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途中

作者：张长公

对于不同的人，世界呈现不同的面貌

    一辆豪华旅游车在山区蜿蜒曲折的公路上行驶，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前排又说又唱的杨女士逐步地没了声息，脸色幽暗，眉梢紧锁。咋回事？只见她急着拉住导游刘小姐的衣襟，附着耳朵悄声说：“快停车，我要方便。”

    刘小姐看一看弯来曲去的盘山公路，前无村后无店，好一会，望见前面山沟之间有个小村庄，忙叫司机停车。车门一开，杨女士百米冲刺般地往村边大略的茅厕奔去。

    大家猜想杨女士一定是拉肚子，急去急回，用不了多少时间，所以旅游客车停在公路边，司机连火也没熄，“嗡嗡嗡”的马达转动声，暗示着旅游客车一会就会开车。可谁知马达响个不停，却不见杨女士从茅厕里出来。“嘟嘟”，司机按了两声喇叭，还不见动静；“嘟嘟嘟”，司机耐不住了，喇叭按了一下又一下，可仍然不见杨女士的影子。

    司机熄了火，一车的旅客都镇静起来。坏了，杨女士一定是掉进茅坑里了，山村的茅坑不知道又有多深，怎么一点呼救声都没有？

    “快去看一看。”导游刘小姐急叫着，跳下车，摆荡着导游旗子，不少游客紧跟着，就像一只冲锋陷阵的队伍。

    刘小姐第一个进了茅厕，一看，杨女士站在茅坑边团团打转。刘小姐皱皱眉，弄不懂杨小姐是疯是病，问：“你怎么了？”

    杨女士哭不像哭，笑不像笑，指指茅坑说：“我的身份证放在裤袋里，不小心掉进了茅坑里了。”刘小姐掩着鼻子望茅坑里一看，果然，杨女士的身份证另有一小半露着，可是茅坑很深，弯腰伸手也捞不到。这事可麻烦事了，别看小小一张身份证，出外旅游、住宿、坐飞机都少不了它，出了这种事，该如何是好？旅客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人人西装毕挺，皮鞋锃亮，谁愿意下茅坑去捞？有的人便开始埋怨杨女士，好端端的，出了这种臭气熏天的事，坏了大家的游兴。

    正在这时候，山沟巷子上，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被了一捆山柴，正往这里走来。刘小姐灵机一动，又挥旗子又招手。那孩子走近了，刘小姐迎上前去说：“小朋友，帮我们做件好事好吗？”孩子放下山柴，撩起衣襟楷着汗，眨巴着眼睛望着大家。杨女士宛如彷佛盼到了救星，说：“我的身份证掉到茅坑里了，你帮我捞起来，我给你吃糖。”说着，她摸出了几只口香糖，往孩子手里塞。

    谁知孩子一把推开，说：“你们这么多大人不捞，叫我捞？”说着，转身背起山柴要走。杨女士急了，拦住孩子说：“小朋友，那我给你钱。”

    孩子站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女士，问“给多少？”“一元。”

    孩子瞪了一眼杨女士，转身就走。

    杨女士想：山沟里的孩子见地少，一元准能办事，谁知根本不顶用。她马上加码：“十元。”

    没想到这孩子挺厉害，开价就是一百元。

    乳臭未干的孩子也会借机敲诈？这实在出乎杨女士意料之外，她还想讨价还价，可是游客们都催着赶路，刘小姐只得动员杨女士：“你就答应吧。”杨女士无可奈何地点摇头，说：“好吧，给你一百元。”

    孩子动手了，只见他从自己背的一捆山柴中抽出两根长长的树枝，走到粪坑边，只轻轻一夹，连腰也没弯，就把身份证夹起来了，又到沟边的溪水里冲洗干净，随后拿在手里，跑到杨女士面前，等着一手拿钱，一手交货。

    杨女士看这孩子捞身份证，简直形同拿筷子夹菜，手上半点臭气都没沾上，她觉得这一百元花得有点冤枉。再看一看眼前的孩子，黑黑瘦瘦，穿了件掉了纽扣的衣服，人还没有她肩胛高。她脑子一转：嘿，别看在他只知道要钱，还不一定识钱呢，尤其这一百元的票面和十元的差不多，市面上还常常有人搞错哩！这么一想，她便摸出一张十元的票子，给了孩子。

    旁边的游客，谁都不吱声。眼看着这事儿就可以了结了，谁知这孩子却不接钱。杨女士说：“给你钱，要不？”孩子盯住她问：“这是一百元？”杨女士点摇头：“说好啦的，还能有假？”孩子“呼”地一会儿推开杨女士的手，跑到厕所里，用力一丢，又把身份证丢进了茅坑。

    所有的游客都呆住了，有的骂孩子，有的骂杨女士，唧唧喳喳，沸沸扬扬。再看那张身份证，因为丢的时候用力过猛，早沉下茅坑力了，捞也没法捞。这可怎么办？刘小姐忙摸出一百元钱，拉住孩子，指着杨女士说：“小朋友，刚才是她不对，她骗了你，这一百元你先拿着，再帮我们把身份证捞起来。”

    孩子不接钱，看着刘小姐手上的导游旗，说：“我不要钱，行吗？”

    新鲜，刚才还一心还价，怎么一会儿就连到手的钱都不要了？刘小姐问：“那你要什么？”

    孩子说：“我妈妈给我讲过许多大海的故事，大会边另有高楼，那高楼就像我们的山一样高，你能带我去看一看吗？”孩子的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

    想不到孩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刘小姐情不自禁地点摇头。孩子惊喜地问：“你不要骗我？”刘小姐拍拍他的肩，说：“不会骗你，这次我们进山旅游，等返来一定带你去看大海。”说着，她拿出名片给孩子，说：“这上面有我的名字，有我们旅行社的地址，你总该信吧？”

    孩子小心地接过名片，像宝贝似的看了又看，说：“我叫杨富山，就住在村头，你看，我家门前有棵大树。”说着，孩子便飞奔回家，拿一把柴扒，在茅坑里三扒两扒，把身份证扒起来，又在溪水里洗净了，递给了杨女士。

    游客们纷纷上车了，孩子扬着刘小姐的名片，远远地叫着：“别忘了带我去看大海啊！”

    豪华旅游车又上路了，可是刚才来时唧唧喳喳的车厢里，此刻却一片静寂。也许，是这个山里孩子的行为，引起了他们各种各样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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