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的老人

    丁洲在县实验中学教书，一表人才，课讲的也好，业余创作也颇有成绩，是县里小有名气的才子。妻子孟洁也在这所学校任教，是周围数一数二的美人。小两口郎才女貌，恩恩爱爱，从没吵过嘴，加上他们五岁的闺女(daughter)娇娇，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
    这一年，学校分来一位刚大学毕业的女教师苏丽丽，年轻活泼，也是个文学爱好者。她对丁洲仰慕已久，大有相知恨晚之感，常常自动找丁洲讨论文学创作，日久生情，对他产生了爱慕之心。丁洲也被这个活力四射的小姑娘深深吸引。一边是贤淑端庄的妻子孟洁和闺女娇娇，一边是漂亮新潮志趣相投的苏丽丽，哪一方都难以割舍，丁洲陷入到非常痛苦之中。
    孟洁对此也有所觉察，但她不愿失去丁洲，只好将痛苦和眼泪默默地吞下肚，持续和丁洲过着貌合神离的生活。
    娇娇的幼儿园在学校附近，以往早晚总是一家三口同行，从没合并过，而现在只有母女俩一路来来去去。这天，丁洲下班返来，离家不远时，一位老先生拦住他。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问：“年轻人，这些天你们一家三口为什么不在一路走了？”丁洲对这个问题很敏感，以为又是哪个知情者来多管闲事，绝不虚心地反问道：“这与你有什么干系吗？”
    老人一点也不生气，和不和气地指着不远方的一栋楼房说：“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看五楼那个窗口，我老伴抱病多年不能走动了，她每日都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行人，打发时间。日子一久，她对来来往往走过的每一个人都很熟悉。她最高兴的是每日看到你们一家三口，一块儿肩并肩从这里经过，你和你爱人手挽着手，你们的闺女蹦蹦跳跳跟在前面。不管是上班出去依然下班返来，她一见你们一家人，脸上就会浮现出笑脸。可这些天你们一家三口合并走，她再也看不到三人同行的情景了，她跟我说总觉得生活里少了些什么，象菜里忘了放盐一样。我想问一下，今后你们一家人能否还象已往一样同来同往，让她看到高兴高兴？我求求你们满足一下我老伴的心愿，毕竟我们这岁数的人，是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的……”
    丁洲一看，那个窗口真的有一位老妇人在往下看，隐约约约看不清她的眉目。他心头一震，这对老人如此相互体贴，只为瘫痪的老伴能有一点高兴的心情，老先生竟专门侯在半路上恳求素不相识的丁洲。丁洲真不忍心拒绝他。
    这时孟洁和娇娇也走到这里了，老先生又赶忙拦住她们，把自己的要求重说了一遍。孟洁差点掉下眼泪。她和丁洲对视了一眼，摇头对老先生说：“可以，明天我们就照您说的做。”
    第二天一早，孟洁做好早餐，结束冷战，温柔地叫醒丁洲一路吃饭。吃完饭后丁洲没有急着去学校，而是等孟洁收拾好屋子，一家三口一路出门。走到那栋楼房附近时，丁洲心头一热，拉起娇娇的手，挽住孟洁一路走了已往。
    下班时，苏丽丽到办公室来约丁洲，丁洲第一次拒绝了她。苏丽丽非常生气，“啪”地一声反扣上门，走了。丁洲同孟洁一路到幼儿园接了娇娇，三人又手拉着手一路回家。
    五楼窗口那老人仍在谛视着他们。那位戴眼镜的老先生等在路边，高兴地迎着他们走过来。他一把抓住丁洲的手说：“太谢谢你们了，明天一早你们一家三口从这里走过，她脸上又露出了笑脸，这可是好久没见到的，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也谢谢您，老先生。”孟洁望了望一向拉着闺女手的丁洲，微笑着对老人说。
    从此。他们一家三口复兴到了以前的样子，家庭又出现了生气。心高气傲的苏丽丽发现丁洲好象在有意疏远她，一气之下交了位新男友，有几次还故意带到丁洲面前炫耀。丁洲没有感到涓滴失落，相反却庆幸自己悬崖勒马，没有抛妻弃子铸成大错，已往一向为情所迷，现在才感到自己和妻子之间那种相濡以沫的感情是多么可贵！
    经历了这场波折，丁洲和孟洁更加互敬互爱。这天傍晚，一家人又走过那栋房子时，孟洁说：“我们应该去看望一下楼上的那位老人，是她使我们一家人的手又拉到了一路。”丁洲忙摇头称是。
    他们上到五楼，敲开门，老先生见是他们，吃惊地问：“你们这是？”
    “我们来看一看您和您夫人。”孟洁笑着说。老先生忙把他们迎出来。从屋里的装饰和地上的摆设来看，他是位画家，地上有一排油画颜料和笔，架上另有一幅没画完的画。丁洲和孟洁在屋里四下打量，问老先生：“您夫人呢？刚才还见他在窗口坐着。”老先生没有做声，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搬过一幅大油画。画上正是每日从窗口往外看的那个老妇人！同真人一样大小，画得栩栩如生，放在窗口从下面看就象一个真人。丁洲更加大吃一惊，几步跨到那画像跟前仔细端详，喃喃细语道：“这是我妈妈呀！”“不错，她正是你妈妈。”老先生说。丁洲迷惑地望着他，老先生徐徐讲了一段往事。
    原来，丁洲十岁时父亲(father)就去世了，妈妈含辛茹苦地拉扯他长大成人。丁洲考上大学后，留下妈妈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家里。之后她熟悉了这位金先生，两人同病相怜，产生了感情，有意生活到一路。但妈妈怕儿子专心耽误学业，一向没对他提。等丁洲大学毕业返来后，妈妈才说出了自己的念头，不料遭到儿子的果断反对，母亲便放弃了再婚的打算。金先生和她相处了四年，最终两人没能生活在一路。丁妈妈之后患了癌症，金先生曾静静到医院看望过她，两位老人泪眼相对，丁妈妈请金先生在自己死后替她照看儿子丁洲，只要儿子一切都好，九泉之下她也安心了。
    金先生不忘对丁妈妈.的承诺，一向静静关注着丁洲，见他婚后夫妻感情一向很好，之后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心里非常安慰。可迩来他发现丁洲和妻子闺女不再同行，觉察出他们夫妻干系出现了裂痕。想到丁妈妈生前的嘱托，金先生决定帮助这一家子重归于好，于是他画了丁妈妈.的画像放到窗口……
    “现在好啦，你妈妈见到你们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她就放心了。”金先生慈爱地对丁洲说。丁洲愣在那里，心头有一股热流在涌动，妈妈虽然离开了人世，却还时候挂念着他。妈妈希望找一个老伴共度晚年，却被他横加阻止。儿子都干了些什么呀！“扑通”一声，丁洲跪在了妈妈.的画像前……

                   （刘六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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