻讯赶忙跑进正房，只见屋子中心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非常漂亮的男孩。妻子高兴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情不自禁地说：“你的周游祈祷终于成功了，这是上帝给我们的恩赐！”
　　索塔拉姆站在门口向屋里凝视了半天，自言自语地说：“小蛇的话真的兑现了！”
　　“亲爱的爸爸妈妈，”男孩说话了，“从明天起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了。
　　你们爱我吧，你们给我恩惠吧！”
　　从此，老两口的生活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孤寂了，小小的家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悲哀气氛。他们精心抚养着这个龙王的儿子，为他付出了一切心血。
　　老两口给他取名纳格拉伊。
　　村里所有的人都喜欢纳格拉伊，他们给他糖果吃，为了和他创建友谊，还不时地送他一些好玩的小礼物。

　　时间一天天地已往，纳格拉伊逐渐长大成人，已是一个英俊结实的须眉汉。
　　“爸爸，”纳格拉伊有一日问索塔拉姆，“附近有好一点的水塘吗？我想游泳。”
　　“离这里不太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好的水塘，”索塔拉姆回答儿子说，“可是，它在王宫的后花园内，因为公主海玛尔常常在这里游泳。”
　　“那您就把这个水塘的路指给我吧。”纳格拉伊对父亲(father)说。
　　“你去不了这个地方，”索塔拉姆说，“王宫门口的卫兵不会放你出来的。”
　　“爸爸不必担忧，到时候我会有办法的。”索塔拉姆见劝说不下儿子，也不愿勉强他，就只好带他来到王宫大门口，然后说：“水塘就在这堵高墙的里边。”
　　纳格拉伊沿着矮小的宫墙边走边查看，不一会儿来到一个地方停住了脚步，只见墙根处有一个正向外流水的小管子。他马上现出了小龙的原形，从水管里钻到了墙里边。当他进到后花园时，马上又变成为人的模样。他很快来到水塘边，脱掉衣服，自由安闲地游起来。事先，海玛尔公主正在花园的一侧赏花，她听见了游泳的击水声，就赶紧跑到水塘边，想看一看谁在自己的水塘游泳。她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位仪表堂堂的青年须眉，一会儿钻进水底，一会儿浮出水面，尽情地游来游去。公主当即一见钟情，爱上了他。
　　纳格拉伊这时候也看到了公主，他一会儿跳出水塘，穿上衣服就跑掉了。
　　他跑到宫墙下，马上又变作一条小龙，顺着水管爬出墙外。
　　公主非常想再看几眼这位青年，要是能同他说上几句话，该有多好哇！
　　她相信那青年无论如何不会跑出后花园，因为大门紧闭，他将迫不得已返来请求她去为他开门。她火急地等待着，可是过了好久，还不见那青年的面。
　　公主只好派自己的仆人四处寻找。结果，仆人们找遍了花园的每个角落，也没看到他的踪影。
　　公主马上把卫兵们找来，命令他们走出王宫，到乡下打听那青年的下落。
　　一个月过后，卫兵们回到王宫向公主报告：“按照您的吩咐；那位青年找到了，不过他是一个穷婆罗门的儿子。”
　　公主一听喜上眉梢，但转念一想：卫兵找到的是不是她在水塘见过的那位青年呢？　　为了消弭疑虑，公主女扮男装，带着卫兵直奔索塔拉姆的家。她仔细端详了索塔拉姆的儿子后，确认面前这位青年，就是在她的后花园里游泳的那位美须眉。
　　回宫后，海玛尔把自己要同索塔拉姆的儿子结婚的事通知了国王。国王的心愿，是要为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王子。可是公主对纳格拉伊一片痴心，国王只好许可她的这门亲事。
　　国王派人把这一喜讯送往索塔拉姆家，通知他，海玛尔公主明天就要在王宫和他的儿子纳格拉伊举行婚礼。
　　纳格拉伊一听，高兴极了，立即表示接受国王的这一决定。
　　索塔拉姆和他的老伴更是欢乐万分。但这件事也使他们很犯愁，因为他们没有钱为迎亲队和儿媳筹备珍贵礼品。
　　“爸爸，您不必发愁，一切都会安排好的。”纳格拉伊说，“您拿着我的这只指环，把它丢进您最早发现我的那条河里，河里会马上走出一名士兵，他会问您需要什么。您可给他讲，您需要一位王子和一位公主结婚时所必需的一切东西。然后您再回家。”
　　索塔拉姆手捧指环，照纳格拉伊说的来到河边，把指环扔进滔滔的河水，瞬间一名士兵走出水面，来到他面前。
　　“您希望得到什么呢？”士兵问索塔拉姆。
　　索塔拉姆喜出望外，赶忙说：“我的儿子明天就要和海玛尔公主结婚，请预备一位王子和一位公主结婚时所需要的各种珍贵礼品，并派来一个盛大的迎亲队。”
　　索塔拉姆满怀喜悦地回到家里。
　　眨眼功夫，一个由士兵、宫女和乐队组成的迎亲队，浩浩荡荡来到索塔拉姆的门前。迎亲队里另有许多仆人，每个人手上捧着一个装满绫罗绸缎和珍贵首饰的小箱子。王子换上了华丽的婚服，乘上一匹打扮得极其漂亮的高头白马，走在迎亲队的正中心。
　　索塔拉姆和老伴也很快从一个箱子里取出崭新的衣服和首饰，穿戴完毕，加入迎亲队，向王宫走去。
　　国王站在王宫大门口等待迎亲队到来，见声势这么浩大，不由得喜笑脸开。
　　国王为年轻的纳格拉伊夫妇独自预备了一幢寝宫。
　　婚礼结束，索塔拉姆老两口写意地回到家里。
　　吹奏班子、士兵和所有仆人回龙宫去了，他们把王子在人间结婚的事，一五一十地通知了龙王。龙王听后没有涓滴的笑脸，因为他不赞成一个龙王的儿子和一个人间的公主结亲，更不赞成一位龙子在人世上定居。
　　龙宫的王子在人间成婚的事很快传开。龙宫中的许多姑娘对海玛尔起了妒忌心，她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把王子从人间弄返来。可是，她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想出个好法子。
　　“如果王子能有一次跳进森林旁的河里，”一位龙官看见龙女们一个又一个发愁的样子，就插话说，“那我们可以用尽全力把他拉回家。”
　　这时候，一位年老的龙官显示出神秘的表情，他安慰姑娘们不要着急，他将巧妙地把王子接回龙宫。
　　一天，老龙官变成一个外国商人，带了珍贵首饰，来到海玛尔门前叫卖。
　　海玛尔听到叫卖声走出家门，商人拿出一只非常漂亮的手镯递给她看，海玛尔一会儿就喜欢上了。
　　“这只手镯真悦目，”海玛尔称赞说，“我要买一对。”
　　“一对　，”商人故意露出遗憾的样子，“我身边只有一只。原来我是有一对，在来的路上，我口渴了，到森林中心的河里去喝水，不小心把另外一只掉进河里了。因为我的水性不好，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这条河在什么地方？”海玛尔问，“我的丈夫会游泳，他一定会给我找来。”
　　“但是，如果你只是对丈夫说，有人把手镯丢在河里了，那你的丈夫未必相信你的话。”商人对海玛尔说，“你要把你丈夫带到河边，当着他的面，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把这只手镯也扔进河里，这样他一定会下水为你寻捞这只手镯。当他把手镯捞上来后，你可以跟他说，这不是你掉的那只，这样他会再次下水为你寻找，到时候，你不就能得到一对手镯了吗？”
　　海玛尔对这种念头非常写意，她想，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使自己得到一对手镯。商人通知了她到河边去的路，并把那只手镯给了她，说是以后两只手镯一块收钱。
　　第二天，海玛尔和丈夫一路来到森林，她把丈夫带到了河边。她装着要喝水，趁机把商人给她的那只手镯丢进河里。
　　“啊呀，不好啦，我的手镯掉进河里了！”海玛尔叫喊着说，“请您给我捞上来吧！”纳格拉伊本来无论如何也不想跳进河里，因为他担忧，一旦下水，就会被龙王的部下拖进龙宫，再也不能来到人间。
　　“算了吧，不要它了，”纳格拉伊向海玛尔注释说，“以后我给你买只比这更漂亮的手镯。”
　　“没有比这更好的手镯了，”海玛尔回答说，“这是世界上最招人喜爱的手镯，你依然给我找返来吧。”
　　“你不要一个劲地催我下河，”纳格拉伊劝海玛尔说，“你忘掉这只手镯，对你会有更大的利益。不然，你要懊悔的。”
　　“忘了它？”海玛尔说，“这样漂亮的手镯，我怎么能忘得掉呢？不重新拿到我心爱的手镯，我是不会离开这块地方的。如果你不愿帮我的话，那我自己下水去捞。”纳格拉伊再三劝解，可海玛尔一句话也听不进。无奈，纳格拉伊便一头扎进水里。龙姑娘们正在等待这一良机，当纳格拉伊刚刚进入水下，她们马上涌上去把他拖进龙宫。
　　海玛尔在岸上，等呀等，好长时间还不见纳格拉伊露出水面，甚至连河面上的波纹已经消逝得干干净净，还没有他的踪影。海玛尔畏惧了，她担忧丈夫真的被淹死在水里。她赶忙找来仆人，让他们下河去找，可是捞了好半天，也不见纳格拉伊的尸体。
　　当海玛尔晓畅是她自己丢掉了丈夫，懊悔莫及，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精神上的打击使海玛尔不想再回自己宫里，就地在森林里搭了间茅屋住下了。她脱下珍贵的衣衫，摘掉鲜艳的首饰，穿上了寡妇的丧服。她常常为过路的朝圣者和乞丐烧水做饭，剩下的时间就一切用来祈祷上帝。
　　一天，一位老人路经她的茅屋。海玛尔请他吃饭，并找了块地方让老人过夜。为了消弭寥寂，她要求老人讲个故事。
　　“是的，小姐，我一定讲。”老人答道，“我要给你讲个真实的故事，就是我昨天晚上亲眼看到的。”
　　“发生了什么事，您就快讲吧！”海玛尔火急地问。
　　“好吧，”老人讲起来，“昨天晚上我在森林里河岸的一棵树下歇息，没有一点睡意。
　　“大约半夜景色，我看见从河里走出一列队伍，队伍中有国王、王后、一个王子和几个公主，另有他们的男女仆人。他们要在这里度过最快乐的时候。开始，有唱、有跳，尽情地悲哀，而后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所有的人都面带笑脸，唯独王子神情郁闷。
　　“宴会过后大家都走了，王子是最终一个离开那里的。几个仆人站在一旁等他回去，可王子对他们说：‘你们先走，让我自己留下来独自安静一会儿。”‘不行啊，王子！王后专门吩咐过，让我们等您一路走。’仆人们齐声答道。
　　“王子无可奈何，跟在仆人身后，慢慢向河心走去，但他险些是一步一转头，不住地向后张望。
　　“‘我的傻海玛尔，你为什么要硬逼着我下河呢？’王子边转头边不停地喊着。”
　　过路老人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位年轻妇人正是海玛尔，他讲的故事，也就是她丈夫纳格拉伊的故事。
　　海玛尔十分感激过路老人。老人的故事通知她，自己的丈夫没有死，而是龙宫的一位王子。她带着迫切的心情期待着夜晚的来临，多么希望老人讲的故事，能出现在她的眼前。
　　暮色刚刚笼罩大地，海玛尔便来到河边的灌木丛中隐蔽起来，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河面。约有一顿饭的功夫，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平静的河水哗哗作响，紧接着从河心走出一列队伍，这支队伍完全像过路老人说的那样。
　　玩乐结束，所有龙宫的人都相继离开森林，而纳格拉伊和他的仆人又落在最终。海玛尔看得真真切切，压抑不住心头的悲痛，跳出树丛发疯似地跑到纳格拉伊跟前，一头跪倒在他的脚下。
　　“你的海玛尔在等你，”海玛尔哭叫着说，“我的主人，我的好丈夫，请你原谅我的不对吧！”
　　纳格拉伊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会儿惊呆了，在他认清跪在眼前的正是他的海玛尔时，高兴得简直无法形容。他一会儿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你不知道，”纳格拉伊说，“我是水下龙王的儿子，我想在人间和人类生活在一路，可是我的父王和亲戚朋友们一定要我回到水下。正是他们设下战略，才使你逼我下河，他们趁机把我拖回龙官的。海玛尔，你大概能够想象到，离开你，我的生活是多么难熬呀！”
　　“原来你是龙宫的王子！”海玛尔又惊又喜，恳切地对纳格拉伊说，“从现在起，你再也不要把我独自丢下，你要把我带走，只要能和你在一路，到什么地方我也心甘情愿。”
　　“你去不了水下世界，”纳格拉伊说，“那里没有人，我们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变成人的形状。”
　　“那你别再离开我。”海玛尔恳求说。
　　“我不能不走，这些仆人就是等着要把我带走的。”王子说。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一定跟你走！”海玛尔再一次请求说。
　　“那好吧，我一定把你带去。”王子答应着说，“我要请求父王和母后，许可我到外部世界来，以纳格拉伊的面貌生活在人间。”王子拉着海玛尔的手，两人一路跳进河里，河水马上分出一条大道，直通水底龙宫。一会儿，一个水下世界出现在海玛尔眼前，大大小小的龙和蛇，把海玛尔团团围住，好奇地细细打量着这位来自人间的公主。
　　“这是海玛尔公主，”王子介绍说，“我和她结了婚，现在她就是我的妻子，我请大家要发誓，对她不能有半点伤害。”
　　“人怎么能和龙蛇生活在一路呢？”一位龙公主问。
　　“她不在这里住下去，”王子回答说，“她还要回到人间，我也和她一路走，我只是返来请求父王之命。”
　　王子留下海玛尔，去见龙王和王后。返来后，发现海玛尔已经被几个蛇龙姑娘咬伤中毒死去。
　　纳格拉伊痛苦极了。他把海玛尔的尸体抱上河岸，放在灌木丛中，每日采来最鲜艳的鲜花，遮盖在她的身上。
　　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一天，一位瑜伽①道人从树丛旁经过，发现年轻的海玛尔公主的尸体，感到无比怅惘。他查看了伤情，断定是被毒死。这位道人有起死复生的本领，他口念咒语，消灭了蛇龙姑娘们吐在海玛尔身上的毒液，很快使她规复了生命。
　　海玛尔醒来后，连声道谢瑜伽道人，并把自己怎样落得这个地步，原原本本地通知了他。
　　“我相信，”瑜伽道人说，“是你的丈夫每日来这里给你身上盖满鲜花。
　　他明天也一定还会来，你在这里等他，依然跟我一路回你父亲的王宫？”
　　“要是您能让我等我的丈夫纳格拉伊，那我将感恩不尽。”海玛尔彬彬有礼地说。
　　“你想的很对，让我们先躲起来，看一看你的丈夫在发现没有你的尸体后会怎么样。”瑜伽道人看了看海玛尔微笑着说。
　　他们藏在树丛前面。不一会儿，纳格拉伊手捧鲜花，像往常一样来到这里。当他不见海玛尔的尸体时，便扑倒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海玛尔忍不住急跑已往，用双手把他扶起。
　　“我的亲爱的丈夫，快起来，”海玛尔也哭出了声，“你的海玛尔在这儿呢！一位心肠好的瑜伽师傅使我死而复生。他正在旁边等着我们。”
　　纳格拉伊亲切地拉着海玛尔的手，两人高兴地来见瑜伽道人。他们拜倒在道人脚下，道人为他们夫妻重新团圆祝福。
　　夫妻俩回到海玛尔父亲身边。国王异常高兴喜悦，盛情接待他们，并当着满朝文武祝他俩永不分离。从此，纳格拉伊再没有回龙宫，他和海玛尔共享着人间的幸福生活。

　　①印度的一种古老的健身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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