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爹给我的另类宠爱
我爹叫我妈去买好烟,放在我旁边……
我上高二那年,迷上了摇滚和现代诗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每天背书包上学后,就直接躺在操场上,看书听音乐看云,愤世嫉俗,不亦乐乎。与我做伴的是摇滚乐、帕斯的诗。
班主任找我爹,教导主任找我爹,让我爹赶紧做我思想工作,千万别让我这么荒废学业。但当时的我心思颓废,对教育反感至极,哪里听得进,日日过我声色犬马的日子。我爹哭过,骂过,哀求过,最后我反驳了一句话:我会拿诺贝尔文学奖的。他从此再无话可说,被我彻底坑蒙拐骗了。直到今天他还会带着希望地问:你什么时候去得诺贝尔文学奖,千万不能给我吃空心汤团啊。我叹着气,如今被房地产广告恶心得暗无天日的我,哪有心思钻营文学啊?现在想想,我爹那样答应我,—来是因为我实在情绪太差,二来也是我的语文老师写信说我是十年难遇的天才,三是他实在太爱我,不忍看我难受。
记得我心绪低落的日子里,他努力去了解那个摇滚歌手科特·柯本的来龙去脉,努力了解他女儿成天要死不活闷在房里抽烟的原因。他督促我妈去帮我主动买好烟,放我桌上,所以我那一年,从来没有自己跑出去买过烟。有次倾盆大雨,我非要出门去离家颇远的公园,我妈以为我是去自杀的,所以不让我出门,就我爹说了一句:把伞带好,出门路滑,小心点,记得回家。
我爹自命不凡,却怀才不遇。我爹没上大学,他说他一辈子记得我奶奶说的一句话:你们给我争气!我奶奶没文化,而且有点歇斯底里,她对子女不疼也不爱,教育起来也就这一句话,还是拍着大腿说的。
我和我爹的关系,可以说水火不容,又可以说水乳交融。想当年我青春期伊始,胸部开始隆起,每每走路总是弯腰驼背,以求胸部不突兀于身体。我爹最看不惯这事,我记得他是这么对我说的:男人之美在于嘴须,女人之美在于乳房,你遮什么遮,要不你去砧板上拿菜刀剁下来好了。其实很多应该由母亲传授给女儿的事情,我爹都很自然地做到了,这在我们家非常正常。
我爹这辈子最关心国家、国力、国势……家里堆满了他从报摊上买回的报纸杂志。他总是带着骄傲地说:美国人想压制我们中国是不可能的,我们国力强大。我常猜想,他这么热衷国力的评估,还有一点是为了那股市,他认为看股票就要看国际形势,这是根本。我不理解,只是觉得他太高太远。
我爹—辈子宠我爱我,这爱这宠无理又暴力。直到今天,每次和他吃饭,他都要在我耳边唠叨,这菜是他从哪个菜场哪个菜贩那里买的,品质如何过硬,边说边盛好一大碗汤单独发放给我,要我务必喝下,鱼直接夹下半条放在我碗上,还要求饭桌上所有的人监视我全部吃完。这在我婚后依然如此,只是我男人比较了解丈人,每每在丈人动手前,先把老婆的汤盛满。
我爹第一次见到准女婿和准亲家说的都是同—句话:“我这女儿心思简单,人善良,就是不会做家务,只会看书写诗。”他最担心我的就是我为人单纯,所以总想着他在世的日子要多挣钱,留给我,好让我过可以不用上班也能看书写诗的日子。
第2、一次失败的劫持
我把那个孩子弄出来时正是一天里最热的中午。
知了的叫声锯似的割着我的耳膜,一只黄狗蜷缩着在树下午睡,我走过它的身边时,它竟然毫无察觉。孩子的父母也在午睡,如果他们发现孩子已经不翼而飞了,就会后悔。
一路上那孩子都在睡觉,均匀的鼻息痒痒地吹在我的脸上。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孩子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把那个孩子轻轻地放在妻子的面前,妻子默默地看我一眼。我立刻把头扭到一旁,我不敢看她红红的眼睛。昨晚她哭了一夜,把所有的眼泪都哭干了。在她的哭声里我想到了劫持一个孩子换回自己孩子的主意。
妻子望着那个孩子默默地发呆。从昨天开始,发呆就是她展示给这个世界惟一的表情了,我不知道除了发呆她还能做什么。我很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一颗母亲的心已经破碎了。我说了一句,如果三个钟头内还不见我回来,你就把这个孩子杀掉吧!说完我悄悄走出家门,边走边想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我想,如果那人能够发现我故意留下的脚印,就会自然而然地找到我。但我对他的智慧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所以我打定主意主动去找他。在树林的边缘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因为我突然感觉到了空气中一种熟悉的气息。昨天留在我家里的,正是这种气息。在前面几十米的地方我见到了那个人,他正赶着一头牛在耕地。看来我的估计没错,他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孩子已经被劫持了。
我缓缓地走向那个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和勇气。最先发现我的是那头牛,它恐惧地喷了一个响鼻。这时那个人也看到了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漠然地看了看他,咧开嘴向他笑了笑说,你好,先生,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孩子已经被我劫持了。他不说话,惊恐地看着我。
我接着说,如果你想要回你的孩子,就把我的孩子给送回来吧!我以一个父亲的名义起誓,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我们来一个公平的交换好吗?为了让他能够正常思维,我向后退了两步。
我说,你应该能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情,而你的妻子也应该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因为孩子的事,我们很难过。他终于从地上坐了起来,胆战心惊地说,你是说你劫持了一个孩子?我点点头。
他说,你不想伤害我,只想换回你们的孩子?我又点点头说,请你考虑一下吧!他说,好吧,我同意你的要求。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就把你的孩子送回来。说着,他赶着他的牛出了树林。我等他时心里想,当父母的心情果然是一样的,孩子是未来、是希望嘛!我甚至为自己想出的这个主意自鸣得意起来。但任何时候沾沾自喜都是不明智的,等我发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我始料不及的,有几秒钟的时间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但很快我就镇定了下来,看着他和他端起的枪说,你为什么要干这样的蠢事呢?如果我三个钟头内没有回去,我的妻子就会杀了你的孩子。
他淡淡地笑了笑说,孩子,我老婆明年就能给我再生一个,但你和你的孩子却能给我换来一大笔钱。你以为我会愚蠢地和你交换吗?听到这句话时我知道我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不该用自己的观念衡量他的观念。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枪响,空气中立刻弥漫了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右腿上一沉,我随即倒在了地上。脚步声传了过来。但想抓到我没有那么容易,在他走到我眼前的一瞬间,我腾身而起,箭一样地射了出去。我流着血跑到家门口时,用力喊了一句:杀死那个孩子!但家里却传出了妻子的喊声,不,不!别忘了,我是个母亲。我看到,妻子正把那个孩子搂在怀里,慈爱地抚摩着他的后背,而那个孩子的嘴里正含着妻子的一只乳头。
此时,作为一只狼我只得承认,妻子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是个伟大的母亲。
第3、如果“完美”在悄悄发酵
一个台湾的医生,在家门口附近开了一所私人医院。因为他的医术高超,又勤恳努力,到了不惑之年已是腰缠万贯,与他结交的也都是上层名流,门前常常是车水马龙。医生有一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儿子是一表人才,眉清目秀,女儿则是婷婷如花。医生有个习惯,晚饭后散步,而且只要儿子陪同。每次散步,都是和独子广谈人生。他指点了江山,又指点自己盛名在外的医院,然后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你要壮志在胸,切不可耽误。你的完美人生,我已经给你画好了蓝图:进最好的学校,然后进最好的医学院,然后到国外读书,回来后当第一流的医生!”
这样的散步,从儿子小学到中学毕业,果真功效非凡。儿子不仅听话乖顺,从不打弹弓扔石子,而且的确聪明过人,一直没有让家人尝过第三名的耻辱。进了台湾最好的医学院以后,他更是面目灿烂彬彬有礼,孜孜不倦加捷报频频,交往的都是未来俊杰。
可是到了大学就出现了问题,台湾有一项规定是每一个男儿都必须服兵役一年。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对于被儿子未来的绚丽映得满眼通红的爸爸来说,这实在是一件重大损失。为了让儿子逃避兵役,他仓促奔走,频频拜见,不过还是丧气而归。
儿子出门上小岛服役的时候,医生劝慰自己:就算是完美人生中减去一年吧。他送儿子送到十里长亭,殷殷叮咛:“儿子,下了操你一定要找个墙角苦背英文单词。记住啊!”()
儿子走的那一年,日子比一个世纪还长,医生给人看病的时候甚至精力有些不能集中。但是岁月毕竟如流水,看似不动其实在淌,转眼就逼近了期满的时限。突然有一天,有人送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医生的儿子不幸在军营身亡!
身亡的事情一直是个谜。军营上上下下地调查,只查出一次小小的口角。换了别人,睡一觉不忘,睡三觉也该忘了。可是医生儿子,偏偏眼睛盯着这件小事,忘记了远大前程,他一时隐忍不下,愤然举枪自饮。
医生如何咽得下这样的打击!他于是更加仓促奔跑,愤愤拜见,非要查出“迫害”的线索不可。几年下来,他业务荒疏,服务下降。钱囊也日渐干枯了。他自己更是销魂落魄,眼神黯黄,日渐衰老。终于有一天,他不得不把医院的招牌摘了下来。家门前的罗雀景致,他也无心理会了。又一年的冬天,郁闷已久的医生在家突发雷霆,砸碎了精贵的玻璃柜。老伴颤颤地将碎物拾到房外,可是转眼却被反锁在外。老伴顿觉不妙,奋力砸门,但是为时晚矣,只见火光如柱,又闻惨叫人声……
这是近10年前发生的真实故事。可是细想起来,难道这样的事,不是还在悄悄地酝酿、发酵、升温,时时有可能重演吗? ()
今年美国有一项民意调查:“你愿不愿意用克隆的方法获得一个完美无缺的孩子?”
民意调查的结果是,只有6%的极少部分人欣然应允,76%的人则毫不动心:“我不要破坏自然。”有对夫妇回答:“我们领养了4个孩子,他们有着不同的肤色和家庭背景。不要说‘完美’,他们相貌上、智力上都和完美有太大的距离。其中两个孩子,因为智力的障碍,需要长期耐心地辅导。但是,要是有人用完美的克隆儿和我们的孩子交换,我们只有一个回答:‘不!’”
接受“不完美”,如同接受不同的色彩。有不同的色彩,才有可能拥有多彩的人生。而且,生活中的几个“不完美”的斑点,正是让人谦卑、同情和珍惜的原因。
想想看,要是医生的儿子并不聪敏过人,又不幸天性调皮捣蛋、逆忤难管,哪天医生要是遇上某个病人,那人或因儿女不顺操心过度,或因自己的旅途艰难险阻,从而得了高血压或是肺气肿,医生肯定会生出深切的同情和感慨。他为人治病的同时,也会传递理解的温暖。
如同生过病的人,才会对生命产生一种特别的敬意。
第4、租房客
换了大房子之后,我的小房子一直就出租着。
前一个租房子的搬走了,我马上去《消费广场》登了广告,刚登出来,电话就响了。是一个嗓音有些沙哑的中年男人,他说,我想租你的房子。可以呀,我说,一月800。我的房子80平方米,两室一厅,旧家具都有,而且有双气电话,还有空调电视洗衣机,800块钱不能算贵的。你租乡长时间?我得提前说好了,房租必须一下寻付清。
我租半个月,行吗?我愣了一下,说一句,开什么玩笑,“啪”就放了电话。
大早晨的,这纯粹是给我添堵。放了电话没有5分钟,电话又响了。我看了看,还是他。有完没完?我说你捣什么乱啊?不是不是,他解释着,我有特殊情况。什么特殊情况?我不想听,这样吧,你如果想租半个月也行,1000块,少一分也别来捣乱了。这次,是他放了电话,放电话之前,他还说了句,对不起。
之后,我又接了几个电话,其中有一个理发师,想把房子租下来,我说,好吧,你下午来签合同吧。事情,基本上就这样说定了。
中午我在单位餐厅吃饭的时候,门口的大爷叫我,说外面有人找。我匆忙吃了两口饭就出去了,出去一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很矮,腿有点拐,正一步步向我走来,我说你谁呀。他一开口,我才知道他是那个打电话的人。他说,我找你来,还是要租房子,而且,就想租半个月。
真是有病,我转身想走。他叫住我,他说,我有特殊情况,我媳妇和孩子要从乡下来,我一直告诉她们我住的房子特别好,有电话电视,还有空调和洗衣机。她们从来没用过这些,她们只来半个月就走,我想,你如果能租给我,我就太感谢了。我自己是不用住这么好的房子的,其实,我就是想让她们娘俩知道,我在城里过得不错……
我愣住了,只觉得心里酸酸的。这个男人,在城里奔波着,想必乡下是有老婆孩子惦记着,想必他打电话告诉她们,我在城里好着呢,和城里人一样,也住楼房,家里什么都有了,你们来住段时间吧。他这样说,是为了让她们高兴,但没有想到她们会真来,他出租这半个月,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妻知道,他过得很好……
你是做什么的?你住在哪里?
我啊,擦鞋,火车站擦鞋的,我腿脚不方便,能干些什么呢?我住浴池,大众浴池,晚上去帮他们看门,就让我免费住。
我能想象那脏兮兮乱哄哄的大众浴池,怕是很晚了,他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才能入睡吧。
没有再问,我把钥匙给了他,算我送你个人情,半个月后我再出租吧。那哪行?他塞给我钱,那400块钱,崭新的,他说,是用一块一块的钱从银行刚换来的。
交给他钥匙的时候,他笑了,露出很黄的牙。我带他去了我的房子,他看了又看,一直说,真好,真好。
他的妻子和孩子终于来了,妻子是一个黑胖黑胖的女人,嗓门很大,我把自己不穿的衣服给她送去,她说,城里人原来这么好。半个月后,他老婆孩子全走了。来还我钥匙的时候,他说,我媳妇说这半个月在天堂里一样呢,我得拼命攒钱,争取有一天在城里能买上房子。
他送了好多家乡的土特产给我,小米、苞米……还四处找我的鞋,非要给我擦鞋,他说,就这点能耐,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即使最寂寞的角落,也会有亲情的阳光,有亲情的地方,到处都会是天堂。
第5、父亲的梦
家里买回第一台收音机,应该是1981年。那时候,我刚上小学三年级。记得那是一个中午,放学回家,听得家里有异样的声音,在空空的屋子里回荡。我赶紧跑进屋,爸爸正趴在一台收音机旁调台呢。那是个四方四正的家伙,摆在炕上,显得格外大。我问父亲,这是什么。父亲头也没抬,说,收音机。然后,继续调他的台。
这是我们村买回的第一台收音机。
父亲是个木匠。经常到邻村去给别人盖房或者打家具,因此挣了些钱。印象中,一天工钱是2元,还要给一盒蓝钻石烟或者官厅烟。父亲是村里的能耐人,事事好为人先。他买回这台收音机后,左邻右舍都跑来看、跑来听,然后,发出啧啧的赞美声。然后,父亲呵呵呵地笑,母亲也呵呵呵地笑。我呢,把收音机端正地抱在怀中,不让别人摸一下。
我惊异于这么一个小盒子,竟然会说话,会唱戏唱歌。我常常朝那块小小的玻璃面板后边看,在我看来,那后边一定藏着神通广大的人,趁我们看不见他们的时候,悄悄发出声来。倘若有别人家的孩子来,我便煞有介事地一指那块玻璃面板,向这些小玩伴解释,说,有小人们在里边藏着呢,他们一会儿唱,一会儿说。
这个收音机让家里很是风光荣耀了一阵子。
整个上个世纪80年代,我们家的日子都是村里过得较好的。这一来得益于父亲干木匠活挣来的钱,二来得益于一家人的省吃俭用。还记得,那时候的晚上,常常有村里的人来我家坐,一聊聊半个晚上。最后,讪讪地说,大叔,家里有闲钱没有,我想借些。父母总是爽快地说,有。然后,利落地借给别人。
我上高中之后,家里渐渐吃紧了。1991年的时候,父亲得了病,家里失去了最主要的劳力,所有的活,都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那时候,村里很多人家都有了黑白电视机,然而我们家没有。每到寒暑假,我想看电视,就得去邻居家看。每当看到人家靠着自家的被窝垛,悠闲自在地看电视的时候,心里想,家里如果有一台电视机该多好啊。
然而,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从村里的医生,一直看到几家大医院。家里所有的积蓄花完了,而且还借了不少外债。在这样的窘境下,买一台几百块钱的电视机,已经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奢望。那时候,正流行演电视剧《封神榜》,父亲很爱看。每到晚上,父亲都要上一个小坡,到隔壁家看完两集。后来,父亲已经没有上坡的力气,不能去看了,就问母亲,《封神榜》演到哪一集了。母亲不爱看电视,说,我也不知道。接着,父亲就会长长的“唉”一声。
这一声长叹,隔着十几年的时光,依然顽强地留在母亲的心里,挥之不去。
母亲说,那时候,要是能有一个电视机就好了。你父亲每天看看电视,或许能够减少一些他的病痛。可是,家里哪里有这个钱啊!
接着,母亲也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1992年,父亲走了。临终,他没有提电视机的事情。然而,在他要强的心里,这应该是他永远无法实现的梦,也是他心里不能回避的无奈和疼痛。因为,那一年,村里几乎家家都有电视机了,从坡上看过去,高高的天线杆子,像密密麻麻的小树林,紧靠在别人家的屋檐边,一副幸福的模样。而我家,光秃秃,在落寞中,显出一种悲怆与凄凉。
父亲在病重期间,留下了好多债。还是还账要紧,母亲总是这样说。后来,每每家里边能收入一些钱,母亲就全部还给债主了。日子,紧巴巴地一天天向前熬着。后来,人们开始淘汰黑白电视机,好多人家都换上了彩电,然而我家,依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这样,在寂静和苍凉中,一直苦熬了好几年。
大学毕业后,我挣了钱,家境一天天地好转起来。等我们有了积蓄之后,买的第一样家用电器,就是一台彩色电视机。是一台21英寸的牡丹牌电视机,当时整整花去了2700多元钱。当我把电视机买回家,看着电视中花花绿绿的人穿梭出现的时候,那一刻,我哽咽不已。
为了等到这一刻,也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仿佛漫长的,过了好几个世纪。这一段岁月留下来的,全是品咂不尽的苦痛和哀伤。还能说什么呢,亲人已逝,即便是这样幸福的时刻,也混杂着难以排遣的酸楚和伤感。
再后来,买了房子,家里的电器慢慢也多了起来,但是最多的还是电视。先是在每个卧室都买了小款的电视,后来把那款旧的牡丹给了别人,客厅里换成了29寸的,再后来,干脆买了大大的液晶电视挂在墙上,出来进去,几间屋子里,全是电视的声音。
父亲是个勤劳俭朴的人,他曾经有过人生的辉煌,也遭受了人生的不幸。他已经长眠于生他养他的地下了,我现在能够告慰他的,或许,就是越来越好的生活了。是的,如果他能活到现在,那该多好啊,他不仅会实现那个简单的梦,也许,还能得到许多想象不到的满足,以及幸福和安康。
第6、亲情莫问出处
我在这个家中的位置很尴尬。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因为,父母在我三岁那年丢了我,然后,他们在绝望之后生了妹妹。我回来时,妹妹十岁,我十三岁。
在带我去北京旅游时,父母丢了我,那时,父亲以为我在母亲手上,而母亲一直以为父亲抱着我,等他们从卫生间出来时,我已经不见了。
他们在北京放声大哭,绝望地奔走呼叫。那时,我已经被人贩子带上火车,奔向了陕西,与自己的父母失去联系,从此,我是一家贫穷夫妻的女儿,和他们一起吃糠咽菜,半年不洗一次澡,穿很脏的衣服,去山坡上放羊。我和所有陕西人一样,爱唱信天游,爱吃醋和面食。我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城里人,而我的父母是外企的高级职员,一切的记忆,变得那样模糊不清。
十三岁那年,当警察带着母亲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以为那美丽年轻的女人是记者,她太年轻太美丽了,简直像我的姐姐!而我的养母那么老那么脏那么不堪。可我知道,她疼我,把我当成心肝宝贝。这个到四十岁都不曾生育的女人,在我到来之后精神焕发。每天,那一盆水,必然是我第一个洗脸,然后才是她和爹爹。有好吃的,她必然要给我留着。虽然十岁才开始上学,可我是班里最好的学生。养母说,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上学。
那时,我叫丽芬。母亲见了我,一下抱我入怀,我脸上还有眼屎,衣服上还有灰尘,安妮,我的安妮。在丢失以前,我叫安妮,但我不认同这个名字,我只知道我叫丽芬。
养母哭得差点死过去,而我也不肯跟着母亲回上海。我说,我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我不回上海。母亲几乎伤心透顶,因为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刚丢我那阵,她差点疯了,整天躺在床上,她的头发都快掉光了,后来有了妹妹才又有了精神,她把妹妹当成了我。等到见到我,她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变成了乡下土妹,甚至说着一口地道的陕西方言,她根本就听不懂。
我还是跟着她回了上海,因为养母说,走吧闺女,上海是大城市,可以上很好的学校,上海还有马路和高楼,还有水洗澡……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可是我喊着,妈妈,上海没有您啊。
一步一回头离开了陕西,那是我的家啊。
火车上,我一直在哭。母亲似乎很想安慰我,但是,她却不知说什么好。她留给了养母一万块钱,一万块钱对于养母而言是天文数字,于母亲而言只是一个月的工资而已。但我不开口叫她,我叫不出来,这个洋气而雅致的女人,与我隔着千山万水。
十年,可以改变人所有的习惯,之前,我喜欢喝牛奶唱英文歌,但后来,我只会唱信天游喝玉米粥。
父亲和妹妹到车站接我们。父亲开着一辆本田车,妹妹穿得似一个公主。他们很激动地拥抱我,我却没有什么感觉。妹妹说,爹地,妈咪,姐姐长得好漂亮啊。我的脸红了,她这么撒娇地叫着爹地妈咪。我在他们簇拥下回家了,一进家门我呆了,富丽堂皇,和宫殿一样,我的脚都没有地方放了。
新拖鞋新衣服,母亲执意让我先洗澡,她为我放好了水,然后想帮我。而我不习惯在生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体。母亲出去了,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黑瘦,头发是黄的。而妹妹,是一个白雪公主,我觉得这不是我的家,因为太干净太漂亮,甚至我不愿意洗澡,因为觉得他们嫌我脏。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每天都要洗澡,而我的习惯是半年才洗一次澡,因为在陕西,水比油还珍贵。
第一次吃饭,他们吃西餐,用刀子和叉子,我不会用,尴尬的场面让我想哭,我想陕西的妈妈,我不爱吃这种东西,我想吃她做的拉面。
那天晚上,我睡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十岁的妹妹和我一样,也上四年级,我们在一个班。她会说流利的英语,她从小就上双语幼儿园,她会弹钢琴画画,她会跳芭蕾舞,我什么都不会,我只在墙角一个人发呆,那是我最忧郁的童年。十三岁,我从此进入另一个陌生的世界。在上海孩子眼中,我是一个怪物,个子高高的,比他们大三岁,也上四年级,这于他们是好笑的,于我是一种耻辱。
从前在班里我考第一,如今我考倒数第一。父亲的司机每天车接车送,妹妹会熟练地打开车门,我不会。妹妹会使用家里任何一个电器,而我,甚至连电视也不会开。虽然她亲热地叫我姐姐,但我知道,我不认同她是我的妹妹。
我不会用热水器,所以烫了手;我不会热牛奶,把微波炉差点搞炸了;我不会弹钢琴,他们说肖邦时我想念陕北的信天游,我惟一的念头就是回陕西,我要逃走。
我偷了钱,买了火车票。火车一直向西北,当进家的一刹那,我看到白了头发的妈,驼了背的爹,这才是我的家啊。
那么好吃的面,我一下子吃了三大碗,他们还是先打一盆水让我洗脸,他们问我上海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我连声说着。是的,那不是我的家,我不喜欢上海,尽管他们对我很好。
妈让我明天回去,她说,你必须回去,我们还等着你将来有能耐接我们出去呢。她死说活劝,有谁知道她的苦,虽然我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可她给我的爱大到无形,十年之间,早就不是滴水之恩,她让我回去全是为了我的前程。
我于是哭着回上海。这一去就是多少年,我上了重点中学,我学会了弹钢琴,我知道了上海的所有街巷,我适应了吃西餐,当我考上大学再回陕北时,我那等了我多年的养父养母已经在黄土下葬了三年。
我跪在那里泪如雨下。不是我不想回来,是母亲觉得我不应该老往那里跑,她要让我变成一个城市孩子,虽然我的皮是城市的,可我的瓤还在陕北!
母亲终于把我变成了一个优雅的上海女孩子,但我骨子里仍然是那个内向羞涩的女孩子,我知道,我的血液里流着内向的血。我始终认为,母亲是偏向妹妹的。妹妹那么洋气,一直在他们身边,何况,妹妹学习好,很小就去电视台做主持人,这让母亲多么骄傲。而我是花钱上的重点中学。
我和妹妹同一年去读大学。妹妹在上海,我去了北京,我想离开这个家,而妹妹舍不得离开父母。
母亲在公司做副总,妹妹和她在网络上联系,她常常会对母亲撒娇,依然叫母亲妈咪。我觉得那样叫很贱。
我依然独来独往。养母去世后,我一直觉得再也没有人疼我,母亲给我的物质生活并不少,可我觉得,她更疼妹妹。
妹妹曾经告诉过我母亲的msn,我随手记在了一张纸上,那是妹妹和她联络的方式,我不会这样。
但妹妹说,母亲病了,让我给母亲一个问候。我没有msn,妹妹说,先用我的msn吧,我再给你申请一个。
谢谢,我客气地说。
妹妹嫌我总说谢谢这个词,其实妹妹一直对我很好,她说,姐姐你不要把自己封闭了。我们是姐妹,流的血是一样的。
我的妹妹,似一个姐姐一样在照顾着我。妹妹总想和我照大头贴,我总是拒绝,我说,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我不喜欢。
我上msn了。
母亲在msn一直说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省钱,我给你买了波司登新款的羽绒服。我以为,母亲是在对妹妹说话,我和母亲说了说学校的情况,又说到自己,我以妹妹的身份撒了个娇,我说,妈咪,我想你。
这是我第一次叫妈咪,我居然没有感觉到肉麻,而且有一股热流往上冲,也许我的内心总有叫妈咪的冲动吧。
母亲打出了一个感动的笑脸,她说,妈咪激动得哭了。
怎么会呢?妹妹一直叫***咪啊。母亲说,亲爱的,我知道你是安妮。
我呆了,原来,这是妹妹故意的!但我却感谢亲爱的妹妹,因为她知道我心里有冰,而这些冰,可以用爱融化。我的眼泪落了下来,我趴在键盘上哭了很久,我准备寒假回去的时候叫自己的母亲妈咪,然后和妹妹去照大头贴。
第7、我死了,你还会娶别人吗?
“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再娶其它女人么?”我记得问这话是在我与君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上。那时,他正忙着与锅里的鲜鱼对战,根本无暇理睬我。 “啊?哦,也许会吧!这得等你真死了才能说。”“什么?”我佯怒,从他身后抱住他:“你就这么讨厌我啊?”
君笑,关上火转身抱我:“傻丫头,我答应过你不骗你。如果我说不娶可我后来娶了,不就骗了你么?”
我也笑,躲在他怀里,快乐得像只小鸟“好吧,准你娶她。不过,不许她碰我那些漂亮娃娃。”“为什么?”
“因为,那是你送我的爱的信物,死后啊,我要在那儿看着你!”“哇!好恐怖啊!”君大笑地抱紧我“傻孩子,你的命啊,长着呢!”
现在,我就活在这堆娃娃里,我想象不到短短十天,我便真的与君阴阳相隔。
我是死于车祸的。一切来的那么突然。那时,我正盘算着周末我们要去哪儿旅行,那车就飞速冲来了。其实,没什么很大的痛楚,清醒时,我看到人们七手八脚的把我抬上救护车,只觉得好笑,因为我知道那是多余的。意识到自己的死亡,我一点也不难过。我一向没什么朋友,只有君。现在仍可以陪着君,看着君就行了。管他是什么样的形态呢。想到这儿,我便大步走回家。
家门前,我犹豫了。我记得以前听说魂是可以越墙而入的。我试了试,居然成功了!这令我兴奋不已,又来回再试了几次。嘿,做魂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钥匙省了!
进到屋内,我逛了一圈,君还没有回来。突然想起,这是上班时间。于是又在屋内不停的溜弯儿。欣赏我们的房子是我生前最爱做的事儿。当然,死后也不例外。虽然,这间屋子,我已再熟悉不过。因为,在这儿,我渡过了我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375日。至今,我还记得结婚那天,君在家门前望着我的表情。他说:“丫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的!”是啊,我和君的。从那天起,我便不停装扮它,直至今天,我再也无法为它效力为止。
我看到屋内的粉红色窗帘,卡通的大地毯和那堆了大半个卧室的娃娃。突然想起君每每抚摸我头发轻声说:“你真是个孩子。”时,那无奈又怜爱的样子。是啊,能把家弄像个玩具店,我不是孩子又是什么呢?只可惜再也看不到群在说这话时的表情了。
我叹了口气,回到娃娃堆坐下。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天黑。我感到了一丝寒气。使抱怨起君竟然忘了把我抱回暖烘烘的被窝。这才猛然想起,我已从君的生命中消失了,而且是很彻底的。我起身,开始绕着屋子找他,最后是在卫生间里找到我心爱的君的。
他趴在浴缸上,旁边摆着许多空酒瓶,地上被吐得乱七八糟,一股刺鼻的味儿飘散在空气中。我不悦地捏着鼻子,蹲下来看他。竟发现他脸上挂着泪痕。天!我的君会哭?!那个坚强无比的他竟然哭了!多不可思议啊!我试图拉起他,可手却穿越了他的身体!我试了一次又一次,在筋疲力尽后,我决定放弃。头一次,我知道自己是这么无能的。在我的君如此近时,我连拉他一把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的妻子要来何用呢?
我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在他的身边坐下。除了这样陪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其它的办法。
“丫头,不要走,不要……”我听见君在叫我。我知道他是说醉话了。我笑:“傻瓜,我这么爱你,怎会舍得离你而去呢?”
一个月后,日子渐渐恢复正常。我的君仍旧准时准点的上下班,只是不再爱笑;而我,也依旧是那个快乐的小主妇,乖乖的呆在家陪我的娃娃们,只是君不曾发觉;我们还是那样过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屋内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过。直到有一天,玲的出现。
玲按门铃时,群正在书房里加班做他的计划书,我则在一旁傻呵呵的陪他。我想不出在夜里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访?走到客厅,便看到性感的玲和呆呆的君。
这是我第一次见玲。她留着长长的卷发,穿着黑色的性感套装,化了很浓的妆。四周全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儿。我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娃娃裙和兔兔拖鞋。和她比,我是名符其实的孩子。
“我搬来了。”听到玲这样说,我才注意到她身边的行李袋。搬来?住哪儿?我和君的家么?我奇怪的望着她。
“别胡闹,你给我回去”君似乎在发火。我头一次看到君发火的样子,很凶。我害怕。
“凭什么?你老婆都死了,难道我们现在不应该正大光明了吗?”玲笑得很灿烂,可我觉得很冷“瞧!你老婆死得多好啊。多会挑时间啊。连离婚都省得你和她说了……”“啪!”我看见君打了玲一巴掌。我惊呆了!君怎么会打人呢?他平时连骂一声都不曾有过的。如此温柔的君竟然会打人?他还有多少是我不曾知道的??
“哼!现在打我?!以前在我床上对我甜言蜜语的日子,你忘记了是吧!你可别忘了,你是答应过我和你老婆离婚娶我的!……”离婚?!君想和我离婚么?他不爱我?他竟要娶玲?我怎么一点也不曾发觉?玲再说的话,我已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跌跌撞撞的走回我的娃娃堆。抱着它们。我觉得鼻子酸酸的,一股热浪从眼里涌了出来。
原来,魂也会流泪啊!
玲就这样搬进了我和君的家,像个女主人一样睡在我和君的床上,不同的只是君搬去了客厅。她换掉我的卡通地毯和粉红窗帘。拿走我衣橱里的娃娃裙和鞋架上的兔兔鞋。她把它们通通扔到垃圾箱里。
君什么也不说,只默默地把它们捡回来,洗干净,再放进我深爱的娃娃堆里。然后连续不断的对我说:“丫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我望着君,心疼的掉泪。可我不愿原谅他!我无法接受我和君的生活中,出现一个莫明其妙的玲。她像个女皇一样在我和君的屋子里指手划脚,把我一点点挤出去;把我曾精心装扮的小屋变成她的家。尤其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君的欺骗。他为了玲欺骗我!他说过不会骗我的,连我死后的事儿都不愿意欺骗的君,为什么会在我还在人世时,就和玲在一块儿呢?一瞬间,我与君有过的幸福日子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堆垃圾给我扔了!”玲指着我的鼻尖对君说。我看了看四周,明白了,她指的是我的宝贝娃娃。这些都是君送我的。是我们每一次快乐的纪念。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做饭,第一次接吻……我们都异常珍惜。还说以后要留给孩子看,告诉他们爸爸妈妈有多么幸福,可如今……天!我看到了什么?君在收拾它们!他要扔掉它们么?他忘了我说过我活在娃娃堆里么?他真的不要我了?一点也再想念他的丫头?我拼命的摇头,却阻止不了他的动作。
君把娃娃收做一堆时,玲很满意地笑了:“快点,扔了它们,我们得忘了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了。”君看了看玲,并不理睬她。只很温柔的在每个娃娃的脸上都亲上一口,像以前亲吻我那样。“玲,你走吧!我求你了!离开我和丫头的家!我不会扔了它们,也不能扔了它们!我的丫头活在里面,她在看着我啊!”玲愤怒的望着君:“你说过,你爱我,你是我的!”“不是,不是!对不起,我骗了你,骗了丫头,更骗了我自己!”君失声痛哭“我只爱丫头,只爱她一个啊!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她,可是,我明白的太晚了……”我奔上前,像以前一样抱住他的后背。泪水横飞,我不能不原谅他啊!
不久,玲搬走了。像来时那样匆忙。连声再见都没和君说。我想她是伤心的,我看着她忧郁的背影想为她做些什么,可有心无力。我不恨她,只希望她以后一切都可以很好。就像我不恨君一样,我知道爱一旦深入骨髓,就不懂怎么会恨了。
玲走后,又恢复以前宁静而冷清的日子。君把我们的屋子恢复原样。没事儿时便捧着我的照片发呆。要不就一夜接一夜的不停工作。他把自己封闭起来。看着他日渐清瘦的脸庞,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欣便是在那时候闯入了君的生活。
欣与君的相识平淡无奇。那日,欣刚搬到隔壁的空屋,可保险丝断了,便来向君借。
我知道君看到欣时愣住了,因为我也愣住了。欣与我长得出奇的像。只是眉宇间多了份成熟。我看到君抱紧欣叫她丫头时,欣莫名又尴尬的表情。忍不住大笑。我的君竟然也有此等愚笨的时候!从此,欣和君便开始了似有似无的交往。
欣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与创造性幼稚的我是完全不同的。她常在我和君的小屋出入,为君收拾房子,做出可口的饭菜,但从不过夜。我就那么每天坐在娃娃堆里,看着她擦拭我的照片,打扫娃娃身上的灰尘,看她不厌其烦的听君讲我和他的故事……
我打了个很大的哈欠,我想我呆乏了,或许应该换个地方。
君和欣的婚礼是那么自然。我甚至没有一丝嫉妒。婚后的欣像以前一样,她没改变房中任何一点小摆设,包括我那堆曾被玲称为垃圾的娃娃们。望着她每日奔波忙碌的样子,我觉得像是一幅温馨而美丽的画。突然间发现我已是那么多余了。可是,我不愿离开君。
欣怀孕了。这令君兴奋不已。初为人父的喜悦是无法言语的。他像当初娇惯我一般宠着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想欣是幸福的。可我又该如何呢?这个的问题一直困惑着我,直到那日。
那天,君外出了。我看到欣站在娃娃堆前摸着肚子自言自语“宝宝,你会很幸福的,因为你有两个妈妈疼。”然后,她摸了摸娃娃的脸蛋:“丫头,你也很疼我们的宝宝的。对么?”我明白了,欣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在对我说。
我释然了。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我知道,宝宝只会有一个妈妈疼。便起身离开我心爱的娃娃们,我相信,很快会再见的。
数月后,君与欣生下一漂亮的女儿,取名叫丫头。
第8、智慧的美丽
那天晚上看王小丫的《开心辞典》,我流了泪 这不是一个煽情的节 目,大凡不再爱琼瑶阿姨和金庸大侠的人才会喜欢,因为有一种真实 和聪明在里面,还有那份期待和紧张。是那个人感动了我。他的家庭 梦想都是为了别人,几乎没有自己一件东西。他有个妹妹在加拿大, 妹妹有电脑没有打印机,于是他想得到一台打印机给远在加拿大的妹 妹。王小丫问,那你怎么给妹妹送去?他说,我再要两张去加拿大的 往返机票啊,让我的父母送去,他们想女儿了。听到这,我就有些感 到,作为儿子,他是孝顺的,作为兄长,他是体贴的,这是多么好的 一个男人啊。主持人也很感动,她问,那你为什么还要一台电脑给你父母?他说,因为父母很想念远在万里之外的妹妹,所以,他要给他们一台电脑,让他们把邮件发给她,也让妹妹把思念寄回家。这就是他的家庭梦想,几乎全为了家人,主持人问,有把握吗?他笑着,当然。因为要答十二道题,而每一道题几乎都是机关重重,要达到顶点何其容易?达到第六题时他显然很茫然,这时他使用了第一条热线,让现场 观众帮助他。结果他幸运地通过了,但他很平静,甚至有些沮丧,主 持人很奇怪,因为要是别的选手早就欢呼雀跃了,为什么他这样平静?他答:他觉得很不好意思,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会这道问题而他不会。这时我简直有点欣赏他了,这是何等冷静而自信的一个男人啊。 答题依然在继续,悬念也就越来越答了,人们也越来越紧张。到最后一题时,我手心里的汗几乎都出来了,好像我是那个盼着得到 一台打印机、两张往返加拿大机票和一台电脑的人。仅仅为了他的孝 顺和对妹妹的宠爱,也应该让他答对吧。最后一题出来了,居然是六选一。而且是有关水资源的。他静静地看着这道题,好久没有说话, 他的父母也坐在台下,紧张地看着他,而主持人也好像恨不得生出特异功能把答案告诉他一样。
这是他使用了最后一条求助热线。把电话 打给了远在加拿大的妹妹。电话接通了,他却久久不说话,对面的妹 妹着急了,哥,快说呀, 要不来不及了。因为只有三十秒时间。王小丫也召集了,快说吧,不要浪费时间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他沉 默了一会,说了:妹妹,你想念咱爸咱妈吗?妹妹说,当然想。坐在 电视机前的我着急了,天啊,这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儿女情长的,难 道他要放弃自己最后的圆满吗?我几乎都要生气了,怎么有这样冷静 的人啊?怎么还说这些没边没沿的话?他又说了,那让咱爸咱妈去看 你好吗?妹妹说,真的吗?他点头,很自信地:是的,你的愿望马上 就能实现了。然后时间到,电话断了。天啊,我一下子明白了,这道 题他根本就会,答案早就胸有成竹!他只是想给妹妹打个电话,只是 想把成功的喜悦让妹妹分享!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为他的智 慧,为他超乎常人的冷静和美丽。果然他轻轻说出了答案,我看出了 王小丫的感动和难言,王小丫说,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选手。是的, 从来没有,像他一样的冷静和智慧,在最后的关头,在久久的沉默之后,给大家带来了满怀的喜悦。而在台下的父母,眼角也悄悄地湿了。
我从来以为只有"情"是美丽的,比如[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爱情、亲情、朋友之情, 从来没有想到,智慧也会如此美丽。它让我们慢慢麻木的心灵,在这个美丽而机智的晚上,轻舞飞扬。
第9、给儿子的一封信
我亲爱的儿子:
你长这么大,妈妈还从来没有给你写过一封信,从你挣扎着出生到懵懂认识这个世界直到长成大小伙子,一直都是在我们的监护下成长着,你也同时享受着这独独的天上人间的母爱。
你现在去了一所离家十几里的学校上学了。虽然路途不算遥远,但终是离开了妈妈的视线。在思念你的这一刻,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漫过胸中、喉咙和眼睛,就像你小时候,妈妈为了工作把你撂在奶奶家,心中仍有一根绳子紧紧牵绊你的心和腿,绵绵悠长,生怕有个三长两短对不起我的骨肉。这也就应了那句老话:“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我们毕竟是血肉相连的母子啊!
我的儿子,从你在无依中起步到如今快十七年了。多快呀,你都十七岁了,也该是到外面的世界锻炼的时候了。我知道你对家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片树叶都了如指掌了,到了外面陌生的世界体验一下属于自己的感觉对你今后的生活也尤为重要。我也曾看到,在你离家的时刻你脸上流露出的期待和激动。
你虽然说长大了,长成一个小男子汉了,但距离你离开父母,不再是你的监护人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也就是说:你现在还不是一个完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你的羽翼还不算丰满,还要再长些时候。妈妈愿你快快地成熟,快地长大,愿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事业有成的人。
还记得吗?在你很小的时候,你可真是一个调皮的小家伙。你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尤其记得在下雨的日子,你常对着屋檐上流下来的雨帘出神,不时地伸出你那稚嫩的小手伸向那冰凉的雨水中,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你幼嫩的掌心。雨停了,你便迫不及待地飞奔了出去,你必将院子里的每一片小水汪都踩上几脚才肯罢休。我呢,兴趣盎然地跟随着你。看到你小鸭似地摆动着身子,抬起小脚往清清的小水汪里踩去,小水汪顿时发出啪啪的声响,水立刻混浊一片,你的欢笑声洒满整个院落,我的心中也立时有了宁静安详的感觉。
雪天里,你更加的贪玩了。外面天气那么冷,妈妈想把你憋在屋里都不能,你常常用哭闹来烦扰妈妈的心,每每这时候总是妈妈先投降了,只好带着我的宝贝到冰冷的外界去看新奇。虽说你给妈妈添了一点点烦琐的杂事,比如,你的小手在严寒的冬天冻得通红,妈妈只好把你的衣袖再加长些,以免我的儿子受到伤害。事情虽然忙碌了些,但更多的却是欢乐,是满足,是沉甸甸的美丽。
你毕竟是天真的,虽然也从天真趋向成熟,这过程却是漫长的。回顾你留在生活道路上的足迹,依然觉得你是勇敢的,你从小就是个勇敢的男子汉。
还记得吗?在你刚上小学时学骑自行车的情景吗?妈妈下班回家,你都要一个人推着妈妈的自行车来回地训练着,在你小小的心灵里就有了自己骑车的勇气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靠手把手教着才学会的,唯独我的儿子你是不需要我们的。你推着自行车来回地走着,漫漫地掌握了它的技巧,靠你的聪明、你的大胆、你的勇气,终于自己能骑着走了。我知道在你的技术还没有达到纯熟时曾摔了多次跤,你愣是没有喊过一声疼。那时候,我就知道在你小小的心里已扎下了勇敢顽强的根了。看到你稳稳地骑着自行车,身不摇,车不晃,那副得意的样子,我的眼眶一阵发热,我的儿子长大了!
我的儿子,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你走过的路也有偏离方向的时候。记得在你即将升入初中的前半年,你贪玩的劣根性又发作了。游戏迷得你吃饭不香,睡觉不稳。曾经有几天偷偷地没有去学校上学,而是到附近的游戏厅里玩游戏。若不是同学来告诉我,险些让你步入歧途。也许是妈妈当时对你关心不够,没能及时给你修理,致使长出的那无用的枝杈。妈妈那时候可真是生气呀,把你揪回家,劈头盖脸一顿棒打,我们也是恨铁不成钢啊!在这里请你原谅妈妈的,妈妈对你的疏忽。你能理解妈妈当时的一片苦心吗?你在妈妈的心里就是一棵未长成的小树苗啊!不经过修理的小树苗怎么能成材呢?妈妈多么希望你能成一棵栋梁之材呀!
我的儿子,你一定不会忘记,每年你生日那天妈妈都会为你写下一段生日寄语。话语中有鼓励、有祝福、有希望,也有忠告。妈妈知道:生命中的一切身外之物都会成为过去,只有我的儿子你才属于我生命的本质。你将延续我的生命,使我在身后的世界留下我的轨迹。可是,妈妈却从来没想过以任何的模式塑造你,只愿你的身体和心灵健康地成长。不过,在你成长的过程当中,妈妈也努力地为你灌输过做人的准则。做人首先要有一颗善良的心,这是妈妈的做人准则,也希望你具备它。因为妈妈相信:行善终将得善报。你也确实没有辜负妈妈对你的期望。
回顾你留在生活道路上的足迹,你的热情依然贮存在胸间,不仅燃烧自己,而且也温暖着别人。我不会忘记,去看上高一时,离家很近的你经常帮助有困难的同学时的情景。同学中谁的自行车坏了,咱家的车子便到了谁的手中;同学生病了,你到家中为同学找药;遇到阴天雨天,咱家的雨伞呀、雨披啦统统地都借给了远处的同学,而你却总是淋着雨回家,爸爸妈妈也一样沾了你的光,被雨水“滋润”着。你所做的这一切,我们从未报怨和责备过,反过来我们倒十分珍惜你拥有的这份良善和温情
我的儿子,在我凝视你的视线里,发现你真得长大了,到了如诗的年龄,到了达聪目明的时光,还有太多的经历没有体验,等待你的有阳光、月色,也有春花、秋果……你已长出了厚实的脊背,承载得下学生的担子,从前嬉闹的性格变得越发的凝重和沉默,你长大的过程也就是父母衰老的过程。你的身躯成熟了,而我们的肩膀则被岁月的流水冲刷的坑坑洼洼,只有你——我们的儿子是给我们填补坑洼的人。记得妈妈在给你的生日寄语中有这样的忠告吧:“谁学习好,将来谁就越有出息。这句话不只是忠告,更多的是勉励。爸爸妈妈都希望你能考上大学,考上一所好大学,将来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将来能有一生的幸福。相信你不会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尽你最大努力给你自己、给养育你的父母、给关爱你的所有人留下一个美好的人生。
祝学习进步,身体健康
第10、男人的战争
他们一直住在城市边缘的一个平房里。房子紧靠铁路,简陋、背阴,更像个随便搭起的窝棚。他把她接来,添置些锅碗瓢盆,两个人便开始了共同的日子。他们在房子的四周围起了栅栏,在屋后种了樱桃树和蔬菜。于是夏天,坐在屋于里,竟也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清香了。
可是到了冬天,房间变得阴冷无比。他费了很大的劲儿,终于搞来一个煤球炉。当淡蓝的炉火升起,他和她,便觉得春意盎然。煤球炉晚上需要封火,这成了他的工作。封火后的煤球炉不再滚烫和热烈,更像个打着盹儿的暖暖的太阳。每天晚上他都要起来,两次,或者三次,查看他的煤球炉,抽上一支烟,再看一眼旁边熟睡的妻子,然后继续睡去。
妻子说,你晚上总起来干吗?怕别人偷了你的破炉子?他嘿嘿笑,露出尴尬的表情。晚上却依然起来,查看他的煤球炉,两次,或者三次。
儿子懂事的时候,也对他的举动不解。他告诉儿子,煤炉封不好的话,会中毒呢。儿子把他的话告诉妻子,两个人就夸张地将他嘲笑一番。妻子说生命诚可贵,儿子说爸爸是怕死鬼。他嘿嘿笑,抽着烟。他眯起的眼睛透过一个巨大的烟圈,注视着这对快活的母子。他的目光,柔情似水。
每天晚上他仍然起来查看他的煤球炉,两次,或者三次。他的煤球炉在冬天的日子里,从来没有熄灭过。他认为那是家的大阳。
儿子长大了,去很远的城市读书,在很远的城市工作,又在很远的城市安了家。元旦的前几天儿子打电话回来,说要接他和妻子去那个城市住些日子。儿子说那里天气很好,房间里也通了暖气,很暖和,很舒服。
那几天他正好有些琐事,便让妻子一个人先去了。后来他得了重感冒,便打消了去儿子那里住些日子的念头。过几天儿子再一次打电话过来,说就来住几天吧。他说今年还是算了,明年再说吧。那天儿子在电话里劝了他半个多小时,还是没能将他说动。放下电话的时候,他听出儿子的声音有些恼。
儿子终于下决心亲自来接父亲。儿子下了火车,天刚刚亮。儿子敲父亲的门,很久才敲开。他穿着睡衣,睡眼矇眬中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屋子里寒冷无比。那个煤球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冷得似一块南极的坚冰。儿子问,炉子怎么灭了呢?灭了吗?他看看,果然。晚上没封好吧,他说。
不是每天晚上都要起来查看两三次吗?儿子的话随口而出,他知道那是父亲的习惯。
好几天没起来了。他说,自***去你那儿后,我晚上就没起来过,30年来,还就这几天,睡了个踏实觉。说完,竟露出孩子般得意的神情。儿子的心像被钢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他想起他小的时候,和母亲一起取笑父亲是怕死鬼。而当父亲独自一人时,竟然在寒冷的屋子里,睡得踏实。
也许父亲太累了吧,他想。
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位头发花白身体佝偻的老男人,其实更像一名战士。只为保护自己的妻儿,竟默默地和一个破旧的煤球炉战斗了30年。
第11、守在天路的兄弟
在他上大专的时候,他就开始把我叫作姐姐,我也一直把他叫作兄弟。
作为姐姐,我惭愧至极,因为从未担当过做姐姐的一丁点儿责任。
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马幸福。我从没问过是谁给他起的这个和他身世经历格格不入的名字,他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
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离家出走,抛下年迈的爷爷奶奶和他们母子四人。为了生活,母亲忍辱负重,用柔弱的肩头扛起这个家。最终,母亲不堪重负,病死于家中,临死都未见到父亲。
在郑州工作的大伯负担起了这个家,在养育着自己孩子的情况下仍把他们兄妹三人上学的学费寄到家中。他一天天长大,在大伯的支持下考上了郑州的一所大专学校。弟弟却没有他那么幸运,因家庭原因上高中时得了狂燥症,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而惹事,被迫辍学。妹妹十四岁偷偷放弃了学业到外面去打工,然后把挣下的钱寄给他,让他好好读书。
就是从那时起,他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我的小说还有我的地址,给我写下了第一封信,他没有说起他的家境,而是告诉我,他也喜欢写作,希望我能给予他指导。后来,我在他一篇篇的小感悟中发觉了他的不幸,在信中问起他,他告诉我他的基本情况。后来我在我的内刊上给他发了几篇文章,虽然没稿费,也算对他的鼓励。
后来有了电话,我们便经常短信联系,有了QQ,我们就QQ聊天。他一口一个姐姐,有时候叫得我很心痛,因为我明知道他心中有着多少的苦和泪却不能帮助他。
那年,他突然在电话里高兴地对我说,爸爸回来了。在他的言语中,没有丝毫的怨恨,而是无限的惊喜。他说,不管怎样,爸爸总算回来了。不过,爸爸带回来一个婶娘,还有一个他们共同生育的女儿。
然而,这个父亲却再一次领着婶娘跑掉了,把一个才四岁大的妹妹留给了年迈的奶奶。他顿时明白,父亲回来并不是想念他们,想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而是想把他们的累赘女儿丢掉。
从此后,他不再记着他的这个父亲,不记着不等于恨,他没有恨也自然没有了爱。
三年大专,一直是妹妹和大伯帮助他。他在信中告诉我,他要用一生去报答这两个亲人。再就是她的奶奶,她用一颗博大而慈爱的心养育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孙女,一直到死。
奶奶去世后,他也毕业了,他承担起小妹妹的学习和生活,又在大伯的帮助下,让这个小妹妹上了郑州的一所中专。这时的大妹在外地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归宿。他为了多挣点钱,和弟弟一起到了拉萨去找表姐帮忙。弟弟被留在表姐的宠物医院帮忙,病症也好了许多。他则做了一名铁警,每天奔波在那条有名的“天路”上。
忙里偷闲,马幸福还是会上网,他在QQ里对我说:“姐,当我晚上值班的时候,躺在地上,觉得一伸手就会摸着天上的星星似的,特别美,但是也特别想家,想家乡的那个老房子。”我不知道他家乡的老房子是什么样子,但我肯定,在他的内心有着多么的企盼,企盼有一个温暖的家。
想起那首歌的歌词:黄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冈,盼望铁路修到我家乡,一条条巨龙翻山越岭,为雪域高原送来安康,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哎,带我们走进人间天堂。
守在天路的兄弟,我遥相期盼你过上天堂一般的日子!
第12、感人亲情故事:大错
花花五岁,自小在奶奶的精心照顾下长大,和奶奶的感情极深。
花花的母亲,有心脏病,脾气不好,为当年坚决反对她和花花爸爸结婚,经常找茬骂奶奶,奶奶往往忍气吞声,默默流泪。花花看不过去,常帮奶奶,指责母亲这种过分;母亲气急败坏,骂花花吃里扒外,还打花花,奶奶这时又挺身而出,护住花花,奶奶便也挨了不少打。
花花很气愤。
一次母亲把花花带到单位,聪明伶俐的花花,把母亲的同事逗得嘻嘻哈哈直笑,谁知,过了一会儿,花花突然当着大家面,说她母亲今早儿,嫌奶奶干活慢,又骂奶奶,还摔了杯子,奶奶气得竟大声哭起来。母亲忙阻拦女儿,但花花快言快语,一下全说了,大家觉得好沉闷,花花母亲觉得好没面子,拉着花花出去,狠狠揍了一顿。
然后她们去医院。
奶奶生病住院了,爸爸在外地常年干活,花花在医院呆了一会儿,母亲便要她离开,花花怕奶奶孤单,不肯离开,母亲便揪住花花的耳朵,很痛,花花哭起来,奶奶想挣扎着从病床上起来,但还是无力地倒了下去。
回到家里,母亲突然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往日的强悍与蛮横不见了,他虚弱地对花花说,快去找人来,救他,花花出去,一个小朋友正好找她玩,她竟径直去小区花园玩了,她觉得母亲受这点疼痛没啥,平时大呼小叫地,难得安静,今天就让她反思反思吧。她毕竟是小孩啊。
当花花一小时后回来时,发现母亲全身冰凉,躺在地上,在她的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花花,妈妈爱你,妈妈走了,以后要好好活着。花花感到不对,嚎啕大哭起来,惊动四邻,但为时已晚,花花母亲已彻底地离开了人世。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今天花花在单位的指责,让它心烦意乱,忘了买药,花花又没有叫到人来,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花花没敢说出来这个天大的秘密,她害怕,只是哭个不停,众人劝慰,说孩子太伤心了,真可怜。也真懂事。
花花忧郁了,甚至奶奶出院回来,也没有扑进她的怀里,哭个昏天黑地,她只是呆呆地坐着,拿着母亲那张纸条。
第13、家的颜色
最近在电视上看了一档家装节目,有一男一女两个设计师在为两个家庭设计装修。两个设计师的风格迥然,男设计师设计的是浪漫的紫红色调,他说,紫色是一种典雅的颜色,静谧的氛围会给人一种幽幽的神秘感,紫色也是时下家装最流行的颜色。事实上,他大胆挥霍紫红系列色的设计不仅给了我惊艳的感觉,而且,房子的主人都激动得哭了。女设计师的风格则平凡得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只觉得好像比常见的家更温暖更有情趣些。记得房子的主人看到女设计师的作品时,脸上是略显失望之色的。
看到这档节目,我就想起了我楼上的一个邻居。数年前,我们一起装修的时候,她选择的是蓝色主调。卧室的墙面是稍浅一点的蓝,被褥是深蓝,客厅也如此,墙面是稍浅一点的蓝,沙发是深蓝。而我家的装修却没有想到在色彩上动动心思,较之她的,就显得粗陋了很多。记得她刚装完的时候,还是很轰动的,常常有人拿着相机光顾,“啪啪啪”地拍下她家,带回去借鉴。我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去她家串过门,尤其是在晚上,她打亮那些柔和的灯,蓝色就似乎在光影间流动,伴着她喜欢的爵士乐,主人的品位也就显现了出来。有时从她家回来,看着自己俗不可耐的家,真恨不得把它拆了重装一遍。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她到我家来玩,突然语出惊人:“还是你家更像家啊。”
之所以语出惊人,是因为她最近觉得一回家就有郁闷感,是那大片大片的蓝造成的,那些深色的蓝让她紧张,有时透不过气来,就迫不及待地把窗户全部打开,冲淡一下家里的深色调。我问:“是不是因为你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呢?”她说:“也许吧,但肯定也与颜色有关,总之,我承认我的装修是彻底失败了。”她走后,我想像了一下自己长期呆在一个深蓝环境里的情绪会怎样,那么,我理解了她。
据说颜色是有“重量”的,同样形状和体积的东西,颜色越深,就会显得越重,并且有人经过测试,排列出由“重”到“轻”的颜色依次为红、蓝、绿、橙、黄、白。家本是让人放松的地方,颜色却以它的“重量”喧宾夺主,来强调自己的存在。也许不论家涂的是什么颜色,只要不在主人的心中占有太多的“重量”,加重主人的心理负担,那才应该是家的真正颜色。想起了那个女设计师的总结发言:“我设计的家可能不会让人惊艳,但我希望在以后更长的时间里主人能渐渐体会其中的舒适,那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又想起了那句老生常谈:平淡的才会是长久的。颜色如此,式样风格也如此吧,家装如此,家也如此吧。
第14、永远的十三岁
我确乎已记不清这个弱智小女孩的父亲是谁了,小女孩的名字我也只是记得叫小安娜。我之所以还没有忘却,是缘于这位父亲的一句话如同一束温暖的光,在苦难的人世,直抵我的心灵深处。那句话是:“现在,她和别的孩子一样了……”
这是我在人世间所听到的最温暖的话,这也是我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凄凉的话。
小安娜十三岁离开人世间,她的父亲在墓地说了这样一句话。那时,小安娜的父亲,着黑衣的神父和送别的亲友站在小小的墓坑边上,静谧地望着那口小小的棺材给粗壮的绳子一点一点慢慢地系下去。与粗壮的绳子相比,那口浅栗子色的小棺材显得那么单薄,似乎就是一个胆小柔弱的孩子正要悄悄逃开这纷扰的人世。
墓地上湿润新鲜的黄土,还没有给世人弄脏的黄土,如同温馨的梦幻一样地洒下去。很快那小小的棺材和小小的安娜就不见了,永远地看不见了。清冷的墓地,牧师很快离去,只凄凉地立着小安娜的父亲和三三两两立在一边的亲友。
小安娜母亲脸上的泪水早已凝成一片悲哀的光影。“现在,小安娜和别的孩子一样了。”说这话的父亲一定是从小安娜十三岁的苦难生活中归纳出的这样一句话。小安娜应该和别的孩子一样,她早就应该和别的孩子一样,但恰恰她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就连上帝也不能改变。只有死亡,才能改变小安娜的命运。
死亡,让父亲说出了他在小安娜活着时不能说出的如此悲悯的话。十三年间,这位父亲对小安娜无微不至的爱,使这句话充满了人性的圣光。
爱,才是能与死亡对等的力量!
第15、用你爱我的方式去爱你
你突然打电话说要来我家,电话里,你轻描淡写地说:“听你二伯说,巩义有家医院治腿疼,我想去看看。先到你那里,再坐车去。你不用管,我自己去……”
你腿疼,很长时间了。事实上你全身都疼,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无意中看见,你的两条腿上贴满了止痛膏,腰上也是。你脾气急,年轻时干活不惜力,老了就落下一身的毛病,高血压、糖尿病,心脏也不好,老年人的常见病你一样都不少。年轻时强健壮实的身体,如今就像被风抽干的果实,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弱不禁风。
第二天,我还没起床你就来了。打开门后我看见你蹲在门口,一只手在膝盖上不停地揉着。你眉头紧锁,脸上聚满了密集的汗珠。我埋怨你不应疼成这样才去看医生,你却说没啥大事。
你坚决不同意我陪你去医院,“你那么忙,这一耽误,晚上又得熬夜,总这样,对身体不好……”你的固执让我气恼。正争执间,电话响了,挂断电话,却不见了你。我慌忙跑出去,你并没有走出多远,你走得那么慢,弓着身子,一只手扶着膝盖,一步一步往前移。
看你艰难挪移的样子,我的心猛地疼了一下,泪凝于睫。我紧追过去,在你前面弯下腰,我说:“爸,我背你到外面打车。”你半天都没动,我扭过头催你,才发现你正用衣袖擦眼,你的眼睛潮红湿润,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风迷了眼。”又说:“背啥背?我自己能走。”
纠缠了半天,你拗不过我,终于乖乖地趴在我背上,像个听话的孩子。我攒了满身的劲背起你,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沉,那一瞬,我有些怀疑:这个人,真的是我曾经健壮威武的父亲吗?你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在我的背上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使劲弓起来,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到小区门口,不过二十几米的距离。你数次要求下来,都被我拒绝。爸爸,难道你忘了,你曾经也这样背着我,走过多少路啊?
18岁那年,原本成绩优异的我,居然只考取了一个普通的职业大专。我无脸去读那个职专,也无法面对你失望愤怒的眼睛,便毅然进了一家小厂打工。那天,我正背着一袋原料往车间送,刚走到起重机下面,起重机上吊着的钢板突然落了下来。猝不及防的我,被厚重的钢板压在下面,巨大的疼痛,让我在瞬间昏迷过去。
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里,守在我床边的你,着实被吓坏了。你脸上的肌肉不停地跳,人一夜之间便憔悴得不像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块钢板砸下来时,所幸被旁边的一辆车挡了一下,但即便是这样,我的右腿也险些被砸断,腰椎也被挫伤。
治疗过程漫长而繁杂,你背着我,去五楼做脊椎穿刺,去三楼做电疗,上上下下好几趟。那年,你50岁,日夜的焦虑使你身心憔悴;我18岁,在营养和药物的刺激下迅速肥胖起来。50岁的你背着18岁的我,一趟下来累得气都喘不过来。
就是这时候,你端来排骨汤给我喝,你殷勤地一边吹着热气一边把一勺热汤往我嘴里送,说:“都炖了几个小时了,骨头汤补钙,你多喝点儿……”我突然烦躁地一掌推过去,嘴里嚷着:“喝喝喝,我都成这样了,喝这还有什么用啊?!”
汤碗“啪”地一声碎落一地,排骨海带滚得满地都是,热汤洒在你的脚上,迅速起了明亮的泡。我呆住,看你疼得龇牙咧嘴,心里无比恐惧。我想起来你的脾气其实很暴烈,上三年级时我拿了同桌的计算器,你把我的裤子扒了,用皮带蘸了水抽我。要不是妈死命拦住,你一定能把我揍得皮开肉绽。
然而这一次,你并没有训我,更没有揍我。你疼得嘴角抽搐着,眼睛却笑着对我说:“没事儿,爸爸没事儿!”然后,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你完全像换了一个人,那么粗糙暴烈的人,居然每天侍候我吃喝拉撒,帮我洗澡按摩,比妈还耐心细致。我开始在你的监督和扶持下进行恢复锻练,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你陪着我一起用双拐走路。我在前面蹒跚而行,你紧随着我亦步亦趋,我们成了那条街上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为了照顾我,你原来的工作不做了。没了经济来源,巨额的医疗费压得你抬不起头。你四处借钱债台高筑,亲戚们都被你吓怕了。那次你听说东北有家医院的药对我的腿有特效,为了筹药费,你跑到省城去跟大姑妈借钱。
8个月后,我开始扔下拐杖能自己走了。
这次去在医院做检查,你不停地问我:“到底怎么样?不会很严重吧?”我紧紧握着你的手,你厚实粗糙的大手在我的掌心里不停地颤抖。我第一次发现,你其实是那么害怕。
结果出来,是骨质增生,必须手术治疗。医生说:真想象不出,你如何能忍得了那样的疼?
办完住院手续,我决定留下来陪你,像你从前对我那样,为你买喜欢的菜,削苹果给你吃,陪你下棋,搀扶你去楼下的小花园散步,听你讲我小时候的事情。我问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拿皮带抽过我,你心虚地笑。
那天护士为你输液,那个实习的护士,一连几针都没有扎进血管。我一把推开她,迅速用热毛巾敷在你的手上。一向脾气温和的我,第一次对护士发了火:“你能不能等手艺学好了再来扎?那是肉,不是木头!”
护士尴尬地退了下去,你看着暴怒的我,眼睛里竟然有泪光闪烁。我猛然记起,几年前,你也曾这样粗暴地训斥过为我扎针的护士。
手术很成功。你被推出来时,仍然昏睡着。我仔细端详着你,你的脸沟壑纵横,头发白了大半,几根长寿眉耷拉下来……我想起你年轻时拍的那些英俊潇洒的照片,忽然止不住地心酸。
几个小时后,你醒了,看见我在,又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眼,虚弱地叫,“尿……尿……”
我赶紧拿起小便器,放进你被窝里。你咬着牙,很用力的样子,但半天仍尿不出来。你挣扎着要站起来,牵动起伤口的疼痛,巨大的汗珠从你的额角渗出来。我急了,从背后抱起你的身体,双手扶着你的腿,把你抱了起来。你轻微地挣扎了几下后,终于像个婴儿一样安静地靠在我的怀里,那么轻,那么依恋。
出院后你就住在我家里。每天,我帮你洗澡按摩,照着菜谱做你喜欢吃的菜,绕很远的路去为你买羊肉汤,粗暴倔犟的我也会耐心温柔地对你说话。阳光好的时候,带你去小公园里听二胡,每天早上催你起床锻练,你在前面慢慢走,我在后面紧紧跟随……所有的人都羡慕你有一个孝顺的儿子,而我知道,这些,都是你传承给我的爱的方式。只是我的爱永远比不上你的爱。你对我的爱,宽阔辽远一如无际的大海,纯粹透明没有丝毫杂质,而我,只能用杯水,去回报大海。
第16、爸爸送来的三袋米
爸从乡下来,坐了一天的车,送来一袋米。
爸说:“这是今年的新米,带给你们尝尝。”妻笑着说:“谢谢爸爸。”
晚饭是用爸带来的新米煮的。“哇,真香!”妻对爸说:“这米比我们买的好吃。”爸开心的笑了:“咱自个种的,还能孬?”
晚上,妻对我说:“爸也真是的,从大老远来,为的是送一袋米。”我说:“这是爸的一番心意。”妻感动的说:“爸真好。”
一个月以后,爸又来了,坐了一天的车,又送来一袋米,爸说:“我在电视上看到城里竟然有人卖有毒大米,还是家乡米放心。”妻说:“爸我们吃的是大超市买的米,人家有信誉保证呢。”
爸憨憨的笑了。
妻把我拉进厨房,说:“你跟爸说说,往后别送米了,来回车费四五十块,爸也不算算,这么一折腾,米都什么价了。我们刚刚贷款买了房子,爸也不想着替我们把钱省着。”我笑着说:“你以为爸和你一样是学经济管理,懂得成本核算啊。”
饭时,我对爸说:“您往后别送米了,吃不完没地方放。”爸不作声,埋头扒饭。妻挤眉弄眼地朝我笑。
第二袋米还没吃完,爸又来了。坐了一天的车,送来一大袋米,比上次那袋多出了一半。
妻不高兴了,在厨房里一个劲地埋怨我。爸正在客厅看电视,自个儿乐。
我把爸叫到叫到里屋,说:“跟您商量件事,您往后就别送米了,行不?大老远的,花车费不说,人也折腾的累,不值。”
爸脸上漾着笑没了,一脸难色。他说:“你不晓得,老家隔壁,你李婶的儿子,每次开车回去接她到城里,李婶总要问我啥时在到城里玩,我说:’我儿子早跟我说了,只是我舍不得丢下那块地。’秋收了,闲了,再找理由说不过去,我寻思着还真得来,克我不能空手啊,车费不能白花,乡下没稀罕东西,带来米免得你们买。儿啊,你的话爸懂,爸晓得你们的难处,爸这次回去,可以跟你李婶说城里我都去了三遭,我都玩腻了。只是爸没想到会闹得你们不开心。”
爸低着头,那神情就像犯了错误不知所措的孩子。我心里发酸,一阵沉默。爸突然抬头说:“儿呀,其实,爸是真的想你们哪。”
爸的声音哽咽了。
晚上,我给妻讲老家的邻居李婶,讲老爸的经济学观点,讲老爸的眼泪。
妻哭了,搂着我,轻轻地说:“等我们条件好了些,就把爸接来吧。”
人生有多少尴尬就有多少美丽,有多少美丽就有多少至真的情。我的老爸啊,您送来的岂止是三袋米。
第17、父亲与25元车钱
父亲好不容易进一次城,我陪他看过高楼大厦后,又打的去一处风景区玩。下车时,父亲看见我给了司机20元,就说:“坐一阵车怎么要这么多钱?”我说:“不多,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从风景区出来后,父亲不肯坐车了。从风景区到家有10公里,走回家那还不得累死?我还是叫了一辆的士。父亲见我不听他的话,就生气地自己走了。我问司机要多少钱,司机说最少要25元。我预先付钱给司机说:“等一会儿见到我父亲,你就说只要两块五毛。”司机问我为什么要骗父亲,我说:“我父亲刚从乡下来,他心疼钱,死活不肯坐车。”司机愣了一下才说:“好吧。”司机把车停到父亲身边。我叫父亲上车,父亲却要我下车。司机说:“大叔,你上来吧。我是顺路捎你们回去。只收两块五毛。”父亲这才上了车,一个劲地谢司机。
司机一路跟父亲说话,把我们送到家门口时,还亲自给父亲打开车门。等父亲下了车进了家后,司机又把我叫回到身边,将那25元还给我说:“这钱,你拿去买一瓶酒给大叔喝吧。”我莫名其妙地问:“你为什么不要钱?”司机说:“因为你的父亲太像我的父亲了。我父亲进城后,也是心疼钱,不肯坐车。”我问:“你父亲还好吧?”司机说:“他走路回家时,被车撞死了。”
司机眼里涌满了泪水,他默默地开车走了。那25元钱,我至今还保存着。
第18、母亲,一路走一路忙
姥姥一辈子生了五个子女,母亲是老大。母亲的右肩头有一颗大大的黑痣,村里人说有这种黑痣的人天生是受累的命。那时候家里推碾子磨面都是靠人工,母亲和大舅就经常被派去干这种活,每次大舅推不了两圈就不推了,坐在门口的墙角处晒太阳。倔强的母亲并不吱声,一个人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圈一圈地推,累得两胳膊酸软得像面条,吃饭时手端着碗直哆嗦。就这样,母亲也不会向大人告状,偶尔姥姥看见了,就会大骂大舅偷懒。
后来母亲说,也不怪你大舅偷奸耍滑,那年月家里穷,连一点白面丝丝都没有,仅有的一点棒子面也得掺上野菜捏成菜团子吃,大舅嘴馋,一闻见野菜的味就反胃,整天饿得走路都晃晃悠悠,那有力气推那沉重的碾子呀。
21岁那你年,倔强好强的母亲嫁给了当兵的父亲,后来,父亲转业到一家工厂当了工人。在那一穷二白的日子里,母亲一个人带着我和妹妹,既要下地劳动,又要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在炎热的夏天,火辣辣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母亲背着20多斤重的喷雾器在齐腰深的棉田里喷洒农药的情形;记得有一年的春天,村头小河里的水快干了,母亲因为抢浇东北角那片麦地时的疲惫面容。
长期的劳累使母亲患上了贫血,体重也由原来的120斤减到90多斤,村里的老中医给她开了中药,让她多休息、增加营养,母亲只吃了三副药就不吃了,并且不让家里人说她有病,说年纪轻轻的,老是这样煎汤熬药,会让村里人会笑话的。
看到母亲身体瘦弱多病的样子,已上初二的我曾经动过退学的念头,因为那时候镇中学一年也考不上几个学生,我怕这书念了半天也是白念。没想到,我的想法刚已出口就遭到母亲的坚决反对,母亲不会讲大道理,只是虎着脸对我大声斥责:家里天塌下来由娘顶着,你给我安心学习,不许瞎想。
或许受到母亲的恫吓,或许我从那时起确实知道努力了,结果是从那以后我的成绩一路飙升,就连初一时成绩不及格的代数也鬼使神差地考到了前几名,这时母亲疲惫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86年的春天,我卧薪尝胆准备冲刺中考,母亲则精心备料,准备翻盖我们家那三间破草房,就在这时,父亲所在的单位传来了为两地[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生活的职工解决户口的好消息,从此父母亲结束了长达16年的两地分居。母亲也由一名农村妇女成了厂里的家属工,厂里特地为身体不好的母亲安排了扫马路的工作。与在农村种地相比,扫马路的工作清闲多了,早晨六点到厂,顶多用上半小时的时间,就扫完了厂里办公楼门前的那段马路,一天的工作也就完成了。每月150多块呢!有时父亲上班的时候早去一会儿,帮母亲把马路扫了,母亲连去都不用去。母亲渐渐地有点胖了,原本蜡黄的脸也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这样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母亲看到别的家属工卸矿粉挣钱比她扫马路挣的钱搞出两三倍,便坐不住了,央求父亲去厂里找找人,也去卸矿粉,父亲不允,她便自己去找综合车间的主任说,人家竟然还同意了!
卸矿粉其实比母亲在家种地其实轻不了多少,矿粉的比重比土的重量大得多,一锹下去足足有20多斤,就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干一天也累得腰酸背疼。可是母亲却很知足,说比她在农村种地强多了,一是不用操心,只管干活就行;二来挣钱多了,在家里说话也就硬气,母亲说她喜欢这种自强自立的感觉。
母亲一直卸了十多年的矿粉,直到五十岁光荣退休。这时我的儿子刚满一岁,因为孩子的奶奶身体不好,母亲主动承担了照顾儿子的重任,转眼儿子都十岁了,妹妹的儿子也已进了幼儿园,母亲也老了。可是母亲依旧忙碌,忙着买菜做饭、忙着接孩子……望着逐渐苍老的母亲,我有时候也劝她:“妈,歇会儿吧!”母亲却说:“趁着现在还行,能帮你们做点啥就做点啥,等老到走不动的时候,想干也干不了了。”
就这样,母亲一路走一路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望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我常常陷入沉思,难道母亲真的是受累的命吗?当然不是,母亲所作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为了她的家庭、为了她的女儿,她情愿在农村种地、情愿去扫马路、情愿去卸矿粉…… ,像许许多多的农村妇女一样,母亲从不抱怨什么,也从不奢求什么,一辈子都在为了别人而辛勤的劳作,就像树根对于生长着的枝叶,默默的、源源不断的提供养分,而无欲无求。
前两天读到这样一段文字:“爱是温存、是坚韧,不为害于人,不希望荣誉,忍受一切、相信一切,对于一切抱有希望,对于一切具有耐性。”这大概是对母亲最为贴切的写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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