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父亲的本能
秋日里那个星期天,难得男人有了空闲。他带着自己5岁的女儿去动物园玩。
看了猴子、孔雀、狗熊、骆驼、锦鸡和长颈鹿后,他们都有些累,开始往回走。经过狮子洞的时候,女儿突然叫嚷着要看狮子。男人笑笑,说,好。
灾难就是这样降临的。
他们倚着狮子洞上方的铁栏逗着狮子。那个位置,只能看到狮子的后背。5岁的女儿咯咯笑着,把脑袋探得很远。男人想提醒女儿小心,可没等来得及张嘴,就看到女儿一头栽了下去。父亲慌忙伸手去抓,可是他什么也没抓到。
那段铁栏杆突然断了。女儿是抓着那段铁栏杆掉下去的,空中她惊恐地叫了一声“爸爸”!后来动物园的负责人说,那几天连绵的秋雨,让那段陈旧的铁栏杆,加快了腐蚀的过程。
掉下去的女儿似被摔昏,她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男人大叫妞妞你没事吧,妞妞你没事吧?他的喊声没有叫醒女儿,反而惊动了狮子。狮子懒洋洋地站起来,先是看一眼落在它不远处的不速之客。然后,它突然兴奋起来,直奔女孩而去。
周围的人急了,有人慌忙拨打110,有人跑去找动物园的驯兽师,还有人高叫着,试图赶开正一步一步逼近女儿的狮子……
没有用。现在狮子距离那个昏过去的女孩,仅剩一步之遥……
这时,男人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他正好落在女儿与狮子中间。
男人重重地摔倒,可是他马上爬起来。他没有看自己的女儿,只是狠狠地盯着狮子。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人们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男人和狮子怦怦地心跳……
也许是他的镇定让狮子不安,也许是他的样子让狮子恐惧,总之,在对视了几秒钟之后,狮子竟然慢慢地转过身,怏怏而去。
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剩下的事,就是他们静静地等在那儿,直到动物园来人把他们救出去。
可是,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事实上,故事才刚刚开始……
女孩突然醒了。醒后的女孩看着陌生和恐怖的一切,竟“哇”地大哭起来。于是,刚刚躺下的狮子再一次被激怒,它慢慢站起来,然后,向女孩直扑过去!
狮子的血盆大口,此时距女孩的头,只剩分毫。父亲看到了狮子暗红的舌头和闪着寒光的牙齿……
男人迅速推开自己的女儿!他伸出自己的右臂,挡在狮子面前。其实这时他更像是把胳膊友好的递到狮子嘴里,也许那时男人在想,只要狮子的嘴里咬了什么东西,那么,它就会静下来吧!那么,它就不会继续伤害他的女儿了吧?那么,当它啃噬自己胳膊的时候,动物园的驯兽师们,也许就会赶过来了吧?
他能够感觉到狮子的利齿深深地扎进他骨头。狮子咬着他的右臂,兴奋地甩着头,男人被抛起,然后重重地跌落。
狮子再一次盯着他的女儿。此时女孩已经退出很远,脸色苍白,似乎已经吓得忘记了哭泣。
狮子一步步紧逼过去……
男人再一次爬起来,再一次扑向狮子,再一次在狮子呼着腥气的血盆大口距女儿仅剩分毫的时候,伸出胳膊挡在狮子面前。
这次是左臂。他的右臂已经动弹不得。他就那样伸出左臂,似乎要友好地送给狮子一顿晚餐。狮子愣了一下,再一次咬住了他的胳膊,开始疯狂地撕咬……
动物园的驯兽师终于赶来。他们用两个麻醉枪才将狮子击倒。
男人躺在医院里,他两只胳膊的肌肉都被狮子撕烂,鲜血淋漓,并且严重骨折。有人问他,那个时刻,为什么要用你的胳膊阻挡狮子?男人认真地想想说,不知道。那时由不得多想,大概只剩下本能吧,父亲保护女儿的本能吧?
是的。那时仅剩下父亲的本能。而不必去细想,为女儿挡住的是一抹刺眼的阳光、一粒微小的灰尘、一辆飞驰的汽车、还是一头凶猛的狮子?
可是,假如动物园的人没有及时赶到,你还将怎么办呢?那个人继续问他。
那么,我将继续挡下去……用左腿、用右腿、用胸膛、用脑袋。男人轻描淡写地说。
第2个、架子鼓声里的心跳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演奏技巧。只要有爱,即使是轰隆作响的架子鼓也能奏出让人感动的音乐!
美丽善良的劳拉是电台的音乐节目主持人,她的丈夫杰拉德在一家地理杂志社工作,夫妻二人十分恩爱。不幸的是,当劳拉怀上孩子刚四个月时,杰拉德在一次惨烈的车祸中撒手人寰。
一天,几乎对生活失去希望的劳拉感受到了胎动。啊!生命,一种爱的力量让痛苦的劳拉决心振作起来,把孩子抚养成人。
每天清晨,她在公园里散步,告诉尚未出生的宝贝,小鸟的歌声清脆悦耳,树影的身姿翠绿摇曳,淡蓝的湖水像一面银色的镜子充满梦幻……
这种喜悦让劳拉忘掉了痛苦。她买了一个“婴儿知心仪”。通过这个带录音的小装置,劳拉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宝贝的心跳,以及他蹬脚的奇妙声音。
终于,在一个下着毛毛细雨的早晨,宝贝降临了,劳拉给他取名为蒂姆。不幸的是,蒂姆出生不久,医生诊断出他患有睡眠障碍症,这有可能是因为劳拉怀孕时过度悲伤造成的。
医生用了很多种药物都不奏效。劳拉只得整夜搂着蒂姆,不停地用手抚摸孩子柔弱的背脊才能让他安睡。
一天,医生无可奈何地对劳拉说:“看来您只能采取一些传统的方法试试了,比如使用舒缓的音乐,但我估计效果不大。”尽管如此,劳拉找了些帮助婴儿安睡的曲子,可蒂姆对这些音乐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哭得通红的小脸上挂满泪痕。夜深了,焦急的劳拉陷入了沉思,她感到市场上出售的婴儿音乐不一定适合每个宝宝。于是劳拉颇费心思地在电台制成了一张音乐CD。
神奇的是,当如星星般闪烁,时隐时现的音乐在空气中弥漫开时,蒂姆逐渐停止了哭声。那优美的音乐里融合着一种独特的鼓音,纯厚的鼓点子一声又一声,像大海的潮汐一样充满了韵律,蒂姆在这宁静的节拍中睡着了。
从此,这盘CD就一直陪伴着蒂姆成长。让人欣慰的是,蒂姆颇有音乐天赋,也许是受了那独特鼓音的影响,蒂姆9岁时就成了小鼓手。
他的架子鼓绝活让伙伴们对他崇拜不已,他常常上电视节目,参加各种表演,蒂姆被各种荣誉和赞美包围着。中学毕业时,他被英国皇家少年乐队选中,成为一名鼓手预备队员。
本来,蒂姆的前途一片光明。可不幸的是,劳拉被查出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不得不放弃了工作,因此蒂姆希望自己能顺利被乐团录取,这样他就能接替母亲工作挣钱了,可要成为正式成员必须经过严格的考核。一向自信的蒂姆却遭受到了挫折,他的训导老师毫无情面地说:“你的架子鼓敲得没差错,但缺乏气质,也不能让人感动。”
蒂姆从来没有想过,轰隆作响的架子鼓也能让人感动。他开始勤奋练习,可依然故我。训导老师点拨他说:“你还记得你开始对架子鼓感兴趣的原因是什么吗?”蒂姆立刻想到了什么。
他回到家里取出收藏的那张CD。顿时,那温厚像海一样震动的鼓音从播放器里传出!正是这奇特的鼓音让他的人生拥有了第一个安稳的睡眠,也正是它让蒂姆对音乐产生了兴趣。
蒂姆试图敲出那种节奏,可他发现根本无法模仿。蒂姆禁不住问劳拉:“妈妈,这鼓点子是怎么敲打出来的?”劳拉只是微笑着说:“大概是用爱吧。”蒂姆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爱。他不断倾听,反复练习,希望能掌握那奇特的演奏技巧。
一晃半年,蒂姆即将参加进入皇家音乐学院的最后选拔。此时母亲劳拉却住进了医院,开支成了问题,而蒂姆的演奏技巧也并不理想,他感到前途渺茫。
最终,蒂姆还是鼓起勇气参加了比赛。可就在他即将登台的前半个小时,蒂姆在比赛中心接到了医生约翰先生的电话:“孩子,你母亲劳拉让我转告你,她永远爱你。”随后,他有点哽咽地告诉蒂姆那盘CD的秘密。顿时,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动击打着蒂姆的心……
轮到蒂姆演奏了,他站在舞台上含泪说:“对不起,我打算放弃原定的参赛曲目。我想用下面这支曲子纪念我的母亲,因为她在半个小时前刚刚去世了……”评委对蒂姆放弃原定曲目及其原因感到十分震惊,音乐厅的空气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静默中,一声由远而至的鼓音响起来了。那含带悲伤的气质携着一组别致的韵律逐渐向人们开启了一扇爱之门,那顿挫的鼓音让人感到——那就是蒂姆的心跳,他的内心正在经历着惊涛骇浪。鼓音越来越密集,就像和蒂姆的心跳一起合二为一。
表演结束了,全场静极了。透过扩音器,人们听到蒂姆抽泣的声音。人们站起来为他精彩而真诚的演奏鼓掌,评委们激动地问他这支鼓曲的名字,蒂姆说:“它叫做《母亲的心跳》。”原来,当年劳拉为了让蒂姆安然入睡,用“知心仪”录下了自己的心跳,再把心跳声巧妙地制作在那张音乐CD里。
蒂姆这才明白自己是听着母亲的心跳——这天然的音乐声安然入眠的,那是母亲用爱敲出的绝妙音乐啊!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演奏技巧。只要有爱,即使是轰隆作响的架子鼓也能奏出让人感动的音乐
第3个、我的母亲比我现在更加寂寞
在这个城市里,我做着一份普通的办公室文员的工作。上着朝九晚五的班,写着一些千篇一律的公式化文字。工作完成后,我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看着窗外的城市,大口大口地抽烟,寂寞地吐着烟圈。窗外的车水马龙,叫声嚷嚷引不起我的半点兴趣。
妻子远在异地工作,母亲从乡下来给我操持家务。
来的那天,母亲气喘吁吁地给我背来了一大袋西红柿。我说,大老远来,带这东西来干什么,菜市场上多的是。母亲便僵住了,迟疑地说,我也不知道带什么,小时候你喜欢吃西红柿,我就带了这东西。我不再说什么,母亲默默地进厨房做饭。我坐在电脑前,抽着烟,看一些或大或小的新闻,听一些或老或旧的歌曲,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饭做好,母亲和我默默地吃饭,吃完母亲收拾碗筷,我挟起包上班。临走时,我对母亲说,你在家看电视,中央11台是戏曲频道,我走了。母亲没有应声,不知道听见没有,只听到厨房里的水哗哗地寂寞地流淌着。
日子就这样一天抄袭着一天,了无生气。
那天,我上班时走到楼下,偶然回头看了看自家的阳台,突然看见一个人正在阳台上勾着头朝下张望,花白的头发,瘦削的身体,是母亲!我怔在原地。母亲眼睛不好,好半天才看到我,笨拙地冲我招了招手。我大声说,妈,你进去,阳台上风大。母亲说,你上班去,不要管我,我看着你走。我转过身,大步朝前走,走远了,回头再看,七楼的阳台上,黑黑小小的一个身影还立在那儿,我的泪一瞬间涌满了眼眶。
这才突然想到,我上班的时候,母亲一个人在家干什么,邻居无一例外的是铁门紧闭;楼层又高,母亲上下一回都要休息半天。可能就是看看中央11台的戏曲频道了,而那上面的戏曲,母亲又有几出能看得懂呢。恐怕只有每天我回家的时候才好一点,而我又是那样的沉默寡言。于是,母亲最大的消遣就是目送自己的儿子上班了。事实上,母亲比我寂寞千倍万倍,只是她都默默地藏在心底。而自己呢,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寂寞忧郁之中,还能顾及到谁呢。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心酸,对着那黑黑小小的身影默默地说:妈,回家了,我和您拉拉家常,谈一谈小时候我最爱吃的西红柿。
第4个、轻声你已离开
仿若时空的隔断,如断线的风筝,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一缕悠悠的不舍,带着这个城市残存的美丽,离开了人世间,带着志摩老师"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奇妙走出了家---你最后呆过的地方。
纵然是还有明天,纵然明天还会有夕阳,纵然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但你却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你今生今世最后的一个今天,你人生的时钟最后的钟点。
我依偎在你枕边。那时的你,已被接踵而来的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瘦的皮包骨头,体重骤然下降了几十斤,带着满眼的泪水,我紧紧的抱着你,如当初你紧紧抱着我那样的抱着你,抱着你衰老的身体,不让你感到冬天彻骨的寒冷,我要让你感觉到春天的温暖,哪怕是片刻的温暖也行,最终,你还是走了。带着我给你的温暖,带着我对你的爱,带着所有人对你的牵挂,你轻轻的走了,走的无声寂静。没有了你,我人生的天空充满着灰色,我的心如刀绞般的痛着,走过屋子的每一个地方,都会闻到那曾让我熟悉了九年的青霉素药水的味道,而今,那股熟悉的味道却成了我内心深处最深的痛,最深的牵挂,让我痛了十年,也让我思念了十年。
还记得吗,奶奶,还记得在那个父母都不在的夜晚您是怎样抱着我去医院了吗?还记着您是怎样焦急的样了吗?还记着您为了让我长身体藏在柜里舍不得吃而坏掉的糕点了吗?记得您为了让我学好打了我又抱着我哭的时候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最深的记忆,是我今生今世都无法忘掉的记忆,都是我最宝贵的记忆。
记得小时侯我一直都是和您睡的,由于睡不安稳而常常将被子踢开,是您,挨着晚上不睡觉的守着我,生怕我又踢掉被子感冒。夏天闷热的晚上,又是您,在我睡着的时候拿着蒲扇给我扇凉,驱蚊虫,而你自己却被咬的浑身是包,现今,你已不在我身边,我却依旧没能改掉小时侯的坏习惯,一切都好似小时侯,唯一不同的是奶奶您却不在了。
而今每每想起来我总是很牵挂,常常在晚上哭着醒来,想起以前的种种,却又忍不住失声痛哭,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十年过去了,今年的清明,我又去了您长眠的地方,山风轻盈地吹着,像是诉说着以往的种种,诉说着您的一切,如歌如吟,诉说着我永远爱着的奶奶。
第5个、原谅
女儿平静地看着我,在餐馆明亮的灯火下,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大大的眸子里,竟然镀着一层薄薄的泪光。
在上海的一家餐馆里。
负责为我们上菜的那位女侍,年轻得像是树上的一片嫩叶。注意她,是因为她上菜时显得笨手拙脚的,让我老是担心她可能会把盘子里的汤汁转化成我的洗澡水。
我的第六感居然没有“辜负”我。
捧上蒸鱼时,盘子倾斜,腥膻的鱼汁鲁鲁莽莽地直淋而下,泼洒在我搁于椅子的皮包上!我本能地跳了起来,阴霾的脸,变成欲雨的天。这皮包,是我在意大利买的,极好极软的牛皮,不能洗涤,是我心头的大爱。
可是,我还没有发作,我亲爱的女儿便以旋风般的速度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女侍身旁,露出了极端温柔的笑脸,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碍事,没关系。”女侍如受惊的小犬,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的皮包,嗫嚅地说:“我,我去拿布来抹......”,万万想不到,女儿居然说道:“没事,回家洗洗就干净了。你去做工吧,真的,没关系的,不必放在心上。”女儿的口气是那么的柔和,倒好似做错事的人是她。这时,女侍原本绷得像石头一般的脸,慢慢地放松了,她细声细气地说了声“对不起”,便低着头走开了。
我瞪着女儿,觉得自己像一只气球,气装得过满,要爆炸,却又爆不了,不免辛苦。
女儿平静地看着我,在餐馆明亮的灯火下,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大大的眸子里,竟然镀着一层薄薄的泪光。
这样一来,我不怒反惊了。
我这女儿,到底怎么啦?
当天晚上,回返旅馆之后,母女俩齐齐躺在床上,她这才亮出了葫芦里所卖的药。
负笈伦敦三年,为了训练她的独立性,我和日胜在大学的假期里,不让她回家,我们要她自行策划背包旅行,也希望她在英国试试兼职打工的滋味儿。她的大哥就曾在美国大学当过校园邮差,二哥呢,也曾担任大学实验室助理员。
活泼外向的女儿,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粗工细活都轮不到她,然而,来到人生地不熟的英国,却选择当女侍来体验生活。
第一天上工,便闯祸了。
她被分配到厨房去清洗酒杯,那些透亮细致的高脚玻璃杯,一只只薄如蝉翅,只要力道稍稍重一点,便会分崩离析,化成一堆晶亮的碎片。女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容易将那一大堆好似一辈子也洗不完的酒杯洗干净了,正松了一口气时,没有想到身子一歪,一个踉跄,撞倒了杯子,杯子应声倒地,“哐啷、哐啷;哐啷、哐啷”连续不断的一串又一串清脆响声过后,酒杯全化成了地上闪闪烁烁的玻璃碎片。
“妈妈,那一刻,我真有堕入地狱的感觉。”女儿的声音,还残存着些许惊悸:“可是,您知道领班有什么反应吗?她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搂住了我,说:亲爱的,你没事吧?接着,又转过头去吩咐其他员工:赶快把碎片打扫干净吧!对我,她连一字半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又有一次,女儿在倒酒时,不小心地把鲜红如血的葡萄酒倒在顾客乳白色的衣裙上,好似刻意为她在衣裙上栽种了一季残缺的九重葛。原以为她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反而倒过来安慰她,说:“没关系,酒渍嘛,不难洗。”说着,站起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便静悄悄地走进了洗手间,不张扬、更不叫嚣,把眼前这只惊弓之鸟安抚成梁上的小燕子。
女儿的声音,充满了感情:
“妈妈,既然别人能原谅我的过失,您就把其他犯错的人当成是您的女儿,原谅她们吧!”
此刻,在异乡异国的夜里,我眼眶全湿。
第6个、悬在半空中的爱
观众每一声喝彩都像一支利箭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他终于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自己花的每一分钱竟然都是父亲用命赌来的。
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遥遥相望,中间有铁索相连。当年红军飞夺卢定桥时尚有13根铁索,而此地只有两根,一上一下相距约有一人高。这是山上的招牌旅游景点,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往返于两座山峰之间,向游人表演“铁索飞渡”。他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为了更加惊险刺激,吸引游客,他走铁索时从不带保险绳,中途还要表演一些高难度动作。
玩命的活让他收入不菲,家里渐渐宽裕起来。为了不让儿子担心,影响学习,一开始他就和妻子商量好,对儿子隐瞒了走铁索的事,只说自己在山上承包了一个景点。夫妻俩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个美丽的谎言,单纯的儿子丝毫没有看出破绽,真以为父亲做了老板。
他发誓要让儿子走出大山,儿子小学毕业后,他就四处求人,把儿子送到了城里最好的中学。儿子住校,每个月回家一次。儿子自从进城读书之后,果然长了不少见识,常常讲一些父母闻所未闻的新鲜事,而且每次拿来的成绩单都让他们兴奋不已。然而,他做梦都想不到,儿子竟然也一直在撒谎,那些成绩单都是儿子精心伪造的杰作。儿子小小年纪离开了父母,无人管束,很快就迷上了电子游戏,学习成绩自然一落千丈,为了向父母交差,他只好精心伪造了成绩单。父子俩就这样各怀心事,在互相隐瞒中过了一年。
那天,母亲在家里忽然接到老师的电话,说你儿子已经三天没来上课了。她才如梦方醒,赶到城里,终于在一家电子游戏室找到了儿子。她气得浑身发抖,当即给了他一巴掌,你以为你爸赚钱容易吗?一怒之下,她把儿子带到了山上。
儿子第一次看到了“铁索飞渡”,天啊,那个悬在半空的人竟是父亲。上下两根铁索,父亲手上抓着一根,脚下踩着一根,晃晃悠悠地缓缓前行。他震撼了,观众每一声喝彩都像一支利箭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他终于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自己花的每一分钱竟然都是父亲用命赌来的,悔恨的泪水决堤而出。他哀求母亲,千万不要告诉父亲,我一定痛改前非,她既心疼儿子又怕丈夫分心,便答应了帮儿子隐瞒。
可是,儿子仅仅收敛了两个月,又忍不住“旧病复发”,一头钻进了游戏室。老师再次打来电话时,被父亲接到了,听明真相,他直感到五雷轰顶,没想到自己出生入死,苦心经营多年的谎言,换来的竟是这般光景。
第二天,他把儿子拽到了铁索前,不由分说,就往他身上套好了保险绳,然后指着对面的山头吼道,臭小子,只要你今天能从铁索上走过去,老子永远不再逼你上学了,今后你想干啥都行。儿子看了看对面,又瞧了瞧铁索,一赌气说道,走就走,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唬我,心想父亲天天都能走,何况我还有保险绳,怕什么?可是当他一脚踏上铁索时,立马就后悔了,脚下深不见底,两旁悬崖峭壁,一阵寒风吹来,只感觉浑身汗毛倒竖,后背发凉,极度恐惧让他根本无法保持重心,手心不断冒汗,身体越晃越厉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过去的,下了铁索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半根干纱,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由于惊吓过度,回家后他接连高烧了三天。
父亲果然信守诺言,对儿子的事再没过问半句。经历了这次“生死考验”,他吓得再也不敢逃学,只是从那以后,他没有跟父亲说过半句话,他恨父亲如此绝情。
若干年后,他变成了城里人,也有了自己的儿子。春天,山花烂漫,他带着儿子又去了那个景点,看见有人正在铁索上行走,三岁的儿子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他自豪地说,那有什么了不起,爸爸14岁时就能飞渡铁索。儿子向他投来崇拜的目光,竖起大拇指说,爸爸,你真勇敢!他拍拍儿子的小脑袋,笑了,眼里溅出泪花。在他大学毕业前,父亲永远留在了这片苍茫的大山。
第7个、飘远的手帕
盛夏,走在幽静的林荫小道上,额角上仍然渗出豆大的汗珠。朋友递给我一方手帕,是一方散发着幽香的洁白棉质手帕。擦在脸上,舒服极了。回家问妻子,问女儿:家里还有手帕吗?一齐回答:嘿,现在都有纸巾,一次性使用,又方便又卫生,谁还要手帕??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手帕竟不如一张纸巾,说不要就不要了。
儿时的我们曾多少次使用手帕。我们用手帕传递爱意,表达友谊,丰富生活。读初中时,我们班的女生特别多。中午放学后,我们几个调皮的男生迅速吃了饭,然后拿出盆子从池塘中舀来水,用汤匙对着女同学身上洒,那些可爱的女孩儿尖叫着,纷纷掏出手帕擦拭着头上、脸上、身上、手上的水滴。粉红的、淡蓝的、素格子的、刺绣印花的……,五颜六色的花手帕在教室中飞舞,宛如天女散花般美丽。?
中学毕业了,为了表达多年同窗的纯洁友谊,同学之间常互送一块洁白的手帕作留念。一个女生钟情于一个男生,羞于直言“我爱你”,于是,就赠给对方一块绣满了秘密心事的手帕。手帕的质地多半是棉纱或丝绸,合在一起就传递着一种素洁、温婉、经久不衰的情感。?
我的箱底至今还珍藏着一块手帕,那是视线生前的随身携带物。过去,爸爸妈妈经常要出外担堤、担坝、围湖造田,是年迈的老祖母把我拉扯大。每当我脏兮兮地回家时,祖母总是牵我来到池塘边的石阶上,解下她系在大衣襟上的手帕,沾着水为我揩去脸上的灰尘,洗去手脚上的污秽。夏天的夜晚,祖母总是一手翕着大蒲扇为我扇来习习凉风,一手拿着手帕为我擦去身上的汗滴。?
慈爱的老祖母最终离我远去了,而她留给我的惟一遗物就是一块旧手帕。棉质的手帕已被她用得异常单薄,隐约可见的花色上面布满了她最细微最真实的痕迹。想念她的时候,我从箱底拿出手帕,视线仿佛就来到了面前,带着她的慈爱与深情和我静静地呆上一会儿。?
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告别了手帕迎来了方便、快捷的纸巾时代。一切都变成了一次性消费,一切都没有回味、留恋,动性动心的眼泪越来越流不出来了。?
一方手帕有着历史积淀的浸润,时间愈久,弥散的芳香愈清悠。它是一个时代、一种情感的载体。?
朋友,你能为我保留一方手帕吗??
第8个、悲壮的母爱
我们家有四个孩子,父亲长年在外,工资也少得可怜,家里家外的一切,全靠母亲一人操劳。乡下没有幼儿园,逢了母亲要下田做事,我和弟弟妹妹们就被锁在院子里。
那年夏天,被锁在家里的我领着弟弟妹妹惹了祸。院子里的蚂蚁老是爬到草席子上,很是让人烦,我想起窗台上有一大块像冰一样的农药,母亲经常拿着镰刀砍一些洒到菜园的地里,据说它可以药死菜地里的虫子。我突发奇想,决定学母亲的样子,在蚂蚁窝附近砍一些药,消灭那些烦人的蚂蚁。
可是,那些药不但毒死了一批蚂蚁,还毒死了正在下蛋的鸡,因为那些砍下来的碎农药看上去就跟白花花的大米似的,被鸡吃了。
等母亲从田里回来,我们看着死去的鸡已吓得瑟瑟发抖了,生怕会挨母亲的揍,因为家里的油盐酱醋,全指望着这几只鸡。
鸡死了,母亲虽然心疼,但看着我们已经吓坏了,便没忍心再斥责,只是望着几只死去的鸡,一把又一把地抹眼泪。
她想过把死鸡埋了,也想过拿到集市上去卖了,但最终,她还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鸡煮着吃了,因为据说那种毒死鸡的农药,是毒不死人的,而我们这群孩子,实在是太久没有吃过肉了。
母亲把煮好的鸡装在盆子里,跟眼巴巴的我们说,现在由她来试吃,如果明天早晨她没事的话,我们就可以吃了。
因为怕我们馋,母亲把自己关在西屋里,那是她大半生来吃得最不管不顾最奢侈的一次,她吃掉了大半只鸡。为了防止我们偷吃,她把剩下的鸡肉锁了起来,等那些已经进入她身体内部的鸡肉被稳妥地消化掉了,而且没有拉响警戒信号之后,再给我们吃。
那天晚上,我们紧张地盯着母亲,不是害怕被毒死的鸡会不会毒死母亲,而是在等待天亮,因为只要天亮了,我们就可以吃到美味的鸡肉了。我们还小,不懂得母亲的做法到底有多悲壮,甚至还有些抱怨母亲一个人吃掉了那么多鸡肉。
我们终于还是吃到了美味的鸡肉,因为一夜之后,母亲安然无恙。
再后来,我们长大了,生活也渐渐好了,每每说起当年那次吃鸡肉的惊险,无不一脸的庆幸和满眼的心酸。为了让我们吃一点肉,母亲是在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啊,如果她吃那些鸡肉中了毒,会怎么样呢?我们连想都不敢想。
这就是母亲,在母亲的一颗心里,有很多难以理喻的价值观,譬如母亲为了让我们吃上一点鸡肉,可以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在今天的人们看来,或许有些荒谬,可更多的,是母爱的悲壮和酸楚。
第9个、你在天堂原谅妈妈
曾经的商界女富豪,因对金钱的无尽贪欲而在铁窗下度过了漫长的18年。这期间,丈夫远走高飞,女儿服毒自尽。遍尝了人世间悲苦凄凉的她,在刑满出狱后没有在风烛残年中颓废沉寂,而是以行动践诺着“给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建一个家”的女儿临终前心愿。
当曾经的繁华落尽,有多少人能堪不再风光的岁月?在饱经沧桑之后,又有多少人能用一颗破碎的心将爱的灯盏重新点燃?吴胜明老人以她的顽强和执着告诉人们:原来,历经坎坷的人生也可以这样凄美!
生意场上 呼风唤雨
吴胜明是浙江省嵊州市一个名门望族之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她是嵊州的商界名流,经营着一家生意红火的商贸公司。不久,她又把公司迁到中原郑州,继续演绎着商界超人的神话。
吴胜明是在结婚12年后才有的女儿艳艳,已过不惑之年的她爱女如命,对女儿百般呵护。但由于生意繁忙,吴胜明很少照料家中的生活。出于对女儿愧疚的心理,她总是尽一切可能满足女儿的要求。
到了1985年,吴胜明麾下已有了3家公司。此时,对金钱着了魔的她一心想扩张事业,对布料、烟草等紧俏商品的生意已经不屑一顾,开始把目光投向了当时十分走俏的汽车走私上。由于生意上的往来,吴胜明认识了许多高层人物,各种关系的通达,使金钱如洪水般滚滚而来,但这仍填不饱吴胜明欲望的沟壑。
虽然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可是吴胜明在家里却败绩连连。她对艳艳的冷落终于伤了女儿的心,艳艳在作文里给妈妈写了一封信:“妈妈,我不要高级玩具,也不要好看的衣服,我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妈妈,求你不要离开我,我要一个安定的家!”女儿的话深深触痛了吴胜明的心,但此时,她真的分身无术。她计划等钱赚够之后,就送女儿出国,自己再回归家庭。然而,钱什么时候才能赚够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此时,吴胜明的资产已逾千万,做一个民族企业家是她此生的终极梦想。
锒铛入狱 梦想破碎
1985年4月,吴胜明采用非法手段搞了一个批文,逃税低价买进了48辆进口轿车和100辆摩托车,然后开始倒卖。但不久,经人举报,吴胜明以“投机倒把罪”被逮捕归案。她为了保住丈夫,不让女儿同时失去爸爸,把所有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拉。最后丈夫安然无事,而她则数罪并罚被判死缓,其经营的所有公司和资产全部被查封。
入狱后的吴胜明万念俱灰,昔日那些簇拥在她身边吃吃喝喝甜言蜜语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她感到了世态的炎凉,然而,只要一想起可怜的艳艳,吴胜明便心如刀绞。
1987年春节,吴胜明终于盼来了和女儿艳艳的相会。妈妈在铁丝网内,女儿在铁丝网外,11岁的艳艳哭着扑向铁丝网:“妈妈!妈妈!”看到久别的女儿,吴胜明哭得死去活来。铁丝网的网眼只够艳艳伸进一个小指头,艳艳把小指头伸进去,妈妈蹲下身来,用嘴吮着艳艳的小指头。女儿的手指被妈妈吮痛了,妈妈的心也被女儿的泪水浸透了。半个小时的相见,面对近在眼前的女儿,吴胜明多想抱一抱她,亲一亲她,哪怕是短短的一分钟也好。然而,这薄薄的铁丝网,竟让她和女儿咫尺天涯。此时的吴胜明肝肠寸断。
女儿走了,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泪水模糊中,扎着羊角小辫的艳艳被爸爸抱着离开了监狱。吴胜明的心仿佛被掏空了。
不久,吴胜明的丈夫张林把艳艳送到了张家港的大伯家。又因对婚姻无望,他和自家请的保姆同居了。后来,他干脆带着最后的积蓄和保姆私奔到了安徽。得知消息后的吴胜明没有掉一滴泪,她只是深深体会到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凄凉。她活下去的勇气惟一来自于女儿艳艳。每天,她在狱中接受劳动改造,搞缝纫和编织毛衣。针针线线,丝丝缕缕,但她却不能亲手为女儿织一件毛衣,母亲的心充满了酸痛。
转眼,艳艳初中毕业了,迫于寄人篱下的压力,本来学习成绩很好的她放弃了升高中的机会,开始找工作。为此,吴胜明十分难过,她痛恨自己断送了女儿的前程。她一直想把女儿培养成气质高雅的大家闺秀,却不曾料到自己对金钱的贪婪,却将这所有梦想吞噬了。
每一次探监,母女相见时的揪心情景,都令狱中的人唏嘘落泪。一次艳艳问妈妈,还有多少年才能出狱,吴胜明沉默着转过身去。狱警只好违心地骗她:“***妈还有5年就可以出狱了。”“5年啊!”艳艳顿时痛苦地哭出声来。吴胜明也失声恸哭。女儿,如果妈妈真的5年能出狱,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阴阳永隔 母亲心碎
吴胜明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母女相见,竟成永诀。
艳艳16岁生日那天,刚好她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请了一些朋友来家中庆贺。家里的吵闹惹恼了伯伯,他生气地斥责了艳艳,并说出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妈是无期徒刑,你等着吧!”闻听此言,艳艳有如五雷轰顶,支撑她内心的信念骤然坍塌。当天晚上,艳艳悄悄服毒自杀了。临死前,她叫来一个要好的同学,托她告诉妈妈,自己出了车祸压断了手臂,所以,今后每个月只能托同学给妈妈写信了。见同学点头答应,艳艳才含着泪花,放心地合上了眼睛。
艳艳的死讯一直瞒了吴胜明两年。两年中,她只是断断续续地收到“女儿”的信,却一直见不到女儿。她不停地向狱警询问。最后,狱警不忍心再欺骗这位可怜的母亲,便揭穿了谎言。
吴胜明彻底垮掉了。她悄悄藏起一把刀片,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去和女儿相会。主管吴胜明的王队长和她进行了一整夜的促膝长谈,并交给她一封信,那是艳艳临终前写的。“妈妈,您是那么爱我,艳艳知道。妈妈走后,我度日如年,多么希望妈妈早点归来。妈妈,您犯下的罪行,国家不能饶恕,但女儿能够原谅,您都是为了我能过上好生活。妈妈,我走后,您要坚强地生活下去。妈妈,您知道吗﹖一个没有家的孩子,是多么的痛苦!天下有那么多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妈妈如果能够帮我完成这样一个心愿,给他们建一个家,那艳艳就真的满足了,这是艳艳最大的心愿。妈妈,您好好改造,早日出狱……拜托妈妈!”
读罢信,吴胜明哭得昏天黑地,她彻底放弃了死亡的念头。艳艳走了,可那双纯真的眼睛却没有闭上,如果自己***,艳艳不会依她,艳艳的心愿还没有完成啊!
为了女儿心愿 母亲生命再生
内心的哀痛依然如波涛一样撞击着吴胜明的心扉,于是,她拿起了笔,开始倾诉对女儿的思念。监狱内专为狱犯主办的刊物上常常能见到吴胜明的作品。由于她在狱中表现突出,刑期由无期徒刑改为有期徒刑18年。
吴胜明对女儿的思念和忏悔凝聚成了长达6万多字的自传体小说《囚路》,这部浸透了血泪的文字深深震撼了上海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一级编辑、著名剧作家黄允。于是她以吴胜明的故事为素材,创作出了38集电视连续剧《罪犯与女儿》。1999年,首播便安排在吴胜明所在的女子监狱,全狱的犯人和狱警都哭得泪流成溪。
2003年7月28日,经历了18年铁窗生涯的吴胜明终于出狱了。这时的吴胜明已无家可归。为解决她的晚年生活,相关部门为她联系了一份在铭功路打扫公厕的工作,每月工资400元。
再次面对这条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吴胜明感慨万千。昔日的繁华风光已经落尽,今后陪伴自己的,将是一份清贫但却自由的生活。此时的吴胜明已十分淡然,她只想追求一份心灵的平静。
目前,吴胜明正在创作两本自传体小说,她要把自己对生命的感悟、对女儿的忏悔写进书中。
不久前的一天夜里,吴胜明梦见了女儿,她扎着羊角小辫,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地上满是银白的霜,女儿的鼻子在流血,她赶紧去擦,女儿却躲开了……醒来后,吴胜明泪落满襟,她知道,这是艳艳在催促自己完成她临终前的那个心愿——为老人和孩子建一个家园。为了天堂里的女儿这个未了的心愿,她要坚强地奋斗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第10个、疤兄疤弟
自打周栋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肚皮上长着一条极为丑陋的疤瘌,从胸口一直到肚子。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肚脐眼!于是,小伙伴们就给他起了个难听的外号——周二疤!
周栋有个哥哥,叫周树。八岁那年夏天,周栋去河里洗澡,脱得光溜溜的,七八个小伙伴们嘻嘻哈哈地围过来,挤眉弄眼地笑道:“周二疤,没肚脐,活像成精的蜈蚣要吃鸡——”
那条疤跟筷子一样粗,还真像一条蜈蚣!周栋羞得哇哇大哭起来。这时,正背着背篓割猪草的周树听到弟弟的哭声,拿着镰刀大步跑来。小伙伴们仗着人多,继续嘲笑周栋。周树急了,一头撞倒那个叫得最欢的家伙,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你要再敢欺负我弟弟,我也让你肚皮上长蜈蚣!”对方一见他手中的镰刀,小脸吓得煞白,一动也不敢动。其他几个也吓坏了,撒丫子就跑。
“栋,别哭,哥今后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周树边说边给周栋穿衣服。不想,周栋一把推开周树,哭着说:“你别管我!为什么你有肚脐眼,我没有?”周树愣了一下,随即一手掀开衣服,另一手举着镰刀头对准自己的肚脐眼:“哥把肚脐眼也挖掉,行不?”
周树真的动了手,镰刀尖划破了他的肚皮!从此以后,村里再也没人敢嘲笑周栋。不过那天晚上,父亲狠狠打了周树一顿。周树一声不吭,一滴眼泪也没掉。
十七岁那年,兄弟俩一起考上了高中。老爹为难了,家里穷,供不起两个孩子,再说还有地要种,得有一个留下跟着他种地。大哥周树先开口:“爹,让周栋上学吧,我下地干活。”
“不中。你们是亲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父亲看看兄弟俩,下了决心,“周树,周栋,你俩谁也别说爹偏心,按老规矩来。”
老规矩,兄弟俩都懂。以前,只要遇到难办的事,就用老规矩来解决。大哥周树看上去很紧张,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于是他进屋去取毛巾擦手,边走边说:“栋,你先抓吧。”周栋也有些紧张,手在袋子里搅了半天才抽出来,将黄豆铺在桌上,然后一粒一粒地数。数到最后,是双数!
“爹,我是双!”周栋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抓黄豆,就是周家的老规矩。每人抓出的黄豆不能少于四十粒,抓到双数的上学,抓到单数的就留在家。周树没吱声,也抓出一把铺在桌上,数到最后,是单数!周栋长出一口气,单双已定,用不着再抓第二次了。面对这样的结果,周树什么也没说。怔了半晌,他才扭身扛着锄头出了门。出门的当儿,周栋分明听到他在嘀咕:“这是命,我认!”
说实话,大哥周树的运气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有一年春节,看看兄弟俩身上的衣服都破了,母亲就用卖鸡蛋攒下的钱扯回几尺布料。母亲的意思是,今年给老大做,明年给老二做。谁知,周栋嘴巴一撅:“娘,还是老规矩,谁赢谁先穿!”周树想了想,也答应了。
那次抓黄豆,真个叫扣人心弦。第一次抓,都是双;第二次抓,周栋抓的是单,当时心就悬了起来,可周树抓出来一查,竟然也是单!第三次,又是一样……兄弟俩较上了劲,一直抓了七把才分出输赢,崭新的衣裳穿在了周栋身上!那天半夜,周栋刚睡着,就听到屋里有动静。他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看,见大哥周树正偷偷地试穿新衣裳呢!周栋躲在被窝里一个劲地偷着乐,要怪,你就怪自己运气不好吧!
一转眼,兄弟俩都成了家。周栋的户口落到了城里,还娶了个城里姑娘。不久前,周栋突然接到周树的电话。周树在电话里犹犹豫豫地说:“栋,娘病了,爹让你回来一趟。”
挂断电话,周栋风风火火地往家赶。到了家,他一下子就懵了。原来,一个月前母亲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就到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肝硬化中晚期!医生说必须尽快接受手术治疗,如果病情继续恶化,就会发展为肝癌!目前,最有效的治疗办法就是肝脏移植。
父亲叹口气,看着周栋说:“你哥本不让我告诉你。可我觉得,你们是亲兄弟,这是大事,你们得商量着办。”
周栋急急地问大哥:“那医院有肝源吗?”
“医生说,如果是亲体移植,成功率能更高一些,而且费用也少。我跟爹说了,割我的,就一小块,不碍事。”周树说完,把周栋拉到一边,难为情地说,“不过哥有件事求你。你把你大侄子接到城里住几天,等我和娘做完手术,再把他接回来。你看行吗?”
周栋不由一愣。老爹听到了,说:“为了给你娘治病,你哥也没和你嫂子合计,自己做主把房子卖了。听说又要割肝,你嫂子一生气回了娘家,吵着要离婚!”
“栋,没爹说得那么严重。手术做完我就去打工,用不了几年房子就回来了——”
“不中!娘是你们俩的亲娘。你哥卖房筹手术费,已经够难为他的了。”父亲黑着脸走到桌前,接着说,“我想好了,割肝是大事,还得老规矩。你们兄弟俩,单数出钱,双数的割肝。”
父亲说得对,周栋当然也愿意。可一把黄豆抓下来,周栋却是单!从小到大抓过不下十几次,周栋可从没输过啊!正纳闷,父亲突然流泪了:“周树,你——”
周树忙打断父亲,拍拍弟弟的肩说:“你快回去吧,什么时候做手术,我给你打电话。”
手术很成功。说心里话,周栋很感激大哥。周栋的妻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当即拿出这些年两口子攒的钱,把周树卖的房子给买了回来。七岁大的侄子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乐得直蹦,吵吵着要跟周栋玩抓黄豆:“叔,我们玩老规矩吧。爹在家时总和我玩。”
“行,你爹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周栋乐呵呵地和大侄子玩起来。可真见了鬼,他抓一把输一把,再抓一把还是输!大侄子格格地笑:“叔,这是我爹教我的。你看——”
一时间,周栋呆了。只见大侄子的手指缝里夹着一粒比寻常黄豆小一圈的哑巴豆。小孩的手都能夹住,更别说是周树的手了!从袋子里抓出一把,那粒黄豆随着掉了进去。如果是单,指尖往那粒“哑巴豆”上一碾就碎了,手指头再一拨拉,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更令周栋惊愕的是,大侄子身后的架子上还放着半瓶那样的“黄泥哑巴豆”,足够“老规矩”用一辈子的了!
原来,大哥一直都在用如此简单的方法让着他!
一个月后,母亲和大哥周树顺利出院。站在失而复得的院子里,周树一连声地道谢,说会尽快还钱。周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了:“周树,我们再来一次老规矩吧。”
“玩就玩,不过你先得告诉我,赢什么。”周树笑着问。
周栋说:“你要是双,房子钱还我,我要;可你要是单,房子钱我不要了,你还得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行,这回我先来。”周树答应了。和往常一样,他说手心出汗,先去擦把手。其实,他是去取假黄豆了。回来后抓出一把往桌上一铺,自己查。数到最后,是单,他的手指一动,径直按向那粒最小的“黄豆”!周栋赶紧握住大哥的手,眼泪也跟着落下来:“周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树为难地看向爹娘。母亲含泪点点头,周树这才掀起周栋的衣衫,露出了那道丑陋的疤,接着又掀起自己的衣服。周栋瞪大眼睛看去,周树的肚皮上也有一条细细的疤痕,只是有些模糊,看上去不那么明显。这时,父亲哭了:“周栋,你大哥欠你一块肚皮啊!”
欠我一块肚皮?周栋不解地问。父亲哽咽着说:“其实都是爹不好,爹对不住你。那年,你和树出生时是一对连体双胞胎。三十多年前,医院不敢保证你们手术后都能活下来。医生问我的意见。那时你又瘦又小,我就狠下心说,能保住两个最好,保不住,就……就留大的。幸好你们兄弟一人一套器官,可肚皮不够用,也只有一个肚脐眼,只能可着树来——”
周栋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年来,大哥周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都能承受,就因为他心里一直觉得亏欠周栋!
“大哥,谢谢你!”周栋紧紧地抱住周树,平生第一次喊出了“大哥”这两个字。周树俯在弟弟的耳边,轻轻地说:“爹只说对了一半。更重要的是,我们是亲兄弟!”
第11个、我的爱你明白
他曾经是那么地不想要她,曾经待她只是个法律意义上的孩子。虽然受了那么多苦,但她从来都不曾怪过命运,更不曾怪过自己,她想的从来都是要好好疼爸爸。
认识那个女人的时候,他马上要和心爱的女子结婚了。那女人却爱上了他,用了卑鄙的法子怀了他的孩子并生了下来,是个女孩儿,那女人死于产后大出血。他不肯承认那是他的孩子,因为那个女人生前做着一份让人不齿的职业,而他心爱的女子却为此远走他乡。他恨自己,更恨来到这个世上的她。
两岁以前,她一直待在姥姥家。两岁多的时候,姥姥把她送过来,在电话里说,你的孩子你不养谁养?他没有争辩,去车站接她。她怯怯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说:“叫爸爸。”当时他就想,如果面前这个小人儿不开口的话,那么他就转身走掉。但是她抿了抿嘴,轻轻地叫了声“爸爸”。他的心忽然一动。但他接着又对自己说,她只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孩子。
他带她回了家。
小小的她很快就适应了那个陌生的环境,只是奶奶爷爷并不接受她,虽然她很乖。不过那么小的她是不懂这些的,儿童的天性使她整天生活在简单的快乐里。她自己静静地在客厅一角剪纸玩儿,那是她自创的“节目”,看着被自己剪出的各种“作品”,她就边看边开心地笑。见地上弄得到处都是纸,奶奶就不高兴了,开始唠叨,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爷爷就收了她的剪刀。正在看报纸的他一言不发,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滋味,不用大人照看能自己玩的孩子还不算听话吗?
她终于有了玩具。其实都是姑姑的女儿留下的旧玩具,但是也许在姥姥家时并不曾见过,她全部都喜欢得不得了,哪怕一个已有破损的旧玩具她都视如珍宝。看着她认真地摆弄那些旧玩具,他就扭过头去,不看,但是心还是渐渐不平静起来。
下班的时候,路过一家超市,他就进去了,径直走到玩具专柜,买了和那个旧毛毛狗玩具一模一样的一只新毛毛狗,他是偷偷放进她那些旧玩具堆里的。她一下子就发现了,左看右看,最后就笑起来。她悄悄走到他身后,笑呵呵地说:“爸爸,是你偷偷放进去的,对吗?”他也忍不住笑起来,他觉得女儿笑的样子很像自己。
晚上带她逛夜市,有小朋友穿了会发出响声的鞋子,像好听的音乐,见她眼睛追着人家走出去好远,他就买了一双给她。第二天下班时,却发现她在房间里踮着脚尖走路,问她怎么这样呢,她没说话,只是眼睛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奶奶。他就明白了,他觉得母亲太过分了,毕竟她还是个孩子。
他觉得女儿真的是好乖,乖得甚至让他觉得心疼。但他还是带她去了医院,在验血的窗口他抱起她,说伸出手指。她好像很害怕,小手伸了伸又缩了回去。医生催促说,你们谁验?他对她笑了笑,拿起她的小手在嘴上吹了吹,说不疼的。她也笑了,很听话地将手伸出去。并非不相信是自己的孩子,他只是有些烦。
回去的路上,她仍像从前一样跟在他的身后自己走,那段路坑坑洼洼。发现有什么不对时,他忍不住回了一下头,发现她正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原来她摔倒了。他跑回去,想抱她,可是她却绕开了。看她在前面趔趔趄趄地走,他这才想起自己真的好久没有抱过女儿了,而女儿也早已习惯不被大人抱了。
有一天晚上,父母去姐姐家了,于是他给女儿洗了脚然后哄着她去睡觉。见她睡着了,他悄悄起来,那天晚上电视上有他最爱看的足球比赛。看完时已是深夜,黑暗中他看她似乎睁着眼睛,就慢慢凑了过去,她扑哧一下笑了,说:“爸爸,你是不是去看球了?”原来小小的女儿是在装睡,是为了让他安心去看电视。他突然就觉得女儿很可怜,她那么懂事,却如此不受欢迎,但是她有什么错呢,要说错,也是自己的错,而女儿才是牺牲品。
生活在继续,她8岁那年,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女人。那天相亲回来,他拿出一张照片来给她看,说:“孩子,这是我要给你找的新妈妈,你看看喜欢吗?”她没想到爸爸会来征求自己的意见,这让她有些激动,看也没看就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好。
继母来了,还带了一个小弟弟来。继母待她并不好,叫她干很多家务,比如烧菜收拾屋子,洗全家人的衣服。她开开心心地做这些事情,她总想着不管怎么说,只要有继母在,这个家就是团圆的,那时候的她还不到9岁。而他也知道妻子待女儿不好,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又有什么法子呢?他也觉得对不住女儿,也恨妻子,但到最后还得忍着,总不能拆散这个家吧,虽然这个家并不让人感到幸福。
但是那一次他再也忍不住了。那天她和小弟弟玩儿,小弟弟自己碰到桌子上,哇的一声哭起来。继母听见了,跑过去不分青红皂白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她有点儿被打蒙了,用手捂着脸,眼睛里有闪动的泪花,可是她倔强地不让泪水流下来。继母仍然恶狠狠地,但是当她的手掌再次要落下来的时候,他从里屋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来,他狠命抓住妻子的手腕,声音低而有力地说:“不许你打我女儿!”继母见他额头上青筋暴露,从没见过他生那么大的气,本来就是自己不对,于是气就短了,拉了儿子没好气地走了出去。
她感激地看着父亲,但是心里很害怕,她怕继母会因此离开,那么这个家就不再团圆了,还有继母会因此刁难父亲吗?她说:“爸爸……”他拍拍她的肩,说:“没事的。”说着微笑了一下,很无奈的样子。
还好,继母一直没有离开,却再也不敢打她了。她却从此越发小心,不愿惹继母发火,她知道如果惹继母生气了,就是辜负了爸爸那颗心。于是她干更多的家务,小心地陪弟弟玩儿。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全部看在眼里,他心想,也许这就是父女连心吧。有一天她洗衣服的时候,他在旁边好几次想对女儿说点儿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趁她在院子里晒衣服的时候,他塞给她20块钱,说:“孩子,想吃点儿什么就自己出去买吧。”她把钱还给他,笑着说:“爸爸,我不习惯一个人在外面吃东西。”很婉转的拒绝,但是心里却是暖暖的,她是明白父亲的。
18岁那年,她考上了大学,是本市的一所高校。她不想走远,爸爸是她惟一的亲人,她想和爸爸在同一座城市里生活。这样每个周末就可以回家看看爸爸。
春天的某一天,她正在站牌下等车,突然接到继母的电话,说你爸爸病了,你回来看看。放下电话,她就发疯般地往医院跑去。病房的门被她轻轻推开,他正躺在床上看书,其实也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大病,继母说了,一个小手术就好了。可是那一刻她却好像永远要失去他了,而自己是不能失去他的。所以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她的眼泪就下来了,直到淌了满脸,她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她大学毕业后去了一家外企工作,工作不久她就搬到公司的集体宿舍去了,继母不喜欢她,恨不能她早点儿出去。
生活里有太多的变数。一年后,继母遇到一个有钱男人,于是带着儿子享福去了。他没有挽留,因为知道根本挽留不住。那天她得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给上司说她要退集体宿舍回家去住,因为她怕父亲孤单。
那个黄昏,当她拖着行李箱进门时,在门口正好看见他,他一见,愣了一下,就转身进屋了。她看到他的肩一耸一耸的,她对着他的背影说:“爸爸,你还有我。”他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便转身去厨房做饭了。那天她吃到的是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他不断往她的碗里夹着,说多吃点儿,她知道父亲是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从此,他们过着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她的工作很忙,但她仍然尽量早回家,和爸爸一起做饭对她来说是很开心的事。然后她会挽着他的胳膊陪他到小区里散散步,告诉他公司里的一些事情,偶尔也会和他开玩笑,说:“爸爸,要不要让女儿发动人马给你找个老伴?”那时候他就会拍拍她的头,说:“还是这么调皮。”
岁月就那么慢慢流逝着,他终于没有同意女儿给自己找什么老伴,有女万事足,他觉得这辈子老天赐给自己这个女儿已经很感激了,他不再奢求什么。
好像转眼就老了。秋天的某一天,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她从外面回来,看到他的白发,忽然就有些心疼,忽然很想叫一声爸爸,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她走过去,但张了几次口却始终没有叫出来,她就那么眼圈红红地站在那里。他看了看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说:“孩子,你忙你的吧,不要管我。”她笑了,思绪猛地回到几年前的病床前,她觉得其实爸爸很早以前就明白的,明白她的心。
她是25岁时结的婚。本来不想那么早的,本来想在事业上有点儿成绩以后再成家的,本来……但是她放心不下爸爸,她不想让爸爸的晚年太孤单。结婚前,她只对未婚夫提了一个条件,婚后我们要和爸爸一起生活。未婚夫本来就是个孤儿,一听就笑了,说你爸也是我爸呀。为了这句话她居然哭了,她想爸爸知道了该会有多高兴。
他自然是高兴的,但他说:“孩子,我不能拖累你们……”她就假装生气说:“爸爸,是你担心我们会拖累你吧。”
一年后,她生了儿子。儿子三岁时,她送儿子进了幼儿园,她怕儿子在家父亲太累。当了外公的他每天都去幼儿园接送外孙,然后祖孙俩手拉手回来,每天去幼儿园成了他一天中最快乐的事。
有一天下午,离去幼儿园还有段时间,他就拿了案几上的相册翻着。里面有女儿小时候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去,他的眼睛就有些模糊了,往事如潮水一般滚滚而至:那个在车站怯怯地叫他爸爸的小女孩儿,那个蹲在角落里剪纸的小女孩儿,那个在旧玩具堆里惊喜地发现有新玩具的小女孩儿,那个在黑暗中扑哧笑出声来的小女孩儿……她是自己的女儿!他突然很想给女儿说点儿什么。电话拨过去,她有些吃惊,因为爸爸从来不打电话给她。她问爸爸怎么了,有事吗?他哦哦地说没事没事,她就笑了,听女儿要挂电话,他就急急地说:“孩子,为什么这么疼爸爸呢?” “爸爸,你也很疼我啊。” “可是……” “可是什么呀,我是你女儿,你是我爸爸呀。”说着她笑起来,说:“爸爸,下班后我去买你最爱吃的那家马家牛肉,一定要等我哦。”
他的泪水终于不可抑制地流淌下来,他曾经是那么不想要她,曾经待她只是个法律意义上的孩子。虽然受了那么多苦,但她从来都不曾怪过命运,更不曾怪过自己,她想的从来都是要好好疼爸爸。“我是你女儿,你是我爸爸。”在女儿心里,原来只有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他感到自己的心有些疼,他知道这些疼是对女儿的,至于当年医院的鉴定证明内容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
第12个、悬在半空中爱
观众每一声喝彩都像一支利箭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他终于明向父亲的良苦用心,自己花的每一分钱竟然都是父亲用命赌来的。
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遥遥相望。中间有铁索相连。当年红军飞夺泸定桥时尚有13根铁索,而此地只有两根,一上一下相距约有一人高。这是山上的招牌旅游景点,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往返于两座山峰之间,向游人表演“铁索飞渡”,他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为了更加惊险刺激,吸引游客,他走铁索时从不带保险绳,中途还要表演一些高难度动作。
玩命的话让他收入不菲,家里渐渐宽裕起来。为了不让儿子担心,影响学习,一开始他就和妻子商量好,对儿子隐瞒了走铁索的事,只说自己在山上承包了一个景点。夫妻俩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个美丽的谎言,单纯的儿子丝毫没有看出破绽,真以为父亲做了老板。
他发要让儿子走出大山,儿子小学毕业后,他就四处求人,把儿子送到了城里最好的中学,儿子住校,每个月回家一次,儿子自从进诚读书之后,果然长了不少见识,常常讲一些父母闻所未闻的新鲜事,而且每次拿来的成绩单都让他们兴奋不已,然而,他做梦都想不到,儿子竟然也一直在撒谎,那些成绩单都是儿子精心伪造的杰作。儿子小小年纪离开了父母,无人管束,很快就迷上了电子游戏,学习成绩自然一落千丈,为了向父母交差,他只好精心伪造了成绩单。父子俩就这样各怀心事,在互相隐瞒中过了一年。
那天,母亲在家里忽然接到老师的电话,说你儿子已经三天没来上课了。她才如梦方醒,赶到城里,终于在一家电子游戏室找到了儿子。她气得浑身发抖,当即给了他一巴掌,你以为你爸赚钱容易吗?一怒之下,她把儿子带到了山上。
儿子第一次看到了“铁索飞渡”,天啊,那个悬在半空的人竟是父亲。上下两根铁索,父亲手上抓着一根,脚下踩着一根,晃晃悠悠地缓缓前行。他震撼了,观众每一声喝彩都像一支利箭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他终于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自己花的每一分钱竟然都是父亲用命赌来的,悔恨的泪水决堤而出。他哀求母亲,千万不要告诉父亲,我一定痛改前非,她既心疼儿子又怕丈夫分心,便答应了帮儿子隐瞒。
可是,儿子仅仅收敛了两个月,又忍不住“旧病复发”,一头钻进了游戏室。老师再次打来电话时,被父亲接到了,听明真相,他直感到五雷轰顶,没想到自己出生入死,苦心经营多年的谎言,换来的竟是这般光景。
第二天,他把儿子拽到了铁索前,不由分说,就往他身上套好了保险绳,然后指着对面的山头吼道,臭小子,只要你今天能从铁索上走过去,老子永远不再逼你上学了,今后你想干啥都行。儿子看了看对面,又瞧了瞧铁索,一赌气说道,走就走,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唬我,心想父亲天天都能走,何况我还有保险绳,怕什么?可是当他一脚踏上铁索时,立马就后悔了,脚下深不见底,两旁悬崖峭壁,一阵寒风吹来,只感觉浑身汗毛倒竖,后背发凉,极度恐惧让他根本无法保持重心,手心不断冒汗,身体越晃越厉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过去的,下了铁索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半根干纱,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由于惊吓过度,回家后他接连高烧了三天。
父亲果然信守诺言,对儿子的事再没过问半句。经历了这次“生死考验”,他吓得再也不敢逃学,只是从那以后,他没有跟父亲说过半句话,他恨父亲如此绝情。
若干年后,他变成了城里人,也有了自己的儿子。春天,山花烂漫,他带着儿子又去了那个景点,看见有人正在铁索上行走,三岁的儿子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他自豪地说,那有什么了不起,爸爸14岁时就能飞渡铁索。儿子向他投来崇拜的目光,竖起大拇指说,爸爸,你真勇敢!他拍拍儿子的小脑袋,笑了,眼里溅出泪花。在他大学毕业前,父亲永远留在了这片苍茫的大山。
第13个、坚硬的牵挂
如果老汤还活着,现在也该是60多岁的老人了。我当片儿警那会儿,老汤不过40多岁,留着分头,高高大大的身材,干瘪的嘴角总爱咬着半截烟,眉头总爱凝在一起,似乎总有满腹的心事。
老汤每天晚上在单位看夜。白天我常在楼群里看见老汤那悠闲的身影。老汤曾经有过老婆和孩子,可老婆多年前与他离了婚,然后就带着儿子到外地做生意去了。从此,他再也没见过儿子的面,独自过着平淡而寂寞的日子。
老汤曾多次与我谈过他与妻子之间的恩怨,其实没有根本原则问题,都是夫妻间琐碎的积怨。我去过他家几次,两居室的单元房没什么像样的家具,惟有一对旧沙发和一个书架给他的生活平添几分生气。每次到他家,老汤总是如招待贵宾那样,刷杯沏茶,然后蹲在我面前开始诉说他心中的忧愁。老汤絮叨的样子很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
老汤惟一的愿望,就是想看看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一次,我到他家核实身份证,他又谈起他的儿子,接着他打开茶几上的一个铁盒子说:“张民警,不怕您笑话,每年的中秋节,我都给儿子买上一块月饼,你看看,这是我存的月饼。”我低头一看,5块月饼坚硬得如石头一般,在铁盒子里轻微碰撞着,看着让人心酸。
我决定帮他一把,于是通过他提供的电话号码,给他的前妻打了一个电话。那个女人知道我是片儿警,态度相对缓和一些,但是她仍坚持不让孩子与他见面,理由是孩子已经把他彻底忘记了。我一再劝她,最好让他们父子能见上一面,可是那女人还是态度强硬地拒绝了。
那年冬天的一天夜里,老汤出事了,他被人杀死在单位的院子里。我与刑警赶到现场时,看到浑身是血的老汤,仰面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身中十余刀,死得很惨。
根据现场分析,初步断定老汤是与盗贼搏斗时被杀死的。
我们通知老汤的亲属来料理后事,并打电话通知了他的前妻。可是直到老汤的遗体火化完毕,也未见老汤的前妻和他儿子的面儿。
两个月后的一天,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弱男孩儿突然来到派出所,自称是老汤的儿子。我接待了他,他说自己无意间从母亲与别人的谈话中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于是一个人偷偷坐火车赶来。他没别的要求,只想到父亲的家看看。我忙喊来老汤单位的领导,带着男孩儿来到老汤生前住的那个单元。
屋里基本和从前一样,只是墙上悬挂的老汤的遗像让人感到几分凄凉。男孩儿看着墙上父亲的遗像许久,突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从随身的提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呜咽着说:“爸爸,我真想您啊,这是我留给您的……”
我惊愕了,因为男孩儿手里托着的竟也是5块干裂的月饼。
第14个、假老爸真父爱
我第三次见到那小女孩如此善良的要求。
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我载着莎丽尔向霍华德大街的“南茜精神病院”出发了。莎丽尔的妈妈正在熟睡,这个被思念和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人,却被小小的女儿拾掇得异常整洁。
没想到,莎丽尔的母亲醒来后,突然扑倒在我怀里号啕大哭。她真的把我当成了她苦苦等待的丈夫!看着一旁兴奋激动的莎丽尔,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在那一刻无比澄澈温馨。
坐在一旁的莎丽尔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她好几次悄悄掐自己的手背,然后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朝她努努嘴:“怎么不叫爸爸?”慢慢地,莎丽尔终于蹭到我身边,迟疑许久,轻轻地叫了声:“爸爸。”我伸开另一只臂膀将她搂进怀里……
一小时后,我和莎丽尔将她母亲扶下楼,当她远远看到我那辆鲜红的跑车时,紧紧抓住我的手说:“亲爱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终于等到了你。”我当然“回来了”,我甚至也为“妻子”准备了一座大大的农场。整个晚上她都拽着我和莎丽尔在农场转悠。突然间,我领悟到,原来做一个有情又有义的男人可以这样的幸福。晚上10点钟,我开车送她们回医院。我一直等莎丽尔的母亲睡着后才离开。莎丽尔将我送到病房外面,她说:“莫伦叔叔,真的谢谢你。”莎丽尔不知道,我这个42岁的中年人其实早已被她深深感动和激励。
翌日下午,我又开车来到精神病医院。这让莎丽尔感到无比惊喜,我拍着她的肩膀说:“我愿意做你的爸爸,喜欢和一个好孩子陪着她的妈妈。”
半个月后,莎丽尔的妈妈终于含笑离去。丧礼结束后,我向莎丽尔张开双臂,说:“孩子,知道我现在最想你叫我什么吗?”莎丽尔眨眨眼睛没领会过来。
我再指指自己的胸口,莎丽尔终于张开双臂跑过来扑进我的怀里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
第15个、茉莉花香里的温暖年华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们本来不是哥两个。我还有个二哥,在乡下。
母亲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哥、二哥和我,二哥在5岁那年被送了人。送的也不是别人,是父亲的大哥。大伯与大娘不生育,吃了好多药,可还是没生下一男半女。最后,绝望的大伯找到了父亲,因为父亲刚好有三个儿子。大伯说,过继给我一个吧。
母亲就哭了。十指连心,咬咬哪个都心疼,但父亲决心已下,不能让大伯无后,不能死了没人打幡吧。
最后决定让二哥去,因为大哥已经8岁,懂好多事了,哭着喊着说要送他就哭死。而我还在吃奶,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送二哥。民间有一句话说,爹不疼娘不爱,这样的人准是老二。
二哥走的那天母亲给他做了几件新衣服,大哥还一直争。母亲抱着二哥哭,一直哭到汽车站,车开了还追呢。想想啊,这一去就是人家的儿子了,而且大伯大娘在乡下,在几千里之外的乡下,多远啊。
山高路远,母亲想念二哥,病了好多日子。后来因为我乖巧可爱,大哥学习成绩又好,何况父亲在铁路上很忙,母亲渐渐把二哥忘下了。
过年过节的时候,二哥还会回来,可是,竟然像亲戚了。
我是5岁时才对二哥有记忆的,大哥说,老二回来了,快出去吧。
那时二哥已10岁,瘦,穿着稍微短的裤子,站在天井里。母亲跑过去抱着就哭,二哥居然往后退了一步,这让母亲很伤心。
而我是不肯喊他二哥的,他无疑是乡下的小子,推着小平头,后面还梳着小辫子。这是大娘的主意。乡下人说,把男孩儿当女孩子养,容易活,所以,他看起来女里女气的,非常让人难以接受。
那时家里条件是不错的。父亲是教授,母亲是文工团的独舞演员,我和大哥吃的穿的都不错,家里还有一架钢琴,母亲给我请了最好的钢琴老师。当二哥想摸一下钢琴时,我说,别动,给我搞坏了你赔不起的。
他的手缩了回来。母亲听了,打了我一个耳光:怎么和你二哥说话的呢?
因了二哥挨打,我更生气了,于是索性叫他土包子。他真是土,带他去吃西餐都不会用叉子和刀子。我和大哥故意吃得很快,他却说不喜欢吃牛排。后来,大娘带他去吃的陕西拉面。
我们不喜欢他。和我们比起来,他那样内向而土气。所以,玩什么我们都不带着他,他只住了三天就走了。大伯大娘却把他当成宝贝,给他取的名字叫福生,俗死了。
连母亲都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儿子了,他生分,不肯喊母亲娘,不肯喊父亲爹。母亲背着人哭,埋怨不应该把自己儿子送了人,父亲说,那是他的命啊。
二哥后来几年不来,母亲一直往那里寄东西,不停地寄,好像愧疚于他什么。后来大哥去美国读书,我上了大学,而二哥却留在了乡下种花。
二哥18岁来了一次,大伯让父亲把他的户口折腾到北京。父亲说不好办啊,二哥的学习成绩不好,到北京来考才有希望上大学。但这道门拦住了他,他没有考上大学,于是在家里自谋生路,种花。
一个大男人居然种花。唉,我很是看不起他。
他越来越像个农民了,比我们个子都矮,而且还黑,手指上还有泥,在一桌子上吃饭时,都以为是乡下来的民工,连母亲也觉得,这好像不是自己的儿子。
那次之后,他好久没有来,反正来了也不太受欢迎,而且特别拘束的样子。每次母亲都给他钱,他每次都不要,说够用。
其实哪里够用?大伯大娘都在乡下教书,退了休不过几百块钱,而且都多病多灾的。大娘说,如果不是二哥,她怕是早死了。
大伯在60岁那年出了车祸,被撞成了植物人,大娘身体还不好,于是所有担子全落在了二哥身上。想起来是多么悲惨,父母只有一次次寄钱去,除了钱,他们还能给什么?
不得已,二哥结婚了。他结婚那年只有21岁,因为要娶个姑娘回来照顾大伯啊。
婚姻当然不是如大哥一样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乡下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如果条件太优越的女孩子是不会嫁给这样人家的。二哥结婚时我和父母去了,父母给了很厚的礼,但却看不上那个女孩子。
二哥却很激动也很兴奋,好像孩子得了一块糖一样。
婚后不久,就传来二哥两口子打架的消息,当然受气的是二哥,媳妇不好好伺候老人,结果打了起来,一次次地打。最后,二哥不用她了,亲自伺候大伯大娘,把自己的花园包了出去,损失当然是有,可他尽心尽力了。
虽然比大哥小三岁,二哥是第一个有孩子的,是个男孩儿。父母知道后很欣慰,因为有孙子了。大哥听了却撇嘴说,你以为人家管你叫爷爷奶奶吗?早把你们忘记了。
在老家,长孙是有说法的,大哥知道这一点,所以会说风凉话吧。
不久,大伯大娘都去世了,二哥给他们送了终。大伯大娘去世前说,福生啊,我们对不起你啊,你本来也和你哥你弟一样可以享福,本来也可以出国,是我们把你要了过来毁了你的一生啊,你不要恨我们。说着,两个老人的眼泪就下来了,而我的二哥说,爸爸妈妈,我怎么会啊,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你们对我的恩情,我下辈子也还不清啊。
两位老人是怀着爱和感恩离开的,他们感谢老天爷给了这么一个好儿子。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就是上苍的厚爱啊。
二哥后来又种他的花,种得最多的是茉莉花。好多大花店都从他那里进花,他的花远近闻名——但到底是农民,这一点,颇让全家都是知识分子的我们所不齿,父母亦是很少提起他。他来,每次都会带几盆茉莉花,芬芳的茉莉花,一屋子都是这种清香。每当闻到这种清香时,我们就知道,二哥来了。
大哥终于决定不回来了,他娶了一个美国媳妇,父母很是无奈,无奈又如何?反正大哥不回来了,而我正在办着出国留学的手续,要去英国读著名的剑桥大学。母亲说,老了,都飞走了。我才惊觉,母亲已经有白发,而父亲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
我走后的第二年,二哥来了电话,他说,父亲中风了。
我们哥仨全齐了,聚集在父亲床前。父亲基本是瘫了,不会说话了,但眼神还是明亮的。大哥怀疑二哥现在跑来是为了财产,谁都知道父亲搞了一辈子翻译有很多钱,光版税就多少钱啊,不然,我们怎么有钱出国读书?大哥还说二哥的花店是父亲投的钱,但这个说法站不住,因为二嫂总说他们是白手起家,累死累活才有了今天的一切。也许是二哥的善良和宽容感动了二嫂,二嫂的坏脾气和小心眼少了很多,而且一进门就收拾屋子。说到底,她还是个勤快的人。而大哥说,看这两口子,一看就是有目的而来,咱哥俩都在国外,搞不好财产全得让他们吞了去!
母亲无意间听到了这些话,她进来说,我白养了你们,竟然不如不养的。我一直想告诉你们,你们的父亲早把自己的稿费收入和所有版权给了国家,全捐出去了。就是说,现在,我和你父亲跟着谁就是谁的累赘!
大哥和我都呆了,这是多少钱啊。我们还怀疑二哥是为财产而来!他是早就知道的,并且支持父亲捐赠。他说,这世上什么最重要,爱和情最重要。钱,毕竟是身外之物。
母亲要我和大哥商量怎么办。大哥说,美国那么远,你们去了怕不适应那里的生活啊。母亲听出了意思,而我还没有结婚,正在上学,也不可能把父母接到英国去啊。
二哥说了话,妈,跟我走吧。到乡下去,那里风景秀美不说,空气也好啊,我还有一个花园给你们散步,安度晚年吧。
父亲虽然说不出话了,但用力地点着头,母亲眼里含满了眼泪:二子,妈没养你,怎么好跟着你啊,妈对你亏欠最多了!二哥说,妈说哪里话,妈生了我就是给我的一辈子的恩情。
我和大哥站在那里,愣了好久,半天才过去,握住二哥的手。大哥说,二弟,对不起。我抱住二哥说,二哥,我的好二哥。
父母住到空气好的乡下去了。一年之后,父亲居然能走路了,而且会说话了,还能帮着二哥种茉莉花了。当二哥给我们打电话告诉我们这一喜讯,我终于知道,不仅仅是乡下的空气好,还因为,父母享受到了儿子给予他们的爱,还有我那看起来厉害但很勤劳的二嫂,还有我那可爱的小侄子!
当然,还有那清清的茉莉花香。
第16个、我是你姐,你是我弟
我一直不喜欢那个叫高歌的小孩。对他,对这个家,我从懂事起就开始愤恨。记忆里,自己被全家人宠到了7岁,然后一场车祸袭来,幸福中止,一切不再像从前。
首先,是妈妈怀孕了。一边是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情况危急的女儿,一边是从天而降的新生命。在亲友的劝说下,她跟爸爸决定生下那个孩子。
然后,你们就知道了,那个孩子就是高歌。我不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不漂亮不可爱,只是因为,他是那个叫高畅的女孩子的代替品。
有了高歌后,我并没有受冷淡。相反,因为愧疚,他们比从前更纵容我。可他们越这样,我就越觉得他们可能是觉得我可能死掉或残疾,就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世上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吗?至少要巨大的悲痛过后,才会想到用新的希望来代替,但他们却过早放弃了我。这让我满心悲凉,每次看到高歌,就会涌起深深的厌恶。
我越发乖张的性格让他们最大限度地忍让我,包括高歌。虽然他还是个孩子,却懂得看到我皱眉时静静坐在一边不说话。他4岁时因为好奇摸了我的陶瓷储蓄罐一下,我马上走过去把它摔碎了。陶瓷碎片割破了他的小脚,点点血迹让我有些愧疚。妈妈抱走了他,我的愧疚又转成了愤怒。我固执地认为,他们更爱高歌,只因为我是个不健康的孩子。
车祸后我常吃一些营养药,上面全是外文商标,很贵的样子,并且每次感冒都会被小题大做地送进医院……看着他们筋疲力尽的样子,我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他们有理由不要我。
我念中专时高歌上了小学,相比我富贵的童年,高歌明显惨了许多。父母已不似当年意气风发,他们的积蓄似乎都被那次车祸榨光了。所以他没有零食也没有零花钱,整天穿着亲戚送的旧衣服,背着我小时候的旧书包。看着他夹杂在一群小孩中寒酸的模样,我总觉得他们在做样子给我看。我不信曾那么富有的家会因一次小小的车祸而变得窘困。父母的寡言让我与这个家日渐生疏,我很少跟他们说话,每月准时向妈妈要600块的生活费,我比较过,这笔钱不多不少,足够让我看上去像个富足的孩子,虽然妈妈有几次是为难着拖延了几日才把钱递到我手里。
其实,有几次逛超市时我想到过高歌。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中午去他们学校帮他交保险,他正眼巴巴地看着一群吃冰棒的小孩,看到我过去,他兴奋地叫着姐姐。我讨厌那些小孩望着我探究的样子,交了保险就急急走开了。我来不及回想自己的童年,只是伸向“可比克”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但我最后还是抱了一堆的零食回到学校。
周末回家时,书包里剩下了半包饼干,味道不是很好,看见高歌过来,便随手扔给他。他半天都没动静,后来到厨房看到他时,他正学着电视里奥利奥的广告,一边嘟哝着“拧开,舔舔,再泡一泡”,一边小心翼翼地品尝那几块并不美味的饼干。不过,他泡的不是牛奶,而是清水。
他抬头看见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哪来的情绪,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饼干,扔进垃圾桶里。他呆呆地望着我,似乎想问为什么,但我很快跑回了房间。那晚他一直哭,妈妈去哄,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只是叹气,并没有下文。
时间开始不那么含蓄地流动起来,高歌在两年中高了许多。不过皮肤依然很黑,眼睛依旧不生动。我去附近的超市,他在后面跟着我,他说,姐姐小时候是因为过马路不小心出的车祸,他要来保护姐姐。
那一刻,不是没有温暖在周围浮动。11岁的孩子,牢记着父母讲的教训,守护着对他并不友好的姐姐,难道仅仅是童真?
我想了很多,关于自己在仇恨中成长起来的青春。我长大了,可以离开,但高歌却残留着我愤恨过的童年,继续艰难地成长,这对他是否公平,但我依然没法拿出热情去拥抱这个本应该跟我亲近的孩子。他的年纪是我冰冷着的岁月,11年,并不是说软化,就可以像蛋糕一样松软。我能做到的,只有离开,终止曾经的不成熟,去重新开始生活。
毕业后我搬出去了。那天爸妈都很无奈,只有高歌快乐地忙碌。他帮我搬那些小零碎之前小心地问我他可不可以动。我知道,他还记得4岁时的那只储蓄罐,于是摸着他的肩膀对他点点头。其实我是想摸摸他的头发,但举起手才发现,这个动作做起来竟那么生疏。
得到我的特赦,高歌很高兴。于是一次只拿一个小笔筒或画笔来回折腾。他高兴的表情让我第一次感觉胸口有些闷疼。
我找到了工作。生活的忙碌让我渐渐忽略高歌的眼神。我告诉自己他是父母的,并不属于我。
但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我还是惊慌失措地冲破自己的冷漠。一公里的路程,我竟踩着高跟鞋狂奔到医院,完全忽略了一种叫出租车的交通工具。
妈在电话里说:“高畅你快来!高歌被车撞了!”
一瞬间,7岁那年的记忆浮现眼前。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要生下高歌,因为承受不住失去。
我才知道自己也怕失去,是的,这世上有一个人,他无怨无悔地叫了我11年的姐姐,而我却没给过他任何情感上的回报。如果就这样离去,我一定会觉得空虚和难过。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自己作为亲人的亏欠。姐姐,是有与生俱来的责任的。
高歌需要输血,我举起胳膊说我是B型的。但妈妈却拦着我,说我体质差,我大声说我没事。高歌的主治医师认出了我,说道:“是高畅吧!真是奇迹,当年手术后没一点复发的迹象,恢复得跟健康孩子一样了……”
蛛丝马迹一旦暴露,就会引出所有真相。不用别人解释我也知道,当年爸妈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生下高歌,家里为什么会从富有变得窘困。
高歌,从出生,就是为了给我带来生的希望。他的脐血救活了因车祸被发现患有白血病的我,他却因此背负着我的误解度过了卑微的童年。
高歌出院时,我一直把他抱在怀里,我要把对他的冷漠都补回来。高歌睁着大眼睛,良久才出声问我:“姐姐,你怎么了”。小破孩,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抱紧你,告诉什么都不懂的你:我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我是你姐,你是我弟!
第17个、孤独儿的新家
弗来克斯·戴尔·维拉是一个单身父亲,一个因患罗戈里格(也叫重症肌无力)病就快要死的中年男人。他并不畏惧死亡,但对孩子的未来满怀忧虑。
在新哈文市的水滨码头公司的办公室里,没有人不知道弗来克斯。他充满热情,爱说爱笑,这种性格上的优势再加上勤奋努力,曾使他成为克拉克乳品餐厅前台最出色的服务员。
其实,弗来克斯的童年生活非常不幸。他是一个从小被抛弃的孩子,曾沿街乞讨,流落街头。后来,被纽约市的一个弃婴所收养。成人后,靠着数量不多的篮球奖学金勉强完成了学业。
他的女友,也是他孩子的妈妈抛弃了他和四个孩子。他们是克伊雅,10岁;詹妮特,9岁;基尔,7岁;克里丝多,5岁。他承担了抚养全部孩子的义务。对一个普通职员来说,要想养活四个孩子,谈何容易!为了他们的幸福他必须拼命工作。但生活是残酷的,有时,为了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他甚至沿街拣过易拉罐……
劳瑞女士,是新哈文市访问护士协会的管理人员。在同克拉克乳品餐厅的业务往来中认识了弗来克斯。在2000年10月的一次拜访中,劳瑞女士在寒暄中发现弗来克斯突然有些眩晕,当她问起原因时,他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
在这以前,弗来克斯已经从医生那里得知,他得的是罗戈里格病,这意味着他将痛苦地面对不断加重的全身无力,最后完全瘫痪死亡。该病患者在确诊后,一般只能再活二到五年。
他告诉劳瑞他不怕死,但他不想让他的孩子们无人照管,像他小时候那样流落街头,在没有家庭温暖中度过凄惨的童年。
那天晚上,劳瑞把弗来克斯的事告诉了他的丈夫戴维——一名在教区里负责教授音乐和洗礼的牧师,有时也干些开车导游的活儿来维持家里的生计。经过商量,劳瑞和戴维把他们的三个孩子——13岁的小戴维、10岁的珠丽莎和4岁的雅可丽召集到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首先,戴维向孩子们介绍了弗来克斯家的情况,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我想让弗来克斯家的孩子到咱们家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你们说怎么样?”13岁的小戴维首先反问到:“如果我们的爸爸也死了,也会有人给我们一个新家吗?”
第二天,劳瑞在工作之余找到弗来克斯说明了帮助之意。弗来克斯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他们需要一个家,而且需要一个能够容纳四个兄弟姐妹的大家!”劳瑞说,这也是我们全家,包括我丈夫戴维和孩子们商量的结果。弗来克斯一时语塞,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了。“我在向上帝祷告时,都不敢有如此奢望啊!”
孩子们的第一次接触,是在劳瑞举办的一次家庭舞会上。克伊雅和珠丽莎就像曾生活在一起的亲姐妹,她们互相给对方编辫子,还都把指甲染成了粉色,她们甚至一起设计着怎样布置将要共同拥有的房间。足球可是男孩子们的最爱,小戴维把基尔带到院子里,教他足球的盘带方法……孩子们玩得高兴极了。
从此以后,孩子们每周都渴望着周末的到来,渴望着到劳瑞家的快乐生活,因为这里使他们能够暂时忘却烦恼。
劳瑞慷慨动人的故事很快在新哈文市传开了。善良的人们都非常感动,无不伸出援助之手给予大力支持。教会、学校和工商界设立了援助弗来克斯一家的基金会,并为劳瑞能买一座更大的房子组织了专项捐款。还有人为弗来克斯在还能走动之时到迪斯尼世界参观游览一周捐款。而耶鲁大学的一位法律教授,则为弗来克斯的孩子们起草了一份长期的保障协议,其中写到:当弗来克斯失去对孩子的养护能力时,他们将得到劳瑞家的接管。
2002年的春天,弗来克斯坐上了轮椅,他的四肢完全不能动了。
对弗来克斯家来说,这一年的父亲节是不寻常的,克伊雅、詹妮特和克里丝多穿着浅色的裙衫,基尔则穿了一套礼服,他们推着父亲穿过两个街区,来到圣玛丁区的波利斯天主教堂。这一天,孩子们做了洗礼并被祝福。弗来克斯尽力做着一个父亲所能做的一切,把四个孩子聚集在自己的周围。
到了夏天,弗来克斯感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的两条腿像石头一样没了知觉,两只胳膊会不由自主地抽搐,他甚至感觉呼吸困难……这是他患病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了害怕。
思想叛逆的詹妮特,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和恐惧搞得精神错乱了。9岁的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对着父亲发出尖叫:“你为什么现在不死掉呢……”最后完全不能控制,尖叫,撕衣服,哭泣,甚至向克伊雅摔钥匙……弗来克斯大声呵斥着,他承认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失态,他让克伊雅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我再也照顾不了她了!”他对着电话机呜咽着,“你们带她走吧……”几个小时以后,工作人员将詹妮特带到了圣拉菲尔儿童精神病院。
弗来克斯已经全身瘫痪了。病变已经侵蚀了他的肺部,医生说必须插食管,他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了。
社会福利部门的负责人把孩子们从学校接回家向他们的父亲告别,从此以后他们将永远地同劳瑞一家一起生活了。
劳瑞夫妇带着所有的孩子们,来到了康涅狄格州的哈姆登镇。在这儿,他们住在一座由社会捐款买的新房子里。最初几周,新组建的大家庭里充满了混乱与多变。因为所有的孩子都来到了一个新环境。弗来克斯的孩子们想找到他们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劳瑞家的孩子则要捍卫本应属于自己的父母之爱。因此家里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发脾气也成为不可避免的常事。
“是我的妈妈,不是你的!”当克里丝多爬到劳瑞的膝盖上时,会受到雅可丽的“严正抗议”。对此,劳瑞家的大孩子们从来不说什么,但有时他们心里的感觉和雅可丽一样。
州政府决定詹妮特出院以后将被送到哈特夫得的一个收容所,这将意味着她将远离她的姐妹和弟弟。安得莉·盖——一个42岁的单身妈妈,外科医生助理,当她听说了弗来克斯和孩子们的故事以后非常感动。她爱上了詹妮特。“这孩子像我!”安得莉说。“她虽然外表粗鲁,但内心脆弱,情感丰富,心地善良。”安得莉接着向弗来克斯要求:“我是否可以把她带走?因为我和劳瑞家住得很近,保证会让孩子们经常见面的!”
躺在床上的弗来克斯克制着激动的心情说:“这不是我计划的一部分,这可能是上帝的计划!”
孩子们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父亲是围在他的床边庆祝克里丝多的7岁生日。弗来克斯的四肢已经萎缩了。他不能长时间地讲话,但精神状态很好。在护士喂蛋糕时,他还调皮地假装要咬护士的手指。
一个星期以后,他死了。
葬礼是在一个温暖的雨天举行的。赞美诗唱得雄壮,悼词令人心碎。人们怀念这个为家庭尽职尽责的父亲。人们含泪看到他的孩子们:聪明可爱的克伊雅,穿着海军蓝制服,挽着继父戴维的手;天使般的克里丝多身穿紫色的背带裙,伴在劳瑞的左右;基尔跟他的哥哥小戴维在一起。詹妮特也和她的新妈妈安得莉一起来了,和她的姐妹弟弟们站在了一起。
克伊雅和詹妮特把玫瑰花放在父亲的棺材上;基尔拿着一顶老式棒球帽;克里丝多手捧退色的玩具熊。他们一个跟着一个,最后一次把礼物送给爸爸,并和他做最后的吻别。
爸爸走了,但孩子们将在充满爱的家庭里幸福地生活下去。
第18个、父亲下一个困难结,让我替您挽
2004年春节,哈佛博士后、美国OSI制药公司药物化学部的研究员李安虎回四川老家探亲。戴副眼镜的李安虎是情感内敛的人,可是投向身边老人的眼光,充满温情。
任仲远是他的继父,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比亲父子还要深厚坦荡,一度被整个村里人传诵。李安虎追述旧事,几次红了眼眶,几次强调:“如果没有继父的无私关爱,绝对没有我的现在和将来。”任老的话朴实得很:“继父也是父亲,我只是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
“如果不能让他们读书,我还配当爹吗?”
30年前,我刚满6岁,家里遭遇变故,作为顶梁柱的父亲突然患了败血症,不久便撇下母亲和我们三兄妹离开人世。当时,二妹4岁,小弟还是婴儿。母亲在悲痛之余,极力拉扯我们三兄妹,可一个女人家,就是没日没夜地劳作,又怎能把家撑起来呢?
生活日益窘迫,幸亏好心的父老乡亲一直救助。四年后,同村的任仲远走进了我家破旧低矮的小屋。他憨厚地笑着,真诚地对我的母亲说:“长秀,虽然我没啥大本事,可我会让孩子们吃饱穿暖、有书读……”两人情投意合,不久就举行了简单的婚礼。鞭炮声连天,却驱赶不走我们三兄妹心底的疑惑和胆怯,谁都张不开口喊那声“爹”。
继父与母亲婚后的第三天深夜,小弟突然发起高烧。母亲见劳累一天的继父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就叫9岁的我到村上去把医生请来。屋外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山路崎岖难行,我犹豫了。这时,继父已在小弟的哭声中披衣出门,消失在夜幕里。约莫40分钟继父回来了,一脸是汗。后脚进的医生,气喘吁吁地对母亲说:“这当爹的真心疼孩子,一路都在跑,怕耽误病情!”
可是,即使继父对我们视同己出,我们小孩子仍然难消芥蒂。我尽量帮着做事,就是一看到他就成了哑巴。次年春天的一个下午,放学后我到村外去打猪草,背着一满篼青草回家时,天都黑了。一不小心,我一脚踩空,掉进一条偏僻的深水沟。我挣脱背篼,多半个身子仍浸泡在污水里,怎么扑腾也爬不上来,只好拼命喊叫,却无人呼应。天黑透了,我又冷又饿,绝望之际,忽然听到继父的喊声:“虎娃……虎娃……”我流着眼泪连声答应,待看到继父飞跑过来的身影,我哭得更伤心了。继父蹲在沟边把我拽上来,又立刻脱下衣服披在我身上,急切地问:“伤到哪里没有?”我摇头,颤抖着嘴唇,轻轻地叫出声:“爹!”这第一声“爹”,让继父泪光闪烁,欢喜地把我搂进怀里。
三兄妹都小,继父独自承揽了所有的农活儿。不管再苦再累,他回家从没埋怨过,把锄头搁下,就和我们说笑话。那时穷,家里吃不上干米饭,熬的粥也没有几颗米粒。母亲心疼继父,有次特地给他多盛了些稠的。继父端起碗刚喝一口,就起身把粥倒进锅里,拿铲子搅匀后又自个盛上。母亲说:“你干活儿多,吃稠一点才有力气!”继父坐下来说:“小孩子正在长身体,我又不长了,吃那么稠干吗?”他“嘿嘿”笑着,我们心里暖烘烘的。
初中毕业那年,考虑家境,我报考了绵阳一所师范中专学校。考分超了录取线几十分,因身高不够我被一纸判回。遭受打击的我接连几天茶饭不思,二妹对父母说:“让哥继续读高中吧,我回家干活儿!”
正闷头抽烟的继父开口了:“虎娃没考上不是因为成绩差,我们当父母的不能委屈他。再说,他是老大,要给弟妹做榜样,读不了中专就去读高中考大学!”
“孩子们都去读书,家里……”母亲仍然顾虑重重。
继父抬起头,很坚决地说:“早年我考上技校,也因为穷没读成,不能让孩子重走我的老路。反正是苦,我们就多苦几年吧!如果不能让他们读书,我还配当爹吗?”
继父的爱,仿佛温暖的春光,使原来愁云惨雾的家变得快乐而美好。
“爹,给我也挽一个‘困难结’吧!”
那个暑假,为了给我们三兄妹准备学费,继父清早就背着满筐辣椒,冒雨到镇上赶集。翻越小山坡时,继父不慎滑倒,弄得鼻青脸肿,一身泥泞。他全然不顾,急着把辣椒拾起来,就湿淋淋地往镇上赶。冰冷的雨丝中,他一瘸一跛的身影孤单而坚定。
那几个月,继父每天早出晚归,顶风冒雨地忙碌,落下了风湿性关节炎,一逢阴雨天,继父夜里里喊疼,可早晨照常忙活。
开学时,继父把我送进了绵阳市魏城中学读高中,弟妹也继续学业。继父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子,考个大学!”他那坚强而关爱的眼神,一直激励我勤奋学习。
然而,高三开学不久,厄运不期而至。1985年初冬,我正上晚自习,起身却四肢乏力,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老师和同学赶忙把我送往魏城镇医院抢救。后来听报信的同学说,继父刚从地里回来,闻讯立刻撂下碗筷———足足几十里山路,他就这样一路飞奔过来!
次日凌晨1点多,我苏醒过来,一眼就看见继父坐在床边的板凳上,眼睛布满血丝。见我醒了,他倒杯开水说:“你可能累坏了,喝了水再睡会儿……”我再三劝说,继父也不肯到空床上躺一会儿,一直守护到天亮。
医生一上班,继父马上去询问病情,等了好久不见他回来,我支撑着下了床。刚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外,就听到继父近乎哀求的声音:“医生,请您一定救救这孩子,钱我们砸锅卖铁也会凑齐的……”医生同情地说:“这败血症不好治,你还是送大医院吧!”听到“败血症”三个字,我如同五雷轰顶。爸不就是因这病去了?我扶着墙回到病床,泪如泉涌。
继父进来时,故作轻松:“这医院缺药,咱们转到市里的大医院去!”我本来也想演戏,却忍不住“哇”地哭出声:“爹,我知道是什么病,治不好的!不花那冤枉钱了!”继父愣住了,嘴唇哆嗦着说:“你爸那会儿医术不行,现在不同了!”不管继父怎么劝说,我要求立刻出院:“不如回家等死,还能省几个钱……”
继父突然涨红脸吼道:“钱比命更重要?”平生第一次见继父发火,我立即坐回床上。
过了一会儿,继父从怀里摸出一团结满小疙瘩的细绳,绳子颜色模糊,可见已经揣了好多年了。继父抚摸着小疙瘩,声音低沉:“人活着不容易,总得经历一些事情。不怕你笑话爹,这绳上的疙瘩就是爹这一生遇到的事儿,解决一个,我就挽上一个……要是爹在第一个困难面前就低了头,今天没这根绳子,也没爹啊。孩子,你不能这么快认输啊。”继父说着说着老泪纵横。我心里一震,含着泪说:“爹,我要好好治疗,您给我也挽一个‘困难结’吧!”
家里早已一贫如洗,母亲束手无策,继父则去扛里屋的粮食:“咱先卖粮食换钱。”母亲无助地问:“那以后我们吃什么?”
“天无绝人之路,现在救孩子要紧!”继父迈着大步出了门。
这绳上的疙瘩就是爹这一生遇到的事儿,解决一个,我就挽上一个……要是爹在第一个困难面前就低了头,今天没这根绳子,也没爹啊。
我被及时送进了一家大医院治疗。后来知道,我继父拉下脸皮,四处找亲戚朋友借钱,还到处做小工,才凑齐了医药费。为了我,继父受了多少委屈和辛苦呢?有这份浓浓的父爱作支撑,我顽强地与病魔斗争了几个月,终于又站了起来,重新回到学校,学业重占榜首。
“安虎啊,你是只老虎,怎么想当猫呢?”
那年高考,我考上了四川师范大学化学系。拿到录取通知书时,继父比我还高兴,拿着信函翻来覆去地看,直抹眼泪。
我喜忧参半。二妹刚进中专学校读自费,小弟才考进重点中学,为了筹学费,家里早已债台高筑,怎么忍心让继父的担子更加沉重!继父却宽我的心,说:“读书才是你的事,其他你别管。”
临走那天,继父郑重地交给我两样东西:一块亮晶晶的手表,一双新皮鞋。天!这在乡下绝对是奢侈品!我一时呆住了,继父笑着说:“咱一辈子都不知道戴手表穿皮鞋是啥滋味。你也是大学生,跃龙门的人了,该穿扮穿扮!”拿着“奢侈品”,再看看继父那双简陋的草鞋、破烂的汗衫,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母亲说:“你爹忙了好几天,挑了几担棉花、玉米到镇上换来的……”
我们各自去外地求学,把所有的难题留给了继父和母亲。新学期前夕是继父最累的时候,要把大部分丰收的玉米、小麦、黄谷等粮食挑去卖掉,给我们准备学费和生活费。
假期回到家,邻居悄悄告诉我:“你父母可真不容易啊,你们三兄妹不在家时,他们舍不得吃一顿肉,炒菜时舍不得放一滴油……就吃干菜喝稀粥!”我听了心里真不是滋味。晚餐的时候,继父还一个劲儿往我们碗里夹肉,说:“你们在外面辛苦了,多补点儿!”
1990年,我大学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中科院兰州化学物理研究所攻读硕士研究生。三年苦读我脱颖而出,导师鼓励我继续深造,继父也特别支持,让我特别兴奋。接到小弟的电话后,我犹豫了:小弟才读大一,继父的亲生儿子刚上高中,父母年事已高,作为兄长,我有责任接过继父的担子!挣扎了半个月,我终于决定,放弃读博,扶助家业。
继父从小弟那儿知道了我的决定,立即写信劝我。一个星期他就写了三封信,信写在我们兄妹从前的练习本背面,每封信都不长,但是意思坚决,纸上还沾有泥土,读得我眼睛湿润,越发不肯让他独自受累。那天中午我接到电话,居然是继父的声音,头一句就是:“安虎啊,你是只老虎,怎么想当猫呢?”
我一听喉咙就哽住了。最了解我的人,莫过于继父,这个坚强细腻的无私男人!
继父还是不放心这事,中午回家后就翻电话号码,跑了10多公里的山路,到镇上打了生平第一个长途电话。
“如果我再继续读,您和妈还得多受几年苦啊!”
继父又是“嘿嘿”一笑:“已经苦了这么多年了,还在乎多几年?你们读得越高,爹就越高兴!”
在继父的鼓励下,我考上了中科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攻读博士。期间我异常刻苦努力,28岁毕业后留所工作。1997年5月,我进入美国国家健康总署工作,两年后我进入哈佛大学化学生物系博士后流动站,师从名师科雷教授。
每前进一步,我就想到继父欣慰的笑脸,心头更添了一份激情!
2001年5月2日,哈佛大学为我们举行隆重的《博士后证书》授予仪式。走上台后,面对肤色各异的学生,我百感交集,用英文大声宣告:“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要感谢导师,更应该感谢我乡下的继父!没有他的无私奉献,我今天就不可能站在这里!”
台下吃起热烈的掌声,父亲,你听到了吗?
现在我在美国OSI制药公司工作,并娶妻生子,小弟任庆怀也当了教师。孩子们都参加工作,继父的担子松了,却已是花甲之年,并染病在身,从前的劳累让他患上萎缩性胃炎、肺气肿和风湿性关节炎……继父习惯独自扛着,执意不让母亲讲出去,怕我们担心。几次接他们来国外享福,继父总是说离不开黄土地。
在异国他乡我非常牵挂老家的父母:给老家安了电话,每个星期都打电话,每月汇钱、逢节寄送补品……可这能报答父亲吗?我珍藏着一盘老旧的磁带《爸爸的草鞋》,每次一听就忆起往事:我的第一双皮鞋、父亲的困难结,还有那个改变我命运的长途电话……
叶落终究要归根,何况那里有我最牵挂的人。父亲老了,生命的下一个困难结,让儿子来替您挽吧!
第19个、骄傲的红薯
母亲很少去看她的儿子,近些日子尤为如此。有时在校门口匆匆见一面,母亲塞给儿子零食和钱,表情局促不安。然后母亲说,该回去了。儿子说再聊一会儿吧,眼神却飘忽不定。母亲笑笑,转身,横穿了马路,走出不远,又躲在一棵树后面偷偷回头。她想再看一眼儿子,哪怕是背影。儿子却不见了。儿子像在逃离,逃离母亲的关切。
母亲很满足—一个读大学的儿子,高大英俊,学生会干部,有奖学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并且她知道,儿子正在偷偷恋爱。她曾远远地看过那姑娘一眼,瘦瘦高高,和儿子很是般配。她不知道儿子和姑娘在一起会聊些什么,但她想应该不会谈到自己。一个收废品的母亲,有什么好谈的呢?母亲想,既然她不能给儿子带来骄傲和荣耀,那么,就算儿子说她已经过世,她都不会计较。
可是今天她很想见儿子一面。其实每天她都想见儿子一面,今天,她有了充足的借口。老家人送她一小袋红薯,个儿大皮儿薄,脆生喜人。煮熟了,香甜的红瓤化成蜜,直接淌进咽喉里。母亲挑了几个大的,煮熟,装进保温桶,又在外面包了棉衣,然后骑上她的三轮车。儿子从小就爱吃红薯,一路上母亲偷偷地笑。
是冬天,街上的积雪未及清理,就被车轮和行人压实,变成光滑的冰面。家离学校约5公里。雪还在下,母亲头顶白花花一片,分不清是白发还是雪花。她把三轮车在街角停下,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儿子,母亲再一次偷偷地笑了。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开过来的一辆轿车。车子在冰面上滑行好几米才停下来。司机摁响了喇叭,母亲一惊,忙往旁边躲闪,却打一个趔趄,然后滑倒。她慌慌张张爬起,未及站稳,又一次摔倒。她的手里,仍然稳稳地抱着那个保温桶。她的脸被一块露出冰面的玻璃碴儿划开一条口子,现在,已经流出了血。
司机吓坏了。说,我得陪你去医院看看。
母亲笑笑说,没事。
司机说可是你的脸在流血……在流血吗?母亲变了表情。果然,汽车的反光镜里,她看到自己流血的脸。她想这样的脸,怎么去见我的儿子呢?
司机看着母亲,好像除了脸上的伤口,她真的没事。司机便掏出两百块钱和一张名片。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他说,随时可打电话给我。
母亲一只手抱着保温桶,一只手推搡着名片和钱。突然她停下来,认真地对司机说,你真的想帮我吗?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那么,能不能请你,把这个保温桶转交给我的儿子……他在这个大学读书,他功课很好……
母亲指了指那座气派的教学楼,脸上露着骄傲的表情。
片刻之后司机在校门口见到母亲的儿子。说,***让我带给你的。
男孩说,哦。眼睛紧张地盯着校园里一条卵石小路。小路上站着一位高高瘦瘦的长发女孩。
司机提醒他说,是煮红薯。***让你先吃一个……她说,还热着。
男孩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问司机,她人呢?
她摔倒了。她横穿公路,我的车开过来,她一紧张,滑倒了……脸被划破一条口子,流了血。她可能,怕你伤心……她任凭身体跌上冰面,却用双手保护着这个保温桶……她嘱咐你现在就吃一个……她说,现在还热着……
男孩愣愣地看着保温桶,慢慢将它打开。那里面,挤着四五个尚存温热的煮红薯。
司机拍拍男孩的肩膀,说,她还没走。顺着司机的手指,男孩看到了风雪中的母亲。她躲在一棵树的后面,偷偷往这边看。似乎儿子看到了母亲的笑容,似乎母亲发现了儿子的目光。母亲慌慌张张地上了三轮车,转一个弯,就不见了。母亲的头发,银白如雪。
男孩没有追上去。他知道母亲不会让他追上去,不想让他追上去。可是他已经决定,今晚,就回家看看母亲。他还会告诉女友,母亲并不是退休干部,她一直靠收废品供他读大学。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是他的骄傲。
第20个、用你爱我的方式去爱你
你突然打电话说要来我家,电话里,你轻描淡写地说:“听你二伯说,巩义有家医院治腿疼,我想去看看。先到你那里,再坐车去。你不用管,我自己去……”
你腿疼,很长时间了。事实上你全身都疼,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无意中看见,你的两条腿上贴满了止痛膏,腰上也是。你脾气急,年轻时干活不惜力,老了就落下一身的毛病,高血压、糖尿病,心脏也不好,老年人的常见病你一样都不少。年轻时强健壮实的身体,如今就像被风抽干的果实,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弱不禁风。
第二天,我还没起床你就来了。打开门后我看见你蹲在门口,一只手在膝盖上不停地揉着。你眉头紧锁,脸上聚满了密集的汗珠。我埋怨你不应疼成这样才去看医生,你却说没啥大事。
你坚决不同意我陪你去医院,“你那么忙,这一耽误,晚上又得熬夜,总这样,对身体不好……”你的固执让我气恼。正争执间,电话响了,挂断电话,却不见了你。我慌忙跑出去,你并没有走出多远,你走得那么慢,弓着身子,一只手扶着膝盖,一步一步往前移。
看你艰难挪移的样子,我的心猛地疼了一下,泪凝于睫。我紧追过去,在你前面弯下腰,我说:“爸,我背你到外面打车。”你半天都没动,我扭过头催你,才发现你正用衣袖擦眼,你的眼睛潮红湿润,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风迷了眼。”又说:“背啥背?我自己能走。”
纠缠了半天,你拗不过我,终于乖乖地趴在我背上,像个听话的孩子。我攒了满身的劲背起你,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沉,那一瞬,我有些怀疑:这个人,真的是我曾经健壮威武的父亲吗?你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在我的背上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使劲弓起来,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到小区门口,不过二十几米的距离。你数次要求下来,都被我拒绝。爸爸,难道你忘了,你曾经也这样背着我,走过多少路啊?
18岁那年,原本成绩优异的我,居然只考取了一个普通的职业大专。我无脸去读那个职专,也无法面对你失望愤怒的眼睛,便毅然进了一家小厂打工。那天,我正背着一袋原料往车间送,刚走到起重机下面,起重机上吊着的钢板突然落了下来。猝不及防的我,被厚重的钢板压在下面,巨大的疼痛,让我在瞬间昏迷过去。
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里,守在我床边的你,着实被吓坏了。你脸上的肌肉不停地跳,人一夜之间便憔悴得不像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块钢板砸下来时,所幸被旁边的一辆车挡了一下,但即便是这样,我的右腿也险些被砸断,腰椎也被挫伤。
治疗过程漫长而繁杂,你背着我,去五楼做脊椎穿刺,去三楼做电疗,上上下下好几趟。那年,你50岁,日夜的焦虑使你身心憔悴;我18岁,在营养和药物的刺激下迅速肥胖起来。50岁的你背着18岁的我,一趟下来累得气都喘不过来。
就是这时候,你端来排骨汤给我喝,你殷勤地一边吹着热气一边把一勺热汤往我嘴里送,说:“都炖了几个小时了,骨头汤补钙,你多喝点儿……”我突然烦躁地一掌推过去,嘴里嚷着:“喝喝喝,我都成这样了,喝这还有什么用啊?!”
汤碗“啪”地一声碎落一地,排骨海带滚得满地都是,热汤洒在你的脚上,迅速起了明亮的泡。我呆住,看你疼得龇牙咧嘴,心里无比恐惧。我想起来你的脾气其实很暴烈,上三年级时我拿了同桌的计算器,你把我的裤子扒了,用皮带蘸了水抽我。要不是妈死命拦住,你一定能把我揍得皮开肉绽。
然而这一次,你并没有训我,更没有揍我。你疼得嘴角抽搐着,眼睛却笑着对我说:“没事儿,爸爸没事儿!”然后,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你完全像换了一个人,那么粗糙暴烈的人,居然每天侍候我吃喝拉撒,帮我洗澡按摩,比妈还耐心细致。我开始在你的监督和扶持下进行恢复锻练,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你陪着我一起用双拐走路。我在前面蹒跚而行,你紧随着我亦步亦趋,我们成了那条街上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为了照顾我,你原来的工作不做了。没了经济来源,巨额的医疗费压得你抬不起头。你四处借钱债台高筑,亲戚们都被你吓怕了。那次你听说东北有家医院的药对我的腿有特效,为了筹药费,你跑到省城去跟大姑妈借钱。
8个月后,我开始扔下拐杖能自己走了。
这次去在医院做检查,你不停地问我:“到底怎么样?不会很严重吧?”我紧紧握着你的手,你厚实粗糙的大手在我的掌心里不停地颤抖。我第一次发现,你其实是那么害怕。
结果出来,是骨质增生,必须手术治疗。医生说:真想象不出,你如何能忍得了那样的疼?
办完住院手续,我决定留下来陪你,像你从前对我那样,为你买喜欢的菜,削苹果给你吃,陪你下棋,搀扶你去楼下的小花园散步,听你讲我小时候的事情。我问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拿皮带抽过我,你心虚地笑。
那天护士为你输液,那个实习的护士,一连几针都没有扎进血管。我一把推开她,迅速用热毛巾敷在你的手上。一向脾气温和的我,第一次对护士发了火:“你能不能等手艺学好了再来扎?那是肉,不是木头!”
护士尴尬地退了下去,你看着暴怒的我,眼睛里竟然有泪光闪烁。我猛然记起,几年前,你也曾这样粗暴地训斥过为我扎针的护士。
手术很成功。你被推出来时,仍然昏睡着。我仔细端详着你,你的脸沟壑纵横,头发白了大半,几根长寿眉耷拉下来……我想起你年轻时拍的那些英俊潇洒的照片,忽然止不住地心酸。
几个小时后,你醒了,看见我在,又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眼,虚弱地叫,“尿……尿……”
我赶紧拿起小便器,放进你被窝里。你咬着牙,很用力的样子,但半天仍尿不出来。你挣扎着要站起来,牵动起伤口的疼痛,巨大的汗珠从你的额角渗出来。我急了,从背后抱起你的身体,双手扶着你的腿,把你抱了起来。你轻微地挣扎了几下后,终于像个婴儿一样安静地靠在我的怀里,那么轻,那么依恋。
出院后你就住在我家里。每天,我帮你洗澡按摩,照着菜谱做你喜欢吃的菜,绕很远的路去为你买羊肉汤,粗暴倔犟的我也会耐心温柔地对你说话。阳光好的时候,带你去小公园里听二胡,每天早上催你起床锻练,你在前面慢慢走,我在后面紧紧跟随……所有的人都羡慕你有一个孝顺的儿子,而我知道,这些,都是你传承给我的爱的方式。只是我的爱永远比不上你的爱。你对我的爱,宽阔辽远一如无际的大海,纯粹透明没有丝毫杂质,而我,只能用杯水,去回报大海。
第21个、父子过招
苏老头和老伴去城里看儿子,老两口坐了一宿的火车,早晨的时候到了城里,儿子小海已经等在那儿了,打了辆出租,把老两口接到家里。
小海今年二十九,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城里打工,还没有结婚,租了个房子住。苏老头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乐呵呵地说:“小海,***和我可是没见过大世面啊,你咋安排我们?吃海鲜去?”
苏老头性格豪爽,说话百无禁忌,跟儿子常开玩笑。小海有些尴尬,说:“好,那咱们就吃海鲜去。”
小海带着他们,绕了几个弯,来到一家不起眼的饭店。饭店里没几个人,脏兮兮的,苏老头的眉头皱了起来。小海急忙说:“爸,其实海鲜都一个样儿,你要是嫌这儿不好,咱们就去附近的黄海渔村,可那太贵了,三个人没五七六百的都不够。”
苏老头还没说话,老伴连声说:“就在这儿吃吧,我看挺好的。”
老伴说了话,苏老头便没说什么,但心里却不高兴。第二天,小海上班了,临近中午的时候,打电话回来,说中午有事,不回来了。苏老头对老伴说:“咱也不在家吃,出去转转,饿了就找家饭店对付一口。”
两人在街上转了半天,走得正累时,苏老头指着一家酒楼的招牌,乐了:“老伴,这就是小海说的黄海渔村,他不请咱,咱自己吃去。”
老伴吓了一跳,说那得花多少钱啊?苏老头不高兴了,沉着脸说:“咱不是有钱吗?还不能享受享受?”说着大步而入。
大饭店的环境好,苏老头选了个靠窗的单间,老伴坐下去的时候,战战兢兢的,还小声跟苏老头说:“老头子,这儿可真……真好呀,村长家都没这么豪华。”苏老头嘿嘿笑了,告诉服务员说,上螃蟹,上大虾。服务员是个小伙子,忍着笑,配合他点好了四样菜,出去了。
苏老头坐在窗边,一边和老伴说话,一边看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饭店门前,几个人下了车,苏老头立刻瞪圆了眼睛,原来,其中的一个正是小海,他从车窗处付了司机钱,然后做出“请”的手势,请其他几个人进屋。
老伴问他看什么,他说没什么没什么,却来到门前,把门拉开一条缝,做贼一样往外看,看清楚了,绷着脸回到座位。不一会儿,服务生端来酒菜,苏老头心里郁闷,看着海鲜,却没了胃口,连喝了几口酒,脑袋有些发晕。他捂着嘴咳嗽两声,跟老伴说去厕所。
苏老头当然不是去厕所,他找到那个服务生,让他帮忙打个电话。服务生一听苏老头让他说话的内容,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不行,人家会查到他的号码找到他的,那他的麻烦就大了。苏老头气愤地说:“没事,你放心打吧,实话告诉你,那小子是我儿子,我就是想看看他心里有没有我。他不敢怪你的。”
服务生犹豫了半天,可能觉得这事好玩,又见苏老头不像是撒谎的人,于是答应他用公用电话帮他打。他拨通了小海的手机,说:“你好,我是出租车司机,刚才我的车碰倒了一个老头,他的腿伤了,我已经把他送到第三医院,他说是你爸爸,让我给你打电话,你快点来吧。”
听着服务生打完电话,苏老头溜回房间,把门打开一条缝,监视着外面的情况。两分钟后,他看见小海来到服务台,扔下一沓钱,跟收银员说了几句话,然后匆匆地跑出去。
苏老头得意地笑了,一边给老伴夹菜,一边大声说:“别着急,慢慢吃,哈哈,有人可吃不好饭喽。”老伴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老头子在搞什么鬼。
一直过了一个小时,也没见小海返回来,苏老头和老伴吃好了,便出去结了账,二百八。老伴心疼得直吸冷气,苏老头却一个劲儿说值。
两人刚回到儿子家,电话就响了起来,苏老头一看来电显示,是小海的,他接起来,就听小海气极败坏地说:“爸,你们去哪了?没事吧?”
苏老头若无其事地说:“我和***出去转了转,没事啊,咋了?”
小海长吁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可急死我了,算了,等我回去再说吧。”
又过了一阵儿,小海回来了,气呼呼地说:“也不知道哪个神经病,打电话说你让车给撞了,我到了他说的医院,大夫说没有车祸的患者,我都急死了,往家打电话也没人接,我满大街找你们。”
苏老头没说什么,老伴却傻乎乎地说:“儿子,谁跟你闹着玩吧?这城里人也真是,开玩笑也不分个轻重。”
小海恨恨地说:“我跟我朋友正吃饭呢,这下好,全搅黄了,这个王八蛋,别让我抓到他……”
他说到这儿,苏老头的脸挂不住了,这王八蛋分明是在骂他呀。他摆摆手,叫小海出屋,关上门,他一抬手,给了小海一个大嘴巴,骂道:“小兔崽子,你说的那个王八蛋就是我,电话是我让人给你打的。”
小海一下子懵了,捂着脸,半天才问:“爸,电话是你打的?为啥呀?”
苏老头咬牙切齿地说:“为啥?我和***辛苦了一辈子,挣的钱全花你身上了,好不容易来看看你,连个好饭店你都舍不得请我们去,今天跟你朋友吃饭是你请客吧?能请朋友,就不能请我们?在你心里,爹妈还不如你朋友是吗?”
小海愣了,好半天才吃吃地说:“爸,那不是两回事吗?咱自己家人花那么多钱吃饭,有啥用啊?你们不是一直教育我节俭吗?跟朋友们在一起不大方不行啊,让人笑话,以后有啥事就不好办了……”
苏老头听了,喃喃地说:“请你爸妈吃饭没啥用?我明白了,现在我们是没啥用了啊。”小海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说:“不就是一顿饭吗?你至于生这么大气?再说,我省点钱有啥不好,将来你们老了,我没钱咋养你们啊?”
苏老头看着他,缓缓地说:“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咱家的房子动迁了,人家给了二十三万。***打算用这钱给你买楼,这次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不过现在看来,我们要是用这钱给你买楼,我们就成穷光蛋了,以后还得靠你养老,所以这楼还是别买了,有这二十多万,我们还是自己养老吧。”
小海吃惊地望着苏老头,心里悔得要死,他这才知道,他已经深深地伤害了父母。
第22个、女儿
女儿,你生在麦子飘香的季节。当你大姨把你从手术台抱出来时,对迎面而来的我说:“是个千金啊!”不知怎的,我格外高兴!这可能是我偏爱女儿的开始。还有,生下来你就会眼睛骨碌碌转、四下看。从此你开始观察和认识这纷繁复杂的世界,寒暑春秋、苦乐酸甜。因没人照料,***坐月子是我伺候的。一个月下来不仅一家人都白白胖胖;就连老师、家属们都夸我,说尿布洗的白······
你三个月的时候,咱们在张村五高,当时因为翻不过来个而气的哭,几天后你会翻了。在百天为你照了张像,人们都说你像你奶奶。不管如何,你奶奶是个坚强的人,她吃苦耐劳,忍辱负重,撑起了一座将倾的茅屋。这些都值得你继承和学习。你从小爱干净,才会说话,给你洗澡,你连说:“洗洗美,洗洗美。”不洗不睡觉。一周岁让你抓周,你抓的是上进的东西,我很欣慰。
当你两岁多,会呀呀学语的时候,你已会背《咏鹅》《静夜思》等一二十首古诗。长到四五岁的时候,你模仿电视会走模特步,说这是北京的、那是郑州的。再加上你口齿伶俐,很多老师都爱逗你玩。后来你上了学,***为你扎了两个头发辫,用了不少七色皮筋,特别引人注目!很多人认识咱们一家人,就是从这头发辫开始的!
人言“红颜薄命”,不是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虽然称不上相貌出众,但五官端正,正如你奶奶所言:长得匀实。还可称得上秀外慧中。“秀”已经说了,这“慧”体现在“智慧”“聪慧”“贤惠”。你从小就会操心,还很会劝解人,善解人意,对父母长辈尊敬有加;遇到可怜人你总是怜悯不已——你有一颗菩萨般金子一样的心!
你落落大方,灵活而不失聪明。你胆子比我大,随***;但不失分寸。那次去上坟,忘了带打火机。是你很有礼貌地向行人借来了打火机,那人走了老远还在说“这妮小是小,会办事。”还有2002年你初到郑州上学,当时你只有十四岁半,经人介绍,为“亿佳能”太阳能热水器厂家散发传单。奖了一块有标志的电子表,如同你给我买的手表一样,我一直在佩戴着。
同时也不失聪明。墙上挂的一叠奖状就是见证。记得你小学三年级时,有一次考试考了第二名,当时咱们家经济还拮据,但我去批发部为你买了袋你爱吃的、最好的夹心饼干!进入初中,你学习一直撵不上去,特别是英语差。但一直也没让你坐级,所以中招考试成绩只能一般般。你爱演讲,98年演讲,赢得掌声最多。 到郑州你也得过奖。条条大道通罗马,不一定都非要上那重点高中。我们终于选择了河南信息工程学校(原电子工业学校)。你去郑州还不到15岁,不是爸妈狠心,一是你舅舅在那儿,同时也是锻炼你。其实早在几年前,因下岗形势逼迫,我就考虑让你上你舅上的七里园技校。现在条件优越了,你舅已在郑州有了事业,立住了脚。你不要这也学得不好,那也不精通。不过,我知道你喜欢自由,轻松,那你就随意地去生活、学习: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断学习,锲而不舍,你定会掌握一技之长!
女儿,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咱家家境贫寒,你爷爷去世得早,“老弱病残”咱家都占;我是饿着肚子上学啊。在***怀你的时候,我一个月才五十多块钱,所以营养跟不上;你三个月,回到赵集,又遇上闹分家,***因气、奶水不好,你又受了不少亏。在此后的日子,因为我的身体、你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忘不了的是1992年我住院,***领你去医院看我,因是端午,还为我拿了熟鸡蛋。
你从小爱吃零食。在上学前班的时候,因为经济困难,我只有一毛、两毛地给你钱,去买点零食。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你上中一那一年(1999——2000年),因为身体原因,外面欠了不少债,工资又不发,全家仅靠***那化妆品小店微薄的收入度日(有时赚几块,有时一分没有。)当时连买背心的钱都没有——每到晚上放学,你饥肠辘辘,开口要钱吧又不好意思;是我陪着笑脸,从***钱袋内不多的块儿八毛中拿出一毛,两毛;你很懂事,东西买回来总是先让我们尝一尝,让我们也充充饥,解解馋!这种情况一直到你12岁生日后才有了好转。刚娃***说你很会买东西,一毛钱能买几样。现在条件好多了,只要不浪费,你只管买吧!——也算补补亏吧——试想,这么艰难我们都坚持了,今后我们会更坚毅!
还有一件事,我想起来就于心有愧。那是你二三岁的时候,你想买个小车子,我却没有满足你的要求,而是因为办文学社,印了稿纸和信封。以至于又过了几年,你已超过骑童车的年龄,仍对童车眼巴巴的,甚至想再骑一骑。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女儿,你说你要啥车,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给你买!
还有一幕:在你一岁多的时候,那又是个响光晴天,我和***在道场里打油菜。不久你睡着了,没有办法,只好在地上铺上外衣,将你放在那,以麦草堆的荫凉来避开暴热的阳光。其实抱着你干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时种地多,我和***轮流抱你,轮流干活;你干我抱,我干你抱。
令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是2000年秋期开学,***去了岳家。因课程调整不到位,我也迷迷糊糊;新任校长不了解因而不体谅。我很痛苦,甚至绝望。以至于你受到了惊吓。虽然因此生了一场气,但从此我更坚强,因为是你燃起了我热爱生活的熊熊烈火!我听你的!还有一次,我和***生了点气,***不给我做饭吃,是你的两条短信使矛盾释解。
最后,我提醒你:不要忘记咱们的几位恩人——你二舅在咱们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具体的细节你都知道,反正如此心善慷慨之人我今生少见。朱老师是最无私最不求回报的大好人。你张爷爷,他是在你去郑州上学时唯一资助咱们的。(不是借!)而且,这么些年来,他一直为咱们撑起保护伞。还有你小姨,对咱们帮助也很大。
女儿,你从生而今,咱家经历磨难!我最后祝愿你:莫忘本,练恒心,勤学习,勤工作,会生活,讲团结!永远不放弃自己的追求!爸妈祝你永远幸福!
第23个、异样的心情
今年的冬天来的虽然迟缓,但对于七十多岁的老父亲来说还是异常的寒冷,加上农村没有取暖设备;因此,刚一入冬,我就把老父亲接到了城里,城里的家里送了暖气,我回老家接父亲的时候老父亲非常高兴,忙着收拾东西,然后,我们一起吃了中午饭,下午便回到了城里。
把父亲接来后,我和儿子加上老父亲我们祖孙三代倒也其乐融融,父亲在老家的时候我在公司里就餐,父亲来了以后,我每天一日三餐把老父亲伺候的很是高兴,我倒也觉得很是充实,公司有应酬时,我提前回家给父亲做好饭盛好放在餐桌上,和父亲告知一声我就去应酬了,临走的时候老父亲总是交代一句“少喝点酒”,每当我听到这句听起来很普通的话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感动和幸福的感觉。
和父亲一起生活的日子很是快乐,儿子工作忙,难得在家里吃顿饭,父亲是教师,我们爷两每天晚上吃过饭就探讨一下四大名著,谈孔子,谈论语,谈得最多的就是《红楼梦了》,我虽然看过几遍《红楼梦》,但对这部名著的了解也是一知半解,可聆听老父亲对《红楼梦》的见解我才知道红楼梦的深奥所在。
老父亲还时常给我背诵并讲解我非常讨厌的古文,比如说《论语》,《大学》,《中庸》里面的经典句子,还有《朱子治家格言》等等,每到这个时候,我怕扫了老人的兴总是一边看着电视上画面一边心不在焉的听他讲解。讲解完,老人还一脸的不高兴。
老父亲牙齿不好,我就变着法子给他老人家改善生活,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突然接到总部通知,要我去南方开会;妻子出差不在家,我只好给住在同一城市的弟弟打电话让父亲去他那里住一段时间,当天晚上弟弟就把老父亲接到他家里,我也就理所当然的一起陪同,和弟弟交代了一下老父亲的饮食起居,我又告诉老父亲我开会回来再把你接回去,然后回到了的家里。
送走老父亲我心情异常不安,不是我对弟弟一家的孝心持怀疑态度,而是因为弟弟家的房子是新买的,没有通暖气,再加上弟弟病后造成的偏盲,照顾老父亲有点不方便;其实我看得出来,老父亲不愿意离开我家的原因也是如此,两个妹妹住在另外一个城市,可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作为七十高龄的老人,晚年的时候他们对儿女没有更高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温饱,老年人怕冷,对于他们来讲冬天有一个温暖的地方足矣。
父亲在老家的时候很是孤寂,由于母亲去世得早,再加上我们兄妹几个都有各自的工作,老父亲一直孤独的生活,终日与烟酒为伴;当初母亲离世的时候我们年龄还小,没有过多的考虑老人的问题,现在想起来着实对不起父亲,二十年了,委屈老人家了。
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我们做儿女的不能再让老人家感到孤独了,我尽量让他老人家生活得温暖,安心、舒服。
说到这里我突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在心里,不能忘却的记忆又回到了我的眼前……
那是二十多年前深冬的一个傍晚,我在离家二十多里地的县城上高中,当时正处在期末考试中,天正下着鹅毛大雪,我正在教室里上自习,突然听到班主任叫我,我跟着班主任走出教室,站在教室门口,我看到了一幕这样的情景:雪白的地面上站着一个雪白的中年人,身后背着一个雪白的鼓囊囊的袋子;我顿时感到很愕然,我正在发呆的时候,班主任说,“xxx,你父亲给你送干粮来了”,我赶紧走到跟前,仔细一看正是我的父亲,他的身后还有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我赶紧从父亲身上接过盛有干粮的袋子,父亲又从自行车筐里拿出一瓶炒好的咸菜说:“到期末考试了,别耽误你复习,我就给你送来了,考试结束再回家吧。”又从棉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五元钱,递给了我。和父亲告了别,看到父亲慢慢的消失在茫茫的雪夜里,在他的身后留下了长长的父爱和殷殷期盼。我一股热泪流了出来,然后转身回到了教室……
有一种爱,像山一样挺拔;有一颗心,叫父子连心;有一份情,比大海深邃;父亲啊,是你用父爱载着我走过春秋冬夏,爱的风景里有你的酸甜苦辣;您慈祥的眼睛,望着我从幼稚走向成熟;爱的气息里有你的关怀备至,儿时在您的背上长大,年少有您的谆谆教诲,到中年了还时常听到你老人家不厌其烦的叮嘱……
现在,每当我和老父亲相对而饮的时候,我的眼里时常含着泪花,有一种幸福在心里荡漾,因为我对父亲爱得深沉……这就是我那异样的心情!
第24个、母爱深深
弟弟来电话里说母亲病了,病的很厉害,120救护车已把母亲送往医院。我丢下电话,抱着外套也顾不得穿,边哭边跑着冲向街头拦了辆出租急急地奔医院而去。那一刻,我心痛的如同刀绞。
永远也无法想象像庄子那样“闻妻丧,击缶而歌”,这或许是牵挂的尽头吧,但我们是凡人,永远也无达到那样一种无牵无挂的境界。面对气若游丝般的母亲,伤痛似无形的风勾起我无尽的泪水。
母亲沉沉地躺在病床上,周围站满了各个科室的医生,量血压,做心电图,CT,核磁共震。我机械地听着医生的指挥,在门诊、药房间来回跑着,哭着,茫然地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听着在医院工作的弟弟跟会诊的医生商量着治疗方案,说着一些专业术语,我不懂,后来才知道原来母亲的病是从颈锥通往大脑的一根血管发生了萎缩,致使母亲呕吐、晕倒、心跳缓慢,面部抽搐,手脚痉挛。
我想我会在无限期的担心中精疲力竭地倒下,但心却依然会无限地延长着对母亲的那份牵挂。往事如歌,母爱像山间流淌的清泉漫过心扉滋润心田,像静夜流泻的月光宁静安详温暖心房。依然记得母亲也曾年轻过,美丽过,而今虽全然没有了年轻时的那种纤柔和婉约,但却因了母亲对我们那份牵肠挂肚和生生不息的爱而使那份美丽在儿女们的心中成为亘古永恒。
经过一天的抢救,母亲的病稍稍稳定了些,身上杂七麻八地插着各种管子,打着点滴。夜晚我坚持要陪护,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即使在家里这一夜定然是无眠的了。母亲的手脚因痉挛而抽搐着,冰冰凉凉的没有一点体温,我买来热水袋给母亲暖脚,用自己的手心不停地揉搓着母亲粗糙的手,渐渐地母亲的手变的温温的,也能慢慢地把她的手指掰开。我生怕母亲冷,便伸手在被子里给她揉搓,脑子里想着医生的话,“血管萎缩也与营养不良有关”……经过无数苦难的母亲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她爱家人,爱儿女,却常常忘掉了自己。日子穷困时,她克俭自己,把好东西全留给儿女,总以残汤剩饭下肚,母亲一直节俭到现在,亏的总是自己,哪有不病的道理。母亲不知疲倦地忙碌着,无私地为家人奉献着一切,却从未奢望过得到,总是那句话:只要你们过的好,我也就知足了……母亲是在为我们活着。
病中的母亲紧皱着双眉,是病痛的折磨还是有太多对儿女的牵挂,我多想让您开开心心地渡过晚年,过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您知道吗?您再也不能这么劳累了,再也不能这么操心了,如果您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将不能原谅自己,我们的奋斗又有何意义,如果尚有苦难就让我们学着来承受吧!母亲,即使容颜渐老,白发如雪,您仍是漂泊儿女的殷殷期盼和缕缕思念......
“唉……”,朦胧中我似乎听到母亲轻微的呻吟声,母亲醒了,母亲终于清醒过来,母亲轻轻的说了句什么,我附耳上去,听到一句“胳膊……”,胳膊怎么了,我掀开被子,不由地惊呆了,不知什么时候点滴的针头脱出了静脉,注射液体全滴入了母亲的皮下,从手背直到肘部,整个胳膊肿的像长条的面包。我自责地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头,在想什么呢?竟然忘记了母亲手上的针头是要随时观察的。我慌忙关上调液阀,喊来护士,在母亲的另一只手上重新打上点滴,母亲干瘪的血管被扎了几次才扎了进去。我慌乱地打来热水,不停地为母亲热敷,盼着肿胀的胳膊快点消下去,消下去,母亲已是病痛缠身,为什么偏偏又给她增加额外的痛苦呢?我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
正忙着,弟弟来了,母亲肿胀的手在床的另一端,不在弟弟的视线范围内,我刚想向弟弟说明,母亲摇头示意,我把话咽了回去,我知道母亲没有怪我,但是我又怎能原谅因自己的疏忽而犯下的错误呢?那几天,母亲总是尽量地回避一切能让弟弟看到肿胀的胳膊的机会。病骨支离的母亲,即使躺在床上,还在努力掩饰我所犯下的错误,她已全然忘记了自身的病痛,只怕在各医院间为她奔波而极度疲惫的儿子责怪我这个不称职的女儿。
抬头看见母亲,她正静静地注视着我,目光恬淡而明亮,关切而疼爱,细致而温暖。我的泪一滴一滴流下来,我又一次感到了真实的心痛和辛酸的幸福。我想,活着是那么的艰难,而刻骨的母爱,却能够如此简单!
第25个、帮母亲达成心愿
今天上午,我和学生处理了配套练习册上的一些题目。在处理的过程中,有一篇文章深深地打动了我。
这篇文章的题目是《爱走在母亲的怀里》,主要内容讲了作者的母亲要去春游,让作者给买一袋椰蓉面包。
她感觉出游、面包都是孩子应该做的事。带着这种不满的情绪,她来排队给母亲买面包,没想到那天买面包的人特别多,而且都是为自己孩子春游做准备的。在这种烦躁的等待中,后面的一位中年妇女看她是一位年轻的女士,认为肯定是给自己买的,便想打商量和她换位置,在没好意思说出来之前竟听说作者是给自己的母亲买的,感觉非常得震惊。
作者的话语一出,引起了在场所有母亲的尊敬,竟然都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让作者先给自己的母亲买。
文中描述的母亲们对自己孩子的无私,使我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也想起了我曾经立下的想法,要完成母亲年轻时没有完成的两个愿望。
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劳动妇女。母亲的小的时候,她非常愿意上学,她每次的考试成绩都是满分。可是由于家庭困难,她又是家里的老大,所以在上二年级时她就离开了自己喜欢的学校,踏上了长久的劳动之路。
也许正是因为母亲的这种特殊经历,使她对我们的学习特别关注。
家里不管多困难,她都不向我们提起,只是让我们好好学习,别为别的事分心。那个时候,我们村属于城乡结合部。
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不重视孩子的学习,有的学生小学没上完就不上了,另外的则上完初中就不让上完事。
而母亲对我们的要求却是:你们一定要好好上学,不要管家里的情况,只要你们愿意上,就算我和你爸砸锅卖铁也一定想方设法供应你们。
当时母亲的这种举动,还引起了村子里其余人拐弯的笑话:“你还让你的孩子们上什么呀,这不是自己找累受!你看人家XX的孩子,从小学就开始赚钱,才十六,到现在攒的钱都够说媳妇了。”
面对别人的话语母亲总是笑笑,什么话也没说。
可是当时的我们根本就没有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
哥哥虽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潍坊一中,但是却放松了自己的学习,没能考上大学。姐姐在小学阶段一直是父母的骄傲,在学校里一直是第一名,但是在上初中时成绩却有所下滑,没能考上重点高中。
而后面的我在初中毕业拿到一所普通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之后却有了不上学的念头。当时我的这种想法可愁坏了母亲,她不无担心且心疼地对我说:“家里唯独你小,你不上学了,下来之后干什么呀?”可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倔强地坚持不上。
在这种坚持中我过了两个月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错误的。于是我又在家里向母亲哭着要上学。在我的哭诉中,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尽自己的所能买上东西,上她认为管事的人家一遍遍地为我的复读做着准备。
到最后我终于有了再次上学的机会。
在我复读,哥哥姐姐在高中学习之后,母亲因为我们上学的费用问题选择了离开原先工作相对较为轻松但是挣钱较少的单位而上了挣钱多但是非常累的村办小厂。
母亲的选择使我对生活多了些感悟,也渐渐地能站在母亲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了。在这种考虑中,我有了应该满足母亲愿望的想法。
至今还记得我上初中时,母亲单位上有一次上北京游玩的机会。
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刚开始非常高兴,但是最后要去的时候她却没有去。
单位上的人无不为她惋惜:多好的机会呀,单位上给拿钱。如果放弃了这次机会,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去趟北京呢?母亲却不为所动,只是笑笑。
其实我知道母亲一是怕我们这三个上学的孩子在家吃不好,另外就是因为我们上学造成的家庭的拮据。虽然单位上给出一部分钱,但是毕竟有些钱还是要自己出的。
当时的我就在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带着自己的母亲上北京去彻底地玩一玩。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还有一点儿遗憾就是年轻的时候没有买上一件皮衣。
我们小的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家里都是靠母亲支撑。母亲整天家里、地里、单位上的忙(那时为了贴补家用,母亲除了上述工作,还在家里养着貂),长期的劳作让她的手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一到冬天,她的手就因为长冻疮肿而肿的像两只蛤蟆。
这还不算,因为经常动水,母亲长冻疮的手上又裂满了口子。
所以每年的冬天,母亲都是在和这种疼痛作斗争中度过。
记得母亲在疼极了的时候,就会羡慕单位上有皮衣的那些同事,穿上一冬不用洗衣服多好呀。父亲多次说要给她买,可是每到关键的时候,母亲却退缩了。
从知道母亲在心里想去北京、想买皮衣的时候起,我就有了帮母亲完成这两个愿望的想法。可是我先在已经参加工作十多年了,却一直没有帮母亲完成这两个愿望。
刚参加工作就忙着结婚、生孩子、买房子……有时在母亲面前提起她年轻时的场景,并说要带她去北京、买皮衣的想法。
母亲总是笑着说:“我哪里也不去,哪里的景色也比不上咱潍坊好!……那个时候忙得愁洗衣服,现在有洗衣机,衣服又不愁洗,买些那个万年闲干什么用!……”我知道母亲是怕我花钱,是怕因为弄得我和老公闹矛盾,……今天一下子看到了这篇文章,想起了自己原先坚定的想法到现在都没有兑现,我不禁自责起来。
哎……自己真的是一个不称职的女儿!
第26个、叫你一声妈
小玲是高三(1)班的学生,因面临高考,所以就报了晚上的补习班,每天晚上周小玲都 要经过一个胡同,胡同里的灯光比较昏暗,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可是,周小玲她们不怕,有时还要在这里嘻哈一下。可是,有一天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女人,看见她们在这里嘻戏、停留,就走过来,扯住[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女孩们都称她为“疯女人”。
有一天,她的同学打听到去年在那个胡同口曾发生一起凶杀案,一个上高考补习班的女生有一天被人强奸并被杀害了。同学们听了都有点害怕,她们都改道 而行了,可周小玲没办法,这条路是她到学校唯一的路。后跟她爸爸提起,她爸爸沉默了一下,就说“以后我去接你吧”这时,姥姥在里屋把周小玲叫了进去。“玲玲,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懂事了,你爸爸整天这样,迟早一天会被累垮的,今天你肖阿姨过来给爸爸介绍后街的一位……”“姥姥,我不听,我不听……”周小玲打断了姥姥的话,捂着耳朵。“妈,你不要再提了,玲玲就要高考了,只要玲玲考着一个好的学校,我再苦再累也值。”爸爸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姥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着玲玲叹着气。
周小玲走进房里,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她知道爸爸的累,妈妈走了好几年了,而且姥姥又病了,她又要读书,所有的事都压在了爸爸的身上,每天上完班回来,就已经筯疲力尽了,可家里还有一摊的事等着他,爸爸才三十几岁,可看上去却像五十几岁的小老头,头发早已白了一半,有人曾为爸爸介绍过女人,可周小玲死活不同意,她觉得那是爸爸不爱妈妈了,而且她还听说后妈是怎样的恶毒,她的同学当中就有这样的案例,她不想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她望着墙上妈妈的照片,“妈妈,你说我做得对吗?”
爸爸每天都下完班就去接她,可奇怪的是自从爸爸接她的第二天晚上, 那个疯女人就不见了,这样又过了几天,这天周小玲下完了课,爸爸还没来,想想应该没什么事,就独自回家了,走到了胡同口,她四处张望了一个没什么异常,只见前方隐隐约约走来可能是刚下班的工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周小玲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看上去是个挺老实的男人,而且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那男人还冲她友好的笑了笑,周小玲觉得今晚很安全,可刚走几步,有人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挣扎着,看见的是那个男人的淫笑,她想起了同学所说的去年发生的凶杀案。她不能,她想着爸爸还在等她,她使劲挣扎着,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敌得过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冲出个女人喊着“玲玲,别怕……”女人一上来使劲的撕咬着那男人的耳朵,那男人急了,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刀向后捅了一刀,女人没有松口,一只耳朵竟被她活生生的咬了下来,那男人捂着耳朵跑了,周小玲不知如何是好,大叫着,叫声引来了一些行人,他们把那个男人扭送到了派出所。周小玲跑过去扶住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血流满地,但却冲着周小玲笑着“玲玲,没事,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远处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那个女人被抬上了救护车,可她被抬上去的时候还在冲着周小玲笑,周小玲觉得奇怪,那个女人怎么知道她叫玲玲。
第二天,周小玲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在派出所她知道昨晚被抓的男子就是去年奸杀那个女学生的凶手。那个凶手说,他没想到昨晚咬他的那个女人竟会这样拼命,简直疯了……路过一家鲜花店,周小玲觉得有必要去见见那个女人,毕竟是她救了她,她买了一束康乃馨来到医院里,来到病房门口,周小玲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削完了一只苹果递给了那个女人。她悄悄的躲在门口偷听着“玲玲没被吓着吧?”“没有,昨晚还真亏了你,要不是你,还真不知道会怎样,只怪昨晚我有事走不开,不然……你昨晚怎么那样拼命,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那个人责怪着“我也不知道,当看到玲玲受到伤害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我不想失去了香儿,再失去玲玲,如果当初我去接香儿的话,她也不会…”女人哭泣着“好了,不要想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好好的保养身子。”“玲玲知道我们的事吗?”“还没有,我没告诉她,她就要高考了,等她高考过后,再找机会再告诉她吧?”“你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如果你垮了,玲玲怎么办,她受的苦也够多了”男人紧紧的抱住了那女人。“玲玲”那女人突然发现了周小玲。忙把那个男人推开,那个男人尴尬的望着周小玲,脸红红的,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周小玲走过来,把那束康乃馨送到了那个女人的手里,甜甜的叫了声“妈——”然后又对着那个男人叫了声“爸……”女人望着男人,男人望着女人,然后一齐望着周小玲,一齐答了声“哎——”三人抱在了一起……
第27个、最可珍惜的感情
一位母亲的儿子在战场上死了,消息传到母亲那里,她哀痛非常,祈祷主说:“要是我能再见到他,即使只见5分钟,我也心满意足。”
这时天使出现了,对她说:“你可以见他5分钟。”母亲欢喜得眼泪流满双颊说:“快点,快点让我见他。”天使又说:“你的孩子是个大人,他已经30岁,你要看他30年中的哪5分钟呢?”母亲听了以后,一时也说不出来。
天使说:“你愿意见到他英勇殉国的情景呢?还是他离开你参加军队的那一刻?你愿意见到他在学校时走上讲台接受奖品的那一天,抑或是他还是婴儿在你怀中的时候?”母亲的眼神开始闪亮,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天使:“这些我都不要。我要的是那一天,他从院子里跑进来,要我饶恕他的顽皮。他年纪那么小,却那么不开心,满脸污泥,眼泪直淌。他扑向我的怀里,几乎把我撞倒。”
母亲最愿意见到的,是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刻。
第28个、给父母寄钱
乡下的父母年岁大了,我便和妻子商议每月给家里寄一点钱。我俩认真地盘算了一下,除去我们日常的所有可能性开支,每月给父母寄500元还是可以做到的。春节回家的时候,我把这个想法给父母讲了。不待母亲开口,父亲很爽快地答应了:“行,就按你们的意见办!”
此后每到月初,我和妻子都会抽时间给家里寄去这笔钱。到了年底,母亲拿出一个大红包给我儿子:“孙子,这是爷爷奶奶给你的压岁钱!”我打开一看,一下子愣住了,居然是六千元!我问父亲:“干嘛给孩子这么多钱啊?”父亲说:“这一年你给我们寄了六千元钱,现在给你们拿回去,留着给宝贝将来念大学用!对了,专款专用,你们再难也不许动这笔钱!”父亲说完,母亲说:“其实我和你爸的日子过得挺好的,用不着你们寄钱!”
回城以后,妻子问我:“以后还给不给家里寄钱了啊?”我说:“寄了钱爸妈也是攒着,然后再拿回来,干脆别寄了。”可是想不到的是,三个月后来城里打工的邻居柱子给我捎来了口信:“你爸让我问问你,说好了每月给家寄500元钱,现在为啥不寄了?”我一听有点发懵,赶紧跑到邮局一次寄了1500元钱。此后每到月初,照寄不误。
又到了春节,回老家的时候,母亲又拿出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这是给孙子的……”我有些哭笑不得:“爸,妈,咱这是折腾啥啊?”母亲看了一眼父亲:“这事问你爹吧!你爹最牛气的事儿就是拿着你寄的汇款单到处炫耀说没白供儿子念大学,现在儿子出息了,月月给老子寄钱买酒喝!”
母亲说完,父亲竟像孩子一般脸红了:“这个算不上炫耀,本来就是儿子给咱寄钱了嘛!”妻子说:“那要是这样,以后干脆我们月月给家里寄1000元!”
父亲听了,大手一挥:“行啊!那来年给孙子的压岁钱就是12000元!”
父亲说完,我和妻子都笑了,竟然笑出了泪花。
第29个、珍藏起一个名字:母亲
1
十四岁相认母亲和姐姐,两年后,姐再相约我到她和母亲共同居住的城市见面。
祖母疼我,舍不得,却大度:你大姑(祖母始终坚持过继后对我母亲的称呼)那里,心情好,多住几天,不习惯,马上回来。
这是出远门第一次离开祖母,我也放心不下,祖母是母亲般的祖母,但生身母亲又是未曾熟悉的母亲,也想走近她,挺矛盾。
孙儿一定快去快回,我向祖母
许诺。母亲那个家,会是什么样子呢?
2
姐领着我,终于敲开了老气横秋的高高大门,母亲迎上来,刚进中年的她,仍旧一张洋溢的脸,一对传神的眼睛。
“母亲”——本该脱口而出的一个名字,终因久远的陌生,无法呼唤出来。“原谅我”,我在心中请求母亲。
“望新来了。”母亲提高嗓音,朝东厢房叫了一声。此刻,听见一个沉重身体挪动的声音。
自从母子相认后,母亲只称我的学名而不称乳名,她说,这个名字响亮,好听。我原姓鲍,名新生,过继后按姓氏和辈分改成了现在的名字。母亲赞不绝口。
东厢房门开了,一个脑袋几乎碰着门框顶的男人蹒跚走出,一米七几的个头,平顶头,发根花白,脸色冷峻。嗬,这一定是母亲的第三任丈夫。
“来了。”高个子男人在打招呼,但眼神落在别处。宽边眼镜背后,看不出是笑还是非笑。
“伯父。”我应对一声,不卑不亢。从小自尊的我,这个时候,更多一份从容。
之后,高个子男人了无声息,重
返卧室。
姐低声告诉我:来之前,母亲再三交代丈夫,前夫孩子,中学生,知识分子,不准为难他。
3
快吃饭时,我知道姐是借故单位有事,走了。
突然,两个小一点的男孩冲了进来,母亲说,这是我的两个弟弟。异父同母的一对弟弟,好像没看见新来的人,一头扎进东厢房,撒娇地叫着父亲父亲。是高个子男人琅琅的笑声:小调皮,小机灵。
饭桌上,两个小弟依旧你推我搡,小老虎似地互相抢着菜吃。母亲则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不停地叫着吃菜,高个子男人不吭声,只顾埋头吃饭,我倏然有一种寄人篱下的难过。
4
大门又一次急速推开,进来一个高挑个子的年轻女性,也没有和饭桌上任何人招呼,径直走进厅堂后面。这时,我才注意到,其实,连着厅堂还有一间屋子。
厅堂后间屋,不时传来两个女人的说话声,一个清脆,肯定是刚才进门直入的那位女子,另一个声音低微得多,还带着喘气声,我奇怪,这里到底住了多少人?
再侧耳谛听,更清晰传来年轻女子的喂饭声,细声细气的呵护声。不久,年轻女子又风一样离去。依然不与任何人表示,仿佛这些人不存在。
5
我的到来,住房明显紧张。两个小弟住西厢房。母亲则特意为我在连接东厢房和厅堂后间房的过道上,临时架起一张小竹床。这样,我与母亲与那高个子男人之间,只有一板之隔;与那个低微说话声的女人,也是咫尺之遥。
入夜,我可以清楚听到他们之间任何一点声响。高个子男人呼吸深沉,间或伴随粗重呼噜声;母亲,气息声均匀,平和;不曾见面的女人,叹息声一声接一声……
我无法入眠。叹息声女人,你是谁呢?
6
第二日上午,母亲家只剩下我和那个叹息声女人。我在厅堂饭桌上看书,心却走去了厅堂后间屋子,想捕捉那里的一声一响。
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寻找什么。接着,是吐进痰盂的口痰声。
随后,是更为尖锐的咳嗽声,和艰难的扯气声。我不再等待,急步走到叹息声女人房门前,问一声:阿姨,不舒服吗?叹息声女人显然有些紧张,连声说“不,不”。
复归饭桌旁,我猜想:可能是高个子男人的母亲或别的亲人,病中的一位老者?
正当我东猜西想时,又传来厅堂后间屋子开启房门的声音。起始,我不敢贸然过去。但是,愈来愈剧烈的喘息声,一阵紧一阵压迫着我的神经,我毫不犹豫再次跟了过去。天呵,眼前竟是一幕惨不忍睹的景象……
7
标本,一个只在医学特别场所才可见到的人体标本。叹息声女人半蹲着,全身骨头几乎爆裂出来,只剩下一个躯骨框架,皮肤枯皱,没有一点血色。
终至从恐惧中清醒过来,我迅即搀扶住叹息声女人,她脸部仅存的一些肌肉,发出一丝笑容。此刻,我感觉她原来一定很美丽,眼睛中有闪烁的光,鼻梁直挺,瓜子脸,轮廓匀称。叹息声女人倚助我的力,坚持走向如厕方向。
当我再一回使劲将她扶回房间,叹息声女人轻柔地对我说:你心真好。我以微笑回应她。
8
环顾房间四周,其实这也是临时隔起的一间屋子,没有窗户,陈设简陋。惟一令我惊奇的,是床头赫然摆放着几本书。我顺口问叹息声女人:阿姨看书吗?她稍稍扬起头,只回答一个字:看。语气平静,分不清是眷恋,是哀婉,还是无奈。
我顺手拿起其中的一本,竟是《红字》。这是我爱读的一部西方文学名著。拿着这本书,像是抓住一块正在熔炼的钢铁,炙热火烫。
难道,叹息声女人与这座房子,还有别的故事吗?
9
午,我到姐工作的单位用餐。将亲眼所见叹息声女人的事说了出来,姐颇为震惊。“她是谁?”我直截了当问。“你不要知道。”姐拒绝。“直觉告诉我,她与我与你还有母亲有关系。”“你读书读神了,有第六感觉?”“我要知道。”加重了语气的强调性。
……姐沉默不语。“不知道不行?”姐缓和了口吻。“我的身世被隐瞒了十四年,不希望再来一次隐瞒。”我的态度坚决。“能对你说什么呢,你的母亲!?”姐第一次没有使用“我们”的母亲称呼。“有那么严重?”我更为好奇,也有不幸将降临的预感。
姐终于开口,讲述了我们生命中又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10
母亲与父亲在南京分手后,带着六岁的姐,不满两岁的我,乘船顺流而下,抵达上海。
母亲在自己故乡一家针织厂打工时,认识她的老板。现今,只剩下极少量积蓄,两次婚姻失败,更使母亲不愿再回故乡。她托人写信给老板,希望资助,想留在上海寻找发展机会。
老板十分热心,称刚好在上海有生意,于是马上赶来,接济和安顿了我们母子母女三人。
我曾几次问过母亲:为何那么快放弃上海?母亲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是命运安排,是拆不开的缘分。每当母亲说这话时,总有某种依恋。
不知老板怎么劝动了母亲重返故乡,重返他的工厂。随后,展开凌厉攻势,极短时间,母亲第三次成为别人的新嫁娘。
正如资本的积累和输出,需要付出劳动者的血汗一样,老板给母亲开出苛刻条件:不允许带身边的一对儿女过门。母亲争执过,吵闹过,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不近情理的条款,弃离自己年幼的一双亲生儿女。
11
我幸运地被外祖母接纳,过继给大舅父做儿子;姐却不幸被外祖母拒绝,这也是后来成为我祖母的外祖母一生中惟一的过错。
姐很长一个时期,都怨怼母亲,说母亲狠心,无法理解一个做母亲的人,会抛儿弃女?
我小心翼翼向母亲提起过这件事,母亲即时泪流满面。她还说,越到晚年越内疚伤痛,对不起我和姐。母亲只作一个申辩,她一直是牵挂我和姐的。
也许,我有一个仁厚的祖母,没有姐的切肤之痛,对母亲的选择少了一份抗议和指责。我甚至宽慰母亲,说狠心,狠心的首先是老板。
马克思是深刻的,资本血腥,连亲情、爱情、婚姻、家庭都是冷冰冰的利益关系。
12
老板也就是高个子男人,其实已有一个妻子,生有一女两男。后因严重哮喘,加上腰椎脱盘,处于半瘫痪状态,她就是叹息声女人。
姐生气地说,我父亲与母亲结合,事先没有告诉有了妻子,是欺骗;现在明火执仗晓得人家有结发妻子,还要嫁,贪什么?图什么?想什么?姐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认同。
经姐这么一辨析,我也犯糊涂了,不知道是谁的错!
我庄重请教过母亲,母亲回答,你还不懂。长大了,你也许懂也许不懂,也许半懂半不懂。现在,我不知道是否懂了:母亲,我的可怜又可爱的母亲,本体上是反叛的,在某个特定生存条件下,为了活下去和活着的改观,做出非同寻常和非同凡响的举动,并不看重世俗与流言。
姐不赞成更不欣赏我的判断,话锋陡然一转:母亲可是老板家“第一夫人”哩。我从未见姐这样狡黠地笑和幽默过。
13
母亲反其道而行之,对老板提出一个先决条件:这个家必须由她来当,由她做主。
母亲取得三项重要权力:她与老板丈夫同居主室;与老板一块和老板第一个妻子分灶吃饭;统管家庭财政。公私合营后,老板的工厂、房产等都荡然无存,只剩下现在这间居住的祖屋。老板女儿婚后,连两个弟弟也一块迁走,留下自己母亲坚守阵地。也是最后一点名分的“争夺”。
“身世秘密”揭开后,我欣慰自己是一个完全的透明体,根本不曾想到,还会有另一桩“家庭秘密”。
听着姐讲述故事,起初,我为母亲找回和捍卫了一点尊严而高兴,之后,同情心更加倾斜高个子男人的第一个妻子——那个半瘫痪女人——那个叹息声女人——那个处于水深火热挣扎中的阿姨。
今夜无眠。我躺在过道的竹床上,像夹在两个女人——一个母亲,别一个也曾是这个家的母亲的“阿姨”——的两种命运中间,一个高贵,一个卑微,一个健康,一个孱弱,一个风韵犹存,一个青春不再,以及那个不冷不热、不亲不疏的高个子男人。我年少的心沉郁起来。
14
第二日一早,所有的人都走了,又只剩下我和阿姨。
我用耳朵紧紧贴靠阿姨的房门,倾听里面的动静。是阿姨曲折起床的不顺畅声音。于是我敲响了门,阿姨要帮忙吗?不等回答,再轻轻推开门。“不了”。阿姨客气了一句,但她有所期待的眼神告诉我,同意留下。
阿姨动身到厨房,我赶紧制止她,自己径直端回一盆水,又帮挤上牙膏,拧干毛巾。随后,扶起她坐到梳妆台前。
阿姨全身一个标本样,有几缕头发还似青云一般。她如所有爱美的女子,不因自己生病而放弃,依然那样细致地梳理着。有时头部不经意向后稍昂起,我从镜子里发现,阿姨那曾饱满的天庭留下的光泽还在。坐姿弯曲,端庄依然,可见当年的教养。
阿姨伸手取镜子,我赶紧抢先递给她,正是这瞬间,看到镜框后面有一幅“全家福”照片。阿姨端详着,我的眼光也被留住:高个子男人和阿姨,他们的小儿子居中,两侧分别是女儿、大儿子,都笑意盈盈,喜气洋洋。幸福从照片中流淌开来。阿姨年轻时挺洋气的,尤其是一米六几的身段,整整高出我母亲一个头。
退出房门时,阿姨忽然开口了,听说你挺会念书,会念书的人通情达理。我点了点头,像是在允诺在保证:念书上,我一定乖乖的。
阿姨作为一个妻子,没有理由不得到丈夫的温存;作为一个母亲,她同样厚爱自己的孩子。母亲们不会索取回报,只会忍辱负重,劳心劳力,只求儿女平安,顺风顺水。因为她们是母亲呵。
15
午,我正要外出去姐单位,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钻了进来,看上去,与我年龄相仿,也是一个中学生,擦肩而过时,给了我一个抗拒的眼神。这一定是阿姨的儿子来送饭了。房间里传来他们叶韵的话语声,阿姨也会介绍我这个“不速少年郎”吗?
母亲回来后,我会对她说一句话:阿姨也是一位母亲,好好待她。还想加上一句:其实她很可怜。长大了,会懂得使用一个新词汇:“和平共处”,“相安相生”,“厚待善待每一个人”。
直到分别前,母亲都不知道,她亲生的儿子会走近阿姨。
16
我的心是矛盾的:母亲爱我,极力想在短暂几天时间,做得最好,补偿我失去十几年的母爱。晚上,她常常借故撇开另两个儿子,带我上街头流动小餐车,吃上一个茶叶蛋和几片卤牛肉,这也是我自小在祖母身边最爱吃的两样食物。母亲惭愧,说算不上开小灶。但我有特别温馨的感觉。感谢久违了的母爱。
这时的阿姨,我觉得她尤其需要人陪伴,需要人照顾。能多一点搀扶她起床、如厕、洗刷、梳妆,就多给她一份慰藉。我要求自己做多一些。
阿姨名字中有一个“花”字,我就叫她“花子阿姨”,她挺满意这个称呼,每当我呼唤,她笑得格外阳光。我多么愿意她健健康康地活着。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和我母亲,和我母亲的丈夫,有割不断的联系,这不也是一个更大的家庭么?
高个子男人,从不主动给我说一句话,从不主动给我哪怕是极微小亲昵的暗示,但他也不会有任何明显不合礼仪的言语举止,更不会侮辱。可这冷冷的沉默,我总有心理上被歧视的不快。
第30个、你的背影
两场秋雨过后,秋天的意味渐渐浓了。天高了,云淡了,收割后的麦田里谷茬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树叶和花儿凋落了,融进泥土里,回归成树根的养料。
每年的这个季节,风儿吹过,发梢起落着凉湿的味道,我穿过清晨的薄雾,心中怀着某种亘古的思念与秋天的气息一起呼吸吐纳,此时我总会想起远在天国的父亲。
父亲这个称谓,已经十二年缄口。
与父亲最后相处的时光,正是深秋。当我家门前的那棵梧桐树一天天飘落了绿叶,再一次用光秃秃的树枝召示着世间生命无常的轮回时,父亲撒手人寰。但岁月的侵蚀剥落,你从未从我的生命里淡去,你的背影,在我心灵的书签中日益清晰明彻。
三十年前的那个秋天,一定离你很远了。可是我,永远忘不了人生中,你第一次教我说谎话的情景。
那年我六岁,秋雨绵绵的清晨,刚刚入学几天的我支气管炎又犯了,高烧稍退,你送我去上学。我恹恹地伏在你的背上,你一手搂着我,一手撑着厚实的黑伞,艰难地攀爬在陡滑的泥土坡上。
那是我们那个小小的乡村每天清晨最热闹的路段,附近农村生产队的牛群和中小学的孩子们每天都要混合在这里急匆匆攀向新的一天。一遇到下雨天,泥土坡上新鲜的牛屎与糊状的泥巴被牛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踩踏搅拌,异常陡滑,你背着我,努力撑着大伞,一步一滑往上攀。
快要到坡顶的时候,路稍微好走些,你为了让我分享“胜利”的喜悦,总是故意装出一步三滑惊险夸张的样子逗我开心,父女俩亲密的笑声在湿漉漉的清晨把小路两旁的玉米林拨动得“刷拉刷拉”直响,我忘记了生病的难受,忘记了马上就要面对教室里老师挥舞着粗粗的教鞭,打在同学身上“啪啪”的响声下我不敢抬头的压抑、恐惧和不安。
那一刻,我依赖着你,在我生命的记忆里从此烙下了永恒的温暖的印记。在成长的岁月里,不管遇到怎样的寒冷和恐惧,你总和我在一起。
把我背到课堂门外,你已是气喘吁吁,把挂在脖子上的花布书包斜挎在我的胸前,在我临要进门时,你又嘱咐:“三儿,如果老师同学问起你,可莫再说是爸爸背你来的,就说是自己走来的,记得吗?”
“为什么?”我不解地瞅着你的眼睛,事实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要教我说谎?
你黑红着脸,鼻尖冒着汗珠:“傻妞,不这么说,他们会愈发欺负你的。阿爸不能时时守着你,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懂吗?”
我不懂,一向要求我们做人以诚实信义为本的父亲,今天居然教我说谎!你这是怎么啦?因为不安,我感觉心更慌了,于是我又哭了,眼泪噗噗地掉下来。我不想说谎,我知道我的谎话一定会轻易就被老师识破,那样,天天打在同桌头上、脸上、身上、手上的教鞭就会落在我身上,那个不会写字、不会算数却壮实骄蛮的女同学,就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嘲笑和欺负我。
你笨拙地替我擦去泪水,耐心地说:“憨姑娘,这句谎话不是要骗人,更不会伤害到别人,只是要保护好自己,懂吗?”我泪眼婆娑地仰起头看着你的眼睛,在心底试着寻找勇气,你温暖的眼神渐渐熨平了我皱巴巴、湿答答缩成一团的心,于是我朝你点了点头。你拍拍我的肩膀,站起身来,高兴地说:“快些进去吧,老师要开始讲课了。”说完便扭头大步走开了。走到校门口的大椿树下,你转过身来,朝我伸出大拇指,笑着点了点头。
我看着你坚定的背影,鼓起勇气转过身,推开了教室的木门……
三十年前的那个秋天,我用你教我的谎话,战胜了胆怯和懦弱,跨过了人生的第一道坎。
你大步走向校门口再转身回头朝我伸出大拇指冲我点头微笑的身影,从此刻在了我的脑海中,在人生的每一道坎上,都会在黑暗中闪现出来,给我面对和坚持的勇气。
一桩桩旧日往事,如一幕幕黑白电影场景,在欢喜团聚的时候浮现,在忧郁无助的时候想起,时间愈久愈清晰。
我从小患有慢性支气管炎,天气一变化就感冒发烧。多少回夜深人静之时,刚刚从矿井下夜班回来的你背起高烧不退的我,踩着黎明的狗吠,急促的蛙声,敲开赤脚医生的家门,给我寻医问药,从不知疲惫,从不曾抱怨。每一次,都要几经折腾,等我烧退了,能喝下几口你精心熬制的米粥了,你才松下一口气,倒在地上的凉席上沉沉睡去。
你从不轻易打我。你总是给我百分之百的信任,给我正确的引导,给我永远的支持和依靠。多少次受了委屈,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红红的泪眼,总是习惯从你的背后走过来,伏在你的背上,掩住泪眼,让眼泪滴落在你宽厚的背上。你的背,承载了我多少的委屈和伤心,多少的爱和依赖。
我渐渐长大了,你慢慢老了。
我渐渐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了,我以为我完全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站在你的角度的顾虑、建议和关爱,你透视未来的忠告,都成了不合时宜的羁绊。
我开始反感你的束缚和干涉,开始厌烦你的絮叨和劝导,我开始用很决绝的方式与你敌对,在激烈的争吵中我口不择言地伤害了你,你手掌落在我的脸上,重重地烙下了你气极的愤怒。惊愕和伤心让我一言不发调转身子摔门而去,长达一年不曾踏进家门,留下你独自一人面对伤心和无奈。
我曾是你最偏爱的孩子,你那一耳光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猝不及防,而我长达一年负气报复的出走,不也正如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在你的心尖上,那又让你承受了怎样的伤心和沮丧!
你曾伤心地说再不疼我这个不孝的女儿,权当没生养过我。可是,当我突然走进家门哽咽着叫了你一声:“阿爸……”你看着我,半晌无法言语,我看见你眼中涌起的泪光,千般言语拥堵了你的咽喉,你只说了一句:“我的三儿咋瘦成这样!”
你瞬间做了妥协,所有的要求都变成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记得你说完这话,就要转身走向卧房,我从背后拉住你的衣角,伏在你的背上泪如雨下。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我习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想你。想你在阴雨连绵的夜晚,在温暖的家里给我们讲的那些诙谐离奇的民间故事,给我们讲你童年、少年时辛酸坎坷的往事,我们围着小小的烛光,时而笑得前仰后合,时而为你辛酸曲折的遭遇而泪光点点;想你在停电的夜晚,搬张小桌子,在院子的月光下给围在身旁的我们拉二胡,吹笛子,你灵巧的手指拨拉点提,一曲曲美妙动人的曲子在月光下回旋起伏,有的俏皮欢快,有的悠扬婉转,我们在银色的月光下尽情地手舞足蹈;想你在和妈妈吵架后带着我避到大山深处,砍柴、找草药、采野菜、摘果子,随手拈来一片树叶,吹响诙谐的曲调逗我和你自己开心;想你偷偷把几粒香甜酥脆的鱼皮花生藏在怀里,回到家一脸神秘地悄悄摸出来给你的“三屁虫”;想你在那些极其困难的日子里,每逢发了工资必定买了好吃的,一个人忙里忙外为我们烹一桌子的好菜,看着我们姊妹四人吃得像小猪一样香甜,在灶台上忙活着的你,总是开怀地哈哈直笑。
可是,爸爸,为何你从未入我的梦来?
如今,十二年过去了,你骤然入我的梦来,反反复复,那么清晰,那么真实,每一次从梦中醒来,我都分不清身在何处,今夕何夕!总以为,你仍在那间侧房里安睡,醒来了,还会拖长了声调地唤我“三儿……”总以为,你只是去了远方,在某个雨后湿润清明的傍晚,你还会拄着拐杖跨进家门来。
最后的日子里,你的病情急剧恶化,家人商议把你移到矿部医院,亲友们把担架上的你抬出家门时,我站在门口万般的不忍不舍,我颤着声音轻唤几声“爸爸”,你张眼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两行老泪淌了下来,我心如刀割,泪如雨下。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一直体弱多病又正怀着身孕的我,怕我伤心过度伤了身子;我知道你是割舍不下你一生竭尽全力用生命呵护的妻子儿女,怕他们从此在心灵上孤苦无依,失去依托。
我倚在门栏,看你躺在担架上,被众人抬着往漆黑的深夜渐行渐远,那些杂乱沉重的脚步踩过我慌恐的灵魂,那一夜,家对你而言,是一种生死的不舍,对我而言,是从此少了艄公的船,不论是晴天还是雨夜,再不会有完全可依托和信赖的安宁。
爸爸,如果时光可以倒转,就让我穿越一回,回到一生坎坷的你的身边奉孝膝下,再不离开。
爸爸,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生命的一部分,去换取与你在人生路上长一点,再长一点的相依相伴。
家门前,那棵你亲手种下的决明子已是枝叶茂盛,纯白的花瓣衬着嫩黄的花蕊,清新明媚,淡淡的香气在院子里静静牵曳摇荡,我们在院子的阳光下嗅着花香,笑容温暖。
爸爸,你其实,从未远去。
第31个、母亲的年轮
那是妈妈65岁生日。
我从单位赶回老家时,已是下午。妈妈看见我,满面的皱纹里瞬间盛开了一朵又一朵菊花。一会儿,妈妈便端来了一碗荷包蛋,逼着我吃下去,这是老家待客的最高礼节。我就真的像客人一样坐在家里的藤椅上,慢慢地吃着,看着二老蹒跚着穿梭在厨房和堂屋之间。我蓦然发现,曾经挺拔的父亲,腰身已佝偻得像只龙虾;而本来就矮小的母亲,已萎缩成一根拐杖的高度。
大约一个小时后,饭莱端上了桌。我拿出爸爸最爱喝的“开口笑”,你来我往地喝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瓶酒就见了底。爸爸有了几分醉意:“江儿,***过生日,你回来了,你不知道我们有多高兴!”这时我才注意到坐在身边的妈妈,我们喝酒的时候,她就那样亲切地看着我们。
“你不知道啊,江儿,前几年***过生日,都是一个人站在村口,望呀望呀,总想着能有一个孩子哪天能回来看看。可是……唉,我们也知道,单位里的事重要啊……”爸在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听着听着,我的泪不知怎地流了下来,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今晚给妈妈洗脚。
小时候我洗脚,都是在妈妈温暖的手里完成的。记得在我招工进厂的前一天晚上,妈妈特意为我洗了一次脚。她边洗着我的脚边对我说:“儿啊,以后你的脚就要你自己洗了。到厂里要听领导的话,别耍牛脾气……”我忍着泪水应了一声“嗯”。第二天,我离开了家,离开了我的母亲。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虽说我也常常回家,但总没有想起要为母亲洗脚。然而今晚,这个念头太强烈了,以至于我想也没想就要脱去妈妈的袜子,她有些吃惊,可我终于还是把妈妈的袜子脱了。我惊呆了,妈妈的脚的确吓人,脚板到处都是厚厚硬硬的老皮,裂开了一道道的大口子,那里血液似乎已经不流通了,那些大嘴都向外翻着,泛着白,一点儿血都没有……
我试探着去抚摩那些大口子,妈妈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了。妈妈的脚底有一道长长的划痕,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有一个晚上,我突然发病,妈妈背着我就往镇医院跑,哥哥在后面跟着。哥哥后来跟不上了,妈妈只好停下来等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低头一看,原来是被玻璃碴扎破了脚,血流了一地。妈妈这才知道掉了鞋子,哥哥跑回去好远才找到。不知道妈妈脚底的这道划痕是不是因为那个夜晚……
树有年轮,是那树根的一道道圈;人也有年轮,是那额头的一道道纹。可对妈妈来说,脚,就是她的年轮啊!
第32个、爱女成痴
有种说法认为,生了女儿的父亲,是因为前世有个女子爱你如痴,却未能与你终成眷属,今生她就投身你怀中,于是,你就有了一个女儿。
这种说法还认为,得了儿子的母亲,是由于前世有个男子恋你入骨,但无法与你共结连理,今生他就投身你怀中,于是,你就有了一个儿子。
这种说法很能解释为什么今日的父亲们爱女到了痴狂不讲理的地步,搞得家家都是严母慈父,为了女儿的健康成长,女人们不得不常扮面目狰狞的恶婆子角色,结果是父女日渐亲密,妈妈是操心费力不落好。
女儿两三岁开始,她爸几乎每晚都要长久而深情地凝视孩子稚嫩的睡颜,不时用手指轻抚她细嫩的脸蛋,兼以肉麻到极致的亲吻,喃喃道,我女儿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啊,简直是完美,我太爱她了,她就是我最后最爱的情人。戏码几乎回回是上演到女儿快被弄醒,迷糊中愤怒地双臂乱舞,男主角才讪讪地转移阵地,算是告一段落。
跟其他有女儿的妈妈们聊起,才发觉所有的父亲都是如此,毫无理智地认为自己的女儿根本就不存在缺点,比如某女儿认生不合群,到了她爸爸那里,却成了有个性不屑于理一般人,这样的女孩大了才不会什么低层次的朋友都结交;某女儿五音不全,她爸爸却听女儿唱歌听得无比着迷,还赞叹说真有创造力,改编的曲调实在有想象力,比原曲更高一筹……某次爸爸们聚会,本来在聊一些国家大事,不知怎么有位爸爸说起了自己女儿如何可爱,可是不得了了,所有父亲开始争相发言,最后完全没人在听别人说话,都在自夸自乐。倒有一个难得的一致,就是爸爸们都无法容忍将来会有一个臭小子娶了自己的心头肉,因为在他们看来,天下就没有能配得上自己女儿的男性存在。
有位“老年得女”的朋友,更是让我见识了什么叫爱女成痴。
他大概年近四十才生了这个女儿。按他老婆的说法,完全是因为老年得女,才把女儿宠得不像话,不管孩子多淘气多不讲理,都顺着她,连***妈脸色稍微变变他都不依不饶。某次父女俩坐在沙发上玩闹,不知怎么,孩子开始打起了爸爸耳光,而且越打越重,妈妈在一旁听着爸爸说,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口气略有严肃,孩子还在继续自己的游戏,妈妈心想这回该急了吧,没想到爸爸接着说的是,再打就胳肢你。
前两天一群人一起吃饭,他带来了女儿,理由是孩子马上放暑假就该去姥姥家了,他得在之前多跟她在一起。一群人无言以对。要知道,孩子姥姥家离他家就隔几条马路,又不是在外地。
大人说话,孩子觉得受冷落,一刻也不饶她爸爸,先是高声大叫,希望他跟自己聊天,别跟别人说,后来发现爸爸不能完全专心对她,开始用自己的小肉巴掌打起了她爸爸的脸。有人看不下去了,又不好直接批评她,于是婉转地说,你老打你爸爸的脸,手不疼吗?孩子还没回答呢,人家爸爸立刻转脸对着孩子:宝贝儿,你手疼吗?
众人同情地看着他老婆,严肃地叮嘱,首先是教育老公,迫在眉睫哦。
人车之覆,亦是我车之鉴啊。为防止老公的保姆式娇爱让女儿无法见风雨,我力执己见,假期将她送到南方她外婆家去了。
果然,女儿在那里跟表哥们玩儿得不亦乐乎,打球、游泳,还买了两只鸭子养着,乐不思归。尤其是在一个周末,孩子们在舅舅的带领下去了一远房农村亲戚家。听女儿回来后电话告诉我,人家住在农场,前后都是山岭和田地,还有很多湖塘,她在那里玩了的项目包括钓龙虾、划船、骑牛背、在湖里采莲蓬吃、上山摘菜、与家里养的狗抱着滚来滚去等等,太有意思太好玩了。她外婆则说,孩子晒得浑身黝黑,还被咬了好多包,但兴奋异常,赖着不想回来。
我也替女儿高兴。在北京城里待着,孩子会连大自然是什么样都不了解,说起昆虫,还以为只有苍蝇和蚊子两类呢。
一高兴就没管住嘴巴,不小心跟她爸说了,没想到她爸立刻脸色大变,说,她趟水了吗?水里不会有血吸虫吧?抱狗没被咬着吧?抱完狗洗手了吗?多脏啊!跟她外婆说就在家待着写写作业什么的吧。还有啊,四川离湖南也不远吧,那什么什么病别传上了。干脆提前回来算了。
我倒!
第33个、上帝派我来爱你
当时我帮他记录下来的时候是笑着的,不想往后的日子里每次看到都会流眼泪。小孩子的世界,单纯而美好。
“妈妈,人死了以后,去了哪里?”
——都去了天堂了,然后变成天上的星星。
“妈妈,那我老了死了以后也要上天堂,去找你。”
——可是,天上的星星都一模一样,你怎么才能找到妈妈呢?
“我会找最漂亮的星星,那最漂亮的星星就是妈妈了。”
——可是天上的星星都很漂亮,你又怎么能找到“妈妈星”呢?
“妈妈,我会一颗星星一颗星星地去问:请问,你是童素心吗?请问,你认识小老虎吗?”
小老虎对我说这段话的时候,我刚过完30岁的生日,遇上了人生中的最低潮。父亲病危做了开颅手术,母亲因为心力交瘁患上神经性耳聋。而孩子的爸爸,又刚刚被派到国外常驻。
我一直都记得父亲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剧烈头痛,喷射性呕吐,然后就失去了意识。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在核磁共振室的门口。他看见母亲在哭,我在哭,小老虎因为害怕也在哭。父亲就笑着安慰我们,说不过是感冒引起的头痛,待会儿就可以回家了。说完后就从容地摘下手表和钥匙,又把手机和钱包交给我……父亲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还拍拍母亲的手背,还有一头黑发里夹杂着少许白发的头发……然后,十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里推出来的那个光头上缠满血渍斑斑的纱布的人,我们都很陌生。
父亲的病是脑溢血,手术对脑神经的损伤很大,他的一切几乎都改变了。父亲本是一个沉稳的人,现在却成了性格暴躁的急脾气,又好像小孩子一样,受不得半点委屈。母亲这样评价父亲:有时候他过于保护自己,有时候却又不懂得保护自己。
我听了后,很悲哀,很悲哀。
待到父亲的病情稳定下来,母亲随之也倒下了。先是神经性耳聋,医生说主要是心理上的压力造成的,紧接着又是急性胰腺炎,病危通知单也发了下来。手术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外面,什么都不敢想,又把什么都想过一遍。出了一身的汗,人几乎崩溃。
几个小时之后母亲出来了,整个人却因失血过多而惨白无色,脸是肿的,手是僵硬的。
我一个人在病房里,很害怕,很害怕。
就这样,整整一年,我在同一所医院的神经外科和内科之间度过。两次开颅手术,一次胰腺炎手术,还有若干次儿科门诊。30岁那年,仿佛一生一世。
出院后,母亲明显地变老了。过去她是一个风风火火的人,热情开朗自信,学了三年的钢琴和书法,还是夕阳红歌唱团的成员,并且天天都去游泳。但是现在,她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情。我也没什么表情,嘴里却生了疖,上了火。我想大家都和我一样,心里不是不急的,只是,我们都开始了沉默。
哀,莫大于心死。
还没有老,却开始了回忆。
父亲和母亲是大学同学,毕业分配一起来到了三线的军工厂,在那里一待就是十年。贫瘠的山区里没有奶粉和肉,平日里吃的是自家小院里的蔬菜,最大的幸福就是春节的时候能穿上母亲亲手给我做的棉袄罩衣……后来,我们返城了。有一年中秋,父亲在家里剁排骨,不小心剁到手指头上,那时候我才上五年级,太小,还不会骑车带人,说是陪父亲看病,却让父亲骑车带着我……还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和母亲对着干。青春期吧,自尊心很强,结果总是伤人,再加上早恋和追星,完全就是一个问题少女……
——我的青春期很长。懂事,也是结婚以后的事。
因为有了小老虎。并且,他让我学会了感恩。
小老虎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却因为我的忧虑,格外地懂事。
父亲生病住院的那段日子,小老虎还没有上幼儿园,我和他几乎每天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父亲出院不久,小老虎开始惧怕生老病死。他这样问我:妈妈,好多年好多年以后,我会不会死?还问:妈妈,天上到底有没有天使?
我这样安慰他:小老虎,天上当然有天使了。因为你就是天使。
“不对!天使要有羽毛和翅膀才行。”
我告诉他:有一种天使是没有翅膀的。
小老虎于是很高兴,洗澡的时候一个人在浴室嘎嘎地笑。我问他有什么高兴的事,他回答我说:妈妈,你看我的小手啊,小脚啊,胖乎乎的,好可爱啊,像天使一样。
小老虎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孩子。我笑的时候,他会比我更开心,并且说:妈妈,你为什么天生就那么漂亮啊!我哭的时候,他会悄悄地一个人去看书。然后在我不生气的时候告诉我:妈妈,刚才你没看见我的时候我哭了。
小老虎很聪明,因为我没有耐心,他问我生字从来都不敢问第二遍,结果他在三岁的时候就认识了3000多个汉字,这样就可以自己独立看书了。
小老虎对我很宽容。在他的面前,我更像一个不负责任的小孩。想亲就亲,想骂就骂。于是他这样评价我:妈妈,你性格真怪。刚才还笑呐,一下子又骂我了。
他的话,让我深感惭愧。
每天晚上我都逼着小老虎写日记。有一天他幻想了一下暴富之后的分赃:姥姥耳朵聋了,给她买好多好多耳朵;姥爷脑袋坏了,就买好多好多脑袋;自己买好多好多人,有的做饭,有的洗衣服,有的收拾房子,这样就可以让妈妈只陪我一个人玩了……
当时我帮他记录下来的时候是笑着的,不想往后的日子里每次看到都会流眼泪。小孩子的世界,单纯而美好。
今年暑假的时候,小老虎需要做一个小小的外科手术。虽然是门诊手术,但是却要全麻。手术当天需要禁食,小老虎从早上九点开始就滴水未进,一直等到下午快六点了才进的手术室。别的病人最多20分钟就出来了,可是小老虎却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医生说因为他麻醉反应得很厉害,所以观察了很长时间。小老虎被推出来的时候,刚刚清醒,眼角挂着一滴泪,见了我软软地叫着“妈妈”。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尤其是看见了小老虎眼角的眼泪,顿时泪如雨下。我知道这个样子会让小老虎有压力,可是,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啊,忍不住。
几天以后,小老虎又开始活蹦乱跳地满地跑了。已经读小学一年级的他给我写了张小纸条,上面是这样写的:妈妈,我喜欢高高兴兴的妈妈。你不是说我是天使吗?那么,我就是上帝派来爱你的。
我想,我们小的时候,应该是一样的天真,一样的可爱吧。在父母的心中,应该都是天使吧。小的时候我们是那么全心全意地爱着我们的父母,看不见的时候会哭,睡觉的时候要听故事,撒娇的时候就要他们抱。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眼睛开始被别的人吸引,我们的心开始为别的人伤心。而父母,因为话不投机,一桌“爸爸妈妈味道”的饭变成他们惟一的表达方式。
而往往又是在中年之后,当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时,当我们经历了许多人许多事之后,我们才幡然醒悟。
但是,父母已经老了。
爱,就这样开始了循环。
爱,简单爱,深爱。
自此,我终于懂得,也学会了感恩。
谢谢小老虎,因为他对我说,妈妈,我是上帝派来爱你的。
也谢谢亲爱的爸爸妈妈,我会永远记得,上帝派我来爱你们。
第34个、哥哥的恩情如何报答
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就迫不及待的赶到乡下老家,推开大哥的门,第一句话就是:“哥哥,我领到工资了。”说完,把这个月的工资悉数交给大哥。大哥颤抖着手,接过那些崭新的钞票,数了数,对我说:“好兄弟,你终于成人了。有出息了。”说完,把那些钱递给我。我说:“哥,这些钱是我孝顺你的。”“这是什么话,哥哥怎能用你的钱。你自己留着,以后你的日子还长着呢。”说完,大哥硬生生的把钱塞给我。
我拿着大哥塞来的钱,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给大哥磕了三个头,流着泪对大哥说:“大哥,我一定好好攒钱,把你如同父亲般养起来。”
一
在我小的时候,父母相继去世。母亲走的晚,在她临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对大哥说:“你是老大,弟弟妹妹以后全就靠你了,你一定把他们养大成人。”哥哥含着泪答应了。当时我五岁,上面有个姐姐八岁,大哥才刚刚十四岁。从此,哥哥辍学在家专门照顾我们俩。
十四岁的孩子从此挑起家庭的重担,门里门外的忙活着。过了二年,姐姐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半夜发烧凌晨就死了,从此,我和大哥相依为命,大哥一直把我当作孩子养了起来。
我到上学的年龄了,大哥求爷爷告奶奶的把我送到学校,一再嘱咐我:“弟弟,一定好好学习,哥哥拼了命也要让你把学习学好。”说完,大哥搂着我痛哭起来。那时我还小,无法体会大哥的心情,以后我才知道大哥是多么羡慕我,因为他无法完成他的学业。
上小学二年纪的时候,那天放学回家走到半路就感到我的腿难受,勉强回到家里双腿已不能动了。在地里干活的哥哥知道消息,立马回到家中,用手按摩着我的双腿,一个劲的问我:“弟弟,弟弟,你这是怎么了?”说完,一把把我背到背上去了乡医院。医生看完摇摇头,告诉大哥,他也不知道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建议把我送到大医院看大夫。说是容易做着难啊,大哥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变卖掉,才勉强够我们俩的路费。看看手里这点可怜的钱,大哥二话没说,背上我徒步进了城。八十里多的山路,瘦小的大哥硬是走了接近一天。好不容易到了县医院,大夫看完仍是摇摇头。大哥扑通一下跪在大夫面前,哭着央求大夫,希望他们想想办法治好我的病,大夫还是摇头。大哥无法,只好又把我背了回来。
到家后,大哥四处打听各种偏方,希望奇迹能够出现。好心的老乡也到处帮着大哥打听,一时,我家里竟积攒了许多治病的偏方,有了偏方没有药也是白搭,大哥又开始学着上山采中药回来为我治病。同时,为了不耽误我的学习,他每天早晨把我背到学校,然后一个人上山,等下午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再赶到学校把我背回家。
我不知道大哥为了给我采药吃了多少苦,只知道每次看到他来学校背我的时候脸上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还会一瘸一拐的走来。我曾多少次哭着对大哥说:“哥哥,我不治了。”大哥总是生气的对我说:“别说傻话,哥哥还指望你以后有出息呢。”
一次,大哥不知道从那里打听到一个偏方,说是治我这种病特别管用,不过那种药材特别难采,只有离我们这里五十多里的深山里才有,而且常常生长在背阴处的悬崖之上。大哥马上问清楚那种药的特征,长相,然后把我托付给一个邻居,一个人只身去了那座深山。三天后,大哥回来了,高兴的举着刚刚采来的药材对我说:“弟弟,你看,哥哥把药采回来了,这下你的腿有治了。”说完,一瘸一拐的去熬药。哥哥转过身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腿紧紧的和裤腿贴到一起,等大哥把药熬好端着进房的时候,我一把拉住大哥:“哥哥,你把裤腿挽起来我看看。”大哥一个劲的后退,说:“这有啥看头。”我攥住大哥的手不撒,坚持让大哥把他的裤腿挽起来。大哥看看我,只好把裤腿挽了起来。在大哥的腿上有一个伤疤还在滴着血。我一下子哭了,把大哥递给我的药碗一推,对大哥说:“我不吃这些药了,我的腿也不治了。”大哥听我说完这些话,“啪”的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把我和大哥都打楞了。大哥的眼睛里流着泪呆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我也流着泪发着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哥才醒过来一般,过来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好弟弟,既然大哥答应了母亲要好好照顾你,大哥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只要你的腿好了,能够自己走了,哥哥就会轻松许多。那时,你好好读你的书,哥哥好好伺弄地里的庄稼,没有几年我们就会过上好日子的。”听了大哥的话,我趴到大哥的怀里痛哭起来,一边抽泣着一边对大哥说:“大哥,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大哥拍拍我的后背:“傻弟弟,你这是说得啥话?我们是亲生的哥俩不是。”说完,把药碗端过来拿到我的嘴边:“来,弟弟,听话,把药喝了。哥哥希望你的腿早些好起来。”我一仰头把药喝了进去。
这个偏方还真的管用。我喝了一个多月,腿上便有了感觉。看到我的病有了起色,大哥好像比我还要高兴一,从此他经常跑出五十多里的去给我挖那种草药。一次,大哥又进了山,按照约定的时间他没有回来,又过了一天还没有回来,我央求那位每天背着我上学的邻居,喊上几个人去找我大哥。他们走了之后的第二天回来了,是把大哥背回来的。原来大哥为了给我采药,爬到一座悬崖上,一不留神,从悬崖上掉了下来,跌到一个大坑里,昏迷了二天。直到村民找了上去,才把大哥从悬崖中救出。
二
转眼三年过去了,在大哥的精心护养下,我的腿奇迹般地好了。当我能够自己下地走路的时候,大哥把我领到父母的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大哥哭泣着对父母说:“爸爸,妈妈,我把弟弟的病治好了,我把弟弟的病治好了。”说完,搂着我我们抱头痛哭了一场。
我小学毕业了,成绩是我们那个学校最好的。大哥知道了这个消息,高兴的跳了起来,对我说:“弟弟,好弟弟,你好好学,大哥一定供你上大学。”说完,又把我带到父母的坟前让我在那里发了誓:“我一定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
从此,大哥更忙了,他不但尽力伺弄好地里的庄稼还不断的督促我学习,不准我有任何懈怠。
到我上高中的时候,大哥已经二十五岁了。在农村二十五岁还没有说上对象就成了老大难。尽管中间也不断的有乡里乡亲帮着给提了几个对象,可我大哥却对人家说:“弟弟不成年,我不会成家的。”就这样,大哥的婚事耽误下来。
我知道大哥对村里的一个姑娘早有好感,那个姑娘对大哥的印象也不错,可对方主动前来说亲的时候,大哥对媒人说,必须等我考上大学才能考虑这件事情。姑娘一气之下又找了一个人家。以后,不管是谁来说亲,大哥的条件都是这样,丝毫不容有任何更改。我曾经劝过大哥,大哥说:“这些事不需要你来操心,你的任务就是搞好学习,争取能够考上大学。”那时,许多好的姑娘就是这样和我大哥擦身而过。有的邻居曾经偷偷和我说过:“你呀,真应该对得起你大哥,他为了你什么都豁出去了。”
我高中毕业了。总算对得起大哥的一片苦心,顺利的考上了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又跟着大哥来到父母坟前,大哥对父母说:“爸爸,妈妈,弟弟争气,终于考上大学了。”等大哥说完,我在父母坟前磕了三个头,对大哥说:“大哥,我考上了大学,你的事情也应该考虑一下了,不要光想着我。”大哥的脸色一暗,用其他话支吾过去。
大哥知道,能够把我打发上大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前几年为了给我治病,家里能够卖的的东西几乎都已经卖光了,现在为了给我凑足学费,大哥又把他喂的猪养的鸡全都卖了还是不够,又厚着脸皮从乡里乡亲那里借的钱,这才勉勉强强够我第一年的学费,可我的生活费却还没有着落。大哥为了让我不受委屈,背着我偷偷把地里的青苗典当了出去。我走的前一天,大哥还专门去了一趟县城为我买的新衣服,置办的新用具。
汽车开动那一霎那,我从车窗里看过去,大小伙子的大哥竟和一个女人般抹着眼泪。
在学校我整天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尽管我也打工,也搞点勤工俭学,可大部分时间我从来没有为生活操心,也没有为手中缺过钱而难过。我那时根本不知道大哥那来的钱,总是隔三差五的给我寄来,尽管我一再给大哥去信,告诉他我这里一切都好,手里的钱已经足够,并告诉大哥,不要光想着我,有点钱自己攒起来等着给我娶个大嫂,可大哥不听,仍是不断的给我寄钱,并来信叮嘱我,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好好学习,家里一切都好,收入也不错,请我放心。
连续几个假期,大哥都不准我回家,说是家里一切很好,让我利用假期时间好好学习。当时我想这样也好,我利用假期打打工挣点钱,帮助一下大哥让他减轻一点负担,于是,就听从了大哥的嘱咐,利用假期出去打工,挣的钱自己攒起来准备等回去时交给大哥,让他有个惊喜,同时也为他早日成家做个准备。
中间,曾经有几个老乡来到我这里,我向他们打听我大哥的情况,他们都说你大哥挺好的。当我问到最近有没有人给他介绍对象,老乡告诉我,有,有,有好几个呢。我又问有没有说成的,几个老乡不语。只有一个老乡告诉我,说是有位姑娘听说了我哥的情况,主动上门,可你大哥死活不同意,说姑娘太年轻,怕耽误了姑娘的前程,气的姑娘哭着回了家。知道这件事情后,我马上写了一封信给大哥,希望他不要光为我考虑,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信发出去有半个多月,我却没有收到大哥的回信。那几天老是感觉心里不踏实,不光书看不下去,连做其他事情也提不起兴趣来,总感觉家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周日,我向学校请了假,准备回去看看大哥,我还没有走,大哥的信到了,他告诉我前几天生了一场病,耽误了给我回信。现在病已经好了,让我不要惦记他,并且随信又寄来几百元钱。收到大哥的信我才放了心,放弃了回家的打算,把大哥寄来的钱和我最近打工挣来的钱一起存起来,准备等毕业时回家亲手交给大哥,让他找个对象,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大学生活结束了,我迫不及待的回到家中。到家才知道,大哥为了不让我在学校受委屈,竟然经常去卖血,他为了不让我知道,还专门告诉乡亲,不管谁见到我都不要告诉我实情。那次我给他去信,他刚刚卖完血,因身体极度缺少营养病倒了,可他又怕我担心,醒来后强挣扎着身子给我写了信,委托老乡帮助他把信寄走,并把那次卖血的钱一起寄给了我。知道了大哥的这些事情,我颤抖着手把在学校时存的钱拿出来,把它们交给大哥,让大哥好好补养一下身体。大哥拿着我递给他的钱,高兴的说:“还是我弟弟,知道疼他大哥。”我听了大哥的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大哥为我付出的那么多,我什么也没有做,大哥却说这样的话。
为了和大哥住的近一点,以后能够照顾他,我主动放弃了在大城市工作的机会,回到我们那个县城当了一名公务员。领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我满心欢喜的回到大哥家里,希望用我的微薄之力帮助大哥早日找上一个对象。这时,我大哥虽然才是三十多的人,可看上去却好像有五十岁了。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头上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大哥一直没有找对象,直到我结婚有了自己的家。结婚后,我把大哥对我的恩情和对象说了。对象和我一起回到乡下。我们准备把大哥接出来和我们一起过。我要把他当作我的父亲养起来,用我的一生回报大哥对我的恩情,尽管我知道,大哥的恩情我是永远报答不完的。
第35个、母爱的阳光
那年的秋天,我患上了一种极厉害又奇怪的病——不能见阳光,用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依然不能摆脱病魔的折磨。母亲辞去了学校里的工作,找到在南方开公司的老同学月红老板,决定到她那里打工,于是我跟随母亲一起举家搬迁到了广州。母亲一边打工,一边为我寻求治病的良方,辗转了好几家大医院,医生都摇头叹息。后来月红阿姨花钱联系到了一位老中医,他为我配置了中药,同时告诫我要休息,避免阳光照射,药物须天天服用,或许能过个三年五载的。
月红阿姨为我们在城郊租了两个房间,我和母亲就把它当作自己的家,安心地住了下来。那些天醒来的时候,都是深夜,整个世界非常安静,而我也养成了在白天睡觉夜间醒来的习惯。母亲很准时,她总是在我醒来几分钟后从外间推门侧身进来,然后又立刻把门关上,好象外面有个怪物会随风进来伤害我似的。我常会在她开与关的一刹那深深地吸一口气,微笑着对母亲说,妈妈,你身上好香啊!母亲不说话,微笑着给我量体温、喂药,然后整理房间。母亲已经在短时间内锻炼成一名标准的护士,我也成了她唯一的病人。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母亲,看着她依然俊美的身影在房间里劳碌。母亲是天下最为美丽的女人,可我真的搞不清楚父亲在几年前为什幺会离开她,说得严重一点是父亲抛弃了母亲和我。每次想到这些,我总是眼角湿润心里酸痛,我恨父亲,甚至诅咒他。而母亲不,似乎她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恨的理由,谈起这些往事,她只是幽幽的叹一口气就作罢了。
整理房间过后,不一会儿母亲就能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坐在床头喂我吃。其实我能够自己动手,可母亲说她喂更合适一点,我也没有和她争,母亲一边喂我吃饭一边说学校里又来信了,寄来她的工资以及一些捐款,还把我同学的来信摆在床头。我也会告诉母亲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母亲作一些记录。医生会来作定期检查,母亲还常常和那老中医联系,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其实最了解我病情的是母亲,她也是我最好的医生。母亲在作记录时根本不需要灯,有时候我要求拉开窗帘,让我看看外面的月亮,但她始终不肯答应。
那一次月红阿姨来看望我,告诉说老中医生对我的病充满信心,说可能要不了八九年的时间就能好。激动的我突发奇想地告诉母亲和月红阿姨我已经谈[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生活费,不能在添麻烦了。
中秋节的那天,我完全估计不到自己能够和母亲一齐去户外散心。那天夜里,外面天气很坏,电闪雷鸣,风也呼呼地刮着。没想到过了几十分钟,一切就停止了。我渴望到外面走走,哪怕是在走廊上站一会儿!但我想母亲是不会答应我到室外的,可出乎意料的倒是母亲先提议一起到户外去看看月亮。走在门前的小路上,我们只能够听到一点儿轻微的风声,天上还飘着些破碎的淡黑的云,月亮也忽隐忽现,但月亮最终总能挣脱黑云的束缚,把一腔清辉洒照在大地上。我和母亲都没有想到,自家门前的景色是这样的美丽,有花,有草,有树,还有一轮很圆很圆的月亮。我静静地欣赏,做几次深呼吸,奇妙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这时候,谁都能听到世界上最奇妙的声音,似乎是音乐、又似乎是人语;似乎是从天上来,又似乎是从地上出现。这是天籁之声!母亲也深深的陶醉在其中。无意间,我打了一个颤,母亲就陪我往回走。推门进屋时,母亲幽幽地说了一句,什幺时候能在白天出来走走就好了。我则灿然地回答,以后会的,其实月亮就是太阳的缩影。今天的日子,比我以前所有的日子都来得灿烂!
如今,又是一年中秋月圆的时候,母亲已经开始从事她那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了,我的身体虽说还有点虚弱,但很健康了,常到学校去读读报、散散步。我还拿起了笔,开始了我的文学梦想。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其实我知道,是母亲,是母亲阳光般的爱替我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第36个、爱的盛宴
我过去教过的一个正在读大四的学生,放寒假后到学校来看我。我问他:“回到家感觉好不好?”他说:“感觉最深的一点就是,吃饭不用刷卡!”我哑然失笑。他却认真地说:“真的老师,说起来有点俗,可我感觉最深的确实是这一点。您知道吗,我毕业后打算到欧洲去读研,到那时,想吃妈妈做的饭可就难了。不是跟您吹,我妈做的饭,称得上是世界一流!管够,还唯恐你吃不好!我妈劝起饭来没完没了,弄得我的减肥计划彻底泡汤,可我这心里头啊,却乐着呢!老师,我总记得您讲过的那个吃饺子的故事,一想起那个故事,我就把我妈妈做的饭品出了一种特别的滋味。”
我心头一热,说:“难得你还记得它。”
我的确曾给这一届学生讲过一个发生在我朋友身上的真实故事——朋友在外地工作,常年不回,母亲盼啊盼,终于得到了儿子要在除夕之夜回到故里的喜讯。
那天,在爆竹声中,母亲包好了三鲜馅儿饺子,等着儿子回来后下锅。馅儿是精心调制的,应该正对儿子的胃口。但是,母亲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她想预先知道这饺子的咸淡,便先煮了两个来品尝。
一尝之下,母亲大惊失色,饺子馅儿里竟然忘了放盐!看着已包好的饺子,母亲十分绝望。她知道可以让儿子蘸着酱油吃,她也知道即便蘸着酱油吃儿子也会欢呼“好吃死了”。可她不愿意让千里迢迢赶回家来的儿子吃到有缺陷的饺子,怎么办?这个聪慧的母亲,居然从邻居那里讨来了一个注射针管,调好盐水,开始逐个给饺子“打针”。
儿子回到家时,饺子也注射完毕。母亲煮好了饺子,让儿子尝尝饺子的味道如何。儿子尝了,连说“好吃”。这时候,母亲得意地举起那个针管给儿子看,向儿子夸耀说她可以将一个缺陷修复得让他察觉不出来。
可是,儿子听着听着就哭了,他在想,这些年,他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也曾吃过很多饺子,那些饺子,咸的咸,淡的淡,他都咽下去了,有谁能像母亲这样在意他的口味?为了让儿子吃到咸淡适宜的饺子,母亲竟想出了这样高妙的方法。吃着这交织着母亲的爱与智慧的饺子,哪个孩子能不动容?
我相信,铭记着这则故事的人会珍惜母亲做的每一餐饭,会在寡淡的饭菜中品出一种难得的真味与厚味。母亲摆出一场爱的盛宴,只等着她心爱的小鸟来啄。幸福的小鸟啊,你无须刷卡,只管欢畅地啄食、尽情地享用这人间的珍馐吧。
第37个、妈妈,你醒醒
母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面,眼睛紧闭,因为恶性关节炎而弯曲变形的双手显得枯皱,她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像是蜷缩在睡梦中婴孩。医生说她营养太差了,骨骼都变得很脆弱,所以他在桥面掉下来的时候,跌断几处骨头。输液一滴滴仿佛是永远注不完的情,永远也缠绵不断的思念。
我在病床前坐了下来,轻轻得叫一声:“妈妈,你醒醒。”妈妈的嘴唇动了动。我知道母亲最担心我,所以我叫她的时候她才有反应。
母亲是个普通的农民。在外公家由于母亲是外公的最小的女儿,所以外公对母亲最疼爱。那时候在农村的疼爱方式无非是少干点活,多吃些饭而已。可是那时对母亲已经是福分了。
一个人的苦是一定的,前半辈子少了,后半背子老天就会给补上。
母亲自从嫁给了父亲就注定了她悲苦的开始。父亲是个酒鬼,是个一喝醉酒就骂大街的酒鬼,骂完后会带家往往就是对母亲一顿毒打。在我的记忆中母亲身上的斑斑淤血是我一块块映在我的眼中的鬼迹,时时引我进入噩梦。当我半夜醒来的时候,我常常听到母亲的哭泣。母亲从不在我的面前哭,她只是在我睡熟了后才哭。记得妈妈常对邻居的老太太说:“要不是通(我的乳名)我早就不愿意活了。”她不知道我正在门前的梧桐树下听她们的谈话。
母亲没有理想,唯一不是理想的愿望是让她唯一的儿子长大成人,可以为她争一口气。
农活父亲是家懒外人勤,他总是放着家里的活不干,跑去给别人帮忙。为的就是在给别人干完活后能从别人家里得到一顿酒饭。然后就是趁着醉酒骂大街,打母亲,或者不顾一切的睡觉。因为父亲是家中老大,所以分家就早,祖父连自己的田地都干不过来,怎么还会顾及自己的儿子呢?所以母亲就独揽了家里的活。那时侯我很小,在我的记忆中母亲的独轮车的一边是农具,一边是我。田野很远,母亲总是一里一歇得推,那时我觉得母亲很高很大。我总会问:“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和你一样高啊?”母亲总是笑笑,那是一种辛酸的笑,母亲何尝不想让我快快长大呢?
在那时候农村大都很贫困,但是如我家贫困的到也不多。可是母亲总是会变着戏法的让我吃好。母亲常常从外祖母家里拿回七八斤米。每当水的时候,她就会拿出一口黑色的小布袋,有母亲的巴掌大小。她就向布袋中装上白米,封住口,放在水中煮。水开米熟之后,那布袋中的木总是归我独吃的。母亲则喝那有点浑浊的“米汤”。爱到了一定程度就连最普通的人也可以想尽法子来满足被爱人的需求,那布袋中承载的明明是一份沉甸甸的母爱和深深的期盼呵!
我四岁的那年冬天,母亲因为大姨生孩子不方便带我去。便把我留在祖父家中。可是我却没有和祖父说一声就跑到一个亲戚家中玩了整整一天。当 母亲回家发现我不在的时候便四处找我。她甚至冒着严冬的风到野外的南湖旁呼唤着我的乳名。在她实在找不到我的时候,竟然不顾一切的跑进湖里面打捞,那时湖面已经结了一曾薄薄的冰。母亲的关节炎就是那时侯留下的病根。
于是我上了幼儿园,为的是不让我乱跑。可是作为一个孩子怎么知道母亲的苦处呢?我依然是胡闹,依然做让母亲伤心的事情。
记得在小学的时,我和班中的一个同学合伙偷了4把小刀。当我喜滋滋得拿出小刀要和邻居的弟弟玩切豆腐的游戏时,母亲发现了。她看着我说:“你在哪里弄来的小刀。”我自然是说捡来的。母亲当然是不会相信我的谎话,她拿起床下的鞋子对我一顿狠打。可是幼年的我十分倔强,当我的屁股肿了有半寸高的时候,我却依然没有承认。而母亲却哭了,她指着我,流着泪说:“我指望着你长大成人,我也有个熬头,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不争气,你真想气死我啊!”我从来没有看见母亲这么伤心,也许只有在她的儿子也没有希望的时候她才会真正的伤心。
初中的时候,我的学习成绩有了提高,很少见到母亲忧伤的眼神了。可是父亲依旧嗜酒依旧骂街。由于几次学费都交不起,我差点就面临失学,好在母亲踏破了鞋遭受无数白眼才为我凑齐了学费。我从来都不敢对我的同学说我有个酒鬼父亲,有一个百病缠身的母亲。
母亲其实很笨,在我的印象中其他同龄孩子的母亲都会做鞋垫,拉鞋底。可她都不会。我觉得她应该学刺绣的,因为在我看来会刺绣的女人更有母性。可她也不会。她只会干一些粗重的活。母亲的身体很差。她的右手有关节炎比左手要严重,每当阴天就痛的厉害。为此她学会了左手烙煎饼,虽然比右手烙的稍厚了点,但她会喜剧性的加上一点盐或几把花生大豆,就会让我吃得香甜。
02年我上高三的中秋前一天晚上我刚刚月底模拟考试结束,父亲喝醉了酒指着母亲在唠叨。本来就心烦的我听着世界上我最亲的人的话,我愤怒了。我从来就喜欢安静的,安静的思考,安静的读书。可他们毫不了解我的脾性!我抓起书桌上的书重重的摔在书桌上,使出我最大的分贝道:“嚷!嚷!嚷什么?烦人!”我把我的书和愤怒一股脑儿装在了背包,推出自行车连夜赶回了学校。后来我才记起来我忘记拿冬衣。
那年的冬天出奇的冷,我不知道母亲是否在那夜又流了泪。
第二天天空飘起了大雪,碎玉般的雪花带着银色的伤悲。几个调皮的同学跑到教室的外面打起了雪仗。我躲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不敢出去。我身上的衣服告诉我学要教室的温度。忽然同学徐文一告诉我:“唐学瑞,有人找!。”我望了望窗外,一幅冰雕玉啄的世界里俨然站着一个人,她满身落满了雪花,默默的立在雪中。我已然认出她就是我的母亲了,我的眼睛湿润了。儿时的记忆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想起了她喂我她嚼过的布袋里的米饭;想起了她背我过严寒的小河;想起了她为我捉的鹌鹑;想起了她在寒冷的冬天背着发高烧的我去数里外的医院里求医;想起了我偶尔的失踪她那迷失散乱的眼神……我已经不敢在想下去了,我赶快试干了眼泪跑了出去,大叫着:“妈,这么冷的天,你还来你不要命了!”她走进教学楼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微笑着说:“你也太会怄气!这么冷的天也不回家拿衣物。”她说着就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件棉衣说:“穿上把天冷,我给你带来了。”紧接着又把几大包的衣物塞到我的手里。她呆立半响像在想有没有遗忘的事,最终还是笑着对我说:“我回去了,天冷了,多注意身体。平常准备一些板蓝根防着点。”我看着她冻得发抖的双手,我的眼泪又要掉了下来。
后来我在亲戚和母校(高中)捐助3000元的帮助下进入了我们当地的一所高校。每每回家都是满载母爱而归。有一次,我问母亲:“妈妈,你为什么不和爸爸离婚呢?”她看着我笑了笑说:“我命中注定要有这个苦处。”我知道母亲说得并不是真话,母亲其实是为了我。
母亲出了车祸的时候,我正在学校。当我接到电话急急从学校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依然没有苏醒。祖母说,母亲几次在呼唤着我的乳名。我听了后,眼睛一酸,眼泪要掉了下来了。
我坐在床前,唤着:“妈妈,你醒醒,妈妈你醒醒啊?”恍惚中我又听到了母亲在呼唤着我的乳名了。我的眼泪有一次掉了下来。
第38个、盛满爱的盒子
对我来说,在5岁那年失去母亲后,父亲就身兼两职。当他75岁因肝癌病逝时,我完全崩溃了。我是希望他能一直活着,但现在我得被迫面对他的衣柜和五斗柜抽屉,丢掉或分送掉他的东西,因为一个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传些什么东西给需要的那些人。
我年轻需要钱用时,父亲常会隐身至他的房间,然后带着钱出现。我从不知道那些钱是哪里来的,只是怪异地认为这个房间可能会为我长出一些金钱果来。然后有一天,我突然听到父亲告诉姐姐,去他房间,从黑盒子里拿些钱出来。为什么我从没被允许可以去看那个黑盒子,或是看看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是因为我年纪太小,还是因为姐姐拥有我没有的特权?
我记着这个黑盒子,经过这么多年,它仍然萦绕在我脑际,究竟盒子里面有什么东西,现在又在哪里?里面藏了些什么宝藏,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它神奇的内容?
年复一年,我长大,父亲则变老了。好笑的是,不管你多希望双亲可以永葆青春,他的头发还是越来越白,脸也越来越皱,身形越发佝偻。但每当我去看他,甚至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眼里还是带着笑。
那天我在他房里打包分类东西时,我不止一次想到那个黑盒子。我含着眼泪,处理着手上一再让我回忆起往事的那些东西,我得快点结束这件事,这是我父亲人生的最后一章,所有东西和记忆都得被压缩到垃圾桶和盒子里。
把衣柜和五斗柜清空后,房间变得空荡荡的,父亲真的走了,连他的东西也没了,我生命中另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始。你怎能继续走下去,却没有你最爱的、最需要的那个人在一旁?现在当我打电话说出“我爱你,爸”时,谁又能回答我?
最后一个抽屉,是父亲晚年最重要的部分——是放电话、他的药和眼镜的地方,我看到了小黑盒,跟我期望的不一样,还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是不是有可能里面垫着缎子,还装饰着一堆珠宝?
我用颤抖的手伸向它,关起房门,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我在盒子里发现的,原来是记录我一生的所有东西:我母亲、我的童年、悲剧、幸福以及爱。
盒子里放着父亲终身珍藏的东西:他跟妈的结婚证书,因为时间过久变得皱巴巴又易碎;妈的死亡证明;一些对他而言一定相当重要的钱币;长久以来,面对别人的艰难困苦,他必会帮助的某个亲密老朋友寄来的感谢信函;母亲穿着一件父亲最喜欢、也最爱提起的黄色洋装的照片;我6岁时的照片,上面有稚气的笔迹:“给爸爸,爱你的,黛比”;还有一些卡片,我寄给父亲的许多许多卡片——多年来的圣诞节、生日、父亲节卡片——每一张上面都有我发自内心写给他的话语。
我就在盒子里!我母亲也在盒子里,里面没有钱,没有保险文件,没有法律文件——只有一些对别人来说无足轻重,对父亲来说,却代表所有事物的东西。我猜想他一再重读里面的所有东西,为自己或哭或笑;我猜他一定常做这事,因为里面的文件都被保存得很好。
我从不知自己是父亲最珍视的拥有,这盒子不但告诉了我,还展现了我的过去,以及我几天前才刚失去的——一个父亲的灵魂以及对女儿永不死去的爱。
现在这黑盒子是我的了,当我走到生命最后一天,我拥有的东西被丢进绿色垃圾袋时,我的孩子会发现这个盒子,在这里,发现他们自己,以及我的灵魂和爱,并且了解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是我们对其他人拥有的爱。
第39个、无法送出的红珊瑚项链
亲爱的小妹,如果真的有来世,请答应我们还做兄妹,哪怕一年、一个月甚至
我在青岛,小妹在东莞
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小妹。
小妹小我三岁,本应该是父母宠爱的小女儿,却因为是个女孩,只能得到少少的爱。在农村几乎家家重男轻女,男权主义当道,父母也不例外。
家境贫寒,美妙的食物往往成为我们兄妹的终极向往。每逢杀猪过年,卖一些,留一些,我们围在桌旁穿着新衣服大快朵颐,都要欢呼雀跃一番。可平时,妹妹的待遇远远不如我。比如我能吃到煮鸡蛋和白面,可小妹只能嚼着硬窝头,常常把眼泪落到碗里。我不忍心,要把鸡蛋挑给小妹,又被母亲夹回来。父亲对妹妹说,让你哥吃,你哥是男孩儿。
他们总说这句话,你哥是男孩儿。这句话让小妹伤心,却又无可奈何。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这种优待,被父母娇惯出好多坏毛病:自私、贪婪、自以为是,要吃好穿好。
可气的是,我的学习成绩总没有小妹好,她在年级名列前三,我只算中流。我上初三时小妹上初一,为了筹集高中的学费,父母决定让小妹退学。那天放学回来,小妹兴高采烈地拿出新的成绩单递给父亲,父亲搁在一旁,抽着旱烟,很不经意地说:“一个女娃读书有什么用。还是供你哥读高中吧,你哥是家里的顶梁柱。”
小妹脸色刷白,眼泪大颗地不断地往下掉,盯着父亲,不敢相信。父亲就说:“家里穷,你和你哥,我们只能供一个。”当晚小妹哭了一夜,让我也于心不忍。第二天早晨我试图说服父亲,但父亲根本不理睬。小妹的眼睛红通通的,谁也不看,神情寂寞。
小妹失学后在家务农。三年后,我高考落榜,痛定思痛,决定回家种田。父亲患有很严重的关节炎,根本不能再干重活儿,母亲又有心脏病,我应该把这个家挑起来。刚从田里回来的小妹把锄头放下,平静地说:“哥,你要复读。我供你。”
我14岁的小妹,从此外出打工。她去了东莞,离家很远,每月往家里寄500块钱,我不知道她做什么,但听父母说,有同乡受不了累嚷着回家,因为一天要做16个小时。她还是个童工啊。
可是,小妹在信里只是说:哥,好好读书,就当帮我读。
我怎么能不好好读?我好歹考上了青岛海洋大学。可是,巨额的学费让我望而却步。我又准备放弃,小妹的肩膀毕竟太柔弱。她却来了一封又一封信,让我去读大学,她说:“哥,你是咱家的希望,父母都指着你呢。”
看到这句话,我脸红过耳。
为了凑足学费,暑假我也出去打工,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干过。每次被人训斥,每次累得直不起腰,我就想哭。不是为自己,是想起已经这样打工四年的小妹。她真是用血汗钱替我攒前程啊。我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报答小妹!
四年大学,我花的都是小妹的钱,每一分,都仿佛印着她孱弱的背影。她想念我,给我写信,却舍不得买张火车票来看我。她长到18岁,从没见过大海,我把住海边的相片寄给她,她就和自己的同伴炫耀着:这是我哥,在青岛。
是,我在青岛,小妹在东莞,哥哥读书,妹妹打工。
18岁少女想戴一条红项链
小妹快满18岁生日时,我曾问她要什么礼物,她说,同伴们都戴着一条红珊瑚的项链,据说会给女孩子带来好运和爱情,我想要一条那样的项链。
我答应她,说哥哥一定帮你买。
进了大学,我谈了一个漂亮女友,花销更大,是小妹不断地寄钱供给。也许从小我被宠惯了,也许内疚和感激已经麻木,后来我花小妹的钱天经地义,却不经意忘掉了自己的许诺。
毕业后,我留在了青岛,挣的钱刚够糊口,交了房租所剩无几。领到薪水,我偶尔会想起妹妹那条红珊瑚项链,就对自己说:下次吧,下次吧。
资助我读完大学,小妹听从父母之命回到家乡。她原本有份恋情,男友也是打工仔,但是父母老了,需要人在身旁,就替她相了个本村农民嫁了。我在青岛,只有她能担起照顾父母的重任。她给我写信说:“我是父母生的,命该如此——可心里真难受啊。”
她结婚的时候,我准备了1000块钱的红包,相比小妹供我上大学的钱,这点钱真是少得可怜。但在城市生活,交往、谈恋爱都需要钱,我哪有余钱?
那时女友正和我在热恋中,她是青岛女孩,吃饭要去有情调的地方,着装要名牌。我曾带她回过老家,她嫌我家土气,说菜不合口味,我虽然气恼,却又放不下她。母亲说她不适合我,我就回答:要在青岛扎根,找个本地女孩好……什么时候,我变得如此世俗?
小妹结婚,偏偏女友生日也到了,天天缠着要生日礼物,说看中了一对耳钉,只要1000块钱。我在犹豫,她噘起嘴埋怨,早知道你不是真心爱我!无奈,我只好花掉了那个红包,小妹的婚礼我没好意思回去,跟小妹撒谎说单位太忙。她不怪我,我更加不安。
一年之后,我也结婚了,小妹来了,居然塞给我2000块钱的红包。我不肯要,说自己没给你一分钱,全花你的钱了。小妹说,谁让哥有出息呢,哥,有时间回家看看,爸妈想你呢。
那时父亲的关节炎更严重了,是小妹一直贴心照顾。来青岛几天,她也大包小包地买吃的买补的,妻子说,你妹妹一看就是乡下人进城,买的东西多没品味啊,你看她给我送的这件毛衣,怎么穿得出去?
在我心中,小妹的位置比父母还要重,因为没有小妹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和妻子嚷了起来,妻子说,那是她的命!我被堵得说不出话,眼泪流了下来。那不是她的命,是善良的她摊上了一帮太自私的亲人啊。
来世我做你的妹妹
再过一年,我有了孩子。小妹却一直没有孩子,她四处看病,也无济于事。妹夫一看就是特别粗鲁的人,为此还动手打过小妹,被我撞见后我警告过他,可他却说,养只母鸡还能下蛋,她为什么不给我生孩子?
我的小孩没有人带,妻子说,让你妹妹来两年帮帮咱吧。
我不好意思开口,因为小妹也要照顾自己的家。但妻子背着我打了电话,第三天晚上,妹妹提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我的家。
从此,小妹又成了儿子的保姆,洗脏洗净,衣不解带,把家里家外料理得干干净净,而且宠爱着我们全家人,甚至连妻子的内衣都要洗,剩菜剩饭抢过去吃。连妻子这么心硬的人都忍不住和我说,你妹妹真是好人。
后来,在妹夫的坚持下,小妹离婚了。我想在青岛给她找个对象,她挺清秀,人又能干,再嫁应该不难,可父母却在电话里说让小妹回来吧,我们离了她根本不行。
小妹心无怨言地回家了,不肯再嫁,好好地耕田种菜,照顾父母。父母说,没想到,最后却指望上了这个最不疼爱的女儿,从前真是愧对她!相比而言,我虽然在大城市,过年过节寄点钱回去,却什么也指不上。他们说,对不起我的小妹。小妹从不抱怨,说父母和哥都是我最亲的亲人,你们好,我就好。
我的小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她想到的总是她爱的人。
可是,她爱的大哥,却从未好好报答过她。我总以各种理由推托。结婚后就生子,生子后就买房子还贷款,总而言之,我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一晃毕业已经十年,当我事业有成、娇妻爱子都环绕身边时,当我拥有面朝大海的房子、开着不错的车时,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哑声道:“你回趟家吧,你小妹不行了。”
我的小妹,居然被检查出乳腺癌,晚期。没有人真的疼爱过她,都以为她是铁打的女人,而她再苦再累也咬牙挺着,直到此刻。
当我见到她时,她已经说不出话了。我抱起小妹,问她想说什么想要什么?
她用手微弱地比画着,我看到那是一条项链的形状。那是十年前我答应过妹妹的,但却一直被我忽略的承诺。据说那种红珊瑚项链,会给女孩子带来好运和爱情,那也是妹妹唯一提出的心愿。
28岁的小妹匆匆走了,再也看不见我含泪狂奔出门、买回来的最好的红珊瑚项链,看不见她的父母颓然倒地,号啕大哭。
亲爱的小妹,如果有来世,答应我还做兄妹,哪怕一年、一个月甚至一天,让你做兄,我做小妹,让你也过过被宠的日子,体会被爱的幸福……
第40个、换孩子带的保姆
快要下班时,刘颖的手机响了,一接听,是派出所一名姓徐的民警打来的:“你是刘颖吗,刚才,你家的保姆带着孩子在家门口被一辆摩托车撞倒了,人现在还昏迷不醒,你赶快到市第一人民医院来。”刘颖听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连忙问:“孩子怎么样?他伤得严重吗?你快告诉我……”“你过来就知道了。”民警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刘颖和丈夫王大安很快就赶到了医院的急诊室,大声地喊着:“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这时,一名护士将怀里抱着的一个大约半岁左右的婴儿递到了刘颖的手中说:“你放心吧,孩子没事,连皮都没有蹭破一块,现在正香香甜甜地睡着呢。”刘颖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从护士手中接过孩子,凑过去正准备在孩子脸上狠狠地亲上一口的时候,她突然叫了起来:“你们会不会搞错,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王大安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民警说:“你们可能是搞错了。”
站在一旁的派出所民警小徐说:“是你们的邻居报的警,我们赶到现场时,你们家的保姆还紧紧地把这个孩子护在怀里,要不是她只顾孩子的安全,自己也许伤不了这么严重。这样好了,你们先确认一下受伤的是不是你们家的保姆,如果她不是你们家的保姆,那肯定是搞错了。”
刘颖和王大安随着护士来到病床前仔细辨认,接受抢救的正是他们家的保姆张阿姨。刘颖和王大安使劲地摇着张阿姨的手,问道:“张阿姨,你快告诉我们,我们的孩子到哪里去了?”医生和护士连忙把他俩往病房外推:“这样不利于抢救病人,你们还是先出去吧。”刘颖和王大安焦急万分,他们又拉住民警小徐的手说:“我们的孩子是不是被坏人抱走了?求你一定要帮我们找到他啊。”
小徐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说:“先别急,等先把你们家的保姆抢救过来,就什么都清楚了。”
刘颖和王大安觉得小徐说的话有道理,他们让医生无论如何都要把张阿姨抢救过来。
张阿姨是刘颖和王大安夫妻专门请来带孩子的保姆。半年前,刘颖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夫妻俩高兴得合不拢嘴。刘颖产假结束后,夫妻俩都要上班,没人照顾孩子,王大安父亲已经去世,母亲独自一人生活在乡下,就决定把母亲叫到城里来帮他们带孩子。老人听说儿子媳妇让自己帮他们带孩子,激动得一夜没合眼,很快就带上一包换洗衣服进了城,还把一万元钱交到刘颖手中,说:“这钱是我多年来的积蓄,你们有了孩子,开销就大了,妈只能尽这点力。”
然而两个月之后,刘颖对婆婆的意见越来越大。虽然婆婆非常喜欢孙子,几乎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她带孩子的方式方法让刘颖接受不了。一次,刘颖下班回来,婆婆正在给孩子喂食,她看到婆婆把小饼干先在自己嘴里嚼碎了,然后嘴对嘴地喂。刘颖一阵翻胃,冲上去从婆婆手中夺过孩子,拉下脸说:“妈,这样不卫生。”婆婆轻声地嘀咕道:“大安也是我这样养大的,他现在不也是健健康康的吗?”刘颖气不打一处来,一摔门抱着孩子走了出去。老人只好呆呆地坐在那里抹眼泪。
晚上王大安回到家里,刘颖说:“还是让***回乡下吧,这样下去,孩子会毁在她手上的。”王大安一向怕老婆,见刘颖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只好勉强同意。
第二天,母亲正要带孩子去街心公园玩,王大安笑着拦住了,他说:“妈,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这些日子来,为了照顾孩子,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我和刘颖看了心里很过意不去。妈,孩子我们自己带,你还是回乡下过清静日子吧,我和刘颖有空会带孩子去看你的。”
母亲欲言又止,但她知道儿子的苦处。临走前,母亲把小孙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不愿放下,泪水滴滴嗒嗒地落在孩子粉嫩的脸上。王大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偷偷地往母亲的口袋里塞了几百元钱。
刘颖和王大安毕竟要上班,孩子也需要人来照顾,就决定找一个保姆。那天,夫妻俩抱着孩子来到了劳务市场,寻寻觅觅,终于看上了一位六十来岁的张姓大妈,以每个月700元的工资,请她来带孩子。
张阿姨带孩子很细心周到,每天下午孩子午睡后,还要带他去不远的街心公园看看风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在张阿姨的精心照顾下,孩子越发显得活泼可爱。刘颖对张阿姨也不错,经常给她买上几件新衣服。
虽然经过医生的抢救,但张阿姨还是没有从昏迷中醒来。刘颖和王大安急得跳脚。刘颖双腿一软,跪在了民警小徐的面前:“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找回我们的孩子啊。”小徐只好劝她:“你先别急,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说罢,小徐立即打电话给所里,所里又立即向局110指挥中心报警,指令全市公安干警对此事件进行密切关注。
五分钟后,小徐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110指挥中心打来电话告知,有一对夫妻报警说孩子被人调包,现在,他们在民警的护送下正赶往医院,指挥中心要求小徐做好事件的调查处理工作。
一会儿,一辆警车呼啸而至,从车上跳下一对夫妻和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大妈。那对夫妻手里抱着一个孩子,一边朝急诊室飞奔而来,一边大声地叫道:“孩子呢,快把我们的孩子还给我们。”
刘颖和王大安迎了上去。双方见对方手中抱着的正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时,立即抢了过来,又是笑又是哭的。稍稍平静下来后,王大安抬起头时,大吃了一惊:“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乡下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孩子又怎么会在他们的手上?”
两对夫妻都将目光集中在了王大安母亲的脸上,特别是那对夫妻,连声地问她:“周阿姨,他们真的是你的儿子和媳妇?那孩子真的是你的亲孙子?可你为什么不在儿子的家里带孙子,而要出来当保姆呢?”
王大安的母亲眼圈红了,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正在这时,护士扶着张阿姨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说:“张阿姨醒过来了,经过检查,伤势不重,只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那对夫妻呆住了,他们看着张阿姨说:“妈,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是回乡下老家了吗?你怎么受的伤?”
张阿姨看已经躲不开,一时被问得手足无措。
民警小徐拍着脑袋说:“我都被你们搞糊涂了,你们先别走,我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原来,刘颖生了孩子后,王大安母亲可高兴了,为了减轻他们的经济负担,又能全心全意地照顾小孙子,她一咬牙就将乡下的老屋以一万元的低价卖了。刘颖对婆婆有了意见后,让她重新回乡下生活,可乡下的老屋卖了,已经无家可归,老人欲哭无泪,又走投无路。那天经过劳务市场时,看到很多跟她差不多年纪的人坐在门口,一问才知道,她们是来应聘做保姆的。她也坐了下来,决定也学她们做保姆,好歹有个安身之处,于是就被这家人看中了。
一天下午,周阿姨带孩子到街心公园玩,这时,也来了一位抱孩子的老大妈,就是张阿姨。走近后,两人都惊喜万分,真是无巧不成书,她们发现对方手中抱着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孙子。她们换抱各自手中的孩子又是亲又是吻的,开心得像个孩子。
经过交谈,两位老姐妹都泪水涟涟,两人的身世和经历竟然如此地相似。老姐妹约定,以后每天下午都带孩子到街心公园玩,然后互换孩子,好好地逗弄逗弄自己的亲孙子。想不到今天也许是太投入的原因,回家时,竟然忘了把孩子调换回来,把自己的亲孙子抱走了。等那家孩子的爸爸妈妈回来时才发现。这可把孩子爸爸妈妈急坏了,问周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来是紧张,二来是担心事情露馅,被儿子媳妇知道后,让自己到乡下去,从此看不到可爱的小孙子,正琢磨着用什么妥善的办法将孩子调换回来的时候,这对夫妻已急不可耐地拨打了110。
民警小徐停住了自己手中记录的笔,转过头问张阿姨:“周阿姨说的是真的吗?”张阿姨已经恢复了过来,她点了点头说:“周阿姨说的句句是实话。”
小徐朝刘颖和王大安以及另外一对夫妻扫了一眼,他们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第41个、那一抹笑和一滴泪
记忆里,父亲从未抱过我,亲过我。同样地,也从没听他说过他爱我之类的话。不会表达感情,似乎是父亲最大的缺陷。
还在七八岁的时候,我就彻底认识到父亲是一个不可能被改变的人,不再妄想在他脸上看到任何明显的表情变化。
我和兄弟们经常会在家中闹出许多笑话来,母亲见了总是哈哈大笑,而父亲的表情却在我们还没有捕捉到时就已消失了。于父亲来说,微笑显然也是不被允许的。我们唯一能够判断他生气的方法就是,计算他到底有多长时间没说话。如果太过生气,他不仅会长时间不说话,面部也会僵硬如橡木一般,而他的右手则会握得紧紧的,这时候我们唯有逃得远远的。
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竟然是在一个深夜。那个午夜,我被声音惊醒了,向窗外一看,原来是一个醉汉在拼命地拍我家的门。父亲跑去开门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客厅。正看见醉汉在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父亲:他的卡车翻到了沟里。父亲必须马上穿好衣服,送他进城。
起初父亲拒绝了他的要求,说醉汉可以用我们家的电话求助。醉汉立刻恼羞成怒,我想作为我们小镇的镇长,他还从未这样被人拒绝过。难听话从醉汉嘴里不断喷涌出来,甚至他还警告父亲说走着瞧。父亲又长时间不说话了,我知道,他生气了!父亲的面部僵硬了,脸色变得越来越白,而镇长显然还没骂过瘾,直到他骂出那句“你这个狗娘养的”,我看见父亲笑了。是的,第一次看见父亲笑,虽然是浅浅的一抹笑,却那样真实地浮现在他的脸上。一秒钟后,一记右勾拳狠狠地落在了镇长的脸颊上,接着又是一记左勾拳。
镇长一个跟头滚出了门廊,昏了过去。父亲轻轻地关上了门,转身看见了站在身后的我。他的微笑已经消失了,但是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就像一只盘旋在高空的猎隼。
“永远不能允许任何人贬低你的家人。”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幕跟他全然无关似的,“现在,回去睡觉。”
说完,父亲打电话给警长,告诉他把镇长从我家的院子里带出去。而他会在这两天去拜访镇长,就这件事接受对方的道歉。
我迅速地爬回了自己的床上。多年后当我看一档野生动物节目时,发现头狼会向别的狼龇牙,以示警告,我突然就想起了父亲的那个微笑,那个他冲着家人绝对没有的微笑。
虽然父亲很严厉,但这并不影响我们跟他相处,直到我十二岁的那一年。那天,大我九岁的大哥告诉我们,他被查出患了癌症,而且已经是晚期。
刚听到这个噩耗,母亲就跌坐在了地上,也就是三天前,大嫂刚诞下一女,大家还没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可是父亲的眼睛甚至都没眨一下,他只是把母亲扶到床上,然后把一只胳膊放在了哥哥的肩上,很平静地告诉他,自己会尽一切可能去帮他。说完,父亲就出门去了,留下我们几个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入夜,父亲终于回家了。当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跑过去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痕迹,可是没有想象中的泪痕,甚至连眼眶都不是红的,他还是面无表情,与平日无异。那一晚,他一直抱着母亲,不断安慰着她,脸上却还是事不关己般的平静。自那刻起,我断定他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对他只有满满的怨恨。
三个月后,原先二百多斤的哥哥只剩下一半的体重,带着对我们的千般不舍,离去了。
大哥离去的那天,母亲哭成了泪人。父亲只是紧紧拥着她,对着哭作一团的我和弟弟,用再平静不过的语调说:“从现在起,你们这些男孩子必须坚强起来。”
坚强?让我们怎么坚强起来?我异常愤怒,我们只是为自己的亲兄弟哭泣,以一个正常人再平常不过的姿态。我和弟弟还未成年,他凭什么这样要求我们?我拉起七岁的弟弟,两个人跑到了医院的花坛边,我想这里总不会妨碍到父亲。于是我们兄弟俩拥在一起,号啕大哭。
大哥的葬礼上,父亲坐在了我和母亲的中间。牧师在那里念个不停,而父亲全程都把腰板挺得笔直,花岗岩雕像般地纹丝不动。我好想站在他面前,指着他说:“现在这个被装进盒子里的人是你儿子,你这个浑蛋!请给点表情好不好,告诉我你也有人情味!”
但是我终归没有站起来。因为在抬头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令我终生难忘的一样东西。
雕塑的眼角淌下了一滴泪!是的,父亲竟然哭了。
那滴泪缓缓地顺着他坚毅的嘴角滑下,便消失无踪了。父亲没有动,一任母亲倚在他的怀里哭泣。此刻的他于她,仿佛是一块巨大的海绵,努力吸收着她的全部悲哀。可是有那么一瞬间,海绵饱和了,于是被我瞧见了,那不慎流出的一滴泪。如果还有多一点点空间,那滴泪应该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对他,自那刻起,我方才有些懂了。
父亲没有看我,只是伸出了他有些冰冷的大手,紧紧地把我的小手抓在了手心里。我们父子俩就这样牵着手,直到葬礼结束。自我记事起,能这样被父亲长时间地牵着手,这还是头一遭。
母亲后来对我说,知道哥哥罹患绝症的那一天,父亲去了他们过去经常去的一片小树林。就是在那里,父亲第一次获知了自己初为人父的消息。“他有许多的不得已,有天你会完全理解他的。”母亲如是说。
是的,多年以后,当我经历了人生中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在我咬紧牙关,面对任何困难都要说我行以后;我要求自己须以十足的信心带给妻儿勇气的时候,我开始离父亲塑造的那个硬汉形象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能体会到他当年的心境。
此时才知道,战胜情绪是一个父亲为家庭作出的最大牺牲。
第42个、女人和鱼
她送我一件稀奇的生日礼物——一条玲珑的金鱼,盛在小巧的水晶杯中。她说:“我买了一对。那条我养,这条你养,只要我们好好地待它们,它们会重逢的,对不对?”
也许是对的。也许我没有好好地待她。也许是太年轻的缘故。
那时,我们的感情危机四伏。时日久了,彼此隐然生出了疲乏之意。然而,那个爱字当年好不容易说出口,这个断字如今又是何等地难以启齿呢。
我了解她的脾性,笃信手相、星座之类神秘主义的玩艺。在她的小心眼里,已把爱情的生死存亡,系在这条不足三寸的脆弱生灵上。水晶杯中,小鱼儿静静地吐着泡泡,我则偶尔瞟它几眼,冷冷地。
金鱼和她具备很多共性:眼睛大,嘴巴小,体态丰满与轻盈兼而有之,嘴巴永远不会闭上,永远处于快速的开合状态。感谢天,造物者没给鱼类设计声带,这是个不可忽视的大优点。
慢慢地,我竟有些怜惜水晶牢中的美丽囚徒了。换换水,喂喂它,再点缀几叶浮萍,让它能找回几分昔日家乡的影子。然而,不出两个月,它还是死了。出差回来,水面鱼体横陈,像一瓣凄艳的落英,腹部蔓延出一片恶心的白毛。
晚上,她会过来看我。捞起小鱼儿的遗体,对着它永不瞑目的眼,永不再开合的嘴,默哀了一会儿,在石榴花树下葬了。又跑到鱼市,买了一条差不多大小的金鱼。
她来了,说:“小鱼儿眼睛变大了。”
我说:“它到美容院割了个双眼皮。”
她说:“尾巴倒变小了。”
我说:“它嫌原来那件红袍子太大。”
她说:“我送你的小鱼儿死了。”
我说:“你可以当它没死。”
如果说,沉默是有温度的,将是保持在零度以下;是有重量的,其分量也不亚于钢铁。那新来的小伴尚不习惯局促的住所,充满活力地对着透明的墙壁发动攻击,妄图开拓边界,得到的只有碰壁。它终将明白自己的宿命。在难堪的沉默中,我们也明白了有一个结局已经注定。
我任她离去,没有挽留。事已至此,没有演戏的必要吧!她留下的水晶杯,就像一个悲剧舞台,不停地上演死亡。无一例外,全都死于可恶的“白毛病”。而我结交的每一位新女朋友,最终的交情都不会比小鱼儿的寿命更长。
石榴花下的冤魂数目快达到两位数时,我有点想念眼睛大大、嘴巴小小的她了。拨响久已生疏的号码,听到依然清朗娇柔的声音。我告诉她养鱼的悲惨经历,她沉默了一会,说:“我给你开个药方吧,保证见效的。”
她的信如期而至。药方这样写的:
1%的孔雀石绿,涂抹患处;每天用3%的食盐水浸泡5分钟,持续3天。
50%的热情,25%的忍耐,25%的包容,0%的傲慢、冷淡、粗心、自以为是,涂抹患处;每天送上玫瑰花5朵,持续3天。
使用要领:谨遵医嘱,药到病除。
注意事项:不要搞错了对象!
我忍不住微笑。哈,真是唯女子与金鱼难养也!
第43个、姐姐的辫子
我四岁时父亲去世,六岁记事,那时候姐姐十九岁,她有一对长及腰际,乌黑发亮的辫子。门前有块大石板,每天早晨姐姐都坐在石板上自豪惬意地整理她的长发。那时姐姐已经有了婆家,姐姐和那小伙子的感情很好,他曾悄悄送给姐姐两对红绸带,姐姐则剪下一缕头发,用绸带扎着送给他作定情物。我常摇着姐姐的手问:“姐夫啥时来娶你呀?”每当这时,一片红晕飞过她的脸,像天上的红云彩,美丽又动人。
在乡间,冬天是姑娘小伙办喜事的时节,待嫁的姐姐满怀羞涩地躲在家里,手拈针线绣枕头、袜底。母亲跑到邻村去喊木匠,滚到山脚下摔死了。待嫁的姐姐一下子成了三个兄弟惟一的主心骨。从此,姐既当爹又当妈,白天到队里挣工分,傍晚在自留地里种粮菜。一天到晚没有空闲,来不及梳辫子,头发乱糟糟的,婆家不愿再把婚事拖下去,托媒人来退亲。那晚上姐姐一剪刀剪了辫子,长长的辫子软软地落在地上,我们呆呆地看着她,姐姐一把搂住我们说:“别哭,姐哪儿也不去,谁也不嫁。姐一辈子养你们,供你们。”从那以后,姐姐辫子再也没有留长过,长一点便剪掉卖到废品收购站,换火柴或是针头线脑。
冬天,祥和的乡下到处弥漫着喜庆色彩,每当迎亲的唢呐声欢快悠扬地响起来时,人们争先恐后地跑出屋看穿红衣红鞋的新娘,只有姐姐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那对断辫,一言不发。有一次,我和姐姐去打柴,打完后姐姐坐在无人的山梁上,小声地唱起了一首山歌:姑娘长到十七八,谁不盼着有个郎来抬……姐姐唱了一遍,又唱一遍,唱了几遍,我抬头,见她眼里早已泪花翻滚……
姐姐硬是把二哥、三哥供到初中毕业,又硬是帮他们把媳妇娶进了屋。当我考上中专时,姐姐已经二十八岁。那年刚刚娶了三嫂,家里一贫如洗,连告贷也无门了。报名前几天,姐姐只好挑了几挑粮食到粮站卖了,好歹才凑齐了学费。
离家那天,下着雨,我和姐来到乡场上,在一家屋檐下躲雨,姐姐把两双布鞋往我的铺盖卷里塞,边塞边说:“弟儿,拿着,过冬穿。以后你一个在城里,冷热饱饿也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穿着这鞋,可别忘姐。好好读书,我们不和别人比吃比穿,要比就比志气。弟儿,你就要走了,姐在山里头不知会多想你呢!”说完,姐姐背过身子,撩起袖子揩泪。
赶集的人越来越多,姐姐嘱我不要走,她去赶集,说话间挤进人流不见了。
姐姐回来时候笑眯眯的,说:“弟儿,姐给你买碗面吃!”“要大家都吃。”我坚持道。姐姐帮我整整衣领说:“弟真心疼姐!”搁下碗筷,我猛然发觉姐居然还戴着斗笠,便帮她摘,姐猝不及防,等她伸手来挡,斗笠已被我摘下。姐姐慌乱拿起往头上戴,一边不自然地掩饰。但我已看清了。她的头发又短又乱,参差不齐。姐姐又把头发卖了!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姐姐指指周围的人,示意我别哭:“头发长,不方便,又要花时间梳啊编啊不如剪了好。头发卖了8块钱,你拿着,尽量吃好点,别太苦了自己,你还在长身体,不该节约的就别节约,就是没钱了,也该姐来想办法。”姐姐把钱塞进我裤兜里,然后又帮我扯了扯衣裳下摆。我扑在她肩上,抽泣起来,姐姐呵!
在我们三弟兄的一致坚持下,姐在二十九岁时嫁给了一个单身汉,没有唢呐,没有抬嫁妆,到场的只有我们几弟兄。当短发的姐姐穿上嫁衣笑盈盈地从屋里走出来时,我突然想起姐姐在大石板上梳理的长辫子和她在砍柴时唱的歌,双眼潮湿了……
如今,我们三弟兄都有了幸福的家,姐姐也成了一个标准的农妇。她偶尔到我家里来背些农村的新米、鸡鸭之类的土特产。我曾经和她坐在阳台上,深情地回忆从前的岁月,感谢她对我们三弟兄的养育之恩,并长久地为她所失去的青春而痛惜。而老姐姐满脸愧疚,一遍遍地检讨,那回二哥逃学不该打他,另一回三哥春游不该吝啬那一块钱使他没能去成,还有一回不该在朋友面前骂我伤了我的自尊……
我曾经声情并茂对妻子讲述姐姐辫子的女孩在厌倦了披肩发,短发后,又追起结辫的时髦。但她们的辫子从形式到内容根本不能和姐姐的辫子相比。姐姐的辫子是首歌,不但记录了中国乡村的一个时代,而且能细细滋润任何一个现代人正在沙漠化的心灵……
第44个、铭记
有一位老太太,儿子长年在北京工作。儿子得知老太太病危,急忙往回赶。其实老太太已经没有生命指望了,我们为了等她儿子,就让呼吸机一直吹着,液体慢慢地滴着。儿子来了以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在抢救室哭得死去活来,恨自己没有回报过母亲,而母亲就这样走了。他扇自己的脸,号啕大哭。
我默默地撤掉输液管,拔除插管,关掉呼吸机,每一个动作都让他心痛。
我很容易受人情绪感染,虽然已经工作很多年,遇到这种情景,我总会哭得一塌糊涂。
为患者擦拭完胶布痕迹,我出去打了半盆温水,把纱布递到男子的手里,说:“给***妈洗洗脚吧,不要哭,认真洗。”男子像一个小孩,点头说:“哦。”然后任泪水在脸上流,细细地,细细地为母亲擦洗。
护理书上没有教过我这些,但我知道,这个男子一生都会记着他为母亲洗过脚。
第45个、父亲的茅台酒
父亲从乡下进城来看孙子,午饭间,我拎出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酒和他对饮了几杯。半瓶酒下肚,父亲脸放红光,话也多了起来:“嘿嘿……老家你四叔的三小子在省城当官了,也没见你四叔喝过茅台酒……哼!俺儿子当教师咋啦,俺也喝过茅台酒了……”父亲在城里只玩了三天,硬是放心不下老家90多岁的老奶奶,说个“回去”立马起身。临走时,妻子将那天没喝完的半瓶茅台酒也塞进了父亲的提包里。
父亲生日那天,我买了瓶茅台携妻带子回了老家。那天,父亲不仅请来了村支书、村电工、学校校长等乡村“名流”,还特意将远房四叔也请了过来。开席后,父亲笨拙地将那瓶茅台酒打开“咚”地戳在桌面上:“这是俺小子孝敬的茅台酒,咱别心疼他花多少钱,今个儿老少爷们儿都开开荤吧……”父亲满面红光端着大号酒杯轮圈敬酒。当敬到四叔时,我分明看到四叔的眼里涌出、了几颗混浊的老泪。
送走客人妻子收拾“残局”时,随手将那个空茅台瓶扔了出去。不一会儿,父亲又乐颠颠地将它抱了回来,用新毛巾擦干净轻轻地摆放到屋里正堂的桌子上。我问母亲留那个空瓶子有什么用,母亲微笑着撇了撇嘴角:“哼!”跟个小孩子似的……上回从你那里带回来的那瓶茅台酒跟你四叔喝完后瓶子找不见了,硬说是我弄丢的……别理他,让他臭显摆去吧。”啊!我明白了,父亲这是拿茅台酒瓶在众乡亲面前为他的“孝子”挣面子呀!
五一假期回老家时我又给父亲带了瓶茅台酒。到家后我刚拿出那瓶酒,父亲的脸上便晴转阴天。我疑惑地向母亲看去,母亲佯做怒状:“年轻轻的不会过日子……你爹是心疼你瞎花钱了。快收起来吧,等回去后给人家退了。”说话间四叔进屋了,他听说我回来了,邀我和父亲去他家吃饭哩。迈进四叔正屋,发现他桌上也摆着一瓶茅台酒,我会心地笑了笑。怪不得父亲要把个茅台酒瓶摆到正堂桌子上,原来他是有意与四叔比“阔”斗“气”呢。四婶将饭菜端上桌,父亲看、着那瓶茅台酒眉头一挑:“三小子捎来的吧,咱俩先整两口尝尝?”父亲的话没落地,四叔慌乱地抢过话头;“啊!不!不……”父亲瞪了他一眼:“哼!小三在城里当官你还在乎这瓶酒……”说话间从桌上将酒抓了过来,没费劲就打开了,每人满了一杯。不等四叔劝,端起来就是一大口,随即“噗”地又吐了出来:“……这是什么酒?白水似的……”四叔尴尬地摇摇头叹声气喃喃而语:“……这空瓶子还是我从你那里拿回来的呢……唉!俺都是为了给那混小子撑面子呀……”
第二天早晨,父亲从提包里抽出那瓶茅台酒塞到我怀里:“去,给你四叔送去吧,老人为了孩子,心思都是一样。
第46个、最后的母爱
大牛在城里打工,不慎摔伤了腿,落下了残疾。他一时找不着合适的工作,再加上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心里就萌发了回老家看看母亲的念头。
谁知,到了家才听说,母亲病得很严重,是食道癌晚期,住在县医院里。大牛急忙赶到医院,母亲已被病魔折磨得瘦骨嶙峋。她一看到儿子回来,立刻高兴起来,口中却埋怨道:“孩子,你回来干啥?妈没事的。”见儿子走路有点跛,又心痛地问,“孩子,你的腿怎么了?你怎么瘦成这样?”
大牛心里一酸,不由得放声痛哭,把自己摔伤腿的事说了一遍。母亲心痛地看着大牛,说:“孩子啊,妈这病反正看不好,咱明天就出院回家吧。趁我还能动弹,给你做几天饭,好好养养你的身子。”
大牛拗不过母亲,只好让她出了院,骑自行车载她回家。快到村头的时候,大牛看见路边有一处新坟,他随口问了一声:“这是谁的坟呀?”母亲说:“这是我们村李簸箕的坟,死了有两个月了。埋他的时候,可……”母亲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大牛想,可能是这个话题引起了母亲的忧伤,在心里直骂自己混蛋。
很快,母子二人回到了家中。母亲不顾绝症在身,坚持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又给墙壁上的旧挂钟上紧了发条,家里顿时有了温馨的气息。可没过几天,母亲的病就急速恶化,很快就吃不进一点东西了。
这天,母亲把大牛叫到床头问:“孩子,咱家东边责任田里那个窝棚,你还记得吗?”大牛点点头,说:“记得。那是爹生前看瓜搭的。”母亲说:“你爹为人木讷,我跟他过了几十年,他跟我说的话不超过一箩筐。妈这身子,眼看就不行了,妈想去窝棚那里看看,和你爹说说话。”
大牛听了,红着眼把母亲搀扶到那间破旧的窝棚里。母亲躺在地上的干草上,说:“大牛,你爹当年最爱吃我烙的葱油饼。你回家把油壶拿来,再带点面和水,还有那个小煤球炉子、小铁锅以及和面的盆子都拿来。我想再给你爹烙几张葱油饼。”
大牛知道,这是母亲最后的愿望了。他来回跑了两趟,把母亲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母亲挣扎着身子烙葱油饼,烙好一张,让大牛先尝尝。大牛含泪咬了一口。母亲问:“好吃吗?”大牛说好吃。母亲笑了,说:“后山你大姑也爱吃葱油饼。锅里这一张也烙好了。你给你大姑送去吧,让她也尝尝。这些日子,多亏了她跑前跑后照应我。”大牛不忍心离开母亲,但又不想让母亲的愿望落空,只好带着葱油饼往大姑家走去。
到了大姑家,大牛把母亲病情危重的消息告诉了大姑,大姑急忙和大牛一同回去。刚走到半路,大姑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说:“快看!那边是不是正在冒烟?”大牛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叫一声:“糟糕,好像是窝棚的位置在冒烟!”两人急忙往冒烟的地方跑去。
山路崎岖,等他们赶到时,窝棚已经烧成了灰烬。闻讯赶来的邻居和警察把大牛母亲的尸体从灰烬里扒了出来,可惜已经烧焦了,场面十分凄惨。
好端端的窝棚,怎么会失火呢?警察仔细勘察了现场,认定大牛母亲是把油壶里的油浇在身上后,躺在窝棚里的干草上点火自焚。至于自焚的原因,警察推测,可能是她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才寻了短见。
大牛悲痛之余,总觉得母亲的自杀有点不对劲。母亲一向乐观,为什么要选择这种痛苦惨烈的自焚方式呢?他冥思苦想,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人死不能复生,他只好和大姑张罗着给母亲办丧事。
村里一向民风淳朴,谁家有了婚丧嫁娶的大事,乡亲们都会不请自到,前来帮忙。不料,到了出殡的日子,零零散散竟然只来了十来个中老年男人,显得冷冷清清。
张二叔佝偻着腰,点了一下人数说:“再等下去也就这些人了。大牛啊,这几年,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咱村里就剩这点老弱男丁了。没几个壮劳力,恐怕抬不动这棺材。埋李簸箕时,三个村子才凑齐了两班抬棺手。我看,你也得去别的村里请些人来。”
原来,当地有风俗,丧事如需请外村人帮忙,必须丧家亲自上门磕头,一不能打电话,二不能让别人代劳。但山区交通不便,到邻村得在崎岖山路上走大半天,大牛的腿脚又不便,要请满抬棺手得花多长时间啊。
这时,李大爷说话了:“张老头,你就别难为大牛了。你说的问题,我也考虑过。但这一回,大家不用为抬不动棺材发愁,这里面嫂子的身体都烧焦了,肯定没有李簸箕的棺材重。咱们老哥几个分两班,咬咬牙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大牛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大爷。本来按照村里的风俗,出殡时,丧家的长子得先抬起棺材的一角递给帮忙的人,可大牛这几天累得伤腿隐隐作痛,正担心自己无法把棺材抬起来呢。经李大爷这么一提醒,大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到了快出殡的时候,大牛往家里的挂钟上扫了一眼。透过钟摆前的玻璃,他隐约看见里面有一张纸。大牛忙好奇地打开钟门,拿出纸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妈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上面的日期正是母亲在窝棚里自焚的那一天。
顿时,大牛一切都明白了。母亲肯定是自知来日不多,怜惜他腿上有伤,怕他抬不动棺材,也怕他为四处磕头请抬棺手而犯难,就想法子把自己给“火化”了。母亲的选择,无疑是减轻棺材重量的最好办法。怪不得那天经过李簸箕坟墓的时候,母亲欲言又止。现在看来,从那时起,母亲心里就有了自焚的念头。
“出殡了——”李大爷长长地吆喝了一声。八个抬棺手一齐弯下腰来,把手搭在了棺材上。此时,大牛已是泪流满面,他大叫了一声“妈”,猛地一挺腰板,没用多大力气,就把棺材的一角先抬了起来。
第47个、奇特的家书
10多年前,我在一所民族学院读书。班上除了少数几个汉族学生外,大部分同学都是少数民族,来自偏远贫困的山区。也许是家乡偏僻的缘故,他们几乎都很少与家人通电话,信件往来倒是很常见。
作为班长,我的一项工作就是每天午休前站在讲台上发信。我留意过,“多吉”这个名字从我口中吐出的次数最多,每周必有。多吉是布依族,来自贵州黔南自治州。那些信正是从黔南寄来的,估计就是家书了。
那一日,我又在讲台上分发信件,多吉听到名字后喜滋滋地上讲台来取信。大概是信封边沿破损了,我的手刚抬起,里面的“信”飘了出来——竟是一片树叶,只见那片叶子在空中翻转几个来回,缓缓地落到了地面上。
大家惊异地看着多吉,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我爹不在了,只有娘,但她是个瞎子。我家就我一个儿子,娘很想我,我也想娘,我用勤工俭学的钱,给她准备了上百个写好了地址的空白信封。我对娘说,如果她平安,就寄一片桉树叶给我。我收到信后,又将桉树叶寄回去,但不是一片,而是两片。干枯的桉树叶在水中浸泡湿润后,两片合在一起,娘就能吹出很清脆的声音。我娘说,那样的话,她就知道我平安了。她还说,桉树叶发出的声音像我呼喊她的声音……”
一时间,教室里寂静无比。我听到几个小女生抽起了鼻子。
那天,我第一次真切理解了这个词语——大爱无言。
第48个、纸上阳光
儿子从小喜欢看父亲写信,父亲告诉他写信是最好的慰问方式。长大后,儿子去外地上大学,父亲让儿子每月给家里写一封信。
在学校,儿子每月都会写信。父亲回信总是四五千字的样子,父亲的信转化成一种动力,让儿子更加勤奋写信,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后来,儿子留在城市里成了家,有了孩子,由于工作忙,他总是忘了给父亲写信,而父亲的信却从未间断过。儿子怕父亲累得慌,便让人在家里装了电话,父亲很高兴,常拿起电话说个没完。没过多久,父亲又一如既往地写信给儿子,可是儿子开始用敷衍的信搪塞父亲。
有一年,儿子回家了,他远远地看到父亲正在阳光下看报纸,儿子喊道:“爸,我回来了!”可是父亲却一动不动,好像没有觉察儿子的到来。母亲对儿子说:“你爸老了,去年耳朵突然聋了,这也是他一直写信给你的原因。他在电话里听不见你的声音,心里急呀!”
刹那间,儿子说不出话来,他久久地看着阳光下的父亲,眼眶微湿。
有一种爱,它是无言的、深邃的、伟大的、纯洁而不可回报的,它就是宽广无边的父爱。
第49个、爱到无力
母亲踅进厨房有好大一会了。
我们兄妹几个坐在屋前晒太阳,等着开午饭,一边悠闲地说着话。这是每年的惯例。春节期间,兄妹几个约好了日子,从各自的小家出发,回到母亲身边来拜年。母亲总是高兴地给我们忙这忙那。这个喜欢吃蔬菜,那个喜欢吃鱼,这个爱吃糯米糕,那个好辣,母亲都记着。 端上来的菜,投了人人的喜好。临了,母亲还给离家最远的我,备上好多好吃的带上。这个袋子里装青菜菠菜,那个袋子里装年糕肉丸子。姐姐戏称我每次回家,都是鬼子进村,大扫荡了。的确有点儿像,母亲恨不得把她自己,也塞到袋子里,让我带回城,好事无巨细地把我照顾好。
这次回家,母亲也是高兴的,围在我们身边转半天,看着这个笑,看着那个笑。我们的孩子,一齐叫她外婆,她不知怎么应答才好。摸摸这个的手,抚抚那个的脸。这是多么灿烂热闹的场景啊,它把一切的困厄苦痛,全都掩藏得不见影踪。母亲的笑,便一直挂在脸上,像窗 花贴在窗上。母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要到地里挑青菜了。却因找一把小锹,屋里屋外乱转了一通,最后在窗台边找到它。姐姐说,妈老了。
妈真的老了吗?我们顺着姐姐的目光,一齐看过去。母亲在阳光下发愣,母亲说,我要做什么的?哦,挑青菜呢,母亲自言自语。背影看起来,真小啊,小得像一枚皱褶的核桃。
厨房里,动静不像往年大,有些静悄悄。母亲在切芋头,切几刀,停一下,仿佛被什么绊住了思绪。她抬头愣愣看着一处,复又低头切起来。我跳进厨房要帮忙,母亲慌了,拦住,连连说,快出去,别弄脏你的衣裳。我看看身上,银色外套,银色毛领子,的确是不禁脏的。
我继续坐到屋前晒太阳。阳光无限好,仿佛还是昔日的模样,温暖,无忧。却又不同了,因为我们都不是昔日的那一个了,一些现实无法回避:祖父卧床不起已好些时日,大小便失禁,床前照料之人,只有母亲。大冬天里,母亲双手浸在冰冷的河水里,给祖父洗弄脏的被褥 。姐姐的孩子,好好的突然患了眼疾,视力急剧下降,去医院检查,竟是严重的青光眼。母亲愁得夜不成眠,逢人便问,孩子没了眼睛咋办呢?都快问成祥林嫂了。弟弟婚姻破裂,一个人形只影单地晃来晃去,母亲当着人面落泪不止,她不知道拿她这个儿子怎么办。母亲自己,也是多病多难的,贫血,多眩晕。手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疼痛,指头已伸不直了。家里家外,却少不了她那双手的操劳。
我再进厨房,钟已敲过十二点了。太阳当头照,我的孩子嚷饿,我去看饭熟了没。母亲竟还在切芋头,旁边的篮子里,晾着洗好的青菜。锅灶却是冷的。母亲昔日的利落,已消失殆尽。看到我,她恍然惊醒过来,异常歉意地说,乖乖,饿了吧?饭就快好了。这一说,差点儿 把我的泪说出来。我说,妈,还是我来吧。我麻利地清洗锅盆,炒菜烧汤煮饭,母亲在一边看着,没再阻拦。
回城的时候,我第一次没大包小包地往回带东西,连一片菜叶子也没带。母亲内疚得无以复加,她的脸,贴着我的车窗,反反复复地说,乖乖,让你空着手啊,让你空着手啊。我背过脸去,我说,妈,城里什么都有的。我怕我的泪,会抑制不住掉下来。以前我总以为,青山 青,绿水长,我的母亲,永远是母亲,永远有着饱满的爱,供我们吮吸。而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母亲犹如一棵老了的树,在不知不觉中,它掉叶了,它光秃秃了,连轻如羽毛的阳光,它也扛不住了。
我的母亲,终于爱到无力。
第50个、妈妈,别难过
杂货铺就要关门下班了,阿尔弗雷多·希金斯穿上外套正准备回家,刚出门就撞上了老板卡尔先生。他上下打量了阿尔弗雷多几眼,说:“等等,阿尔弗雷多,就一会儿。”他说得那么小声,反倒让阿尔弗雷多不知所措。
“怎么了,卡尔先生?”
“我想你最好还是把兜里的东西留下再走。”卡尔先生说。
“什么……什么东西?我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
“一个粉盒、一支口红,还有至少两支牙膏。阿尔弗雷多,别装了。”
“我真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阿尔弗雷多回答道,“您要不就是说我疯了吧……”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卡尔先生还是用冷峻的目光盯着他。阿尔弗雷多完全乱了阵脚,他不敢正视老板。又过了一会儿,他把手伸进口袋交出了东西。
“小偷,嗯?阿尔弗雷多。”卡尔先生说话了,“好吧,小伙子,现在告诉我,你干这种勾当有多久了?”
“头一回,卡尔先生,我发誓以前从没从店里拿过任何东西。”
卡尔先生没等他说完,就打断说:“还想撒谎,嗯?不错,我看上去是那么傻,不是吗?我警告你!你这么干已经很久了。”卡尔先生脸上的笑容古怪极了。“我不喜欢叫警察,”他说,“不过我想打电话给令尊大人,我要把他的宝贝儿子送进监狱。”
“我爸爸不在家。他是印刷工,晚上上班。”
“那么谁在家?”卡尔先生问。
“我妈妈,她在家。”
卡尔先生已经走到电话跟前。他通知她赶快到杂货铺来。
阿尔弗雷多想象着妈妈呆会儿迫不急待地闯进门来,怒气冲冲,眼里噙着泪花,他想上前解释,可她一把推开了他。噢,那太难堪了!尽管如此,阿尔弗雷多还是盼着妈妈快来,好在卡尔先生叫警察之前把他接回去。
屋里两个人相觑无语。终于,有人敲门了,卡尔先生开了门。
“我是希金斯太太,阿尔弗雷多的母亲。”希金斯太太大方地做着自我介绍,笑容可掬地和卡尔先生握手。
卡尔先生因这个妇人的表现怔住了,他没想到她会那样从容不迫,落落大方。
“阿尔弗雷多遇到麻烦了,是吗?”她问。
“是的,太太。您儿子从我店里偷东西,不过都是些牙膏、口红之类的小玩艺儿。”
“是这样吗,阿尔弗雷多?”她看着儿子,话音里带着伤感。
“是的,妈妈。”
“你干嘛要干这种事?”她继续问。
“我需要钱,妈妈。”
“钱?你要钱有什么用?跟坏孩子学坏吗?”
希金斯太太转过身来,在卡尔先生肩上轻轻拍了拍,就像她非常理解他那样,然后说:“要是您愿意听我一句话的话……”她语气坚定,但突然又停住了,她把头转到了一边,好像不该再往下说了。“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卡尔先生?”希金斯太太说着又转过身来,依然笑容可掬地望着他。
“我?我本想叫警察,那才是我该做的。”
“叫警察?”她反问道。
“是这样的,希金斯太太。”卡尔先生说。
“我本来无权决定这件事,不过我总觉得对于一个男孩来说,有时候给他点忠告比惩罚更有必要。”
阿尔弗雷多觉得,今晚妈妈好像完全是个陌生人。你瞧,她笑得那么自然,和蔼可亲。
“我不知道您是否介意让我把阿尔弗雷多带回去。”她补充道,“他看上去个头儿倒不小,可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有头脑的没几个。”卡尔先生原以为希金斯太太会被吓得六神无主,一边流着泪,一边为她儿子求情,但事实太出乎意料了。她的沉着反倒使他自己感到很内疚。过了片刻,他摇了摇头,心里暗暗佩服这个女人。
“当然可以,”他说,“我不想太不近情理。现在我告诉您我的决定:告诉您儿子别再上这儿来了,至于今晚的事嘛……就让它过去吧。您看这样行吗,希金斯太太?非常遗憾我们只能以这种方式见面,请相信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阿尔弗雷多好。”
希金斯母子俩走了。希金斯太太迈着大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两人都默默无话。过了一会儿,阿尔弗雷多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感谢上苍,结果是这样!”
“再也不会有了,你已经叫我受够了。求你安静一会儿,别说话。”
到家了。希金斯太太脱了外套,看也不看儿子一眼。
“你不是好孩子,阿尔弗雷多,上苍饶恕你吧!闯祸,闯祸,除了闯祸你还会什么?没完没了!还傻愣着干什么?睡去吧。今晚的事别告诉你爸爸。”说完她进了厨房。
阿尔弗雷多躺在床上,难以入睡。
“妈妈太伟大了!”他自言自语道,他觉得应该立即去对她说她有多么了不起。
他起身进了厨房,看见妈妈在喝茶,但那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她坐在那儿失魂落魄,一张脸像被吓掉了魂一样难看,根本不是杂货铺里那个沉着冷静的妈妈。她颤抖地端起茶杯,茶溅到了桌上;嘴唇紧张地抿着。妈妈一下子老了许多。
阿尔弗雷多一声不吭地站着。他突然想哭。从那双颤巍巍的手上,那一条条刻在她脸上的皱纹里,他仿佛看到了妈妈内心所有的痛苦。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长大了。
第51个、破了更温暖
去年冬天,我们这个南方小城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寒冷。我的服装店进了一批羽绒服,生意不错。
这天上午来了一对母女。两个人的穿着虽然干净整洁,但很廉价。进店后,女儿先看款式,母亲先看价格。母亲被衣服标签上的数字吓了一跳,连声说太贵。女儿压低声音,附在母亲耳边说:“妈,试试吧,反正试又不要钱。”
可能不忍拂女儿的心意,母亲一边诚惶诚恐地试穿,一边说着款式太时尚、颜色太鲜艳等等。她在试穿一件墨绿色羽绒服时,眼神中有着明显的喜欢。做女儿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轻描淡写地说:“不好就算了,我们走吧。”
望着她们的背影,我摇了摇头。
晚上6时,我正要关店门,一个人匆匆进来了,是那个女儿。她看着我,指着那件墨绿色羽绒服说:“我要了。”
我暗自好笑,看来,她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等她付过款,我找出包装袋准备装衣服,她突然说了声“等等”,低下头,在手袋里翻找着什么。最后她找出来一把小剪刀,瞅了好半天,小心地在羽绒服的腋下剪开一道指甲盖大小的口儿。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接听:“嗯,妈妈,我正准备打电话给您呢。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下班后我陪同事逛街,在另一家店里发现了您上午试过的那种墨绿色羽绒服。100元不到……当然是真的,这衣服腋下破了一点点,商家只好降价处理……嗯,破的地方很小,也不打眼,您补上两针保证谁也看不出来。是呀,我买了,是呀,运气可真好……”
我的眼睛突然有些模糊了……
第52个、深爱无痕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深秋,满眼都是飘零的落叶,我的心也如季节一样渐渐凉了。
当我把苦恋了三年的阳正式推到我父亲面前时,母亲对于眼前这个出身农村的苦孩子没有半点好感。那时的阳又黑又瘦且极不擅言辞,母亲冷冷的,只有一句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那段日子我在母亲的泪水和唾沫里漂浮。阳很固执不肯退半步,常常在星期天坐上一小时的车赶来,在母亲白眼的探照之下看看我就走。
我心中很苦,一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一边是疼我爱我的恋人,都无法割舍,常令我心烦意躁。而阳居然求我一定去趟他家,他说就做好朋友吧,他母亲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没见过城里的闺女,我就算了却她的一段心愿吧。
我知道阳很心疼他母亲,他母亲很苦,没念过书,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3岁死了娘,13岁死了爹,没有依靠,孤苦伶仃,靠自己的刚毅撑到19岁,招了个老实的穷后生上门做女婿,成了家,仍受村里人欺负,有一次为争水,被村支书的儿子打破了脑壳,血流了一地,没有谁出面讲个公道……
看阳讲得动情,我心里也难受,去就去吧,算是去看看他那苦命的母亲。
阳的家里很穷,但我没想到会穷得如此彻底:几间土砖屋空荡荡的,只有两张床,一张方桌,四条长凳,两个斑驳得如同出土文物似的屉柜。
阳的母亲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瘦弱:黑黑红红的脸,矮矮壮壮的身体,粗粗大大的手脚,浑身散发着阳光和土壤的气息,惟有从她已斑白的头发中能寻找到几缕辛酸与艰难。她的嗓门又高又亮,隔了几间屋子都能听到她与阳说的“悄悄话”:“这妹子生得好,水葱似的招人疼。”
晚餐很丰盛,鸡肉、鳝鱼、豆腐摆了一桌子。我最喜欢吃那碗用茶油煎得又香又焦的大鳝鱼,可我不太会吃,桌上的骨头依然是一条鳝鱼模样。阳笑我不会吃,把又香又酥的骨头扔了,倒是她护着我:“骨头刺口,她又没吃惯。”阳便撕了鱼肉夹给我,自己嚼骨头。
农村的夜晚很静,能听得见树叶落地扑扑的声音,山里冷得早,秋虫早已噤声。我的身体一直较虚弱,一年四季手脚冰凉。我悄悄上床,惟恐把早睡的她吵醒了。被子里暖烘烘的,我没想到,她竟然摸索着抱住了我的脚,用她那粗硬而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我:“哎呀,这么凉。”我能感到她手掌上一条条凸起的纹路,似老松树的皮,“我的手割人吧?”也许是我羞涩的缩脚让她误会了,她一把把我冰冷的脚紧紧地搂在了她柔软的肋下……
那个夜晚我睡得很沉,梦里尽是五彩缤纷的落叶如蝶一般憩在我的身上、脚下,温暖而清香。
后来,我找了一个适当的机会,把暖脚的故事讲给母亲听,母亲听了半晌无言,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她对阳白眼相加了。
也许母亲更理解母亲吧,也许母亲也有了一份感动吧,叶落虽有声,深爱却无痕啊。总之,一年以后,那个秋夜替我暖脚的粗朴的农妇真的成了我的婆婆。
第53个、那个拥抱温暖了整个冬天
林楠生命中最寒冷的冬天是从接到父亲打来的那个电话开始的。电话里,父亲用几乎崩溃的声音告诉他,妹妹找到了……林楠好久都没有说话,突然就蹲下去哭了。
林楠从宿舍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刚入冬没有下雪,但西安的夜仍然冷到让人心颤,风里还夹着黄沙,扑打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疼。林楠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短信:“你快来啊,我已经到了。”陌生的号码,林楠没有心情理会它。转过一条长长的小路,快要到操场时,手机又响了:“我到你们学校门口了,你什么时候到?”林楠只好回了条短信:“你是谁?”紧接着手机响起,对方打了电话过来,林楠按下接听键后,一个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传了过来:“我是叶子啊,你快来!我手机要没电了……”电话断了,林楠犹豫,最后还是转身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天气太冷,学校大门口冷冷清清,只站着一个穿绿白相间的秋季裙的女孩,背着一个兔子形状的包。林楠看着她问:“你是叶子?”女孩“哇”的一声扑了过来,伏在林楠的胸口大喊:“我终于见到你了啊!”俩人在校园旁边的咖啡厅坐下的时候,林楠才问:“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穿裙子?”女孩喝了一大口热咖啡,身子才不哆嗦了,埋怨着说:“我怎么知道你们西安这么冷啊,广州那边现在还很热呢,睡觉都不用盖被子。”“哦。”林楠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大概二十一二岁,比自己小一点儿,大眼睛,鼻子小巧,说话时会露出可爱的小酒窝。“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林楠认真地说,“我不认识你。”女孩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花无缺,你胡说什么啊!”“我真的不认识你。”林楠再次强调。女孩这才发觉他不是开玩笑,她紧咬着嘴唇,努力压抑着眼中的泪水,“那你能帮我找到他吗?”原来女孩是来见网友的。她在广州大学读大三,与一个叫花无缺的人在网上“热恋”了半年多,最后她提出见面,千里迢迢赶来了西安。“你在西安没有其他朋友吗?”林楠问。叶子摇摇头,林楠看了看窗外,已经漆黑一片,细细的雨丝在路灯的光影里飘摇。“你怎么就那么冲动,一个人跑来了西安呢,要是遇见坏人怎么办?”林楠的语气里带着责备,叶子垂下头,没有说话。林楠的眼中却泛起了泪花。
林楠带叶子去女生宿舍借宿。路上,叶子不停地念叨:“花无缺怎么是这样的人呢,我好不容易赶来见他,他居然留了一个假号码给我。我一定得找到他!”叶子倔强地说。第二天一大早,叶子在林楠的陪同下吃完早餐,就央求林楠带她去找花无缺。“他的真名叫什么?”林楠问,叶子摇头。林楠又问:“他在什么系你总知道吧。”“机电系,大四。”叶子说。林楠摇摇头:“机电系有一千多学生,如何找?”林楠说:“你见过他的真面貌没有?”叶子又摇了摇头,林楠面露难色。但叶子说:“如果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出他!”这个女孩怎么就这么任性呢?真像极了妹妹,林楠在心里想,然后带着她走了一家又一家的网吧,最后一无所获。
大概快要下雪了,天空灰蒙蒙的,呼啸的北风刮得路旁的树枝呜呜地响。火车站广场上,人来人往。从西伯利亚汹涌而来的寒流,侵袭着这座古老的城市。终于下雪了,雪花一片一片,覆盖了广场上青色的石块地板。林楠和叶子在广场中央站定,林楠说:“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原来雪花真的好美。”从小在广州长大的叶子惊叹道,她的鼻子和耳朵都冻得红彤彤的。林楠脱下外套,披在叶子身上,说:“以后别犯傻了,一个女孩子孤身到陌生的地方,很危险。”叶子点点头。林楠看着叶子的眼睛,轻轻问:“我可以抱抱你吗?”雪花小精灵一般,自空中飘下,飞舞着包围了他们。他们拥抱在一起,身边不断有人流闪过,但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叶子在他的拥抱里,忘掉了失恋的委屈,林楠在她的拥抱里,得到了这个寒冷冬天里最温暖的安慰。只是这个拥抱太过短暂,广场中央的时钟咚咚地响了,敲了十二下,他们慢慢分开,林楠说:“我们走吧,别误了火车。”在候车室,叶子把林楠的外套脱下来。林楠说:“你穿着吧,回去后要好好学习,别像个不懂事的丫头谈什么网恋了。”叶子点点头。
林楠看了看表,火车就快进站了。候车厅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队伍往前移动,叶子眨了眨眼睛,努力让泪水没有流下来,回头只朝林楠说了三个字:“我走了。”林楠朝她挥手,微笑。叶子是在火车开动后,才发现身上穿着的外套口袋里,有一封林楠早就写好了的信:“叶子,你知道吗?我的妹妹也如同你一般,去年跑到北京见一个网上的男友,结果一去不返,再也没有消息。家人和我这一年来,都在四处打探妹妹的下落,父亲还特意去了北京好几次,都一无所获。就在我接到你电话的那天早上,父亲打电话来告诉我,警察找到妹妹了,但找到的,是死去的妹妹……我本想第二天就赶往北京,结果却遇见了你。你说话的语气,还有倔强的脾气,都和我妹妹像极了。我惊讶于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最后一次体会与妹妹相处的美好时光……”
叶子看到这时,已经泪流满面。她这才知道,林楠把她揽入怀时,为什么手一直在颤抖,抱得那么紧,那么舍不得,就像一场生死离别。窗外的雪花像花絮一样飞扬着,叶子旁边的车窗关不严,寒风刀子一样挤进来,叶子却感觉不到冷。而林楠,此时已上了一辆去北京的火车。
他和她,一路向南,一路向北。人海茫茫,或许她能遇见他,或许永远不会,不过,没有关系,那个拥抱,已足够温暖整个冬天。
第54个、一件连衣裙
“您喜欢我的连衣裙吗?”她问一位正走过她身边的陌生人。“我妈妈专给我做的。”她说道,眼里冒出了泪珠。
“嗯,我认为你的裙子真漂亮。告诉我,小姑娘,你为什么哭呢?”
小姑娘声音有些颤抖,回答道:“我妈妈给我做完这条裙子后就不得不离开了。”
“噢,是这样,”陌生的女士说。“有你这样一个小姑娘等着她,我敢肯定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女士,您不明白,”女孩透过泪水说,“我爸说她现在和我爷爷在天堂里。”
女士终于明白孩子的意思了,也明白了她为什么哭泣。她蹲下,温柔地把女孩搂在怀里,她们一起为离去的妈妈哭泣。
忽然小姑娘又做了件让女士感到有点奇怪的事。她停住了哭泣,从女士怀抱中抽出身,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开始唱歌。她唱得如此轻柔,几乎像是在低语。这是女士听过的最甜美的声音,简直就像一只非常小的小鸟在吟唱。
小女孩唱完后解释说:“妈妈离去前经常给我唱这支歌。她让我答应她我一哭就唱这支歌,这样我就不哭了。”
“您瞧,”她惊叫道,“真管用,现在我的眼睛里没有眼泪了!”
女士转身要走时,小女孩抓住她的衣袖:“女士,您能再停留一小会儿吗?我想给您看点东西。”
“当然可以。”她回答,“您想要让我看什么呢?”
小女孩指着裙子上的一处,说:“就在这里,我妈妈亲了我的裙子,还有这里,”她指着另外一处,“这里有另外一个吻,还有这里,这里。妈妈说她把所有这些吻都留在我的连衣裙上,这样我遇到什么事哭了,就会有她的亲吻。”
这时,女士意识到在她眼前的不是一件连衣裙。不是的,她在凝视一位母亲……这位母亲知道自己将离去,无法随时守候在女儿身边,吻去她知道女儿必然会遇到的种种伤心事。
所以她将所有对她美丽女儿的爱倾注在这件连衣裙上,现在,女儿如此骄傲地穿在身上。
她看到的不再是身穿一体简单的连衣裙的小女孩,她看到的是一个被妈妈的爱裹着的孩子。
第55个、你有没有注意过你的父母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妈妈的厨房不再像以前那么干净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家中的碗筷好像没洗干净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母亲的锅子不再雪亮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父亲的花草树木已渐荒废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家中的地板衣柜经常沾满灰尘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母亲煮的菜太咸太难吃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父母经常忘记关瓦斯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老父老母的一些习惯不再是习惯时, 就像他们不再想要天天洗澡时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父母不再爱吃青脆的蔬果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父母爱吃煮得烂烂的菜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父母喜欢吃稀饭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们过马路行动反应都慢了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在吃饭时间他们老是咳个不停 千万别误以为他们感冒或着凉,(那是吞咽神经老化的现象)
如果有一天,你发觉他们不再爱出门…
如果有这么一天
我要告诉你,你要警觉父母真的已经老了
器官已经退化到需要别人照料了
如果你不能照料,请你替他们找人照料
并请你请你千万千万要常常探望
不要让他们觉得被遗弃了
每个人都会老
父母比我们先老
我们要用角色互换的心情去照料他
才会有耐心、才不会有怨言
当父母不能料理自己的时候,为人子女要警觉,
他们可能会大小便失禁、可能会很多事都做不好,
如果房间有异味,可能他们自己也闻不到,
请不要嫌他脏或嫌他臭,为人子女的只能帮他清理,
并请维持他们的‘自尊心’。
当他们不再爱洗澡时,
请抽空定期帮他们洗身体,
因为纵使他们自己洗也可能洗不干净。
当我们在享受食物的时候,
请替他们准备一份大小适当、容易咀嚼的一小碗,
因为他们不爱吃可能是牙齿咬不动了。
从我们出生开始,
喂奶换尿布、生病的不眠不休照料、
教我们生活基本能力、供给读书、吃喝玩乐和补习,
关心和行动永远都不停歇。
如果有一天,
他们真的动不了了,
角色互换不也是应该的吗?
为人子女者要切记,
看父母就是看自己的未来,
孝顺要及时。
如果有一天,
你像他们一样老时,你希望怎么过?
现在的你,
是在当单身寄生虫、还是已婚双料或多料寄生虫?
你留意过自己的父母吗?
第56个、把最危险的留给自己,把最安全的交给孩子
把最危险的留给自己,把最安全的交给孩子,这就是天底下的母亲时刻在做或者准备做的选择。
第57个、“难咽”的手擀面
女友去年到上海工作了。前几天公司放大假,女友说人在他乡,最想吃的是母亲做的手擀面。
那天我去火车站接回女友,她见到我,说回家真好,又可以吃到母亲亲手做的手擀面了。回到家她一进门就吵着要吃手擀面。伯母笑着说:“好!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做!”说着就进了厨房。我们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聊着聊着,女友说:“我去看看我妈做得怎么样了。”说着就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她又默默地回来了。半个小时后,伯母就端着两碗面过来了,我接过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味道真的不错!女友吃了一口,却放下了筷子,说:“妈,我不想吃这面了!”伯母惊讶地望着她说:“你最喜欢吃妈做的手擀面,今天怎么不吃了?”女友说:“还是老味道,不好吃!难以下咽。”女友母亲非常失望,摇摇头,嘴里喃喃地说:“女儿长大了!女儿长大了!”
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我问她:“小蕾,你在回来之前,就说想吃***做的手擀面,怎么又不吃了?”女友的眼睛湿润了,动情地说:“我刚才到厨房偷偷看了一眼我妈做手擀面。她站在案板前每往后拉一次擀面杖,都要直起身子,腾出一只手捶捶后腰。母亲年纪大了,为了做手擀面,付出太多的力气。我如果今天吃了手擀面,这一星期的大假,她就会天天为我做手擀面,我不忍心再看到她吃力擀面的样子。”
第58个、爱的表达
父母对孩子爱的表达有很多种不同的方式。富人有富人的表达方式,穷人有穷人的表达方式,但不管是哪一种方式,都代表了父母亲对孩子那份无私厚重深沉的爱。
一、
“敏儿,快!你父亲来了,在宿舍外面等着呢?”死党莹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跟我说。
“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不用么?真是的。”我拿起一本书啪的一下歪倒在床上,就不动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呀?这么热的天,家里人大老远地跑过来看你,你竟然… …哼!快起来!”莹子一边说着一边把我从床上往下拽。
“得,得,你甭拉了,我自己会起来。”我砰的一下跳起来,然后满心不高兴地下去了。
大老远就看见父亲在宿舍门口一只手拿着草帽拼命的扇风一只手胡乱地抹汗,还伸长脖子往里瞧,时值正午,阳光正烈,看着父亲这副模样,我的心动了一下,一股热流直往上冲。
“爸… …”我叫道。父亲一看见我就笑眯眯的迎过来了。
“那个… …”
“爸… …”还没等父亲说完,我就打断了他的话,刚刚涌起的感动旋即变成了不耐烦,“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需要,我要靠我自己的实力考大学,不想让任何人帮忙,你知道吗?再说,我是一个无神论者,压根就不相信那一套。如果它真的那么管用的话,那我们学生就都不用那么卖命学习了。你不要听别人那么说你就相信了。爸,不是我说你,怎么着你也是高中毕业生,哪能相信这个呢?”
父亲惊异地看着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打住了,刚才满腔的热情被我的这么一盆冷水一浇,都冻结了。
看着父亲神色黯然的样子,我知道我刚才所说的话有点重了,同时又触碰到了父亲的伤处,心里面有点后悔刚才的鲁莽,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就没有办法收回了。场面一时很尴尬。
一阵沉默后,我说:“爸,这天也挺热的,您就先回去吧!考试的事情我会尽力而为,这一年来我是怎么学习的,大家伙儿都在看着的,相信付出总会有回报的吧!您和妈就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待着吧,别再跑来跑去了。”
父亲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着。我在一旁跟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这样默默地走了一小段之后,父亲说:“回去吧!别送了,外面热,别晒着了,影响考试。我回去了。”
看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身影,我一阵心酸。
二、
今年,在经历了一次高考失利后我又要走进考场了,对于这次的考试,全家人都很紧张。父亲和母亲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看着我卖命学习的样子,很是心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帮我,就只好一再嘱咐我在学校里一定要吃好,别舍不得,睡好,别累坏了身子。
前几天,不知道父亲听谁说的,有一个“半仙”能通过法力给考生帮功,助一臂之力。还说有好多人都已经去过了,真的很有效果。反正是越传越邪乎,而父亲也就真个儿相信了,还亲自大老远地跑过去问了问,那人不知道怎么跟父亲说的,把父亲说得是越发动心。于是,这几天父亲就连着跑到学校一再要我的考场号和座位号,说是给我帮帮功。而我呢,本身就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不想让任何人帮助,只想靠自己的实力来实现梦想。还有就是,我根本不相信那一套歪理邪说,什么神啦鬼啦,我坚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原则,所以,我对父亲的做法坚决反对,坚持不跟他说考场号和座位号。而父亲好像是铁了心似的,一次又一次地跑过来问我,次数多了,我也就不耐烦了。
三、
“啊!妈,你怎么又来啦?”我惊讶地张大嘴巴,放下了手中的饭盒。
“敏儿呀,你咋就不肯把你的号儿跟你爸说说哩!你爸今儿中午回去后就躺床上了,唉声叹气地,也不吃饭。”妈一见到我就开始唠叨。
“… …”我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是一个个性强的孩子,不想靠别人。去年要不是生病,咱已经上了大学了,你爸当年也是因为带病考试,考场晕倒,咳!都是命哪!看你学习那么用功,我和你爸看着心里高兴,也心疼,想帮帮你,可咱家就那样儿,不认识什么人,没能力呀!眼下,不管你信不信那个事儿,你就把号儿给我们吧!也让我们二老表表心意尽点儿力!好不?”
是呀?我一直想到的都是我自己,从没有为父母考虑过。他们想帮我却没有能力,不象有钱有势的人那样可以拿着钞票托朋友拉关系,而只好借助于这种‘他们的方式’来表达爱,我怎么就不理解父母的苦心呢?咳!想着父亲为了我,冒着炎炎烈日东奔西跑,挥汗如雨,我还一次一次那么的回应他,心里面真的是羞愧万分。
“妈 ,我… …我上去给您拿我的号儿… …”一时情难自抑,我竟然哽咽了。
四、
高考过去了,我感觉良好。
成绩出来时和我估得差不多,全家人都很高兴。我还故意对父亲说,考试时有一道题我本来是不会的,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灵光一闪,就想起来了,莫不是真的有“神仙”帮忙?父亲大喜,对那个“有大法力的神仙”千恩万谢。等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又美美的请“大仙”吃了一顿。看到这些我什么都不再说了,因为我体会到了父母的苦心和对我沉沉地爱。
第59个、母爱的深度
我们守在她的床前久久不愿起身,似乎只要母亲还在面前,我们就是被母爱笼罩的孩子,就永远心有所依。
大哥突然脑溢血去世,我和大嫂、姐姐料理完后事,一直不知该如何跟68岁的母亲说这件事。中年丧夫的母亲,还承受得起老年丧子之痛吗?
最后,我们一致决定向她隐瞒实情。
那晚,大嫂找上门来,向母亲哭诉:“袁林(大哥的名字)背着我办了出国手续,一声不响就走了。等我知道时,人家已经到了日本。”不等母亲反应过来,姐姐已开始“质问”大嫂:“你怎么好意思来跟妈告状?如果不是你一天到晚在我哥面前哭穷,他能背井离乡、都快50岁了还出国当劳工吗?”
姐姐和大嫂的心都是疼的,所以她们的眼泪都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因此,戏也就演得逼真。
母亲呵斥了姐姐,转头对大嫂说:“梅,别哭了。这男人在外啊,最怕女人在家哭天抹泪的。别听你小姑子胡说八道,她嘴上向来没有把门儿的,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说完,母亲对大嫂和姐姐说:“袁林早晚会回来的,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才出去吃苦的。以后咱在家都打起精神头儿好好过,别让他走那么远,心里还挂念着。”
姐姐和大嫂走了之后,母亲把自己关在屋里,晚上我叫她吃饭时,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那天晚上,她吃得很少,话也很少。
星期天,大嫂带着侄儿小淘来家 看望母亲。母亲对侄儿说:“小淘,能不能带奶奶去吃肯德基?”侄儿当然欢天喜地地领着母亲去了。我们要跟着,母亲坚决不许。她说:“去那么多人,得多少钱!今天我就请小淘一人。”
此后每个周末,母亲都会带小淘出去。一天,小淘回来时一身泥土,脸上写满了得意,但祖孙俩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守口如瓶。
晚上,大嫂给我打来电话,紧张地说:“咱妈是不是已经知道袁林的事情了?”我忙问:“小淘跟她说什么了吗?”大嫂说:“没有,小淘什么也没跟咱妈说。可是,老太太今天带着小淘打架去了。一个大孩子总在放学时拦着小淘要钱。咱妈今天躲在一边,让小淘打那孩子,还对小淘说,如果打不过,就别回来见奶奶。”我说:“那没事。我们小的时候,有大孩子欺负我们,咱妈也是用这种方式教我们反抗的。”
放下电话,我去了母亲的房间,发现多年不拿针线的母亲又重拾旧手艺,正在做鞋垫。她对我说:“冬天快来了,妈做点儿棉鞋垫,给你大哥寄去。”
“妈,寄到日本的话光邮费就够买好几十双鞋垫了。”“那也得寄,看到这些鞋垫,你大哥能早点儿回来。妈想你大哥呀,这样一边做活儿一边跟他说说话,妈心里能好受些。”
一个月的时间,母亲做了15双鞋垫,把它们交给我,说:“不管多少钱,都给你大哥寄去。自打他去了那儿,妈就没梦见过他。估计,等鞋垫收着了,他也能想起自己还是有妈的人。”
我拿着那些鞋垫去了大哥的墓地,在大哥坟前替母亲倾诉着对他的思念。我说:“哥,你若在天有灵,就托个梦给咱妈,她想你。”最后,我把那些满载着母爱的鞋垫烧给了大哥,忍不住失声痛哭,为早逝的大哥,也为至今还不知道已经与儿子阴阳两隔的母亲……
给大哥的鞋垫“寄”走后,我猛然意识到,大哥去了日本这么久,无论如何都该给母亲来封信或打个电话了。于是,几天后,我兴高采烈地拿回一封信:“妈,大哥来信了。”
听我读着大哥的来信,母亲平静得像睡着了一样。读完后,她从我手里拿过那封信,呆呆地看着,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心中惴惴不安,努力回忆信中所言是否有可疑之处。最后,母亲说了一句话:“还是写信好,写信时,你哥比平时跟妈说的话要多。”
此后,我隔三差五都会替大哥写 信给母亲。每一次,母亲的表情都是那样平静,听我读完后,小心地把信收在一个月饼盒里。我曾好几次见她在夜里摆弄那些信——她抚摸那些信时的样子令人心碎。
我跟姐姐和嫂子说,要不就告诉母亲真相吧,不知道儿子生死的母亲太可怜了。但姐姐和嫂子坚决反对,她们觉得只要母亲认为大哥还在,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眼前,心里至少还有个盼望。
母亲开始整天做鞋垫,这次不是给远方的大哥,而是给我们。单的、棉的,小山一般。
就这样过了两年,一天,大嫂来找我,嗫嚅着对我说:“我……可能要结婚了……”我心里一颤,但还是说:“应该的,大嫂,你一个人带着小淘生活太不容易了。毕竟,大哥已经走了两年了。”“可是,该怎么跟妈说?”大嫂的话令我心酸,是啊,我们该怎样面对母亲呢?
我和大嫂、姐姐商量的结果是,将这件事继续瞒下去。
大嫂带着小淘出嫁那天,我和姐姐拿出了10万元钱。尽管数目不大,但已经尽了全力。大嫂不肯收这些钱,我说:“这是妈的心意,也是我们替大哥给小淘的。”
大嫂改嫁后不久,一天,母亲将一张存折交到我手上,那上面有8万元钱,是她一生的积蓄。她说:“给你大嫂送去吧,她一个人养家不容易。”我惊呆了,母亲接着说:“你哥一定是赚不到钱,不然早就回来了。再说,一个男人,就算赚了钱,在那边起了别的心思也说不准。所以,这钱还是给你大嫂吧,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小淘……”
握着我送来的存折,大嫂哭得泪人一般,说什么也不肯收。当天,大嫂来看望母亲,把存折送了回来,她说,这些年我和姐姐一直帮衬她,这钱,母亲一定要给儿女的话,也应该是三家平分。
那天母亲做了很多好吃的,把姐姐也叫了回来,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饭后,母亲说:“那咱就把这钱分了吧。”结果没人肯要。最后,母亲含着眼泪说:“人家都为钱打破脑袋,咱家却为这点儿钱推来让去。你们都是妈的好孩子啊,妈这辈子知足了……”
母亲是在一个星期后突然病倒 的,各种检查结果出来后,消息一个比一个坏——心衰、肾衰、呼吸衰竭,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签到最后,手和心都是抖的。那个还会纳鞋垫、还能偶尔下厨房的母亲怎么可能一下子病危呢?
医生让我们见母亲最后一面时,她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一个病人。母亲说:“今天谁也不许哭,听妈把话说完。”
我们听着,心揪在一起。
“你大哥走了,妈知道。这样的事情瞒得住别人,瞒不住当妈的人。妈知道你们的良苦用心,更在这近3年的时间里,体会到了你们的孝心,最让妈觉得骄傲的是你们对大嫂的情义。梅啊,妈把弟弟、妹妹交给你了,逢年过节,一定要一起聚聚,不管谁家有事,其他人都得随叫随到……”
那天,母亲用尽所有力气,对我们每个人叮嘱了又叮嘱。只顾哭泣的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母亲说完这些话后,就停止了呼吸。我们守在她的床前久久不愿起身,似乎只要母亲还在面前,我们就是被母爱笼罩的孩子,就永远心有所依。
后来,每次家庭聚会,我们都会努力回忆当初大家的话哪里出了漏洞,答案始终无从揭晓,没人知道母亲是怎样看透真相的。只是,我们越来越坚信,这也许就是母爱的深不可测,为了让我们安心,再沉重的悲伤她都能装进心里,并且,了无痕迹。
第60个、难以下咽的手擀面
女友去年到上海工作了。前几天公司放大假,女友说人在他乡,最想吃的是母亲做的手擀面。
那天我去火车站接回女友,她见到我,说回家真好,又可以吃到母亲亲手做的手擀面了。回到家她一进门就吵着要吃手擀面。伯母笑着说:“好!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做!”说着就进了厨房。我们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聊着聊着,女友说:“我去看看我妈做得怎么样了。”说着就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她又默默地回来了。半个小时后,伯母就端着两碗面过来了,我接过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味道真的不错!女友吃了一口,却放下了筷子,说:“妈,我不想吃这面了!”伯母惊讶地望着她说:“你最喜欢吃妈做的手擀面,今天怎么不吃了?”女友说:“还是老味道,不好吃!难以下咽。”女友母亲非常失望,摇摇头,嘴里喃喃地说:“女儿长大了!女儿长大了!”
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我问她:“小蕾,你在回来之前,就说想吃***做的手擀面,怎么又不吃了?”女友的眼睛湿润了,动情地说:“我刚才到厨房偷偷看了一眼我妈做手擀面。她站在案板前每往后拉一次擀面杖,都要直起身子,腾出一只手捶捶后腰。母亲年纪大了,为了做手擀面,付出太多的力气。我如果今天吃了手擀面,这一星期的大假,她就会天天为我做手擀面,我不忍心再看到她吃力擀面的样子。”
第61个、遗传
他四岁那年,一只眼睛被一粒飞石击中,当时就血流如注。送到医院后,医生摇摇头,说创伤太重,无法医治了,只给孩子配了一些简单的药水。
父亲不死心,抱着孩子到了当时眼科医术最好的上海,但上海的医生彻底地粉碎了父亲的希望,他们坚定地说:“眼睛没法医了。”
父亲抱着孩子走上街上,不禁悲从中来,坐在街头掩面大哭。不懂事的孩子问:“爸爸,你怎么哭了?”
儿子六岁的时候,右眼已经泛白了,很是难看。他问父亲:“为什么我的一只眼睛是白颜色的?”
父亲无言以对。
父亲知道,孩子将为这只眼睛付出一生的代价,他做任何事情都要比其他人困难。
父亲在一家花岗石厂工作,负责装运。那一年,他在车间里出了事故,在吊装一块五吨左右的花岗石时,链条突然断裂,砸在料堆里,溅起的碎石像子弹一样击中了他的面部。他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送到医院后,他的一只眼睛比孩子当年伤得轻些,另一只眼睛倒无大碍。但他竟然拒绝治疗!他向厂方提出要求,他不看那只伤眼,能不能把医药费支付给他。厂方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想用这笔钱给儿子装一只假眼。厂方对这个提议当然不能接受,坚持让他去医院诊治那只伤眼。
他还是拒绝了。厂方为了避免后顾之忧,让他写了保证书,内容大意是如果眼睛瞎了,和厂方没任何关系,他真的写了。许多人都认为他疯了,他却不作任何解释。
二十年后,这位父亲已经开了一家绣花厂,人们都称他独眼厂长。他的儿子很英俊,丝毫看不出是残疾人。那一年,孩子和一位漂亮的姑娘结婚了,婚礼上,有人问新娘:“你在乎他只有一只眼睛吗?”新娘说:“虽然他只有一只眼睛,但他比正常人更大方。”而新郎笑着说:“因为我只有一只眼睛,所以像猎人一样瞄准了她。”众人被这对新人的言语逗笑。
在儿子的婚宴上,年老的父亲喝醉了。他指指自己的一只瞎眼,对亲朋好友说:“你们知道我的眼睛当年为什么不去治?”
老人说:“以前儿子常常问我,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是白色的。我就把儿子拉到身边,指指自己的瞎眼,说,儿子,爸爸也是这样的,这叫遗传。”
众人听了,全都愣在那。
第62个、找回母亲的笑容
矿难发生的时候,我正和母亲玩耍。当我从藏身的缸里蹦出来时,母亲指着我灰扑扑的脸,笑弯了腰。她的笑容在阳光下,那样美丽,那样灿烂。
可是,有人来告知了父亲遇难的噩耗,母亲的笑容瞬间逝去。从那天开始,母亲就再也没有笑过。
父亲走后,我和母亲日子过得很艰难。不久,一个叔叔来到我家,他也是矿工。母亲让我管他叫爸。看着他黑漆漆丑陋的脸,我说什么也不肯。母亲叹气,可还是把他留下了。
矿上的人说母亲招了一个汉子,和我一起玩的伙伴说母亲养了一个汉子。有人拿母亲和叔叔跟我开玩笑,我就回家闹母亲。结果,只要我不愿意的事,母亲和叔叔都不敢去做。
小学毕业后,我考进了城里的中学,寄宿在学校,除了朝家里要钱要东西,我很少往家写信。
长时间不回家,母亲想我,就走了几十里山路来看我。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老儿,你咋不回家哩?我给你腌了你爱吃的腊肉呢!”我冷冷地说:“你没看我学习忙吗?你们自己吃吧!以后不要来学校打扰我!”母亲眼圈红了,轻声问:“那我想你咋办?”我看不惯母亲的那副可怜相,于是,依然无情地说:“想我干吗?我又没让你想!”母亲见我不高兴,就急忙从小背包里掏出一双她做的鞋,递给我就走了。看她走远后,我随手就把鞋扔进了垃圾筒。
考上大学后,我更有借口不回家了。母亲常自言自语地问:“我什么地方惹儿子生气了?他又不高兴了?要不,怎么不回来呢?”眼见她一天天瘦下去,叔叔断定她精神出了问题,带她去了很多地方看病。医生说,母亲得的是忧郁症,只要她最想见到的人多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对此,我是知道的,却一直没放在心上。我的心里只有我自己。
大学毕业后,我的翅膀硬了,更不回家了,甚至吝啬到不给家里任何消息。
日月如梭,几年一眨眼过去了。时间慢慢地把母亲改嫁带给我的耻辱冲淡。这些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使我体会到了生活的艰难,尤其当我看到那些因家庭困难失学的孩子,渐渐地我理解了母亲当年的做法。设想一下,如果当年母亲不走那一步,哪能有我的今天!母亲怎么供我把书读下去?我肯定早早就辍学了,像父亲和叔叔那样,满脸黑灰地下井去挖煤。而那个木讷的叔叔,虽然长得丑陋,可是,这些年他对我们母子,一直尽心尽力地担负着责任。尽管我从不曾承认他,甚至对他连一声“叔叔”也没叫过,他也毫无怨言。
回忆以往,心中越积越重的内疚和悔恨,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决定回家一趟。
并没预先通知母亲,可是,我刚一下火车,就看见了翘首以待的母亲。我诧异地问她:“你怎么在这儿?”母亲激动地望着我,眼含热泪,哽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车站的工作人员跑来问我:“原来你就是这老太太要等的人啊?我们都以为她是个疯子!她经常不管风霜雨雪地等在这里。”
从来不曾因母亲的举动而感动的我,那一刻心里震撼了,鼻子一酸,冲动地抓住母亲的手。没想到,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母亲竟然眼泪一串串地落下来,一迭声地问我:“老儿,真的是你吗?你真回来了?你肯原谅妈妈了?你不怪我了?”问得我的泪“扑哧”“扑哧”往下掉……
可是,多年感情上的疏远,我已不知怎样与母亲沟通,在家住了一个星期,除了与她两眼相望,那声久违的“妈妈”,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临行,母亲和叔叔送我。看见他们满头的白发在风中飘舞,心中竟然生出隐隐眷恋。要上车的一刹那,我忽然明白这样离去,把思念和遗憾再次留下,对他们将是多么残忍无情!
想到这儿,我转身疾步走了回去,母亲也快步迎上来!当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接触到她那热切期待的眼神时,我脱口喊了一声:“妈!”母亲过来把我紧紧拥在怀里。
多少年了,我没有在母亲的怀抱栖息过,她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我在母亲耳边轻声地说:“妈,以后让我照顾你和爸爸!我们再也不分离了!”母亲惊喜地抬头,慈爱地看我的脸。她不再年轻的脸上,又绽开了犹如当年我们捉迷藏时那样美丽灿烂的笑容。
第63个、响亮而长久的豆角鼓声
有一个在幼儿园就熟识的朋友,男生。那时,我们同在一张小饭桌上吃饭。上劳动课的时候,阿姨发给每人一面跳新疆舞用的小铃鼓,里头装满了豆角。当我择不完豆角筋的时候,他会来帮我。我们就把新疆铃鼓称为“豆角鼓”。
以后几十年,我们只有很少的来往,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愉快地生活着。一天,他妻子来电话,说他得了喉癌,手术后在家静养,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他妻子略略停了一下说:“通话时,请您尽量多说,他会非常入神地听。但是,他不会回答你,因为他无法说话。”
第二天,我给他打了电话。当我说出他的名字后,回答是长久的沉默。我习惯地等待着回答,猛然意识到,我是不可能得到回音的。我便自顾自地说下去,确知他就在电线的那一端,静静地聆听着。自言自语久了,没有反响也没有回馈,甚至连喘息的声音也没有,感觉很是怪异。
那天晚上,他的妻子来电话说,他很高兴,很感谢,希望我以后常常给他打电话。我答应了,但拖延了很长的时间。也许是因为那天独自说话没有回声的感受太特别了。后来,我终于再次拨通了他家的电话。当我说完“你是X X吗?我是你幼儿园的同桌啊……”我停顿了一下,并不是等待他的回答,只是喘了一口气,预备兀自说下去。就在这个短暂的间歇里,我听到了细碎的哗啦啦声……这是什么响动?啊,是豆角鼓被人用力摇动的声音!
那一瞬,我热泪盈眶。人间的温情跨越无数岁月和命运的阴霾,将记忆烘烤得蓬松而馨香。
那一天,每当我说完一段话的时候,就有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一如当年我们共同把择好的豆角倒进菜筐。当我说再见的时候,回答我的是响亮而长久的豆角鼓声。
第64个、幸福啊,为什么总站在痛苦的尽头
痛苦的爱情能熨平一切创伤,康儿感到了生命中围绕着玫瑰的馨香。无论在他面前开心地大笑还是伤心地落泪,无论是娓娓地倾诉还是专注地聆听,心情都是那样的放松。康儿坚定地选择了死的时候,是一丝的爱把死击了个粉碎。有希望的人会比绝望的人更加坚强,在与明分手的瞬间,康儿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就算只为这一夜,就算只为他。风雨过后是彩虹,康儿成为了明美丽的新娘,她说她听到了自己心儿的歌唱。
生儿育女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应该是女人最伟大,最幸福的时刻。结婚不久,康儿为明孕育了新的生命。康儿说腹中的乖女儿常常默默地给她传递喜悦,像娇嫩的花蕾慢慢成长,等待绽放。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十月怀胎,就在康儿将要亲吻女儿的那一天,医院的误诊让孩子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用泪水这无声的语言为只来了这个世界一天的女儿饯行。 梦中女儿像天使一样地在花中飞舞,醒来飞舞的花像天使一样的女儿。 悲痛的心一直到康儿有了现在的聪明可爱的儿子才得以缓解。就在康儿沉浸在亲昵爱子的喜悦中的时候,却被公婆当成了家贼,于是被迫离开了公婆的家,抱着周岁的儿子整整流浪了7天!康儿自幼就渴求亲情,做事情始终抱着宽容和忍让的态度,回报她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她对人间处处有真情产生了怀疑,为了儿子和老公,她告诉自己必须坚强地活下去。就这样,康儿一路走来,直到有了现在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在经历了许多的痛苦之后,康儿对幸福的理解更现实、更真切、更深邃了。 她说:“即便是苦难,那也是在你拥有了生命之后才能拥有的权利!平安, 原来才是人得到一切的根本!于是,我不再去记恨任何人,不再对过去的一切耿耿于怀!于是我成了今天最最快乐的我!无论是开心还是失意,我都能坦然面对。”
有了这份痛苦尽头才得来的幸福,康儿说她感激明,是他像磐石一样坚定的爱她、支持她、信任她,为她撑起了属于自己的一片蓝天。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石油工人,康儿说这她这就很知足了。幸福属于满足的人们,康儿说“平安就是福,加上快乐就是幸福。” 其实,康儿还应该感谢“勇气”二字,它是逆境中的光明。
第65个、给娘的电话
我在城乡结合部开了一家小商店,顺便装了一部收费电话。
小商店生意不错,使用这部收费电话的人多是在附近的打工者。
白天,小商店顾客川流不息。到了晚上,喧嚣的工地沉静下来,就有民工过来给家里打电话。几天下来,给我留下印象的民工有几位,但最深刻的却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小民工。他每次来店里不仅说话细声细气,还会莫名其妙地脸红。他一般都是晚上来,不买什么东西,靠在柜台一角静静地看电视,一直看到小商店要打烊,才对我说:“我要挂个电话。”
他开始拨电话,电话通了,他喊一声:“大叔你好,我是桂生啊,让俺娘接电话。”七八分钟后,他重新拨电话,电话一通,便迫不及待地喊声:“娘——”接下来就是不停地点头嗯嗯答应着。我曾暗暗观察过他的表情,当电话刚通他惊喜地喊出“娘”时,他年轻的眼角总是亮亮的,像窝着两粒晶露,然后有些难过,但过了片刻,马上就又开心地轻轻笑起来。每次通话结束时,他都故作轻松地笑着对那边说:“娘,你别操心,俺好着呢!”放下电话,付了费,总是稍稍暗自神伤片刻,再悄无声息地走开。
一天晚上,他来了,走到柜台旁拨电话。这次他是边笑边说:“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现在到一家公司上班了。工作很轻闲,只是坐在办公室喝喝茶看看报纸,风不刮日不晒的。”我有些诧异,这小伙子什么时候到公司高就了?见我盯着他看,他的脸腾地红了。放下电话,他有些慌里慌张地说:“俺娘在家整天替我提心吊胆的,俺这样说她就放心些。”
过了几天,他又来打电话,之后没有立即走,犹豫着说:“大哥,俺想请你帮个忙行吗?”我点点头。他说:“俺娘非要问俺公司的电话号码,没办法,我把这里的号码告诉她了。如果她打电话过来,麻烦你说声‘他去外地出差了’。”看着他那热切的目光,我不忍拒绝,点点头。
年关一天一天临近,很多工程都停了工,民工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背着硕大的包裹走了。腊月二十八的晚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快要关门时,远远地看见有个人一跛一跛地过来了。到了店门口,我才发现是那个年轻人。
“就要过大年了,你怎么还不回家?”他的眼眶红了,用冰冷的袖子擦了一把眼角,声音低低的:“前两天俺被砸伤了,这个样子怎么能去见俺娘呢?等伤养好了再说吧。”看看他被纱布裹得厚厚的伤脚,我问他伤得怎么样,他神情黯然地说:“重倒不重,砸掉了两根脚趾。”
“掉了两根脚趾?”我吃了一惊,见我同情和吃惊的样子,他的眼眶蓦地又红了。拿起话筒的那一刻,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对我笑笑央求道:“大哥,能把电视机开开吗?”我打开电视。他又让我把电视声音略略开大点儿,我按他说的做了,他感激地咧着嘴对我笑了笑。
电话拨通了,他一改刚才难过的神情,一声迫不及待的“娘——”之后,他呵呵笑着对那边说,娘,年关公司里很忙,春节就不回去了。公司年货办得丰盛,馍、水饺、鸡鸭鱼肉的什么都有,俺今年在这里享福啦……
他边说边笑,十分惬意十分开心:“娘,外边下雪了,你要穿厚一点儿啊。俺这里?哈,一点儿都不冷。屋里开着暖和和的空调,俺正躺在被窝里看电视呢。不信你听,这电视上唱得多好啊……”
挂上电话抬起头来,他满脸都是亮亮的泪痕。他抹了一把脸,声音有些哽咽:“接了这个电话,俺娘今年春节就过得踏实、宽心了。”
他一跛一跛地走出店门,很快就趔趔趄趄地被裹在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风雪里。我知道他回工棚去了,回到那个冷清、四面透风的潮湿工棚里去了——他将在那里,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度过今年的春节。
第66个、母爱的视角
刘翔刚成名时,上海滩的许多媒体记者纷纷到刘翔的家里去采访,刘翔的母亲吉粉花说了一句让许多媒体感动不已的话:“你们看我家刘翔,跑步的时候,身上的肉凸起来了,脸也红了,冲刺的时候,乌珠也凸出来了。”
也许没有一位观众会为刘翔冲刺时眼睛凸出来,竭尽全力一拼的样子担忧。当人们为刘翔的胜利喝彩时,他的母亲却在忧心自己的儿子跑步跑得太吃力了。
这就是母爱的视角。
母亲看自己孩子的视角是不同的,即使自己的孩子很成功,很强势,在这个社会上根本不吃亏,她们仍然会担忧。也许直到她们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仍会用最后的气力提醒自己的孩子:好好过日子。
第67个、孩子他爸
市里举办了一个书画展,观众络绎不绝。展览中有一幅画,画面上洪水滔天,淹没了地面,连树木也被洪水吞掉了,只留下水面上零星竖着的几根树枝;一个母亲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大水已经淹到她的腰部,她前弓着腰,努力推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坐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
看到这幅画的观众,都被画面感动了。有人感叹:“好伟大的母亲啊!”有人赞扬:“母爱的力量是无穷的!”还有人为母子俩祈祷:“但愿苍天保佑,愿她们平安渡过灾难……”
有一个中年妇女,一直站在这幅画的前面,定定地看着画。听到别人的议论,她皱着眉头,不住地摇头:“不对,不对的……”可是,没有人注意她。
这时,有个年轻的姑娘叫了起来:“咦?画面的标题怎么是《孩子他爸》?不通呀!”姑娘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一看,果然如此,也露出了疑问的神情。那中年妇女松了口气,似乎看到一线希望。又有人叫道:“我发现一个问题,你们看洪水都已经盖过树叶了,怎么可能只淹到画面上这位母亲的腰部呢?”中年妇女更高兴了,带有一丝开导的语气说:“对呀,怎么会这样呢!你认真想一想啊!”有人不以为然地说:“树叶比较远嘛,可能远处的水深呀!”
观众们议论了几句,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也就走开了。
中年妇女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离开的观众,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了,她一把摘下镜框,取出那幅画,从身上掏出一支画笔,很快将那个母亲涂成一片黑色。别的观众叫起来,保安跑了过来,但中年妇女已经完成她的动作,把画重新挂到墙上。保安要把中年妇女当成闹事者赶走。中年妇女大叫了起来:“你们不能赶我,我是这幅画的作者,我有权修改自己的作品!”
经理来了,明白怎么回事以后,气冲冲地对这名中年妇女说:“就算你是这幅画的作者,画已经参展,暂时你无权随意删改!”中年妇女不服气地嚷道:“别人误解了画的意思,所以我要修改……”这一乱起来,很多人围了过来。经理查了那妇女的身份证件,她果然是这幅画的作者,心想这里面或许有隐情,这样闹下去只会把事越搞越糟,于是摆了摆手,让保安走了,自己也远远看着,准备等画展结束再和她谈谈。
接下来,中年妇女倒是没有其他的举动。后面的观众看到这副“新画”,都有些奇怪,孩子坐的木板后面,一团黑乎乎的是什么呢?木板上还隐约可见两只手在推着。有人说:“一定是孩子的父亲或母亲在推着孩子走!”有人说:“或者这就是作者留下一片空白,给人一种想象的余地吧……”
“错了,错了!”中年妇女不住摇头,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失望。
这时,一个小青年说:“我看这幅画主要是在表现一个幼小生命强烈的求生欲望,使人产生震撼……”周围的观众听了,纷纷点头。
中年妇女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冲上前,再次从墙上取下那幅画,掏出笔刷刷刷几下子,将画面上那个孩子也涂成一团漆黑!这下,画面上的母亲没有了、孩子没有了,只剩下一块木板漂在水面上。经理在一边连连摇头,心想这个女人一定是精神有了问题。
后来的观众都觉得这幅画不可思议,画面上这两团黑影算什么呢,哪里还有一点艺术性?这幅遭到两次大手术的画已经引不起别人的观看兴趣,过往的观众瞄一眼就走了。
直到傍晚,中年妇女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那里,现在的她和那幅画一样,孤零零地呆在一个角落,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
展厅的广播响起来,画展就要结束了。这时,中年妇女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快步走到展厅中央,挡在准备离去的观众前面,大声说道:“各位先生女士,请允许我耽搁你们几分钟时间,解释一下这幅画好吗?”
观众都停住脚步,诧异地望着她。中年妇女说:“我就是这幅画的作者,画面上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画面中的母亲就是我,那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儿子。”观众们顿时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下文。
中年妇女回忆起了那个永生难忘的场景:“当时,大水铺天盖地涌来,连一些房屋都被淹没了,何况是人?为什么画面上的洪水只到达我的腰部呢,因为我的下面有一个人在用肩膀驮着我,他就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骑在丈夫的脖子上,他那样顶着我,在水底一步步地走着把我和孩子送上一个高坡,他却消失在水中,再也没有上来……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和孩子从画面上涂掉了吧?因为,这幅画的主角不是我们,而是孩子他爸……”
中年妇女说到这里,低低地呜咽起来。
展厅里的很多人都无声地流下眼泪,站在最前面的展厅经理第一个脱下帽子,冲着画面、冲着画面上那位看不见的父亲,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所有的人都对着这幅画深深弯下了腰……
第68个、我的父亲在流汗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有那么一位不同寻常的男孩儿。他很少与我们玩乐,只顾着安静思考问题。老师曾悄悄告诉我们,他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当然,我不清楚自闭症是什么病,只是恍惚明白,那是一种不爱说话的毛病。
不过,他的成绩一直很优异,这点,不得不让我们心生叹服。每次考试过后,母亲总是会拿着惨白的成绩单,碎碎地指着他的名字唠叨:“这是谁家的孩子?真是懂事,老是考第一!”每每听到此话,我都忍不住暗自愤慨,到底谁才是她的孩子?
由此,我与他结下了莫名的仇怨。我以为,这只是我一人的想法,后来在一次坏学生联盟中,我才发现,原来在这个小小的校园内,他竟无缘无故地结下了那么多仇家。
我们盘算着,要好好报复他一下。当然。我们是很有计划性的。譬如,在行动之前,派人好好地打探了一下他的家庭背景。万一,他的父亲或是母亲就在学校教书的话,我们便不敢轻举妄动了。排除这个可能的话,计划就可顺利进行。
调查结果显示,不详。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位于何处,这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潜在的威胁。没有人愿意做带头羊。
这个原本轰轰烈烈的报复计划,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无疾而终了。很多天后,老师布置了一项任务——上交最让你感动的一句话。
很多人从书上抄了。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用精美的作业本,从《全国优秀作文选》上工工整整地抄了一大段。
他没有抄,看得出来。他交的是张纸条。几乎每个同学都因他纸条上的内容疯狂发笑。他说,我的父亲在流汗。
我站在讲台上,晃悠着他的纸条说,我们大家都来改一个吧,你改个我的父亲在小便!我改个我的父亲在要饭!哈哈,押韵又工整。最后,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一向性格温和、寡言少语的他,第一次发了火。
教室里,鸦雀无声。他穿过走道,将已被众人扯碎的纸片拾起来,一言不发。我永远记得那个忧伤的神情,像一朵在春天凋零的山花。
那段不知所云的话,竟然得了最高分!几乎所有人都愤怒了,为老师的不公而呐喊。他没有做任何解释。老师亦没有。
很多个日夜后,我从一所三流大学毕业,因苦苦找不到工作,不得不跟随舅舅到工地干苦力。汗流浃背的生活让我对童年的悠闲无比怀念。我时刻追忆年幼的时光。
烈日下,搬着砖块,舅舅说,小弟老是不吃早餐,给他的零花钱也舍不得用。舅妈每次洗衣服,都能从他的口袋里搜出叠放齐整的钱来。我问,干吗不吃,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舅舅你得督促他,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岂料,他却哽咽了,说小弟说了,他挣钱不容易,花着心疼。顿时,在一旁搅拌砂浆的我,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仇家那句,我的父亲在流汗。
想想,当时调查不详的他的父亲,大概与我同一职业吧?也只有这类职业,才能刻骨铭心地让小弟、让他早早懂得生活的艰辛。懂得在虚度时光之时,时刻怀想那位正在天地间为你无怨无悔、默默流汗的老父亲。
第69个、穿越时间的爱
我的老家在山东,3岁那年,被人贩子骗走的我被卖到了四川,养母一家视我为宝,辛辛苦苦养育了我十三年。一夜之间,我忽然被警察带走,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是个买来的孩子。
我第一次走进自己家的大门,看到陌生的亲生父母时,一点也激动不起来。送我回家的警官告诉我,我的父亲每年都要出门找我,这十几年从没间断过。父亲看到我,嘴唇只是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漫长的尴尬之后,母亲终于哭出了声,“扑通”跪在两位警官面前,泣不成声地重复着:“这就是俺家壮壮,这就是俺家壮壮?选俺给你们磕头了。”
一位女警官把她拉起来,把我带到她跟前。母亲伸出手要抱我、抚摸我,都被我下意识地躲开了。我当时尴尬极了,觉得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抱着哭别提有多别扭,16岁的我还不知道如何面对突然而来的亲生父母。
我一个人躲进父母一直为我留着的屋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崭新而陌生的,墙上有我小时候的照片,床上有我穿过的小布鞋。母亲正趴着窗台往里看我,不停地抹着眼泪。我想起了离开养母时她的哭泣,忽然很想马上离开这里,回到我熟悉的那个家。
在我屋里的炕上,母亲打开一个大包袱。原来,自从我被拐卖之后,每年她都会给我做一套新的棉衣棉裤,不管外出寻子的父亲有没有好消息。我看着那些或红或绿的棉袄,有些木然。母亲拿起一件最大的比画了一下,居然不差分毫。我的心第一次颤抖了,只有亲娘才会有这样的直觉吧!十三年不见,依然可以给儿子做出这样合身的衣服。
接着,父亲拿出一个纸箱子,里面同样是给我买的东西。父亲一件件摩挲着这些东西,说:“孩子,我和你娘每天都盼着你回来。俺们想,万一哪天你忽然回来了,咱什么都给你准备着。要是不备好,没准你就不回来了。”母亲又哭了起来,看着面无表情的我说道:“你爹一冬天都在外面找你,有时候过年都不回来。俺就想,你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你也不在人世了,俺也就死心了,干脆一起死了,一家人也好早点团聚。”
母亲哭得越来越厉害,父亲站起来说:“行了,孩子都回来了,还哭啥?芽壮壮,俺知道你要回来,特意学会做四川的菜,都热着,赶紧吃饭吧?选”
看到饭桌上一桌子辣椒后,我忽然想起四川的养父母,心情一下沉重起来。看我发呆,母亲夹了菜给我,说:“吃吧孩子,回了家,你想怎样都行,俺们什么都听你的,只求你好好的。”
我努力逼自己说话:“你们,你们也吃点吧?选”父亲像听到天大的喜讯一样,扯着母亲坐下来,说:“吃吃吃,俺们也吃。”话没说完,就被辣椒呛得咳嗽起来。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和眼里的泪水,我的心再一次软了下来。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啊!十三年来他们日日夜夜忍受着失子之痛的煎熬。
母亲一直一步不离地守着我。她不停地打扫屋子,还自言自语:“南方干净,咱可不能脏了,咱可不能让孩子嫌弃。”父亲每天都在地里干活儿,那时我才知道这个家有多穷。父亲每年出去找我,早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我第一天在这里吃的肉和鱼,是卖了去年的粮食换来的。
父母因为我丢了,再没有要孩子。我开始说服自己留下,我和他们说话,他们总是努力听着,有时候听不懂,问都不敢多问,只是连连点着头。但三个月之后,我又开始想四川的那个家,于是对他们说:“我想回去看看。”
母亲一听就呆了,什么都不说,只是拼命地摇头;父亲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抽烟,半天才叹了口气,说:“行,不管咋说,那边也是养了你这么多年的爹娘,俺们让你去。”
我收拾了行李就走,父亲要送我,他说:“你才16岁,俺不放心,把你送到村口俺就回来。”
到了那个村口,父亲果然转身就走了。我忽然想到,为了找我,这十几年他都是这样四处奔波着,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我在四川住了十多天,山东那边一直没有来信。正奇怪着,忽然有个邻居说:“村里的水塘边发现了一个快死的外乡人。”我没敢多想,跑过去一看,果然是我的亲生父亲,他几乎瘦得脱了形,浑身火烫。经过抢救,父亲慢慢醒过来,看到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壮壮,壮壮,爹就在这,爹不走。爹知道你不喜欢咱的家,可爹舍不得你啊。你娘说了,让俺在这看着你。你放心,爹不抢你回去,爹就是想知道你在哪儿。”
我终于忍不住抱着父亲哭了起来,我的养母也哭了,对我说:“伢子啊,你有这样的亲爹亲娘,我们也放心了。你跟了我们十几年,终究还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啊!回去吧!”
当我安心在山东住下以后,才发现虽然有很多现实中的生活习惯和语言要改变起来很难,但是只要用心学,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当我终于用山东话喊了“爹”和“娘”之后,父亲一把搂过我,连声答应着,而母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儿啊,听你叫一声娘,俺死了也能闭眼了……”
或许是骨子里的亲情,自从我第一次叫过爹娘后,这两个字眼儿一下变得具体起来。每天早上的稀饭馍馍,身上干净的衣服,回家时耳边的一声“俺儿回来了”,都是让我被无法抗拒的温暖亲情。当我可以用熟练的方言和乡亲们交谈后,又知道了更多的事情:父亲为了找我摔断过肋骨;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线索,父亲一个人去了新疆;母亲为了祈祷我平安,曾经在庙里的佛像前跪过七天七夜;为了坚信我能回来,不管公公婆婆的反对,母亲毅然做了结扎……每听说一件事,我的心都会颤抖很久,我知道,虽然这十三年他们不在我身边,可他们为我付出的爱一点也不少……
第70个、他爱我,有一天我会知道
遇到他的那一年,我17岁,他47岁。
17岁的我,把头发烫得像盛放的牡丹,涂紫色的眼影,装模作样地叼根烟,跟一群不良少年混迹在夜店里。课旷得多了,老师就给我打电话,我很嚣张地笑:“不就是请家长嘛,又不是第一次,你看着办好了。”老师软软地说:“叶小羽,你这样对得起—”我知道她会说什么,就很快挂了电话,继续喝酒,可是心里酸酸的,很难受。
从酒吧出来,已经凌晨3点多了,我喝得醉醺醺的,忽然就看到他站在不远的树下,穿得像只甲虫。
他徘徊着走过来,声音抖抖地指着我说:“你,叶小羽,给我过来。”
我傻了眼,没有想到他会到这里来。男生们问我:“叶小羽,你爸爸呀?”我说不是。
他们喝了酒,正在四处滋事,一听便来了兴趣。我刚背过身,便听到拳打脚踢的声音和他的呻吟。我镇定地离开,强忍着没有回头。
是的,我恨他。很多夜里,我流着眼泪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还狠狠地诅咒他。可是今天,我远远地看着他佝偻成一团,腰弯得像只虾米,落寞地往回走,心里却涩涩的,并没有预料中的开心。
第二天,我酒醒了些,回想起来也有些后悔,便窝在家里不敢出门。直到那晚的朋友打来电话,说他伤重住院了。大家央求我去看看他,主要是去息事宁人,希望他不要报警。
去医院时,我带了些自己胡乱做的皮蛋瘦肉粥,在病房门口徘徊。他看到了,说:“是小羽吗,快快,进来啊,拎的什么,喔,好香啊。”
眼睛里有湿湿的东西在涌动。记得我第一次做饭,父亲也是这样,面对着一桌子难以下咽的东西,装出一脸的惊喜。可他不是我父亲,我忍住泪,狠狠地看着大口吃东西的他,心里的恨难以消除。
他本是跑出租的,我高三那年,他停了工作,在我家隔壁租了房子住下,开始做我的保姆和保镖。他买了菜谱,围上围裙,做好就敲我家的门,傻傻地说:“尝尝,小羽,我新创的,看可不可口?”还要时不时地把来找我的社会青年赶走。我站在窗口,看着这个内心胆怯却故作勇敢的矮小的男人大声呵斥他们:“我家小羽就要高考了,谁敢乱来,别怪我不客气!”有男生笑他:“你是她什么人,管得着?”
他义正辞严,表情严肃:“我是她爸爸。”
为此,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我的手几乎指到了他的鼻尖,我的声音那般尖利。我说:“陈建生,不要忘记了你对我家做过的事,我告诉你,谁都可以做我爸爸,除了你!”
我一如既往地躲着他,他怕我变坏,也一如既往地跟着我。我的头发越来越长,黑黑的,盖住了以前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劣质的眼影让我的眼睛疲惫不堪,我只好把以前的大黑框眼镜戴上。偶尔他看我久了,会舔舔唇憨憨地说:“小羽,我第一次见你,就是这样的好孩子形象啊,也不说话,就那么乖乖地看着我。”我挑衅地看着他:“那你也还记得是什么场合吧。”我们的短暂谈话戛然而止。我的话刺伤了他,看着他受伤离去的身影,我的心里有轻微的快感。
是的,我似乎永远都那么恨他,不管他为我做过什么。
转眼我大学毕了业,又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来。家还是那么大,我走在中间,空落落的。父亲的照片还在,人还是微微笑着。镜框擦得很干净,想来他也常来帮我收拾屋子。他还住在我隔壁租来的屋子里,干起了老本行,早出晚归地跑出租。我们很少见面,见到了,也很少说话。我不理他,他老了,话也少了很多。
因为寂寞,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叫刘雨,是在酒吧里。他看我埋头喝闷酒,就带我去跳舞。强劲的音乐,闪烁的灯光和疯狂的摇摆让我暂时忘记了所有不快。约会几次后我带刘雨回家,他死死地守在门口,就是不让我开门。
时间似乎倒流到几年前,他脸上还是怯怯的表情,声音抖抖地指着我说:“你,叶小羽,给我过来。一个女孩子,像什么话!”刘雨问:“你爸爸?”我说不是。我的酒气喷了他一身,我说:“我就是没教养的女孩子,怎么了?可是,是谁让我爸爸死那么早的?”我的话永远带刺,他不眨眼地看着我,眼泪顺着眼角流,老泪纵横的样子。我的心突然软了一下。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父亲哭过。可是他哭了两次,满脸眼泪鼻涕,哭得像个小孩子,那该是怎样的伤心啊。
后来我和刘雨分手了。他说得对,刘雨不是个好男孩。他喜欢赌博,每次输了钱就去酒吧喝酒。我说分手,他不同意,还醉醺醺地说:“叶小羽,你家的事我打听过啦,几年前的车祸,那老头赔了你不少钱吧。”我狠狠地看他,心像被铁锤狠狠地敲,脑袋里也嗡嗡作响。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建生进来,把我带了回去。
我蹲在门口,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哭了。他像哄孩子一样拍我的背,说,小羽乖,不哭,有我在呢,我们回家。
我默认了他的存在,他做的饭,我不再排斥,他偷偷地跟着我,我发现了也不去戳穿。我知道他只是担心。我对父亲说:“爸爸,除了你,这世上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有一天下了班,我在街上闲逛,身后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很快便围了一堆人,我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可是忽然心猛烈地跳起来,跳得我喘不过气。我恍恍惚惚地回头,冲上去推开围观的人,忍不住叫出声来。倒在血泊里的,真的是陈建生。
在救护车上,我抓着他的手不停地哭,不停地喊。心在流血,仿佛从身上割掉了一块肉。他浑身都是血,还有一丝意识。他也抓紧我的手,气若游丝:“孩子,不哭,我还在呢。”
到了医院,我掏出一堆卡,哭着一张张地刷,弄混了密码,又急得跺脚,周围的人都看着我。好不容易交了定金,签了字,看着他被推进急救室,才慢慢地平静下来。等待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些过往。
初次见面,是在医院,他开车撞到我父亲,我唯一的亲人。我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心里是那么的恨。然后他开始管我,把家搬到我的隔壁,学着做饭。他怕我想不开,怕我交友不慎,就偷偷跟踪我。他怕我被人骗,就偷偷地调查刘雨。他那么老了,走路慢,又怕跟丢,所以被车撞。我边想边哭,边哭边后悔。我想,只要他平安,我再也不和他作对了,不,哪怕拿我去换呢,我也愿意。
这次意外并不是特别严重,但是他的一条腿不能灵活走路了。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唉声叹气。我做了饭,他看着我吃几口又放下,坐起来专心致志地长吁短叹。我给他捶腿,他自怨自艾,唉,废了废了。我买了一把轮椅,有太阳的时候就推他去小花园,我听自己的MP4,他看自己的报纸。出院后,我退了他租的房子,让他搬进我家。他做饭,我吃,他看电视,我上网,他叫我叶小羽,我叫他陈建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流,可是生命中的某些东西,似乎已经融在了一起。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可以好到不计回报,天下除了父母还有谁呢?陈建生不是我的父亲,也不用弥补过错。记得那天晚上,父亲急着来学校看我,横穿马路造成了车祸,陈建生没有任何责任,可他还是毅然地开始管我。
他住院时和一个朋友谈话,我在门外听到了,他说:“叶益民临终时拉着我的手说,帮我照顾小羽,她是很乖的孩子。”
我的眼睛渐渐湿润。叶益民是我的爸爸,原来他在临终前,找到了另一个人来替他继续爱我。
他的朋友继续问:“她现在接受你了吗?”
陈建生嘿嘿地笑:“她对我好,只是没有说,不过我知道。”
那一刻,我流着泪想,一定就像以前,他对我好的时候,我也相信,他爱我,有一天我会知道。
第71个、心上的蜻蜒飞
父亲试图化解这怨恨。他吹笛子给我听,跟我讲他上学时的趣事。有事没事,他也爱搬张小凳子,坐我旁边,看我做作业。我写多久,他就看多久,还不时地夸:小蕊,你写的字真不错。他的呼吸热热地环过我的颈。我拒绝这样的亲昵,或者不是拒绝,而是不习惯。一次,我在做作业,额前的一络发掉下来遮住眉,父亲很自然地伸手替我捋。当他的手指碰到我的额时,他手指的清凉便像小虫似的,在我的心尖上游。我本能地挥手挡开,惊叫一声:你做什么!父亲的手吓得缩回去。他愣愣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沉很沉,像望不到头的星空。
从此,我们不再有亲昵。
父亲很客气地叫我秦晨蕊,隔着几米远的距离。
第72个、记着给爸爸妈妈发短信
刚上大学时,爸妈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因为我上大学之前一直没离开过他们,他们担心我一个生活。真是烦,烦,烦!
开始,对于他们的信息我偶尔抽空回一条,其实他们那些问候和担心都是可有可无的。毕竟是一个大学生了,羽翼丰满了,不用老是在他们的天空下罩着。逐渐地我厌烦了给他们回信息,再加上后来与男友忙着给电信部门做贡献,每天十几条信息,更是对他们的信息熟视无睹。
“三子近况如何?”
那一天,我收到一条信息:“很是挂念,百忙中抽空回一条信息。”前不久我还收到老同学的信息说我上了大学忘了她呢,莫非又是哪位……于是,我立即转发了一条短信:“有一把伞撑了许久,雨停也不肯收;有一束花嗅了许久,枯萎也不肯丢;有一种朋友希望能作到永久,即使黑发变成白头,也能在心底深深保留!”
回家后,才知那是爸爸新换的手机号。爸爸说:“***妈长久没收到你的信息,突然收到这么一条,又排比,又抒情,还忠贞不渝,一时让她激动得心脏病反了,送去医院抢救治疗……”
我的眼睛里刹时泪雨纷飞,只有自责自己给予他们的太少。其实父母对子女的爱是简单而朴素的,没有任何雕饰。做子女的要知足,要善解人意,要经常的维修和保养,才越发显得这种爱的魅力。
此刻,我希望每一个在外地的孩子,每天给爸妈发一条短信。
第73个、两碗牛肉面
我读大学的那几年,每逢双休日就在姨妈的小饭店里帮忙。
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黄昏,店里来了一对特别的客人——父子俩。
说他们特别,是因为那父亲是盲人。他身边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那男孩看上去才十八九岁,衣着朴素得有点寒酸,身上却带着沉静的书卷气,该是个正在求学的学生。
男孩来到我面前,“两碗牛肉面!”他大声地说着。
我正要开票,他忽然又朝我摇摇手。我诧异地看着他,他歉意地笑了笑,然后用手指指我身后墙上贴着的价目表,告诉我,只要一碗牛肉面,另一碗是葱油面。
我先是怔了一怔,接着恍然大悟。原来他大声叫两碗牛肉面是给他父亲听的,实际上是囊中羞涩,又不愿让父亲知道。我会意地冲他笑了。
服务员很快就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男孩把那碗牛肉面移到他父亲面前,细心地招呼:“爸,面来了,慢慢吃,小心别烫着。”他自己则端过那碗清汤面。他父亲并不着急着吃,只是摸摸索索地用筷子在碗里探来探去。好不容易夹住了一块牛肉就忙不迭地把那片肉往儿子碗里夹。
“吃,你多吃点儿,吃饱了好好念书。争取考上大学,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老人慈祥地说,一双眼睛虽失明无神,满脸的皱纹却布满温和的笑意。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那个做儿子的男孩并不阻止父亲的行为,而是默不作声地接受了父亲夹来的牛肉片,然后再悄无声息地把牛肉片又夹回父亲碗中。
周而复始,那父亲碗中的牛肉片似乎永远也夹不完。
“这个饭店真厚道,面条里有这么多牛肉片。”老人感叹着。一旁的我不由一阵汗颜,那只是几片屈指可数、又薄如蝉翼的肉啊。做儿子的这时赶紧趁机接话:“爸,您快吃吧,我的碗里都装不下了。”“好,好,你快吃,这牛肉面其实挺实惠的。”
父子俩的行为和对话把我们都感动了。姨妈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我身边,静静地凝望着这对父子。这时厨房的小张端来一盘刚切好的牛肉,姨妈呶呶嘴示意他把盘子放在那对父子的桌上。
男孩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它这桌并无其他顾客,忙轻声提醒:“你放错了吧?我们没要牛肉。”姨妈微笑着走过去:“没错,今天是我们开业年庆,这盘牛肉是赠送的。”
男孩笑笑,不再提问。他又夹了几片牛肉放入父亲的碗中,然后,把剩下的装入了一个塑料袋中。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父子吃完,然后再目送他们出门。
小张收碗时,突然轻声地叫起来。原来那男孩的碗下,还压着几张纸币,一共是6元,正好是我们价目表上一盘干切牛肉的价钱。
一时间,我、姨妈,还有小张谁都说不出话来,只有无声的叹息静静地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间。
第74个、他回来了!
有人敲门。
我的心一下子缩紧了。会不会是每个母亲都害怕听到的消息?
每次听到敲门声,我的第一反应都是害怕,心里立刻升起不祥的预感。因为那是他们告知噩耗的方式,我就是这样突然收到丈夫斯蒂芬的死讯。此后,那两个穿蓝色制服的海军陆战队员一直困扰着我,我经常在噩梦中看到他们。
当时,我亲爱的儿子吉瑞只有六岁,已经一年多没看到他父亲了。我悲伤地告诉吉瑞,他的父亲在战争中踩到地雷牺牲了。没想到,吉瑞并没有哭泣,他仿佛突然之间长大了。我还记得他像个男人一样神情肃穆地说,“我以后要成为一名父亲那样的英雄。”他后来果然成了一名英雄。
十二年后,吉瑞加入了美国海军陆战队,我在旁边看着他,眼泪悄悄流下来。当时刚发生“9·11”惨案,吉瑞马上就高中毕业了。他本来打算大学毕业后入伍,但看到五角大楼轰然倒下的可怕画面后,他改变了主意。9月12日,他和招募者谈了很久,最后决定提前入伍。吉瑞在部队表现很优秀,几年后他被派往伊拉克。
我为吉瑞而自豪,但是恐惧一直侵蚀着我的心。十几年前,斯蒂芬死于海湾战争,十几年后,吉瑞又踏上那个地方。吉瑞所在的部队是最早入驻巴格达的美国军队之一,局势很混乱,他们亲眼目睹了伊拉克人推倒萨达姆的雕像。
吉瑞第一次回家探亲时,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他的高中同学、教会朋友、还有附近邻居们都聚集到我家来迎接他。他很高兴能回到家,但他的心一直牵挂着别的地方。战争并没有结束,吉瑞忧心忡忡地对我说:“妈妈,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他等不及就提前回部队了。此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现在,距吉瑞那次回家探亲,已经四年了。我不敢去开门。门外会是谁呢?我应该去开门吗?我甚至想,我是不是应该跑开,找个地方藏起来?我连通过门孔向外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难道我的儿子也在那片土地上牺牲了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迅速做了一个祷告,然后慢慢打开门。
“嗨,妈妈,我提前回来了。”吉瑞站在那儿。他的肩上背着行李袋,手里拿着一大束鲜花,微笑地看着我。
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忽然之间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我冲动地迎上去,紧紧抱住我亲爱的吉瑞。啊,谢天谢地!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第75个、吹奏萨克斯风的男人
[美]罗素·马丁
跟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我两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离婚。上小学、中学我都是跟母亲住在加拿大渥太华,离父亲住的蒙特利尔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每两周我就去父亲那里过一个周末,另外,每年暑假都是和他待在一起。
父亲的住处没有母亲的那么好。母亲是政府的一名分析师,住在市郊一所舒适的房子里,父亲则接连搬家。钱多时租大房子,钱少时租小房子。我有一天问他:“爸爸,你想拥有一个像妈妈那样的房子吗?”父亲让我坐下来,很认真地说道:“物质的东西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体会快乐,是追求和实现梦想。我的梦想是音乐。你的梦想是棒球。”
父亲热爱音乐,也热爱运动,棒球打得非常好。从我小时候起,父亲就经常教我练棒球。父亲每天早上天没亮就起床,到地铁站去吹萨克斯,面前放着他的装萨克斯的盒子,等人家往里面放钱。当上班高峰期过后,他就回家带我去公园练球。到中午我们一起去吃午餐,然后再练一个下午的球。在晚上人们下班之前,父亲先送我回家,然后就匆匆赶去地铁站吹萨克斯。
每个晚上吃过晚餐,我们就打开电视,一边看棒球比赛一边谈论人生。
到读高中的时候,我的棒球已经打得很好了。那个夏天,我向母亲提出要求,请她允许我去跟父亲住。我不想离开她,但在蒙特利尔有一个因棒球比赛而闻名的高中,去那里读可以提高我的球技。母亲同意了,并且帮父亲支付了我的大部分学费。
那个高中离父亲的住处有75分钟的路程,要坐地铁和公共汽车。父亲在我起床之前就赶往地铁站吹萨克斯风了。每天我得早点起床,在去学校前自己弄早餐吃。
有一天,我在地铁站听到了哀伤的萨克斯,我多年前就知道父亲在地铁站演奏,但我从来没亲眼看到过。那些曲调如泣如诉,有迈尔斯·戴维斯等人的曲子。我想,肯定是父亲在演奏。我跑到站台上,看到真的是他。
人们涌进涌出,偶尔有几个人会停在父亲身边听片刻,然后在他面前的盒子里放几枚硬币,更多的人却匆匆而过,像没看见父亲一样。父亲的双眼连眨也不眨一下,好像整个灵魂都被他的音乐裹住了。
那天晚上,我对父亲说:“我今天上学的时候看到你在地铁站吹萨克斯了,你为什么只在上下班高峰期吹呢?”我想,如果父亲整天在那里吹的话,得到的钱会多一些。父亲说:“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陪你练球,我跟你说过,钱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当有两个人怀着同一个梦想的时候,实现它的可能性就会变成原来的两倍。在这一点上,我永远无法回报父亲。我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热爱我的工作,为它全身心地付出,就如我父亲对他的工作那样。
我成功地进入道奇队那天,父亲肯定比我还高兴。听到这个好消息时,他正在圣劳伦斯河边练他的第二种乐器——长笛。那一瞬间,他竟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洛杉矶时报》报道了我们父子俩的故事。那以后,好像洛杉矶的人都知道我父亲在蒙特利尔地铁站吹萨克斯了。有一天,父亲接到了道奇队老板弗朗科·麦科特的电话,请他来为球队演奏国歌。
那天晚上,父亲吹得特别好,我在球员队伍里看着他,无比自豪。
父亲吹完,人们长时间地鼓掌。我们的对手海盗队的队员跑过来跟我说:“那是你父亲吧?天啊,他吹得太奇妙了。”
我心里说:“是啊,但最奇妙的是我们父子俩站在同一片绿荫场上,分享着同一个梦想。”
第76个、返还亲情
有个小伙子最近开了家公司,经常需要宴请客户。不知为什么,小伙子的父亲突然闹着要跟小伙子一起去参加各种宴会。要知道,父亲患有老年痴呆症,这一去,不知会做出什么怪异的举动,还不把客户笑死。
于是,小伙子想尽各种办法要父亲留在家里,可父亲固执得像个孩子,非要跟着去,小伙子为此头痛不已。
这天,小伙子灵机一动:既然父亲开始“返老还童”了,那玩具对父亲有没有吸引力呢?小伙子决定试试,他立刻找出装有自己儿时玩具的大木箱。箱子里的玩具都是父亲亲手给他做的,他拿起这个,又摸摸那个,心里陡生感动。
突然,一本发黄的日记本出现在小伙子的眼前,他拿起日记本随便翻开一页,一行父亲的字迹印入他的眼帘:今天同事结婚,六岁的儿子吵着非要跟去,我乐呵呵地带上了他。那里没有公共汽车,我背着他步行了十几里路才到达婚宴的地点。在婚宴上,儿子连吃了十几个肉丸,撑得直打饱嗝,惹得其他食客大笑不止,直说这小子连父亲的那份都吃了,你是打饱嗝了,你父亲却要打饿嗝了……
小伙子一边看着父亲的日记,一边泪流满面,里面的内容,十有八九都记载着他小时候跟着父亲尽出洋相的事情,但字里行间却充满了父爱。
突然,小伙子用手一抹眼泪,对一旁的父亲说:“爸,咱们一起去参加宴会!”
虽说,生意场如战场,但有了亲情,却是另一番新天地!
第77个、母亲的爱,为我点亮心中的灯
学校运动会的前夕,母亲从常州回来,说:腰疼得厉害,吃不下饭,脚肿得鞋都穿不下. 看着母亲因疼痛而苍白的脸我顿时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母亲,不知道如何去代替她的疼痛,泪水止不住的在心里流着.......由于要工作,便让母亲一人去医院检查了,整个早晨我忧心忡忡,没上好课。中午回到家,见母亲还没回来,又一阵胡思乱想开了:这几年,母亲明显得老了,脸上的皮肤一天天松弛开来,那双曾经光滑的手,摸在手里已不再白皙饱满,再加上前年因劳累过度落下的腰椎肩盘突出症和严重的胃病……好在母亲很坚强,把家里的里里外外打典得温馨和睦,她就像一把安全的伞撑起了我们全家人心中一片蔚蓝的天,又像一面挡风的墙尽可能地为我们遮挡住尘世的纷纷扰扰,更像一眼辽阔的海包容了我们多少酸甜苦辣的情绪。
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工作也不太顺心,每次回来她都要絮絮叨叨心疼很久,也免不了总要为我鼓鼓劲,她总说有份正式的工作多么不容易,要好好珍惜;弟弟受网络游戏影响较深,经常放学以后很久不见人影,为此母亲不知为他伤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而父亲由于更年期的早早到来,再加上为这个家的辛苦操劳, 又失眠得厉害,脾气变得一天比一天暴躁。母亲有整日整夜担不完的心,每次见到母亲,似乎她眉宇间的纹线从未真正舒展过,如今,成家立业的我,只要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母亲定是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人。还记得这个暑假的一次吵架,我和颜儿差点决裂,我在电话里哭着喊着母亲,然而泪水潸然而下,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没过多久,母亲放下一切,急匆匆地来了,一切也就好了。她说:不是千里的缘分不会走到一起,两个人一定不能辜负老天的心意,要彼此体谅,恩爱到老。事后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那些婚姻生活的琐碎小事却总因为一点虚伪的自尊,成了过不去的坎儿!
还记得青春年少时,总觉得母亲的唠叨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想摆脱的事;然光阴荏苒,年齿渐增,母亲反成了我生活的守护神.这种血农于水的情感竟一天天根植于心中,无法替代更难以释怀.有时候真想让母亲长命百岁,永远生活在我身边守护着我,守护一个完整的家……
现在母亲病了,心里好难受,好无助,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我们全家人怎么办?果然,母亲回来了,医院的检查结果是左肾长了14mm的结石,堵住了输尿管。我一听饭也吃不下了,母亲却安慰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已经打听好了,明天去无锡的肾病医院碎石就行了,快吃饭,没什么大不了的……听母亲这么一说,我心里的石头才总算放下了些。下午赶紧去学校请了一天假,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陪母亲一天。第二天清晨,我们就出发了。一路上买票,问路,扶母亲上下车,虽然整个行程眼睛里总酸酸涩涩的,心理还是不停地担忧,可第一次作为母亲的家长陪母亲去医院的我,心里显得那般难言的轻松与莫名的负重。碎石前,由于种种原因对医生这个职业的不确信,再加上母亲体内结石之大,情急之下便塞了200元在医生的口袋里!“别这样,这是我们的天职!”他又执意地塞在我手里,“我会尽力的!”好久,因尴尬而激动万分的我都未曾回过神来......不过,我还是没有忘记对他说:这位,是我的母亲!!!他会心地点了头之后便开始了。由于医生的通融,整个碎石过程我都陪伴着母亲,我一边轻抚着母亲的手一边安慰着:妈,忍着点,一会就好了……还记得多年以前,母亲也是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和同样的语言安慰着病床上的我……现在,母亲因电击的疼痛而汗如雨下,而我早已泪如雨下……不知当年的母亲看着我病痛难受时的情景是怎样…… ……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一直是母亲在呵护着我的成长。从呱呱坠地那一刻起直到我读完书找到工作再成了家,母亲一直未能好好喘息过……而我,也一直在这种无边的关爱中不断的汲取着养分.仔细想想这些年来我又为母亲做了多少事情,尽了多少孝心?母亲在身边的日子,袜子都不用洗,不要说做饭洗衣拖地之类的活儿,.我们这一代人真是太幸福了,只要管好自己的学习和工作,其他的一切父母亲都可以包办代替,很难想象我们这幸福的一代等有了自己的子女怎样去从容?这也正是导致我和颜儿产生矛盾的主要原因,我太娇嫩,太娇气了,虽然我善解人心,也懂得世间的孝道,妇道,人道,可当这一切真正来临与我面对时,我却又那般手足无措,慌了阵脚……自然,母亲这时又会别有用心地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让我们感受到:要善于为生活付出,更要善于对生活宽容,对爱人多一份理解,这样生活才会向我们露出笑容。
家庭的担子一天天压上肩头,世界也正一点点向我展开它本来的面貌,而我愈发懂得了母亲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不易,幸而我在她身上终于体会到了爱的深情与责任的意义-----责任之所以显得伟大,是因为它情系人间的大爱,它是一种真爱的付出,子爱的表率,友爱的连理.它是历史上世世代代爱的孕育与延续,这个世界因为有爱才有了一切,因为有责任才有了这不断更新,生机勃勃的景象,因为有爱的责任,有责任的爱,人类社会才得以生身不息地繁衍发展……
放心吧,妈妈-----这次我一定好好照顾您,直到您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那一天.弟弟我会认真教导他;爸爸我会好好安慰他;工作我会好好干;颜儿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生活和心情,并宽容他理解他支持他信任他;我也会照顾好我的身体,为家人也为自己.这次我一定要亲手为您卸下身上的担子,让您好好歇歇脚,好好喘口气.女儿在您的怀抱中享尽了爱的温暖,如今已经茁壮,我将从您------我伟大的母亲手里,接过爱的火种,把它好好播种,让它好好延续……
第78个、爸爸的味道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味,日子久了,那种气味就代表他。
F说,他爸爸是一家海鲜酒家的厨师。小时候,每晚爸爸下班回来,他都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腥味。他们住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爸爸身上的腥味令他很难受。他和爸爸的关系很差,考上大学之后,他立刻搬出去跟朋友住。两父子每年只见几次面。
后来,他爸爸病危,躺在医院里。临终的时候,他站在爸爸的病榻旁边,老人家身上挂满各种点滴,加上医院里浓烈的消毒药水味道,他再也嗅不到小时候他常常嗅到的爸爸身上的那股腥味那股为了养活一家人而换来的腥味。他把爸爸的手指放到自己鼻子前面,可是,那记忆里的腥味已经永远消失。那一刻,他才知道,那股他曾经十分讨厌的腥味原来是那么芳香。
爸爸走了,他身上的腥味却永存在儿子的脑海中,变成了悔疚。F说,他不能原谅自己小时候曾经跟同学说:“我讨厌爸爸的味道。”
他记得他有一位同学的爸爸是修理汽车的,每次他来接儿子放学,身上都有一股修车房的味道。另一个同学的爸爸在医院工作,身上常常散发着医院的味道。
爸爸的味道,总是离不开他的谋生伎俩。爸爸老了,那种味道会随风逝去。我们曾否尊重和珍惜他身上的味道?
你爸爸是什么味道的?
第79个、儿子给的幸福
今天要出门了,下午6点的飞机,我必须在4点之前赶到机场,儿子说今天下午2点他就考完了试,也就是说孩子回家的时候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昨晚,儿子背完英语之后,取出了他的MP5去掉了他听的所有歌曲,换上了我的爱听的古筝,然后充好电,放在客厅最起眼的地方。再检查摄像机,数码相机是否都有充足的电,一切弄完后,告诉我说:“妈,出门自己小心点,别忘了明天走的时候带上充电器,8天的时间我帮你充好的电根本不够用。”说完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睡觉了。望着儿子的背影,我喃喃自语:“忽然,儿子就长大了。”
今天早上7点半,儿子上学之前敲我的房门,“妈,记住,别忘了带钱包。”在我毛愣之时,已经听见了防盗门关上的响声。
由于工作留下的职业病,我得口袋从来不装钱,我自认为女人口袋里应该装一块糖或者几个小饰品,而不是那“脏兮兮”的钞票。每次拿完钞票,我都会仔仔细细的洗手,恨不得能扒下层皮,要不然都能感觉到那细菌在我手上爬。所以我的身上基本没有特殊情况是找不到钱的。就前不久,弟弟结婚之前问我拿点钱,路过超市的时候忽然想到买点东西,我直接走进去拿了东西就走了,弟弟遇到他同事边打招呼边在身后付钱,事后他同事还问他说“你姐买东西需要你付钱?”弟弟笑了笑。:“我姐口袋从来不装钱。我们自家人都知道。”弟弟结婚的当天,尽管妹妹再三叮嘱我要带钱,酒席上敬酒的时候要给红包的,可我还是没带,弟弟和弟媳妇敬完酒,局面当然有点尴尬。
而今天,我出门之前,儿子的叮嘱就像小时候妈妈的罗嗦一样,阵阵暖着我的心房。
我却把儿子单独留在家里,我自己走了。
第80个、谁是世界上最疼你的女人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个晚上,我像平时一样在看体育新闻,妻子洗了澡出来对我说:“我的脚上怎么多了一颗黑痣?”
我是一个毫无医学常识的人,觉得女人都喜欢大惊小怪的,就没有理会她。
我们的生活应该说是很和谐,很安逸的。从我在公司任了高职之后,她就当起了全 职太太。我的工作三天两头要加班,还经常出差,有时候一走就是三个星期。出差在外,别人都会很担心家里老人身体如何,孩子功课怎么样。而我,总是悠闲笃定的,我知道,她会去照顾我父母,她会辅导儿子功课。事实上,羡慕她的人和羡慕我的人一样多。在别人眼里,她不用朝九晚五看老板脸色;我们早就买了车,住进了位于西区的三室两厅。我们虽然都不知道浪漫是怎么回事,但感情一直很好。
我太太以前是一个药剂师,有一点医学常识,她知道这种莫名其妙,不痛不痒,忽然长出来的黑痣很可能是有问题的。她自己去看了医生,诊断下来是皮肤癌。这个结果把我们一下子就吓懵了。那些日子,我陪她跑遍了沪上最有名的大医院。所有的诊断都是一样的,并且一位很有名的医生告诉我,她得的这种癌症的死亡率是90%!是皮肤癌中最最凶险的一种。
不久,就像医生预言的,她的腿上、胳膊上、背上也不断长出新的黑痣来。她的身体和精神也渐渐开始衰落。
在我的印象中,我还会偶尔感冒发烧肚子疼,我太太几乎没有生病的时候。可是现在,从来闲不住的她终于躺到了医院的病床上。
没有了她的家变得冷冷清清的。厨房里没有了热气,卫生间的马桶,家具上都蒙了灰。以前明亮的温暖的,回来就感觉舒服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我几乎要不认识的地方。我对家里的许多东西居然是陌生的,用微波炉解冻、蒸饭,我搞了半天不知道分别用哪一档,冲一咖啡或者茶,煮一碗速食面、热一碗汤,弄出来的味道怎么就是同她弄的不一样。以前,她轻而易举就递给我的日用品,现在我翻遍了抽屉还没有找到。
从她住院,我就开始休公假、请事假,尽力多陪她。因为这时候我才明白,如果没有一个家,如果家里没有一个体贴的妻子,男人挣再多的钱,在外面再风光也是空的。
就在她病情趋向恶化的当口,一位熟人告诉在广州有一个专门治疗这类皮肤癌的医院,有类似的病例在那儿被治愈过,但费用很高,一个疗程三个月,大约要三十多万元,治愈率大概有30%。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的时候,被病痛折磨得近乎失神的她对我清清楚楚地说了三个字:我要活!(说到此,林生的眼泪掉下来了。)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我们是多么恩爱的夫妻,可是,那一刻,我觉得我们是世界上最最相爱、最最适合做夫妻的男女,我们能够生活在一起有多么好。她要活,我要她。我们要一起老,一起等儿子长大,一起听儿子的儿子喊我们“爷爷、奶奶“。我下了决心陪她去广州。我去公司请事假的时候,我还听到有同事在轻声说:“如果是我,就省省了,30万哎,万一没治好,不是人财两空嘛。“
说这些话的人没有体会过亲人将要离去的悲哀,也不知道这一线生机带给我们的希望。当时我想,哪怕是60万,100万,把房子卖了把车卖了,只要她能够活,我也心甘情愿。
去广州之前,我到家附近的超市去买一些需要的日用品。中秋节的前夕,超市里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的脸,人们说着笑着。我忽然觉得,我同那群快乐的人隔离了,所有的欢声笑语从妻子得病那刻起就已经同我没有关系了。
我按照她开给我的单子买了许多日用品,当我提着袋子出门的时候觉得很重,那么多年来,家里吃的用的一切都由她安排得妥妥贴贴的,我从来不知道米多少钱一袋,油多少钱一桶,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从超市运到家里其实也是很累的一件事情。我一度觉得家里的顶梁柱是我,当她骤然倒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我们在广州度过了结婚以来最最亲密的日子,那三个月里,我们朝夕相处寸步不离,常常一起笑一起哭,想不起来有多久我们没有这样倾心交谈了。开头的一个月治疗下来,她似乎觉得好一点了。偶尔,我还搀着她在花园里散散步。我们回忆在人民公园门口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看电影是在胜利电影院,是一部叫《最后的情感》的意大利电影,她还记得是索非亚·罗兰主演的。她告诉我,其实我约她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她已经与同学一起看过了,但她不忍心回绝我,所以陪我一起又看了一遍。这个情节我们似乎只在蜜月的时候回忆过,现在说起来,只觉得伤感。结婚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说那么多的话。
三个月里,我眼看着她慢慢地憔悴,特殊治疗对她不起作用,她终于连一碗粥也喝不下了。到了后来,她跟我说:“我想回家。”就这样,我们带着绝望的心情回到了家。
回家之后,她的身体越来越弱,并且癌症病人最害怕的疼痛症状开始显示出来。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整夜整夜地被疼痛折磨得辗转反侧痛苦呻吟,止痛针也不起作用了。我恨不得去代她受苦,代她痛。我实在没有办法用个人的力量来承受这种痛苦了。
偶尔她觉得好一点儿的时候,就开始向我交代家事。我这才知道,家务事那么多那么繁琐,她一个人平时在家里有多么忙碌。她还告诉我说,我每次吃了觉得好吃的糟蹄是在哪家饭店买的,我平常穿的内衣要买哪一个牌子,到哪家超市去买。去世的前三天,她甚至教我怎么使用洗衣机,那只已经用了好几年的洗衣机当时是我同她一起去买的,买来之后就一直是她在操作的。(林生说到此再一次泣不成声)
临终前几天,她一直说同我结婚,她很幸福,我们在广州的三个月,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日子。那三个月也会是我一生的珍藏,虽然,因为这三个月,我失去了提升的机会,损失了许多物质的东西,但同与妻子的相守比起来,所有的东西都成了身外之物。幸好有了那三个月,否则我一生都会良心不安的。
她去世的那天,很平静。我告诉儿子,妈妈是去了另一个地方等我们,将来我们还会在那里团聚的,那时候,妈妈还是妈妈,爸爸还是爸爸,他依旧是我们的孩子。
现在,我最怕看到人家快快乐乐的一家三口,每次路过人民公园,路过原来的胜利电影院,路过我们一起去过的超市商店,我都忍不住要哭。用洗衣机的时候,按微波炉的时候,我为儿子找换季衣服的时候,加班回家晚了,为自己泡方便面的时候,半夜里醒来,一个人睡在那张大床上的时候,我都想哭。她在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幸福,她就是我结婚多年感情还不错的妻子,是孩子的妈妈。她不在的时候,仿佛天塌了。
以前看到电视剧里的男人在爱人去世之后大哭,我觉得是煽情的表演,现在我跟着他一起流泪。那天在马路上看到一辆无偿献血的车。我又想到她了。记得有一次,单位里组织献血。正好轮到我,她听说后曾一本正经地问我:“可不可以让我代替你去?反正我不上班。可以在家里休息。”我还笑她:“有病,让人家知道了不要笑死我。”我献完血回家,她为我做了菠菜猪肝汤和赤豆莲心粥。我想到,她常常对儿子说:“家里爸爸赚钱最辛苦,所以爸爸最重要。”其实,她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了她,我们父子两个人已经失去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快乐。
我为她在佘山买了一处穴墓。我用红笔涂上:“爱妻”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特别难过。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谈恋爱的时候,我也不曾对她说过“爱”这个词。
看到她有时候翻琼瑶小说,为电视剧里的爱情流泪,还要笑她。现在,“爱“这个字,我居然只能书写在她的墓碑上。我的爱妻,如果,她能重新活过来,我愿意千百遍地对她说这个“爱“字,这个所有的女人都愿意从自己爱人的嘴里无数次地听到的字,为什么,我没有在她希望我说的时候,在她健康的时候对她多说几次啊?!
我就想告诉健康而幸福地生活的丈夫,好好地爱惜你的妻子,多留一点时间给妻子,不要忽视她为你做的一切。有许多东西,不要到失去了才懂得她的美好。
妻子,是世界上最爱你的,最懂你的,最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此外任何一种男女之情都不能同夫妻之间的真情相比。
第81个、清清的茉莉花香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们本来不是哥两个。我还有个二哥,在乡下。 母亲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哥、二哥和我,二哥在5岁那年被送了人。送的也不是别人,是父亲的大哥。大伯与大娘不生育,吃了好多药,可还是没生下一男半女。最后,绝望的大伯找到了父亲,因为父亲刚好有三个儿子。大伯说:“过继给我一个吧。” 母亲就哭了。十指连心,咬咬哪个都心疼,但父亲决心已下,不能让大伯无后,不能死了没人打幡吧。 最后决定让二哥去,因为大哥已经8岁,懂好多事了,哭着喊着说要送他就哭死。而我还在吃奶,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送二哥。民间有一句话说,爹不疼娘不爱,这样的人准是老一。
二哥走的那天母亲给他做了几件新衣服,大哥还一直争。母亲抱着二哥哭,一直哭到汽车站,车开了还追呢。想想啊,这一去就是人家的儿子了,而且大伯大娘在乡下,在几千里之外的乡下,多远啊。
山高路远,母亲想念二哥,病了好多日子。后来因为我乖巧可爱,大哥学习成绩又好,何况父亲在铁路上很忙,母亲渐渐把二哥忘记了。
过年过节的时候,二哥还会回来,可是,竟然像亲戚了。
我是5岁时才对二哥有记忆的,大哥说:“老二回来了,快出去吧。”
那时二哥已10岁,瘦,穿着稍微短的裤子,站在天井里。母亲跑过去抱着就哭,二哥居然往后退了一步,这让母亲很伤心。
而我是不肯喊他二哥的,他无疑是乡下的小子,推着小平头,后面还梳着小辫子。这是大娘的主意。乡下人说,把男孩儿当女孩子养,容易活,所以,他看起来女里女气的,非常让人难以接受。
那时家里条件是不错的。父亲是教授,母亲是文工团的独舞演员,我和大哥吃的穿的都不错,家里还有一架钢琴,母亲给我请了最好的钢琴老师。当二哥想摸一下钢琴时,我说:“别动,搞坏了你赔不起的。”
他的手缩了回来。母亲听了,打了我一个耳光:“怎么和你二哥说话的呢?”
因了二哥挨打,我更生气了,于是索性叫他土包子。他真是土,带他去吃西餐都不会用叉子和刀子。我和大哥故意吃得很快,他却说不喜欢吃牛排。后来,大娘带他去吃的陕西拉面。
我们不喜欢他。和我们比起来,他那样内向而土气。所以,玩什么我们都不带着他,他只住了三天就走了。大伯大娘却把他当成宝贝,给他取的名字叫福生,俗死了。
连母亲都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儿子了,他生分,不肯喊母亲娘,不肯喊父亲爹。母亲背着人哭,埋怨不应该把自己儿子送了人,父亲说,那是他的命啊。
二哥后来几年不来,母亲一直往那里寄东西,不停地寄,好像愧疚于他什么。后来大哥去美国读书,我上了大学,而二哥却留在了乡下种花。
二哥18岁来了一次,大伯让父亲把他的户口折腾到北京,父亲说不好办啊。二哥的学习成绩不好,到北京来考才有希望上大学。但这道门拦住了他,他没有考上大学,于是在家里自谋生路,种花。
一个大男人居然种花。唉,我很是看不起他。
他越来越像个农民了,比我们个子都矮,而且还黑,手指上还有泥,在一桌子上吃饭时,都以为是乡下来的民工,连母亲也觉得,这好像不是自己的儿子。
那次之后,他好久没有来,反正来了也不太受欢迎,而且特别拘束的样子。每次母亲都给他钱,他每次都不要,说够用。
其实哪里够用?大伯大娘都在乡下教书,退了休不过几百块钱,而且都多病多灾的。大娘说,如果不是二哥,她怕是早死了。
大伯在60岁那年出了车祸,被撞成了植物人,大娘身体还不好,于是所有担子全落在了二哥身上。想起来是多么悲惨,父母只有一次次寄钱去,除了钱,他们还能给什么?
不得已,二哥结婚了。他结婚那年只有21岁,因为要娶个姑娘回来照顾大伯啊。
婚姻当然不是如大哥一样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乡下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如果条件太优越的女孩子是不会嫁给这样人家的。二哥结婚时我和父母去了,父母给了很厚的礼,但却看不上那个女孩子。
二哥却很激动也很兴奋,好像孩子得了一块糖一样。
婚后不久,就传来二哥两口子打架的消息,当然受气的是二哥,媳妇不好好伺候老人,结果打了起来,一次次地打。最后,二哥不用她了,亲自伺候大伯大娘,把自己的花园包了出去,损失当然是有,可他尽心尽力了。
虽然比大哥小三岁,二哥是第一个有孩子的,是个男孩儿。父母知道后很欣慰,因为有孙子了。大哥听了却撤嘴说:“你以为人家管你叫爷爷奶奶吗?早把你们忘记了。”
在老家,长孙是有说法的,大哥知道这一点,所以会说风凉话吧。
不久,大伯大娘都去世了,二哥给他们送了终。大伯大娘去世前说:“福生啊,我们对不起你啊,你本来也和你哥你弟一样可以享福,本来也可以出国,是我们把你要了过来毁了你的一生啊,你不要恨我们。”说着,两个老人的眼泪就下来了,而我的二哥说:“爸爸妈妈,我怎么会啊,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你们对我的恩情,我下辈子也还不清啊。”
两位老人是怀着爱和感恩离开的,他们感谢老天爷给了这么一个好儿子。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就是上苍的厚爱啊。
二哥后来又种他的花,种得最多的是茉莉花。好多大花店都从他那里进花,他的花远近闻名——但到底是农民,这一点,颇让全家都是知识分子的我们所不齿,父母亦是很少提起他。他来,每次都会带几盆茉莉花,芬芳的茉莉花,一屋子都是这种清香。每当闻到这种清香时,我们就知道,二哥来了。
大哥终于决定不回来了,他娶了一个美国媳妇。父母很是无奈,无奈又如何?反正大哥不回来了,而我正在办着出国留学的手续,要去英国读着名的剑桥大学。母亲说:“老了,都飞走了。”我才惊觉,母亲已经有白发,而父亲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
我走后的第二年,二哥来了电话,他说:“父亲中风了。”
我们哥仨全齐了,聚集在父亲床前。父亲基本是瘫了,不会说话了,但眼神还是明亮的。大哥怀疑二哥现在跑来是为了财产,谁都知道父亲搞了一辈子翻译有很多钱,光版税就多少钱啊,不然,我们怎么有钱出国读书?大哥还说二哥的花店是父亲投的钱,但这个说法站不住,因为二嫂总说他们是白手起家,累死累活才有了今天的一切。也许是二哥的善良和宽容感动了二嫂,二嫂的坏脾气和小心眼少了很多,而且一进门就收拾屋子。说到底,她还是个勤快的人。而大哥说:“看这两口子,一看就是有目的而来,咱哥俩都在国外,搞不好财产全得让他们吞了去!”
母亲无意问听到了这些话,她进来说:“我白养了你们,竟然不如不养的。我一直想告诉你们,你们的父亲早把自己的稿费收入和所有版权给了国家,全捐出去了。就是说,现在,我和你父亲跟着谁就是谁的累赘!”
大哥和我都呆了,这是多少钱啊。我们还怀疑二哥是为财产而来!他是早就知道的,并且支持父亲捐赠。他说:“这世上什么最重要,爱和情最重要。钱,毕竟是身外之物。”
母亲要我和大哥商量怎么办。大哥说:“美国那么远,你们去了怕不适应那里的生活啊。”母亲听出了意思,而我还没有结婚,正在上学,也不可能把父母接到英国去啊。
二哥说了话:“妈,跟我走吧。到乡下去,那里风景秀美不说,空气也好啊,我还有一个花园给你们散步,安度晚年吧。”
父亲虽然说不出话了,但用力地点着头,母亲眼里含满了眼泪:“二子,妈没养你,怎么好跟着你啊,妈对你亏欠最多了!”二哥说:“妈说哪里话,妈生了我就是给我的一辈子的恩情。”
我和大哥站在那里,愣了好久,半天才过去,握住二哥的手。大哥说:“二弟,对不起。”我抱住二哥说:“二哥,我的好二哥。”
父母住到空气好的乡下去了。一年之后,父亲居然能走路了,而且会说话了,还能帮着二哥种茉莉花了。当二哥给我们打电话告诉我们这一喜讯,我终于知道,不仅仅是乡下的空气好,还因为,父母享受到了儿子给予他们的爱,还有我那看起来厉害但很勤劳的二嫂,还有我那可爱的小侄子!
当然,还有那清清的茉莉花吞。
第82个、其实他们是相爱的
我的母亲,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中国农村妇女,如广大的母亲一样,为了子女,为了这个家,默默无闻的操劳着,奉献着。她,一无光鲜的外表,二无华丽的言语。她,更不知,她所做的,所付出的,其实是那么的多。多到我们无法报答,多到她的发——白了!背——也不再挺直!就连步伐,也在不要知不觉中蹒跚。多到父亲对她充满了深深的感激和愧疚!
是的,只有感激,只有愧疚!没有别的了,也没有爱情。因为,他们之间,开始的时候是没有爱情的,有的,只是现实。
父亲,我的父亲。其实是一个蛮好的人。蛮好的外貌,蛮好的修养,蛮好的文化层次。却惟独没能有个蛮好的命运。因为,他最终没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现实,现实,残忍 的现实,让他只能现实的和我母亲走在了一起。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何尝,母亲也不是输给了现实了呢?毕竟,她如父亲一样,在她的心中,也是有着喜欢的人的,也是有她如花的梦想的。可是,她剩下的也惟有现实了!
现实!现实是残忍的,但终需面对。生活是要过的,无论那生活中有没有所谓的爱情。柴,米,油,盐,酱,醋,已经占满了母亲的时间,家里该有的一切,他们都有了,却是机械般的过着这机械的日子。索然无味,平淡的,一成不变的过着。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没有送给母亲任何一样东西,哪怕是小小的一条发绳,薄薄的一条丝巾,没有,没有,都没有!!也许,他认为在没有爱情的感情里,也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感激,所谓的回报的!虽然,母亲付出的是那么的多。对于他,仿佛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母亲是现实中的现实,他讨厌,却又无法改变的现实。
父亲,也不陪母亲散步,因为,他没那份闲适,更没那份心。他,不陪母亲旅游,不陪母亲聊天,不陪母亲走亲访友,不陪母亲外出交际。他,甚至没有好好的陪母亲逛过一次街。他认为,只要和我母亲走再了一起,对他,或许就是一种对命运和现实的屈服。他们之间,没有爱情,这是现实。可是呵,他却不知道,其实,他们也都是生活在现实中的。
怨恨?烦恼?失望?......或者无谓?母亲的态度我无从了解。因她对这个家,对父亲是那么的尽心尽力,无一丝一毫的怠慢和疏忽。家里该有的都一样没少。煮饭,洗衣,扫地,操持家务,她,很忙,很忙!父亲病了,端茶倒水,喂药,她——很细心!可却从她那端水发抖的手知道。她,很着急,很担心,仿佛多了点什么?!我心酸的发现,其实,风风雨雨,几十年的生活,即使是再平淡,毕竟也是夫妻,也会有感情的 ,即使那是平淡中最平淡的感情。手抖了,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抖了吧??我知道,母亲在现实中有了现实的感情,对父亲!
可是,这不是很可悲吗?我的父亲,虽不冷酷,但却不知他有没有情?他对母亲一如的平淡。在我的眼里,他们就如人海中大多数人一样,没有感情,没有目的的共组了一个所谓的家庭,然后是没有激情,没有味道的过日子,一日,两日......直至死亡。
多么的可悲,多么的愚蠢!也是多么的残忍,冷酷!对母亲,我心存感谢。感谢她的付出,感谢她的善良,淳朴。可是,也一样的心疼。疼惜她的感情。作为女人,没能我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可悲。可是,对一个本来不喜欢的人产生感情,那人不知情,也可能是知道了也无任何的回报,那么是可怜!每每看到母亲,心,就忍不住紧紧的缩促起来,生疼,生疼。
也许,就连老天也是欺善怕恶的吧?对于母亲,这么一个善良,淳朴,命运不好的女人,它,也恨下了手。母亲,在她做梦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命运会给她再下一次重击,她,得了肺癌。
我,哭了。痛苦与哀伤布满了我的整个心灵。我无了思考,无恶劣理智。我憎恨老天的不公,我愤怒命运的多舛。对于父亲,我也是满眼的责备和怨愤。因为他,让我母亲悲惨的命运显得更加的悲惨。母亲没有倒下,我却先无了知觉。我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也许,我更怕面对的是父亲看向母亲时,那依然淡然,无情的眼神。母亲,嘴角那泛着苦涩和无奈的微笑,总之,我晕了过去。
谁?是谁?是谁在哭泣?是谁的哭泣声中有带有那么浓浓的苍凉和悲伤?悲伤中的压抑,让人的心,紧紧的促缩成一团。沉沉的,闷地透不过气来。仿佛全身溶缩到了一个小小的瓶子里,想伸展开来,四周却是光滑而牢固的壁。延伸到哪里,就疼到哪里,疯狂的压抑,疼痛到想爆炸......渐渐的,无了声音,四周沉静得可怕。恐慌自己会在这样的安静中迷失,更加的怕我的母亲会象这样就无声息的走掉。心,一惊,身,一抖,我的双眼猛的睁开了。看看四周,白白的一片,白的墙,白的天花板,白的床,哦,我在医院里。母亲,我的母亲呢?慌忙的四处找寻,看到了,好象又没看到,那是幻觉吧?因为我,有点不相信我所看到的。
母亲安静的躺在床上,旁边,坐着我的的父亲。他满眼的不舍,满眼的悲伤,双手颤抖的抚过母亲那经岁月洗礼的面容。手,是那么的轻,那么的轻。仿佛在触摸一件宝贵的水晶,一碰即碎。他的脸上,还有两道润湿的痕迹。刚才,难道是他在哭吗?他,也会那样的哭泣吗?对着我的母亲。
只见父亲轻轻的把母亲露在外面的手移到被子里。俯下身,轻轻的吻了下母亲的前额。母亲醒着,也微笑着,带着点点的羞涩。父亲却哭了,说;“你放心,会好的!”最后,嘴巴颤颤的说了声:“对—不—起!”母亲的双眼,迅速的润红了.......
一时间,我也泪水滂泊。我知道。现实中,我的父亲也变得现实了。其实,他们是相爱着的。
希望就是力量,时间就是生命!在我的母亲身上,我真正的感受到了这两句话的含义!因为是早期,加上心情愉悦。希望的力量或者说,爱情的力量远远大于我所能想象和预料的。
有人说,拥有了希望,就能拥有一切。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不过,我却知道,我的母亲,因为有了希望,于是,她再次拥有了生命,可贵的生命!重生的生命。
生活依旧,日子如往。父亲和母亲之间,一样的平淡,一样的无奇,可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其中都是包含着许多不用言语的感情的。
泪,轻滑过我的心田。载满了浓浓的感动和柔柔的欣慰。我会轻轻的告诉母亲————其实,她也是幸福的!
第83个、半根香蕉
某时尚杂志列出一些著名女影星减肥瘦身的妙招,其中有美国女影星黛米·摩尔,在她的介绍中,早餐只食一杯燕麦粥,半根香蕉。我不禁停下来思考,另外半根香蕉在哪?不妨先猜测一下:仆人(如果有)给主人端上盛有半根香蕉的盘子,另外完整的半根由仆人享用。还有可能,是掐头去尾只取精华的半根香蕉,其他边角余料弃之垃圾箱。最后一种可能是余下半根放入冰箱冷藏,待明天再吃,但细想,这个可能性不大,一个国际影星,怎么会在乎那半根香蕉呢?
在一次饭局中,一个企业家朋友为我讲述了另外一个关于半根香蕉的故事。几十年前,他只有十来岁,还在贫困的农村,那时候还不知道香蕉为何物。一次他母亲带他去参加在县城远方亲戚的婚礼。在宴会上,他平生第一次见到了香蕉,黄灿灿的,月亮一样的形状,透着诱人的香味。母亲为他剥好一根,递给他,他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风卷残云。母亲也拿了一根,在亲戚众目睽睽下,剥开,吃了一口,然后拿着香蕉若无其事地到里间找水喝。整个宴会,他都沉醉在那根香蕉的美味中,其他退居其次了。
回家的路上,母亲突然从兜里掏出手帕,细致地展开,里面竟是那根只咬了一小口的香蕉,母亲微笑着把香蕉交到他的手上。他虽然幼小,但他懂得那半根香蕉的分量,母亲在亲戚里面不失体面地为他保存半根香蕉,这里面包含太多———母亲在贫困中强烈的荣誉感、不卑的尊严以及对他浓浓的爱。
他意味深长地说:“吃那半根香蕉,我没有了第一根香蕉的美味,但吃在嘴里的感觉永远难忘。正是那半根香蕉让我时时铭记,奋发图强。”
同样是半根香蕉,大影星只是为了消除赘肉,而我朋友则改变了一生。
第84个、60米的母爱
那年,她独身一人前往苏州,刚安顿好住处,母亲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来,她不接,母亲又发短信。“丫头,告诉妈妈,你在哪儿?”“妈妈只是太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将来。也许我的方式不对,但妈妈的初衷唯有一个……”再三思索,她回了一条短信给母亲,“妈,我很好,在学沙画。不要试图去找我,否则我会再次消失,让你无法找到。我只是太累,想歇歇。”
那年她17岁,整天被繁重的学业压得抬不起头,而未来,总是遥不可及。母亲的唠叨,每日零零碎碎、无休无止。很想逃脱这一切,这个想法一直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就在那时,她在网上认识了宇。
一天,宇在QQ上问她:“知道沙画吗?”她茫然。宇传给她一个文件,是他作沙画的视频。宇如魔术师一般,几分钟内用五彩纷呈的沙子完成了一幅幅美妙绝伦的画。那些沙子从他修长的手指下溢出,变幻莫测、美妙神奇。宇的沙画,如一缕春风,催开了她心底那块荒芜已久的土地。一直,她是钟爱绘画的,升入中学后,那些画笔被母亲一一收起,母亲说,你要考重点高中和大学,哪还有闲工夫画画?“我要学沙画!”这个念头,一经萌生,便如野火春风。她问宇:“学沙画难吗?”宇说:“对有艺术天分的人来说,不难。我们这儿有教沙画的培训班。”未了,他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当然,我也可以教你。”
第二天,月考的成绩公布,她的排名倒退了十多名,心情黯淡到了极点。她知道又一次让母亲失望了,单身的母亲总比别的同学的妈妈期望更急切。母亲整个晚上一直喋喋不休。她烦闷至极,又想到了宇的沙画,一夜无眠。清晨,她像往常去上学一样出了门,然后直奔火车站,踏上前往苏州的列车。
她给宇打电话,不巧,宇去外地出差了。
每天去培训班学沙画,课余,便有大把的时间浏览这座古老的城市。夜晚,坐在河边,听潺潺的流水在小桥下淌着,银色的月光静静地披泻下来,铺落一地浅淡的月色,她觉得从未有过的云淡风轻。也上网吧,给同桌娟发邮件,给她讲学沙画的趣事,亦给她看自己拍的照片,并叮嘱她一定保密。
这样的日子清浅似梦,过得飞快。沙画的学习快结束了,她的心里渐渐有了千丝万缕的牵挂,已经很多天没收到母亲的电话和短信,难道母亲生病了吗?抑或她对她彻底失望了?不禁想起母亲千般万般的好,愧疚之感充满心头。
她买了回家的车票。下了火车,快到家门口,忽然有些踌躇。母亲会原谅她的不辞而别吗?家里,家人正等着她的归来,还有同桌娟,独不见母亲的身影。
娟说:“对不起,我没有为你保守秘密,是我告诉阿姨关于你的行踪。如果你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撞开,走进来的是母亲,尘满面、鬓如霜的母亲!母亲扑上前,把她紧紧抱住,喜极而泣,“丫头,妈妈一直在等你回家!”
原来,她出走后,母亲焦虑万分,满头青丝一夜之间变成白发。母亲风雨无阻地天天守候在学校门口,向班上的同学打听她的消息,从娟那里得到她的住址后,母亲连夜上了火车,找到她的住处,却又不敢贸然去找她,因害怕她真的会如短信中所说,再次消失。母亲能做的,唯有每天尾随在她身后,在离她大约60米的地方,守望着,并不让她发觉,不敢太近,亦不能太远。她想起,自己曾在苏州大街上及火车上看到过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满头白发,没想到,那竟然就是自己的母亲!
60米的母爱,寂静无声,永无止息。
多少年后,她才能理解当年母亲的担忧,就那样孤单一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会见一个陌生的人,有多么危险!在叛逆年少的年龄,曾拒绝过许多,包括母爱,却不知,无论她拒绝与否,那些生命中的温暖其实一直都在,即使隔着60米的距离,依然触手可及。
第85个、泪光中的食指
初一那年,他染上了一个恶习:偷窃。当同学将这件事情报告老师后,他的行为开始变本加厉了。无奈之下,老师在家长会上公开了这样的事实。所有的家长都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最后排的他和他母亲。
晚上回到家中,母亲二话不说,拿起皮鞭,让他跪下。他的确跪下了,可他为自己辩解:老师只是一面之词,我根本没偷!母亲一皮鞭狠狠甩下去,歇斯底里地吼道:不许狡辩,给我老老实实跪到天亮!
深夜,母亲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陪着他继续跪。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三个小时过去……直到六个小时过去了,他终于忍不住挪了挪双腿,乞求母亲:妈,我疼。母亲盯着他的腿,裤子磨破了洞,膝盖磨破了皮,地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用两手垫在了膝盖下,又一次乞求两眼发直的母亲:妈,你真让我跪到天亮吗?我是你的独生儿子啊,你已经失去了爸爸,你舍不得再失去自己的亲生骨肉,你一定心疼我的,对不对?话音刚落,两眼发直的母亲,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拉开他垫在腿下的双手,厉声吼道:跪!坚决给我跪到天亮!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去偷!我没偷!他大声喊,我只不过借别人东西用了一下而已,只是把用和说的顺序颠倒了而已,我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让自己的儿子跪到天亮呢?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妈妈?说完,他一个起身冲进了房间。他的母亲追过去,而他,却“啪”的一声反锁了房门。
母亲哭了。跪在他的房门外哭了起来。十二年来,母亲在父亲去世的时刻哭过一次。那是六年前,他的父亲因为偷盗抢劫而被判处死刑。在送行的那一天,母亲牵着他稚嫩的小手,追着警车一边跑一边喊父亲的名字。他深刻地记得,父亲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母亲说的:教育好儿子,教他走正道,拜托你了!那一刻,母亲哭得昏天黑地,嘶声欲绝。
而这一回,他又听到了母亲同样绝望的哭声,内心如针扎。可一想到膝盖上的伤痕,他又将被子严严实实蒙住了自己的耳朵。而他并不知道,房门外的母亲,此时在经受着怎样的痛苦与折磨?
母亲失望极了。她缓缓站起身来,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的房门,仿佛端详自己的儿子一般。然后,缓缓走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闭着眼睛,狠狠对着自己的右手砍了下去。只听见“啊”的一声,母亲右手的食指被完完全全砍了下来,掉在了地上,滚到了他的房门前。等他拉开房门赶出来的时候,母亲已经昏迷在地上。
从那以后,他后悔不已。他悔恨自己不该做可恶的“第三只手”,悔恨自己不该和母亲狡辩,悔恨自己没给母亲争光,悔恨自己为什么那天不跪到天亮……十指连心啊,母亲被砍掉的那一根食指,其实是一刀砍在自己的心尖啊。“第三只手”的痛苦,只有做母亲的人才会不求回报地为自己扛。母亲不忍看见自己的儿子断掉手指,因此,她剁掉了自己的手指,让儿子吸取血的教训。想着想着,他开始痛哭流涕,他发誓要让母亲从此骄傲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于是,他抛开一切杂念,发奋苦读。五年前,他顺利从武汉大学新闻系毕业,如今在美国读博的他,经常给我发来邮件,当我问及他毕业后是否回国时,他的字里行间满是对母亲的思念和恩情:回,肯定会回!你知道吗?是我的母亲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我一定要回来好好孝敬她!
第86个、替我叫一声妈妈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就发生在豫南光山。
故事的主人公是母子两人,母亲没有名字,儿子叫大木。
那天,大木被抓起来的时候,他终于后悔得哭了。
大木不是为自己哭,而是为他的母亲哭。大木说,守寡的母亲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自己坐了牢,母亲谁来照料呀?大木说到这儿,就捶胸顿足,一张脸像泛滥的河。
母亲没有哭,只是在大木真的要被带走的时候,突然“扑通”一声给警察们跪下,堵在了门口。
但大木还是被带走了。大木被塞进警车的一刹那,还回头哭嚷着:“妈——你没有儿子了!”这喊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母亲的心。
大木被带走后,母亲就去看守所看大木,可母亲每次都看不到。
在看守所的大门外,母亲对看守所的警察说,我想看看我的儿子大木。警察说,现在还不能看。母亲说,那啥时候能看呢?警察说,再等些时候。母亲就在看守所的高墙外绕啊绕,绕啊绕,泪在看守所的高墙外湿了一地。结果不到三天,母亲的眼就哭瞎了。
大木不知道。
瞎了眼的母亲每天只能在看守所的高墙外摸索着绕啊绕,绕啊绕,天黑了都不晓得。
后来,有人对母亲说,在看守所放风的时候,爬上看守所旁边的小山坡,就可以看见大木了。母亲信以为真。
母亲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山坡。母亲刚爬上山坡,就感觉到山坡下有很多人,她坚信儿子大木就在里面。
母亲在山坡下摸索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坐好,就激动得开始一边哭一边喊:大木——大木——你在哪儿,妈来看你了!大木——大木——你在哪儿,妈来看你了——也不知母亲喊了多少遍。
就在母亲流不出泪喊不出声的时候,突然从山坡下传来一阵喊声——大木跪在人群中,拼命地磕着头,并撕心裂肺地喊着,不停地叫着——娘!
原来,在山坡下放风的大木真的发现了母亲。
母亲一听到大木的声音,就颤抖着站了起来,唤得更勤,一双手摸向远方,平举得像一架飞翔的梯。
母子呼应的场面,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历历在目,也让所有人的那面心灵之旗,在迷离中昭然目睹,在泣然中裸露悔恨。
就这样,一天,一天,一月,一月,母亲都准时地在大木放风的时候坐在山坡上,大木也准时在山坡下举着手臂对着山坡不停地挥着喊着。大木不知道母亲根本看不见他的挥手,母亲也不知道山坡下的人,哪一个会是她的儿子大木。
大木在看守所被羁押了一年后,就要被执行枪决了。临赴刑场那天,大木哭着对同监舍的人说:你们也知道——我妈妈每天都要到对面的小山坡上——呼唤我的名字,风雨无阻,以后她要是听不到我的声音她会哭瞎双眼的,所以我走了后,你们谁听到——请替我叫一声——妈妈!大木未说完便泣不成声了。
同监的犯人们听后,都沉默不语了。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母亲又要到山坡上看大木。所有的人都劝母亲不要去了,可母亲坚持要去,说大木还等着她呢,说见不到她大木会难过的,说听不到她的声音大木会难熬的。于是,母亲就蹒跚进风雨中。
路上,雨越下越大。
等母亲艰难地爬上山坡的时候,她的衣服鞋子全湿透了,浑身都水淋淋的,可母亲却无比高兴。她整理好雨披,就坐在山坡上开始无限怜爱地喊着:大木——大木——妈又来看你了——大木——大木——妈又来看你了!
母亲的喊声在空旷的山坡上无限地回旋着……
风一直刮,雨一直下。
其实,母亲看不到,就在此刻,山坡下已有几十名服刑犯齐刷刷地跪在雨中……
第87个、谜一样的母亲
有一位母亲,她的儿子死于一场车祸。
当时车上有两个人,一死一伤。伤者说:母亲的儿子那天非要无证驾驶,结果出事了。交警处理的结果,似乎也验证了伤者的说法。
母亲不相信。母亲说,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儿子的胆子非常小,他不会轻易去开车的,他一定被冤枉了。
死者已逝,已经不能开口说话。母亲多次找到交警大队,她说她的儿子是冤枉的,但得到的回答是,除非有有力的证据,否则,结论是不能更改的。
车祸的出事地点,在距母亲所住的地方80里外的小镇上。要想证明儿子的清白,母亲必须找到那个地方。家里没有钱,她只好步行去,80里的长路,母亲每次去都要走将近一天。去了之后,她一家挨着一家地敲门,问是否知道一死一伤的车祸的情况。她吃了许多闭门羹,也得到了许多否定的回答,但她依旧不死心。母亲坚信,儿子没有无证驾驶,儿子是冤枉的。
不知道来回奔波了多少次,终于,母亲找到了一位目击证人,证明当时儿子死的时候,是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然而,当她欢天喜地找到交警大队时,却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即便这样,母亲还是没有灰心。她一有空,就奔赴到80里以外的那个小镇去。在母亲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洗刷儿子的冤枉。好多人都劝她,人已经死了,就作罢吧。但是她不肯。
几乎所有的人对这件事都不抱希望了,但执著的母亲依旧一趟一趟地往出事地点跑。在一次无意的闲聊中,她找到了另一个目击证人,证人再次证明,当时母亲的儿子的确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基于这个证据的出现,最后,交警大队再次调查取证,重新做出结论——儿子是无辜的。而这一天的到来,距儿子的死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四年的时间,多少山盟海誓都经不起推敲了,多少世事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一位母亲,不顾奔波劳顿,不顾艰辛失败,硬是证明了儿子的清白。
有人问她,你怎么知道你儿子是清白的?这位母亲回答,凭我的直觉。这个人又问她,是什么让你一直坚持了四年?母亲回答,凭我是他的母亲,别说是四年,四十年我也能坚持。
我是怀着敬仰和感动看完这个电视节目的。那天,这个伟大母亲的直觉,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底。我才知道,一位母亲,在生下她的儿女之后,除了把自己的呼吸、自己的血脉、自己的筋骨给了新的生命,还要在这呼吸这血脉这筋骨当中,埋进她的目光,植入她的神经,融入她的感觉,牵连着她,拉拽着她,撕扯着她,然后,去经历生活中的一个个苦难,去创造人世间的一个个奇迹。
为什么造物主独独要给母亲这些呢?我想,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或许,这就是天底下的母亲展示给这个世界的一个谜吧,一个属于母爱的、永恒的谜。
第88个、施爱的幸福
朋友来电话说,来看看我吧,想你了。
我说既然是你想我了,那为什么不亲自来看我呢?你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有的是大把空闲时间。他呵呵地笑,说忙着照顾老父亲呢,他那病,须臾离不开人的。
朋友才四十多岁,却已经“退休”五年了,当年他放弃了大公司部门经理的职位和七八万元的年薪,他红着眼圈说:“父亲这一病,才把我彻底从梦中惊醒过来,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忙工作,没时间顾家里,实在欠父母太多了。一想起来就有种深深的危机感,生怕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从一名白领回归到一名农民,需要的只是想得开的豁达和退一步的决心,他和老婆离了婚,孩子归老婆抚养。
从城市来到乡村,我的耳目为之一新,这里毕竟山清水秀,没有一丝城市的浮躁和纷杂,即使喘口气都格外新鲜,他笑吟吟地站在村头的大柳树下迎接我的到来,草帽布衫已经一副纯粹的农民形象了,拉着我的手呵呵地笑,说已经“故人具鸡黍”,只待“把酒话桑麻”了,从他从容淡定的神态中,我对他回归农村不能适应的担心,已经去掉了大半了。
他已经二婚,嫂子是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妇女。我说这才是真正的:“农妇。山泉。有点田了。”他大笑,说是啊,地道的小农生活。
饭菜很简单,地里刚割来的韭菜炒自家鸡下的蛋,大块的猪肉烧的粉条,在盘子里堆成一座小山,唯有一瓶刚启封的西凤酒,还彰显着主人曾经不错的经济品位,他热情地招呼我落座,我环顾了半晌:“老人呢?”
嫂子微笑着端上一碟子腌香椿:“你们先吃,他还没忙完自己的活呢。”
正说话间,老人踢踢踏踏地走进了院子,我赶紧起身打招呼,老人没理我,神色微微显出了一丝慌乱,绕了个弯走到墙根,背过身去脱下两只超大的鞋子,从里面倒出来一捧小麦,倒在一个坛子里,还时不时转过头来,眼神警惕地端详着我。
我欲言又止。朋友呵呵地笑,说想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反正他已经听不懂了,他得的是老年痴呆症。
我问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朋友长长地叹口气:“父亲当年就是这样养活我们全家的,那时候家里孩子多,生活困难,父亲就让母亲给他做了双大鞋子,每天借给生产队晾晒粮食的机会,灌一鞋子粮食带回家来,让我们能多喝上一碗稀饭。你可能觉得这总归是偷摸行为,但那是对别人来说的,对于我们兄弟姐妹,那可是活命的粮食啊。”
我依旧纳闷:“现在早就实行承包制了,生产队早没了,他还从哪里去弄来粮食放鞋子里?”
朋友呵呵地笑:“所以我就不得闲啊,没时间去城里找你们话旧,每天要推一袋子粮食到场院里摊开,然后让他一遍遍地用鞋子往家里倒腾。你看他,神色警觉,动作麻利,现在哪里还有半点老年痴呆的症状?想想时光真是轮回了啊,当年父亲经常倒了满桌的豆子,教我一颗一颗地数数,现在也轮到我为他摊一场院麦子了。”
我还是不解:“你这样做,不是总是提醒大家他当年的不光彩吗?”
朋友摇摇头:“当年他为了孩子小偷小摸,其实一点都不丢人,即使算做不光彩也是源自一个父亲对儿女的爱,一个男人对家庭的责任,没人敢因此而小看他。现在他能每天随心所欲地表现自己这份爱、这份责任,也许该是幸福的了吧?”
吃饭的时候,老人慈爱地拿着馒头往儿子手里塞:“你多吃点,多吃点啊。”朋友应了一声,给父亲夹了一筷子菜,说您也多吃点。
体内的酒精突然就涌了上来,让我心潮难抑。我端起杯来说我敬你们父子一杯。老人嘻嘻地笑着不理我,朋友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朋友是睿智的,他以他的孝心为父亲营造了一个虚假的氛围,让他充分享受到了施爱的幸福。其实,他又何尝没从对父亲的爱中,得到自己的幸福?
第89个、面对亲人的伤害 母亲选择了宽恕
二十年前,我父亲遗留给我们母女的房子拆迁了,母亲因为工作忙的关系就叫她的四妹———我的四姨拿着户口本去街道办理有关手续。哪里知道,四姨却偷梁换柱,把户口本上的名字给改了。本来即将有一套新房子的我们,一夜之间便无立足之地了。
那时候我还小,可我清楚地看到了母亲的痛苦:青年丧夫的痛苦,失去安身之所的痛苦,姐妹背叛的痛苦,还有对未来茫然的痛苦。我记得母亲抱着我,在大街上失声痛哭的悲惨。
这件事的最后结果,是我们的房子变成了四姨的新房,我不明白当时的母亲是怎么处理的,只知道,母亲在诉讼的最后一刻放弃了诉讼。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年小小的我也成了母亲。而母亲因为不屈服于苦难的个性,成了一名颇为成功的商人。而我的四姨一直不顺,不久前又成了下岗职工,连孩子学费都没有着落。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知道了母亲从钱到物一直没有放弃对四姨的帮助。我愤怒了,不追究当年四姨的残忍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怎么可以对一个那么没有人性的人这么好?我跟母亲大吵了起来。
“那么你想怎么样呢?”母亲也火了。
“至少不应该帮助她。”
“她是母亲的亲姐妹啊!”
“她伤害我们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这些?”
“倘若我们睚眦必报,不就和她一样了吗?何况她已经悔改了,[故事:从前,有一个美丽的妓女,谎话连篇,被判处用石块砸死。基督对广场中愤怒的民众说———请你们当中哪一位从来没有说过谎话的人,丢出第一块石头吧!结果没人能丢出第一块石头。而那位妓女感动于基督的宽恕,终于悔改,成为一名女圣徒。我想,基督和那名妓女非亲非故,尚且引导她弃恶扬善,母亲和四姨是亲姐妹,怎么可以不引导四姨,不救她呢?就算是关在监狱里的犯人,也有赎罪的机会,何况四姨近年来都在努力地弥补自己的罪过呢!
我沉默了。
我不再反对母亲帮助四姨了,我的表妹也顺利地读上了书。母亲用她的言行告诉我:面对亲人的伤害,我们只能选择宽恕。
第90个、亲情处方
因为母亲的病,我在一家肿瘤医院呆了几个月。
左边邻床是一个爱说爱笑的女人,一个年轻、漂亮、能干的金领。不过现在已经不漂亮了,命运同她开了一个重重的玩笑,鼻子里长了恶性肿瘤,不断长大的肿瘤,已占据了半边脸。现在正在进行放疗,几个月的放疗,已经让她的半边脸烧成了黑炭,结着黑痂,让人望而生畏。她却毫不在意,没心没肺一般,挂着药水,让老公用铁杆举着点滴瓶在后面跟着,满世界找人聊天,一层病房都是她的笑声,哪里像个病人,分明是来度假的。结果总是让护士小姐到处找人,不得不警告她不要到处乱跑。
没办法,女人只好老老实实地呆在病床上,不过她绝不会乖乖躺下,她要炒股。今年股市大涨,她躺在病床上狠狠地大赚了一笔,而脸上的肿瘤也奇迹般地慢慢消了下去。她计划着一出院就要去美容,找回失去的美丽。她说:“我可不想死,这么好的老公和儿子,再同他们活100年我都嫌不够。”
右边邻床是一个家庭妇女,也不过三十出头,家境看样子不富裕,东借西凑的看病的钱。她的脸上看不到忧郁与悲伤,只有坚忍,一个母亲的坚忍。化疗很难受,那种难受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她吃不下饭,又无钱像别人一样买高价营养蛋白输液,只有自己逼自己使劲地往下咽饭菜,使劲吃,吃了吐,吐了吃,总可以留下一点营养在身体里吧,她就是这样想的。她告诉病友:“我的孩子还小,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几个月之后,她们都康复了。
隔壁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她不是恶性肿瘤。她的肿瘤是良性的,已切除,养好伤口就可以出院了。她老伴早她一年先走了,两个儿子很少来看她,即使来,也是步履匆匆,每日陪伴她的只有一个请来的护工。老人天天在床上流泪、呼唤:“儿呀,儿呀,快来看妈,妈快要死了!”“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叫了两个星期,就死了。医生很奇怪,按理她不该死的呀。
人生就是这样奇怪,不是绝症的死了,是绝症的死不了。
细细想来也不奇怪,有人说过,“爱由亲情友情爱情来体现,三者缺一实属可悲,三者缺二实属可怜,三者都缺,生不如死。”在病痛的魔掌中苦苦挣扎的患者,最渴望的是什么?不是营养大补,也不是灵丹妙药,而是亲情之爱。只有来自亲人的爱,才能唤醒他们求生的本能,才能将生的力量牵引出来,将它的能量最大限度地释放。
其实何止是患者,对每一名健康人,道理不也是一样么?
第91个、依靠哭泣的肩膀
那是一个深秋的早晨,天刚微亮,薄雾还挂在树梢上,我坐车前往山村学校支教。车在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盘旋,直到日影西斜,才来到位于大山深处的一所中学。
看到四面漏风的校舍,我心里一阵酸楚,决意留下来,把梦想的种子播到孩子的心田。可事实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个叫李想的孩子,就是让我头疼的学生。
我在讲台上念课文。抬头见他两眼走神,心早飞到爪哇国去了。我的火气腾地冒上来,大声说:“李想。我刚才读到哪了?”
同桌用胳膊捅了捅他,他这才醒觉过来。挠挠头说:“读的什么?没听到啊。”班上学生哄堂大笑。
我气得不知说什么好。示意他坐下。告诉他认真听讲。这样的事情反复发生了许多次,他的成绩自然好不了。他还和别人打架,黝黑的脸上挂了彩,问他怎么回事,他不肯说。
一个周末,我到他家里走访。到那儿一看,我鼻子酸了。破旧的土坯房,屋内光线昏沉。原来,他父母外出打工,家里只有他和爷爷。
“他父母出去多久了?经常回来吗?”我问。
老人叹气说:“他爹娘走了5年了,很少回来。刚开始那会儿,他想起来就哭,躺地上打滚儿,谁也哄不住。连哭了几个月,眼泪都流干了……”
校园里再见到他,他仍旧上课走神,我却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那目光望也望不到底,透着阵阵寒气,充满稚气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忧郁和漠然。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有一天。听说他的父母回来了,还受了些伤。
事情大致是这样的:他的父母坐车回家,赶上下雨,山路湿滑,车翻进了沟里。幸好只是些皮外伤,他们在医院住了几天,包了些药,坐车赶回了家。
我想去他家看看,路上,听见村民在议论:“他爹娘出去这么久,回来伤成那样,这孩子跟没事儿人似的。”作为老师,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走到院里,爷爷正冲他发脾气:“你这孩子。心咋就那么硬呢?看到爹娘遭了罪。连滴眼泪都没流……”话未说完,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他倚着门框站着,默不作声。父亲接话说:“我们出去这些年。他感觉生疏了,这也怨不得孩子。”
母亲走过来,搂着他的肩说:“这次出事后,我和你爹也想了,年后包片果园,不出去打工了。”他低下头,一颗亮晶晶的泪珠,滚落了下来。刚开始时小声啜泣。到后来变成了号啕大哭。
我忽然懂得,这些年来他有多孤单,有多悲伤。所谓的坚强,是因为没有一个能让他依靠着哭泣的肩膀。我眼眶全湿,悄悄地离开了。
第二天上语文课,他坐得直直的,听得很认真。下午是体育课,他跟别的孩子在草地上嘻嘻哈哈地玩闹。金色的阳光倾洒下来,他的脸上焕发着光彩。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他沿着操场奔跑,轻盈得像一阵风。有同学喊:“李想,你的衣服脏了,后面好几道黑印子。”他头也不回地说:“俺娘……会洗的。”“娘”这个字拖得老长。喊得格外响。
我不知道一滴泪掉下来之前,在他心里奔涌了多久。但我明白从现在开始,一个美丽的生命,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又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第92个、胜负与爱相比
父亲和儿子都是高尔夫球的爱好者,两人的球技都颇不错,但他们从没有在一起打过球,这是父子二人第一次在一起打高尔夫球。两人兴高采烈地玩着,不知不觉间,两人的争强好胜心都渐渐增强起来。一会儿父亲领先两杆,一会儿儿子领先两杆,胜负在两人间不断交替,竞争相当激烈。
第18洞,是决定父子二人最终胜负的最后一洞。儿子先来,他的成绩是两杆入洞。现在,就看父亲的表演了。倘若他能一杆入洞,他就赢得了这次比赛。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草地边走动着,眼睛一直注视着球洞。终于,他挥起球杆,向球击去,球正好落入洞中。
父亲兴奋地将拳头举向空中,庆贺自己绝妙的一击。他看着气馁而又有些不服的儿子,说道:“儿子,我敢打赌,刚才你一定在祈祷,千万别让我击中了这杆球!”
儿子走到父亲身边,说道:“不,爸爸。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为你获胜而祈祷!你不是也一直这样为我而祈祷吗?!”
与爱相比,胜负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93个、一箱饼干
女儿两岁了还没回过老家,家里人都打电话过来说十分想见见她,希望我们能回去一趟。因距老家太远,他们都没来过我城里的家。两年多没回去,再忙也该回去看看了,我们决定一家3口回去两天。在爱人的指示下,我们回去只给母亲买了件衣服,其余人都没买东西。虽然我还打算给在镇上读初中的侄儿买点东西,可在爱人的抗议下只好作罢,谁让家里的财政大权在她手上掌握着呢,再说了,刚买过房,的确手上钱不多。
到家后,我们先到达了母亲那儿,计划第二天和她一起回老家。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和姐住在一起,由姐照顾着她。见我们回来,姐忙着高兴地给老家二哥打电话。挂下电话,姐说昨天我二嫂已跑到镇上对侄儿说我们第二天回来,让他中午请假回来和我们见上一面。中午吃过饭,正陪着母亲说着话,二哥的电话打了过来,电话那端是他有些着急的声音:“鹭,你看看小坤这孩真是哩,知道你们明天回来,他今天就给老师请假不上课了,要在家等你们。”小坤是我侄儿的名字。挂下电话,我有些感动,为了想早点见到我们,或是想和我们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一些,侄儿竟这样做。突然我有些愧疚,侄儿如此热情,这次回来我却什么也没带给他,合适吗?给爱人讲明情况后,爱人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决定回到镇上时给他买点东西带回去。
真是天公不作美,第二天刚到达镇上,就下起了大雨。顺路走进镇最西边的那家百货店,并没见到特别合适的东西可买,最后我决定买点吃的给侄儿带回去。可吃的东西也大多是杂牌产品,只有一箱饼干的品牌我熟悉,算是知名产品。听店主说这种饼干他们卖得很慢,所以只进了一箱,想多要还没有,没选择余地,我买了这箱饼干。
从镇上到老家的这段土路在大雨的“袭击”下已经有些泥泞,租的车走在半路还熄了几次火,所以到家时,已近中午。二哥一家已在焦急地等着,听二哥说侄儿还不时地打着伞到院外去看我们回来了没有。听着二哥那有些苍老的声音,再看着他的面相,我莫名就有一种心酸的感觉。弟兄3人,我和大哥都在大城市安了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只有他一个人在家种着庄稼,并照顾着奶奶,而且还要供侄儿上学。因操劳过度,30多岁的他看上去好像有四五十岁,甚至可以说像个小老头。
“二哥,回来没给你带啥,我在咱镇最西边那家给你买了箱好饼干,你们吃吧。”递过饼干,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买啥东西,你们人回来我们就高兴死了。”二哥忙接过饼干,拿进了屋内。因时间关系,我们回老家的时间只有一天,本想和二哥在一起亲热地说说话的,吃完午饭后却不见了他的身影。下着雨,他能去哪儿呢。问二嫂,她也目光闪烁地说不知道。快到晚上,才见到了二哥,他浑身泥泞的样子吓了我一跳,忙问他去干什么了,他没回答。
一觉醒来,到了要走的时候,临走时,二哥从屋内拿出了一双儿童鞋,边递给我女儿边说:“娃,二伯穷,给你买不起东西,这双鞋送给你吧。”两岁的女儿自然听不懂这些,爱人代她接过了鞋。沿着依旧很泥泞的土路,我们坐在租好的车内如蜗牛般向镇上“爬”着。“你二哥真是,第一次见咱女儿不给100元钱,50元总得给吧,可只给了一双鞋,咱还操心着给他买饼干。”爱人有些生气,她是心直口快的那种人。“他家够穷了,能给女儿买双鞋就已很不错了,不能要求太多。”我劝着爱人。
到达昨天买饼干的那家百货店前,给司机掏烟时,才发现香烟空空,我决定进去买一盒。爱人也跟着我下了车,她想进去买点口香糖。“买点啥东西?”店主职业性地打着招呼,很显然,他已不认识我们。“拿盒烟吧。”递钱时,我手却愣在了半空,我看见了自己昨天给二哥买的那种饼干。“老板,这饼干是今天刚进的吗?”我忙问道,声音有些急促。“不是,昨天下午有个小老头拿过来的。他说自己吃不起这种东西,最后折价让我给他换了双儿童鞋。”
他说的那“小老头”肯定就是二哥,原来二哥昨天下午来换饼干了。老家距镇上有十多里路,昨天还下着雨,土路也十分泥泞,我实在不知道二哥是怎么抱着饼干一步步走过来的。
回头望望爱人,她正在擦拭眼泪。
第94个、父与子,一对孤独的亲戚
几年前,当我的儿子很顺利地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还要出差,还有那么多的工作在等着我。
时光飞逝,儿子在我不经意间便学会了自己吃饭,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学会了叫第一声“妈妈”和“爸爸”。
他成长得如此迅速,时间如白驹过隙。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他经常问我一个问题:“爸爸,有一天我一定要像你一样。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道,孩子,但我保证我一回家就陪你玩儿,我保证!”
后来,儿子年满10岁了。他对我说:“谢谢爸爸送我的足球,你能和我一起玩吗?”
“今天不行,孩子……我还有很多工作。”
“那好吧,爸爸,我们改天再一起玩。”他善解人意地微笑着跑开了,唇齿间似乎总留着那句话,“爸爸,我要像你一样!”
后来的日子,我反复对他说着:“不知道,孩子。但我保证我一回家就会陪你玩儿,我保证!”
一转眼,儿子已经进入大学了。他长大了,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孩子,我为你骄傲。坐下来,让我们聊聊。”
“今天不行,老爸,我还有约会,给我点儿钱,我要去见几位朋友。”
再后来,我退休了,儿子有了自己的家。今天我给他打电话:“嘿!孩子,我真想你。”
“我也是,老爸。但我真的没时间回家,您知道,还有一大堆工作没完成,家里还有小不点儿……但谢谢你能打来电话,真高兴能听到你的声音……”
挂断电话,我突然发现,他真的很像我。
第95个、阴晦的真相
还是在未谙世事的年龄,我便知道母亲与父亲是合不来的。他们很少说话,常将我关在房门外吵架。战事往往由母亲挑起,房门里边,她的声音大而持久,父亲只是唯唯诺诺地接上几句,像心虚的小学生。
在那时的我所能理解的范畴里,母亲便是胜者了。可他们走出来时,她丝毫没有胜利的满足,脸上甚至挂着眼泪。后来听到一个叫做“恶人先告状”的词语,一下便想起了母亲的眼泪。把父亲打败了,她却哭了,她真是恶人先告状!
初中时住校,一个星期回一次家。那天,父母亲一起来学校看我。午休时一家人上街,他们一左一右牵着我,任由我挑吃的,穿的,用的,买给我。我欣喜不已,那个中午始终沉浸在幸福里,梦想着那是今后一家人和谐生活的美好开始。
然而,再回家便不见了父亲。母亲在我犀利、疑惑的目光里,眼神闪烁,措词生硬,倒是极力在说父亲的好。我大嚷:“我不想听这些。你都赶走他了,又为他讲话,这只能证明你心虚了,是因为你心里有别人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对母亲喊出的竟是心里认为最恶毒的辱人俚语,连我自己都吃惊不小。
母亲望着我,咬着下唇不再做声。
单亲家庭的孩子果真叛逆。我不与母亲多说话,逃学、早恋,一次次离家出走,一次次被母亲找回来。她问我到底想怎么样,我就理直气壮地拿“要去找爸爸”这样的话来呛她。每到这时,她便不说话,只是望着我,眼里写着的焦虑与失落,竟在我心里激起快感。
有一次,我偷偷拿了钱,逃了课与一群同学去郊区“踏青”。归家时是三天后,母亲的怒火如山洪暴发,她骂我,拿起缝纫机上的戒尺,一下接一下地抽打我的手掌。我站着,不缩手,不皱眉,不叫痛,也不哭,我昂着头,像一个坚强的“革命战士”,她就不停地抽着。最终,她败于这场对峙,她哭了。她哭着朝我吼:“求求你叫声疼,只要你叫喊疼我就不打了!”
我高昂着头,不叫。
她一下跪倒在我面前,哭得不知所措。她说:“我只以为我悉心抚慰你,家庭的残缺应该不会拖累你。然而,为解脱自己,我却伤害了你,孩子……”
我听不懂她的话,也不想去深究,而是跑进房间,抱着父亲的相片喊“爸爸”,哭得悲怆苍凉。许久,她走进来,将我抱在怀里,又为我清理红肿的手掌。我不望她,只感觉到掌心有什么东西在拍打着,温温润润的很舒服,是她的眼泪。
突然就想起一句话:打在儿身上,疼在娘心里。是谁说过的?我想着,搞不懂是为这句话还是为自己,鼻子酸了一下,就流泪了。
那一夜,母亲面带微笑,和我坐在餐桌旁吃晚饭,从那端辗转着往我碗里添菜。又坚持送我回房休息,却坐在床前久久不愿离去。待我一觉醒来,她已趴在床头睡去。我打量她,她睡得安详宁静,头上若隐若现的白发让人恍惚。
突然,我觉得自己不应该惹她伤心。
然而,十几岁的年纪,最做不来的是乖巧,最不懂得的是母爱的深沉和回报母亲。偶尔闪现的那些好念头,不过是雨后的彩虹,短暂且不可期待。次日清早,我仍提着书包目不斜视地穿过满桌的早餐,出门。
我的成绩一直不理想,连我自己都认命,她偏不信邪,不停地给我换家教。我们的经济状况并不好,她上完班,给一家电子厂加工零件,是往那种棱角分明的小玻璃珠子里穿银丝,要穿1000个才赚得1块钱。她每晚都守在灯管下,不厌其烦地干着。手指先是起茧,茧子再经磨破,那手指便没了样儿,皮肉血水一团糟。搽上酒精,用纱布缠住,仍穿。她给我请家教,专挑名校学子,人家开价从不还一分。
几年后,从当地一所三流大学毕业,我们的矛盾再次激化。我要随男友去南方,她不同意。我们谈话,决裂,再决裂。她问原因,我硬了心肠说:“这一生没有爸爸,找一个长得像爸爸的男孩子,便是最大的理想。”她低下头,不再言语。其实,真正的原因我实在是不忍说出口,早在两年前,父亲便与我有了联系。这次南下,与其说是去追随爱情,不如说是去寻一个失落太久的梦。
走的那天,母亲规劝,哀求,终于暴跳如雷。最后,无望的在我身后放声大哭:“你走出去就不要再回来,我不要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我愣了片刻,头也不回地走掉。
离开母亲,很长一段时间里,心却被她的眼泪浸润着,缓不过气来。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深爱着她的,只是孩提时印于脑海中的“恶人”形象根深蒂固。或许,还因为这些年里,我们之间冷漠的相处方式,将那一份最温馨的亲情深深封起。我是爱她的,我却不知。
没有母亲的异乡之夜,漫漫无尽头。我裹在被子里哭泣,不停地给母亲打电话,她再不似离别那日的浮躁,很平静。仿佛想明白了,我于她,已经是一只挣脱了绳索的风筝,即使她再眷恋,如今我飞了,她只能无望守候。 []
与父亲的相见,是在他的家里,一个与母亲有着相当年纪的女人,我叫她阿姨;一个高及我肩头的8岁男孩,他叫我姐姐。望着弟弟眉眼里那抹父亲的神韵,有妒忌自心底掠过。我在心里细细掐算:弟弟他8岁了。也就是说,父亲离开我时,弟弟就已经生根发芽了。
当然,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我也不是那个朝自己的母亲嚷“你心里有别人了”的傻小孩子,对于父亲现在的生活,我是不应有什么想法的。但不知为何,感受着他们的愉悦,一边为父亲高兴,一边却是失落,为母亲鸣不平。她与父亲,曾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十几年,他们曾携手走过那么多个朝朝暮暮。而如今,他已拥有另一份天伦之乐,他撇她而去时她不到40岁,这些年里她却守着成天朝她讨要爸爸的女儿,低调、晦涩。
父亲意识到了,伸手过来握住我说:“你在怪我吗?”我想了想,微笑着说:“不会了,爸爸那个字于我,已在妈妈这些年的良苦用心下消磨殆尽。人都有抉择的权利与理由,我懂。就是妈妈,她都没有怪过你,我们祝福你。”那一刻,却是泪如雨下,归心似箭。 []
跨进家门,母亲坐在沙发上缝补着一件我小时候穿过的背心。叫了一声妈,她有片刻的停滞,手指大概是被针头刺到了,噙在嘴里飞快钻进厨房。我追到厨房喊“妈”,母亲仍不理,背影在颤动!
我想起小时候看到过一篇文章,说的是猫头鹰这种动物,是吃母亲肉的。母亲生育了它,抚养了它,倾其一生,连同最后的一身血肉……如此,这么多年,我便是一只猫头鹰了!我吞噬母亲的血泪赖以成长,还要伤透她的心……我跪倒在母亲脚下。
母亲抹着眼泪将我扶起,只有几秒钟,她的神态便恢复得极其自然,就像我们并不是一对存在芥蒂多年的母女。 []
那天下午,我搬着小板凳挨着母亲坐在阳台,一份久违的温情在心间袅袅升起。我终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跟她聊起爸爸。母亲却平静,全然没有常人对负心男人经久不灭的那种愤慨。我终于忍不住问:“可是妈妈,那时,你为什么不向我说明呢?”
母亲微微一笑:“我们已经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为什么还要将阴晦的真相压在你幼小的心灵里呢?”
原来,她是不让女儿过早地去消化沉重的抉择,不想让我过早地面对那份拘谨与无奈。为此,她愿意活在我的懵懂的积怨里,耐心去守望,而我,从此有一颗恬静、懂爱、感恩的心灵。
第96个、隔墙姐妹
大月和小月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姐姐大月住东院,妹妹小月自然就住西院了,两院之间仅隔着一道矮矮的院墙。
妹妹小月靠给人浆洗衣服过活。大月的丈夫金凯原来是个的哥,长得很健壮。有一天,他在把小月洗好的衣服给客户送去的路上,不慎出了车祸,把一辆摩托车撞翻了,自己也伤得不轻,左腿瘸了,而且瘸得很厉害,他的出租车也报废了。被他撞的那人更惨,右腿被截肢了!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大月的高中同学,因此,大月只出了一部分医疗费。
后来,大月却把小月赖上了,说金凯就是因为帮小月才瘸的,以后不能开出租车了,她让小月给她十万元钱。
小月对大月说:“姐,俺给人家洗衣服,一年才挣三四千块,到哪儿弄那么多钱给你啊!”
大月冷着脸说:“要是你拿不出十万元钱来,你就得养着你这个瘸腿姐夫,供着他吃穿,谁让你叫他为客户送衣服?”
小月一听,气得眼泪流了下来,一赌气,就说:“行,俺照顾俺姐夫!”
这天晚上,小月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洗累了,站起身来捶捶腰,忽然发现金凯被大月搬上了墙头,小月赶忙把金凯从墙头上搀扶下来。
晚上,小月为金凯做了两碗手擀面。金凯吃了面,就挽起裤腿和衣袖,坐在大铁盆旁边帮小月洗衣服。
小月见金凯洗得那么认真,那么用力,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暖意,她觉得姐夫是个好男人,自己要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也就心满意足了。
大月似乎猜透了小月的心事,隔着墙头对小月说:“小月妹妹,俺怎么看着你对他比俺对他都好啊?是不是爱上他了?”小月听了,脸上飞上了一片红云。
这天,金凯又被大月送过墙来,小月发现金凯的胳膊和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忙问:“姐夫,你这腿和手是怎么回事呀?”
金凯支支吾吾地说,自从他的腿瘸了,大月就嫌弃他了,看他哪儿都不顺眼,成天找碴儿跟他吵架。两个人吵得急了,大月就在他身上又是扭又是掐的……说到这里,金凯红着眼圈说:“其实你姐姐对俺挺好的,打是亲骂是爱嘛!唉,她肯定还没吃饭呢,小月妹妹,你的面条还有吗?能不能送一碗给你姐?”
小月听了,赶紧又下了一大碗面条,端着面走到墙边,隔着墙头大声喊道:“姐,你出来一下!”
大月从堂屋里匆匆忙忙地跑出来,慌张地问:“怎么了?你姐夫出什么事了?”
小月笑着说:“看把你吓的!是俺姐夫让俺给你送一碗面条哩!”说着,就把碗递过了墙头,大月把碗接了,把嘴一撇:“他净替俺瞎操心!”又说,“俺把他送到你家里去,会不会有去无回啊?”
小月又羞又恼地说:“姐,你说什么呢!”
吃过晚饭,小月搀扶着金凯走到院墙根底下,大月早就在墙那边等着了,小月费力地把金凯推上墙头,大月在墙那边背对着墙,金凯就趴在大月的背上。大月扯着金凯的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把金凯背下墙头。
每天,金凯就这样被大月和小月姊妹俩推过来推过去。推的时间长了,裤子都被墙头磨破了,还经常弄得浑身是土,脏兮兮的,小月隔三差五就要给他洗一次衣服。
这天,大月和小月站在墙两边说话,说着说着,就扯到金凯身上了。小月对大月说:“姐,你说俺姐夫这样爬来爬去的,太不方便了,咱是不是让俺姐夫从门走啊?”
大月瞪了小月一眼:“那可不行,街上人来人往的,让街坊邻居看见,会怎么想?还寻思着咱姊妹俩合用一个男人哩!”
小月的脸霎时红了,嗫嚅着道:“可也是啊!”寻思了一会儿又说,“姐,你看这样好不好?每天三顿饭,俺做好了就递给你,这样,他就不用来回爬墙头了!”
谁知,大月坚决反对这个主意,说她看到金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样子就恶心,就想在金凯的身上掐两下!
小月想起了金凯身上被大月掐出的伤痕,不由得抖了一下,就对大月说:“姐,今后可别再掐俺姐夫了,你看,你把他的腿和胳膊掐的!疼死了!”
大月戳了大小的心窝子:“你心疼了是吗?”
小月说:“又瞎扯什么呢!”小月嘴上这样说,其实,每天金凯吃完了晚饭离开时,她还觉得空落落的呢!
有一天,大月突然对小月说她的身子有些不舒服,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干脆让金凯在小月家住下算了。
小月说什么也不同意,对大月说:“姐,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大月嘻嘻笑着说:“姐夫小姨子没大小嘛,你怕什么呀?”大月说完,转身就进了自己屋。
当天晚上,大月没有在墙根底下等着把金凯接过去。小月没有办法,只好先把金凯推上墙头,再跳到大月的院子,学着大月那样,把金凯背下墙头,搀扶着金凯走进大月的屋。
这样坚持了三五天,就把小月累怕了,说啥也不愿意再这样折腾下去了,她便把自家东边一间房屋拾掇出来,让金凯暂住。
金凯在小月家里住了十天半月,不好意思地对小月说他很想大月。当小月把金凯推上墙头时,扑通一声,金凯从墙头上跌到大月的院子里去了。大月听到声响,慌忙从屋里跑出来,一看金凯在墙根下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气冲冲地吼道:“你这个笨东西,小月妹妹那么关心你,你回来干什么?别不识抬举了,赶快回去吧!”说着,就在金凯的脸上掐了一下,然后跑回屋里,哐当一声把门闩上了。不论小月怎么敲门,大月就是不吭声儿,小月只好把金凯背回自己家。
这天傍晚,大月把小月喊出来,悄悄地问:“小月,你跟俺说实话,你觉得你姐夫这个人怎么样啊?”
小月诚实地回答,姐夫又老实又勤快,这一阵子很多衣服都是姐夫帮她洗的。她又埋怨大月,怎么能对姐夫这么狠呢?大月好像听不见小月的埋怨,只是问小月:“他肯定和你‘那个’了吧?”
小月一下子恼了:“姐,你把俺和俺姐夫看成什么人了?”
大月把嘴一撇道:“他在你家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要说你们没有闹那个‘景’儿,谁信啊!”
小月恼怒地说了一句“俺不听你瞎说了!”就一头跑回自己的屋,扑在炕上,委屈地哭了。她怎么也弄不明白,大月为什么要这样侮辱她和姐夫?
这时,金凯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安慰她说:“小月妹子,你姐是跟你开玩笑呢,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小月说:“有她这么开玩笑的吗?”
小月正哭着,忽然听见大月那屋的电话响了,大月在跟什么人打电话,两家的屋子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的,只隔着一道墙。
只听大月说:“……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俺是一定要去的!你是说俺丈夫呀?这个你就放心好了,他现在跟小月好着哩!”
小月心里一抖,又想起有几天晚上听到隔壁的大月在跟什么人说话儿,隐隐地听到大月在说:“还疼吗?吃饭咋样啊?能出去溜达吗?你是不是没有别的亲人了?”
这天,小月向大月打了个招呼,带着金凯到县城中心医院治腿去了,她寻思着把金凯的腿治好,还大月一个好胳膊好腿的丈夫。但是,医院里的大夫告诉小月,要治好金凯的腿,需要近十万的手术费,小月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他们失望地走出医院的大门,小月让金凯先坐客车回家,她要去探望一位远房亲戚。金凯上车前,小月往金凯衣服口袋里塞了一封信,让他回家立马就交给大月。
金凯在村头下了车,踉跄着回到村里,打开了小月的家门。他刚迈进院子,就听到大月喊他,他一转头,看见大月在墙头那边向他招手,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隔着墙头跟大月脸对脸儿,相互看了好一会儿后,大月抹了一把泪,对金凯说:“事到如今,俺不能不说了,俺那个被截肢的老同学,他老婆去年得重病去世了,他现在孤身一人,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俺早就想着去伺候他了,俺不是伺候他一年半载,而是一辈子啊!再说,俺和你结婚都三年了,因为俺有病,至如今也没有给你生个一男半女,俺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你,跟你生活在一起,俺心里老是不安稳啊!金凯,俺那样虐待你,就是想着让你怨俺,恨俺,把俺从你的心里抹去,你硬是守着俺这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傻不傻呀?俺看得出来,小月早就喜欢你了,看到你们还真是情投意合,俺高兴啊!”大月说到这里,把一张离婚协议书递给金凯,“在这上面把字签了吧……”
金凯潸然泪下,嘴唇哆嗦了老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颤抖着交给了大月。
大月把信纸展开一看,是小月的笔迹:“姐,你给你同学打电话,俺都听到了,俺懂得你的良苦用心了!你是不是看山东吕剧《姊妹移嫁》受了启发,也想咱姊妹俩演一出《姊妹移嫁》啊!姐,俺长话短说吧,应该是俺去照顾你同学!俺只是去照顾他,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俺希望你跟俺姐夫好好地生活下去,他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男人,他值得你疼爱到永远!”
“小月,你这个傻妹妹呀!”大月靠在墙边,泪流不止。
第97个、“失去”的记忆
很高兴飞机出事的那天,姐姐也出了车祸。我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很残忍,但是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是上帝在冥冥中给姐姐的一种恩惠,因为她失忆了。我和妈妈都很伤心,但是又淡淡地为姐姐高兴,失忆了也好,什么都不知道了。
经历了父亲的突然去世,我和妈妈都清楚地知道那种最亲的人忽然离开的那种无助与悲哀,更何况姐姐失去的是正在飞回来要和她举行婚礼的准姐夫。
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看着姐姐一天比一天好转,我很高兴,很庆幸除了失忆,车祸没有给姐姐带来其他任何不妥。一个星期前,姐姐已经重新开始工作。
放弃外企市场部经理的职位很可惜,但是没有办法。在那里很多人都知道姐姐和他的故事,只要略微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触动埋在姐姐记忆深处的某根神经,带来的将是一场不可弥补的伤害。
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们的家也搬了,老房子在胡同里,一个院子中好多户人家,长长短短,大家都知道。虽然一直想搬,但是对于我们三个女人,房价真的是不菲。这个月为了姐姐,我和妈妈咬咬牙——搬,一定要给她一个崭新的环境,怎么也不能让她再受到伤害。
姐姐恢复得很快,工作也很出色。本来就是,堂堂一个著名外企的市场部经理去一个不怎么知名的小公司怎么会不得心应手呢?看得出,姐姐的老板很喜欢她,借故晚上加班太晚已经好几次送姐姐回家。话虽然没有挑明,但是他眼里看着姐姐全是甜意。
我问姐姐:“感觉怎样?是不是考虑一下?”
姐姐满是笑容:“小丫头,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你呀再不嫁,当心成为老女人,哈哈。”
说得姐姐翻了个白眼:“什么和什么呀,我会成为老女人,我看你倒是有可能。我这叫宁缺毋滥,挑爱人是一辈子的事,你以为可以随便了得。”
……
我和妈妈相视笑了,姐姐真的完全失忆了,她已经完全不记得我那已经葬身海底的准姐夫。我的心中五味俱全,失忆是可怜的,但是对于姐姐的未来,也许这是上帝对她的最好补偿。
一日,我在姐姐的床头找东西,无意间看到她的日记本没有上锁,好奇中我看了姐姐的日记,那是她前天写的:“失忆是我惟一不再让我的家人为我担心的办法。天佑,你走了,我的心也走了,我的一切都已经和你一起埋葬在海底。但是为了爱我的妈妈和小妹,我会快乐地活下去。原谅我,天佑,我不能遵守你我同生共死的诺言。”
我惊呆了!原来姐姐什么都知道,失忆仅仅只是姐姐表达她爱情与亲情的独特方式。
第98个、父亲的力量
她知道,像这些来自单亲母亲家庭的孩子,在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拥有一个爸爸,并且最好是一个英雄或明星式的爸爸。
艾米丽是法国的一名小学女教师。她所教的三年级(二)班共有16名学生,其中5名孩子的母亲是非婚生子。他们要么从没有见过爸爸,要么从生下来的那天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
有一次,班级里搞一个活动。一个名叫莫里的矮个子小男孩爬上自己的课桌,向全班同学宣布,他有爸爸了!并非常骄傲地告诉同学们,他的爸爸是一名海军上尉,是一个很有风度、很有修养的人,如今在美国的一个海军基地服役。
莫里由于个头较矮,常常被大个的男孩欺负。艾米丽明白,他之所以宣布他有爸爸,是想利用爸爸的威力,震慑一下欺负他的同学。后来,艾米丽打电话给莫里的妈妈。莫里的妈妈告诉艾米丽,她确实与孩子的爸爸联系上了。艾米丽很为莫里高兴。她知道,像这些来自单亲母亲家庭的孩子,在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拥有一个爸爸,并且最好是一个英雄或明星式的爸爸。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有这么一个男人存在着,可以为他们撑腰或做出榜样。莫里后来的表现正是这样,自从他宣布自己有一个上尉爸爸之后,他比过去勇敢多了,也绅士多了。
为什么不帮助其他四位同学找个爸爸呢?哪怕是虚拟的爸爸!艾米丽想,也许这样会对他们的成长有好处!
这个想法产生之后,她决定先从班里的那位“足球明星”入手。这位小足球明星叫桑普斯,是学校少年足球队的中峰,球踢得好,人长得也帅气。惟一的不足是脾气暴躁,在班级里动不动就发脾气,有时甚至还有暴力倾向。
为了稳妥,其间,艾米丽首先与桑普斯的妈妈取得联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桑普斯的妈妈非常赞同,说,“我只知桑普斯的爸爸是位滑雪运动员,我们在瑞士相遇。分手后,我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是,我们当时没有相互留下地址。但愿你能给桑普斯找一个运动员爸爸。”
一次,桑普斯在班里搞恶作剧,把一位同学的帽子当足球在教室里踢来踢去。艾米丽看到后,叫住他,说:“你应该向你的爸爸学习,做一个足球绅士。”艾米丽接着把他叫到办公室,说:“这是一个秘密,只有校长和我知道。你是罗伯特·詹姆斯的儿子。为了他的荣誉,我希望你也能保守这个秘密。”
罗伯特·詹姆斯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英国最有价值的足球运动员,这位著名的传奇射手,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从未吃过一张红、黄牌,是欧洲公认的足球绅士,可惜,九十年代初,他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
艾米丽的这一招还真是灵验。自从桑普斯知道自己爸爸是罗伯特·詹姆斯之后,几乎一下子成熟起来,他把介绍罗伯特·詹姆斯的书找来阅读,他甚至把自己想象成罗伯特·詹姆斯再世。他摹仿罗伯特·詹姆斯,他用罗伯特·詹姆斯的思想去思考,他梦想着将来能像罗伯特·詹姆斯一样创造出伟大的业绩。总之,他变了,变得不再像过去的自己。
后来,艾米丽又通过同样的方法给其他学生找到了爸爸。现在已近二十年过去了,凡是通过艾米丽找到爸爸的孩子,最后大都成就了一番事业。当他们后来知道,他们的爸爸不是那些名人时,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去找艾米丽算账,相反,他们非常感激艾米丽小姐,因为是她给他们的血液里注入了一种叫自信的因子!这种因子激发着他们去寻求伟大和不凡。
第99个、在纸张的角落里诠释一种悲情
闪着寒光的刀定是锋利的。
这世界里有一种刀,它是由一种叫“悲伤”的材料铸成的。它挥舞着寒光劈向狂乱的人群,世界被肢解得粉碎。她挥向快乐的女人,劈开的一半是眼泪,另一半仍是眼泪;它又砍向男人,一半也许是眼泪,另一半却是一个含泪的女人。
当它劈向我的时候.......
(一)
在县城医院一张粗陋的病床上,父亲死死的攥着我的手。“大峰,我是最能挺的人,可我实在受不了,让我起来,疼!啊,呜......”。我克制自己不和他说话,用力的按着他。医生轻蹑的走进来,换上新的药水,临走时嘱咐:“千万不能让病人动,会增加他的颅内出血量,看好脉搏器”。“好的”我答到。父亲又动了,我费力的摁住他的肩膀。
门又开了,是弟弟。“大哥,妈刚回来,让你出去说话,我来看着”。我一脸疑惑的推门出去。母亲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那站着,我一边走一边注视着她。她瘦了很多。路灯透过窗户照进来,使她现得有些佝偻。是啊,和父亲一起下岗后,每天她都和父亲骑着摩托带着大筐去三四十里外的河边上鱼,回来还要在市场蹲着卖一天,折腾的。此刻,心里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滋味。“妈,什么事啊?”“大峰,你今天这么忙着回来没耽误你实习吧,本来不想告诉你,可你爸那样,我怕......还好现在多少稳定了,你实习怎么样......”我猜到了,她绕着弯子说来说去是想到了我的学费。我估计她刚才是出去借钱了。“妈,说这些干啥,我爸这样我晚些回学校,留下护理他”。说完转身我就向病房走去,可我感到了,母亲在我后面哭了。
第二天母亲又消失了一整天。晚上回来才知道她去了一个乡下的亲属家,挪来了两千元钱。“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爸断药啊!我看到她说这话时执着甚至略带些孩童气的表情,心里又涌起了一种不清楚的滋味。
父亲的药费转眼就把这两千元预付光了。父亲只能吃流食,于是母亲就去医院附近的小吃和粥铺给父亲赊粥,至于我们娘仨就是嚼方便面就着馒头(提前买的)。我真的很难想象得到,一个50多岁的女人,每天拿着饭盒去看人家的脸色赊粥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每天母亲捧着饭盒回来,我的眼泪总是忍不住要下来,真的忍不住。可这样也没熬过多久,终于有一天母亲拎着空饭盒回来了,谁能容忍的了干赊不还的主呢?我们的“干粮”也要断了。母亲呆呆的坐在那看着深睡的父亲。外面下起了雪,我和母亲都默默无语。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充斥着我。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一个人走着。脑子里涌现了很多对这个世道古怪的念头。天渐渐黑了下来,不知不觉又走回了医院。打开病房的门,父亲还在睡,母亲也倚在椅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汤勺。在病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黑米粥......“妈,你到床上睡,你又赊来粥了?”母亲却起身出去了,没有回答我。
以后每天父亲又恢复了流食,我们也有了新的“干粮”。我总是追问母亲从哪里赊来的还是又借到了钱,她总是不说话。
一天下午,我正在给父亲按摩瘫痪的身子,母亲在一边洗着被单。一个护士推门进来。冲着母亲说:“大姐,你来一趟”。母亲紧忙就出去了,她手上有水,出去时门没关紧。护士的话音从楼道里传进来——“大姐,一个患者肝癌晚期,家里有的是钱,就是要输血多保几天命,上次你输完了让我有这事再通知你,这次你的血型也正好......”听到这话的一刻,我愣住了,猛然间好象明白了什么,泪水一下喷出来,疯一样跑出去。“妈!你干什么——!”
可楼道里空空的,已经没有一个人影了。
(二)
我所在的高校离家里就40多分钟的路程,父亲好多了,能回家里护养,我就回到了学校。我开始拼命的打工找活攒学费——家教、刷碗、掏下水道、蹬三轮车送货......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我硬是积存了1000多元钱。在这期间母亲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说要给我寄伙食费或让我回家取,当然我拒绝了,我知道她根本就拿不出来。
这1000多元除了偿还平时的伙食债务,剩下540元,我决定回趟家,看望父亲。
从县火车站到家没多远,隔着一个货场,我决定走捷径,从货场穿过去。可这一决定却让我记下了这一生都会让我垂泪的一幕。
货场里有一条砂石路,几盏昏暗的灯立在路旁的乱草里,借着灯光我小心的走过去。这时突然从草丛里传出声音:“大峰,回来了啊”。 啊!竟然是母亲的声音。寻声看去,我看到了这样一幕:母亲在路边的一个大坑里平趴着,身下隐隐约约压着一个大袋子,不知装了什么撑的满满的,脚下一个缺口的大撮子,手上一把支棱八翘的破笤帚。“妈,你在这——这是干什么?”“我来扫煤,这货场装车卸车的掉煤渣,可这里管的严,不让随便进来扫,上次就没收我一回了,刚才我看到管理员出来检查,来不及跑,就藏在这了。你快先回家,看!他们过来了!”母亲挪了挪身子,把头深深的掩在了草丛里。我没有走,我走不动,我的眼泪把我定定的粘在了原地。几个手电筒从我身边晃过去。母亲躲过去了,这时只见她一纵身就起来,背起袋子就向边上的栅栏跑去。我傻了,这是我母亲吗!一张煤黑的脸,瘦得干瘪的身影,在乱草里深一脚,浅一脚......那佝偻的身影和那重重的大袋子在我模糊的视线里闪现,我彻底崩溃了,死命跑过去,带着哭音,“妈,我帮你——”“不用,这活儿埋汰.....”回到家里我已泣不成声,膝盖和母亲的大袋子也一起落了下来,我紧紧的抱住她......
妈——!
(三)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安定的工作。可这一切将使我的一生永远在泪水里度过,我的世界将永远被浸泡,心灵不时的抽泣。
今年年底回家一定还要给母亲磕上三个响头,为她的坟茔填上几把厚厚重重的土......
第100个、流泪的卡通娃娃
这天,王平出了车祸,送到医院后,医生立即对他进行了手术。还好,手术很成功,挽回了王平的生命。但他的伤势依然十分严重,疼得他整夜睡不着觉,甚至不能正常进食。才几天的工夫,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
雪上加霜的是,手术后的第三天,主治大夫告诉王平,又出现新的情况,次日还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
王平觉得自己被抛入了深渊,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快要支撑不住了。他吃不下任何东西,又出现了一次休克,亲人们都慌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王平听见一个声音在叫自己。他睁开眼睛一看,是六岁的儿子,正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唤他。王平一下醒了过来:“你怎么来了?”他知道,自己出事,家人是瞒着儿子的。
儿子说:“我自己坐公交车来的。今天放学,我没要妈妈接。”王平惊奇地看着儿子,要知道平日里,儿子走五米的路都要大人陪着,而从家里到医院,足足有三十里。
儿子趴在王平耳边说:“爸爸,送你一张贺卡,我亲手做的。”说着,他从书包里取出一张对折了的小纸片,双手捧给王平。可王平的手没办法动。
儿子便说:“我替你念吧。”接着,他换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念道,“爸爸:祝你快乐。千万别怕疼。妈妈说,我们离不开你。盼你早一点回家,咱们好一起玩拱猪。敬礼!儿子。”
儿子读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哭得那么伤心,怎么也止不住。护士急忙过来把他抱走了。
只过了一会儿,儿子红着眼睛,努力微笑着,又出现在王平面前:“爸爸,我还在贺卡上画了一幅画呢,你瞧瞧画得好不好?”
说着,儿子展开了贺卡,只见上面画了一个卡通娃娃,那娃娃张着大嘴,正泪飞如雨。
王平一下牢牢记住了这幅画。儿子走后,王平硬是强迫着自己吃了饭。
第二天的手术,已经远远超过预定时间了,可是还没有结束。这时,王平开始心跳加速,头发晕。他便默想着儿子的那幅卡通娃娃,竭力让自己保持镇静。终于,王平挺了过来。
作为一个父亲,王平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让儿子的卡通娃娃再流泪了。!痛苦再巨大,在爱的面前,也是渺小的。
第101个、残酷的真相
父亲得了癌症,晚期,住院一个多月了,儿子却没来过几次。即使来了,也是放下钱,说不了几句话就走。他说公司忙,公司离了他就转不动,再说,他还要照顾孩子。看着他匆匆离开,母亲总忍不住暗自落泪,深恨他不孝。从小到大,父亲为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到了尽孝的时候,却看不到他的影子。公司再重要,还能比得上父亲的命?
周末,他又来了。他看上去倒比以前胖了些,放下钱,坐下跟父亲说了几句话,始终低着头。他的样子,似乎要急着离开。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母亲听到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他神色极为紧张,起身就往外走,很明显,他不想叫父母听到电话内容。母亲咬着唇,站起来,跟着他走进楼道,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指着儿子骂道:“你马上给我滚!滚!”
儿子讪讪合上手机,找个借口下了楼。
父亲要手术了,这次手术,谁都不敢保证一定成功。医生看着母亲,要她签字。她的手哆嗦着,半天拿不住笔。最后,她抹一把眼泪,狠狠心,用力攥住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母亲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昨天就打电话通知了他手术时间,可父亲已经生命攸关,他却没来。
手术,持续了7个小时。每一秒钟都很漫长,她几乎支撑不下去,精神紧张到了极点。她一次次拨打儿子的手机,一直关机。焦急、伤心、愤怒让她坐立不安。
天黑下来,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父亲身上插满管子,还在昏迷状态。听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她又落下泪来。如果老伴儿走了,她守着这样的逆子岂不要被气死?
老伴儿还要睡上几个小时,她呆呆地坐在监护室门外,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她吓了一跳,赶紧拿起听。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要她务必到一下三楼。又欠费了?母亲心里疑惑,她知道财务室在三楼。
三楼,一个护士把她带进了一间病房,她看到了病床上的儿子。他已经昏迷了近一天,他更“胖”了,浑身肿胀,像个大的蚕蛹。医生说他刚刚苏醒,想见她一面。已经是尿毒症晚期,最后又不配合治疗,恐怕熬不过今晚。
他的“胖”脸一直都在笑。远远地,他朝母亲伸出手。因为尿毒症,他一周要做两次透析,每次都要花费很长时间,而透析过后的虚弱让他甚至无力上楼。他要赚钱,要替父亲缴昂贵的手术费;他要应酬以使公司运转;他要照顾刚刚上小学的儿子。他心力交瘁,害怕透析过后被母亲看出异样,有近半个月没来透析室。他想等到父亲手术之后。想不到,就在他匆匆赶到医院,准备守在母亲身边时,突然昏倒在电梯里。
“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脸色苍白,眼睛里闪着泪花。
母亲死死地攥住他的手,嘴唇颤抖着,泪如雨下。看着重又陷入昏迷的儿子,母亲突然抬起手,疯了般用力捶打他,号啕痛哭:“逆子,你这个逆子!你一定要活过来,要活过来啊,逆子!”
刘谊人/荐
第102个、给孩子人生的忠告
“小时候,在你的床前,我为你读过许多寓言童话,你如此着迷,沉浸在儿童的梦幻世界里。长期以来,我都不愿意打破你那绚烂的梦想,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永远在读一年级,永远保持一颗真诚的童心,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在,你已经长大,不可避免地踏入社会——你无法永远生活在我的荫庇下。我开始担心你那颗稚嫩的心如何穿过这个丛林般的世界。”
一位著名的节目主持人说:做了父母,我不该两手空空迎接他的到来,但孩子那稚嫩的小手还举不起任何可以称为礼物的东西。那就让我将祝愿当成礼物,投人生命的信箱,来一个慢件邮递。当他长大的时候,再好奇地拆封吧。于是他为自己的孩子写下一封《生命的邮件》,那么,让我们来看看他都给孩子哪些有用的忠告。
学会宽容
如果所有的美德可以自选,孩子,你就先把宽容挑出来吧。
也许平和与安静会很昂贵,不过,拥有宽容,你就可以奢侈地消费它们。宽容能松弛别人,也能抚慰自己。宽容会让你把爱放在首位,万不得已时才来动用恨的武器;宽容会使你随和,让你把一些人很看重的事情看得很轻;宽容还会使你不至于失眠,再多的不快,再激烈的冲突,都不会在宽容的心灵里过夜。于是,每个清晨,你都会在希望中醒来。
一旦你拥有宽容的美德,你将一生收获笑容。
不争第一
人生不是竞技,不必把撞线当成最大的光荣。
当了第一的人也许是脆弱的,尝尽了众人之上的滋味,如果不再是第一,感受的可能就是悲凉。
站在第一位置上的人不一定是胜者,每一次第一总是一时的风光,赌不来一世的顺畅。争第一的人,眼睛总是盯着对手,为了得到第一,也许很多不善良的手段都会被派上用场。也许,每一个战役,你都赢了。但夜深人静,一个又一个伤口,会让自己触目惊心。何必把争来的第一当成生命的奖杯!我们每一个人,只不过是和自己赛跑的人,在那条长长的人生路上,追求更好强过追求最好。
爱上音乐
在我们的身边,什么都会背叛我们,可音乐不会。哪怕全世界所有的人都背过身去,音乐依然会和我窃窃私语。我曾问过一个哲人,为什么今天的人们还是需要一两百年前的音乐抚慰?哲人答,人性进化得很慢很慢。
于是我知道:无论你向前走多远,那些久远的音符还是会和你的心灵很近。生命之路并不顺畅,坎坷和不快都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但爱上音乐,我便放心。
在你成长的时代,信息的高速发展将使人们的头脑中独自冥想的空间越来越小。然而,走进音乐的世界里,你会在和音乐的对话中学会独立,学会用自己的感受去激活生命。
每当想到,今日在我脑海里回旋的那些乐章也会在未来与你相伴,我就为此感到喜悦,为一种生命与心灵的接力感到喜悦。
还有……
其实还有,比如说,来点幽默、健康,有很多真正的朋友……但我想,生命之路自己走过,再多的祝愿都是耳后的叮咛,该有的终将会有,该失去的也终会失去。然而孩子,在父母的目光里,你的每一步都将是我们生命里最好的回忆。
很久很久以后,也许你也会为你未来的孩子写下祝愿的话语,只是不知,是否和我今日写下的相似?
生命中,最重要的是心灵路程,所以它和朝代的更替无关。孩子,当将来你拆开这封今日寄出的邮件时,我还是希望,你能感到喜悦并倾心接受。
财富终有千金散尽的时候,而那些发自内心的关于人生、关于世界的睿智思想,却会永远伴随孩子的一生。这就是一个男人作为父亲时,能够给予孩子的最好的礼物。
第103个、人人都会变老
有个女生,跟家里处得不好,很少回家。有一次回家,她发现年老的母亲走路一跛一跛的,原来,是母亲的脚指甲太长,长到肉里面,造成流血、流脓。这时,她认真地看着很久没有正眼看过的母亲,才意识到母亲已经年老,老到已经没有办法弯下身来剪趾甲了。
她哭了!
此后,她每月回家,用一盆温水为母亲泡脚,泡软趾甲后,再帮母亲剪。
一直以为,父母也应该跟我们一样能适应这个变化的世界,直到最近几年才知道,为了怕我们不耐烦,父母往往忍住了想说的话、想做的事。
那次,我们五姊妹只凑足了三个,决定陪爸妈去新加坡玩。在去的飞机上,老爸四小时都不愿如厕,任凭我们好说歹说,他依然老僧入定,不肯起身。在每一站观光区,他也是万不得已才进男厕。
有一次,我观察到他小解很久才出来,看不到亲人的身影,先是向东搜寻,继而向西眺望,即使在这节骨眼上,他也不愿大喊大叫,让我们子女感到没有面子,父亲站在人群中,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眼巴巴地盼着女儿出现。
我终于了解父亲出门在外不愿如厕的原因。以前不懂事的小外孙常笑他连纽扣都不会扣,真慢,真笨!好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老人家就是做不好呢?
我们还未经历到,当然难以理解,年纪大了,有时候手脚会不听使唤。
这之后的行程中,我根本无心玩乐,只要看到老爸表情稍有异样,便好说歹说强行押解他到男厕,自己则守在男厕外头。起初老爸感到万分不自在,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
回程飞机上,我陪老爸去洗手间,他忽然低声对我说:“其实我不会锁飞机上厕所的门。”我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没关系”,暗暗地却感到心酸。
我很想立即告诉同行的妹妹,下次出游,把各自的老公也带来,可以多尽一份孝心,也很想告诉没有同来的妹妹,钱财日后都赚得回来,惟有父母健在安康,又能带着远游,这才是为人子女最大的福分;想告诉老爸,如厕问题解决了,我们下次可以飞去更远的地方。
一趟旅行带给我许多感触,原来老爸老妈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强壮的臂膀”、“温暖的避风港”,原来一直帮我扛着头上那片天的巨人,也会变老……
第104个、妈妈的守望
这是我刑警生涯里的一桩亲身经历,虽然它算不上一桩大案,但却令我和同事们至今难忘。
那年冬季的一天,我所在的刑警队接到报案,称有一歹徒在辖区内持刀抢劫。我们赶至现场并围堵了街道出口,最后在居民区一楼道里搜查出一名蜷缩的男青年。受害人虽惊魂未定,但坚持认定他就是凶手。
在审讯男青年时,警方怎样问话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始终是目光呆滞、嘴角流涎,甚至大小便失禁。难道是因为天黑,受害人指认有误,他只是一个流浪的精神病患者?我们把他送到精神病医院诊断。在医生面前,他除了机械地进食外,居然在观察室里一动不动地呆了四天四夜。
就在第5天,警方意外地在男青年的鞋垫下发现了一个电话簿。我们试着拨通了本子上署名“宅电”的号码,这是一个远在内蒙的号码,接电话的是一位妇女,说着生硬的汉语。警方向她描述男青年的体貌特征,问她认不认识。妇女说儿子去年外出打工至今没回,不能判断警察说的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她还抱怨道:“这孩子不懂事,都快过年了,也不打个电话回家!”接着,她提出请求,“我能对他说几句话吗,我一听声音就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儿子!”
我们将电话调至免提,放到青年男子面前。他呆滞的双眼没有一丝生气,胸前的衣襟已被口水浸透了。我们示意妇女可以说了,话筒里传出了她的声音:“你是巴特吗?我是妈妈,你是不是巴特……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犯错了,在外面可别给人家添麻烦呀……过年你回不回来……回来吧,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这张呆滞了5天的脸,突然间红涨起来,继而嘴角抽搐,接着那两只无神的眼开始闪动,竟有泪光泛出。他很快紧闭住了双眼,想刹住夺眶的泪水,但这个举动已经将他出卖了。电话那头妇女焦急地哭喊起来:“对我说句话吧,孩子,我好知道你是不是巴特!”
泪水从男青年紧闭的双眼里滚落下来,电话里又传来妇女的啜泣声:“警察同志,我想坐火车来看看是不是我家巴特。”
从内蒙到重庆要花上两三天哪,如果不是她的孩子她不仅空跑一趟,恐怕还赶不及回家过年了。但电话那头焦虑的口气已变得斩钉截铁,我们似乎听到她正在收拾行李的响动了。“您不要来了,我不是您儿子!”缄默了5天的嘴说出了第一句话,这意味着他自动终止了长达一百多个小时的装疯。
妇女松了一口气,因为男青年的确不是她的儿子。当警方要挂断电话时,他却再次开了口:“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您!”电话里,妇女和蔼地接受了他的道歉。“我是说,对不起,几天前我在火车站抢了您儿子的钱和这个电话簿,我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回家过年了,我真不知道他是您的儿子……”说到这,他又哭了。
事后,男青年开始坦白交代案情。他还告诉我们他没有妈妈,一听到电话里的妈妈那么着急,他实在不忍心了,更不愿那位妈妈为了他从那么老远白跑一趟!
“浪子回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由母爱唤醒的回归,但我相信那位男青年已经回了头,因为在他从监狱给我寄来的贺卡上写道:“我再也不会伤害任何人了,因为每一个被伤害的人家里,都有一个妈妈在焦急地守望着……”
第105个、母亲与小鱼
还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时候。大概已有些哥哥的影子了。那些修长的手指,那个略驼的背,还有目空一切的默想的一双眼,后来都是哥哥的了。哥哥的一切都来自这个人。那时只有十八岁的我的母亲总是悄悄注视这个人。据说这个人的爱情”。他说,他一天也没有真正爱过妈妈。这点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他只是在熬,熬到我们大起来,他好有写这封信的这一天。我们也看出他在我们身上的牺牲,知道再无权请求他熬下去。而这个呕心沥血爱了大半辈子的妈妈呢?
许多天才商量好,由我向妈妈出示父亲的信。她读完它,一言不发地靠在沙发上。好像她辛辛苦苦爱他这么久,终于能歇口气了。
她看看我们兄妹,畏惧地缩了一下身子,她看出我们这些天的蓄谋:我们决不会帮她将父亲拖回来,并决定以牺牲她来把父亲留给他爱的女人,她知道她是彻底孤立了。
这一夜,我们又听到了那只竹凳的“吱呀”声,听上去它要散架了。第二天一早,几串被剖净的小鱼坠在了屋檐下。
父亲从此没回家。一天妈妈对我说:“我的探亲假到了。”
我问她去探谁。我知道父亲尽一切努力在躲她,不可能让她一年仅有的七天探亲假花在他身上。
“去探你爸爸呀。”她瞪我一眼,像说:这还用问?!
又是一屋子煎小鱼的香味。我们都成年了,也都不再缺吃的,这气味一下子变得不那么好闻。哥哥半夜跑到我房间,“叫她别弄了!”他说:“现在谁还吃那玩意儿?”
我们却都忍不下心对她这么说。并且我陪她上了“探亲”的路,提着那足有二十斤的烘小鱼。只是朦胧听说父亲在杭州一个饭店写作。我们去一家廉价旅馆下榻,妈妈说就暂时凑合,等找到父亲……我心里作痛:难道父亲会请你去住他那个大饭店吗?
四月,杭州雨特稠。头两天我们给憋在小旅馆里。等到通过各种粗声恶气的接线生找到父亲的那个饭店,他已离开了杭州,相信他不是存心的,谁也不知道他的下一站,绝对无法追踪下去。我对妈说:冒雨游一遍西湖,就乘火车回家。
妈妈却说她一定要住满七天。看着我困惑并有些气恼的脸,妈惧怕似的闪开眼睛,小姑娘认错般地嘟哝:“邻居、朋友都以为我见到你爸了,和他在一起住了七天……”她想造一个幻觉,首先是让自己,其次让所有邻居、朋友相信:丈夫还是她的,起码眼下是的,她和他度过了这个一年一度仅有的七天探亲假,像所有分居两地的正常夫妻一样。她不愿让自己和别人认识到她半途折回,或者,是被冷遇逐回的。
她如愿地在雨中的小旅馆住满七天。除了到隔壁一家电影院一遍一遍看同一个电影,就是去对门的小饭馆吃一碗又一碗同样的馄饨,然后坚持过完了她臆想中与父亲相聚的七天。
父亲再婚后很幸福。妈妈见到我就问:“她会做菜吧?”我当然明白“她”指谁,我说:“做得很好。爸爸也戒烟了……”她赶紧垂下头走开,不敢再听。
临回北京,我见她又把那竹凳搬到厨房。竹凳也上了岁数,透着灵肉般的柔韧光色。还是一堆小鱼儿,我不阻止她,懒懒地倚在阳台上欣赏她工匠般的操作。她已架起老花眼镜来做这桩事了。竹凳似疼一样“吱呀”着。她说,再有场“文革”就好了,你爸又被罚到乡下,低人九等,就没有女人要他了,只有我才要他。她不敢抬头看我,怕我看见她眼里还是那片无救的天真,还是小姑娘似的那张因非分之想而绯红的脸。
我将一篓子烘熟的小鱼捎到爸爸那里。正是高朋满座的时候,满桌是继母的国宴手艺。我对爸爸使了个眼色,将他熟识的竹篓搁在了一边。他瞪了它一会儿,似乎也愁苦了一会儿,又去和一桌朋友嘻天哈地,这天父亲醉倒,当着七八个客人的面,突然叫了几声母亲的名字。客人都问被叫的这个名字是谁,我自然吞声。继母美丽的眼里,全是理解……全是理解……
第106个、同桌的你还好吗
光阴似箭,时钟猛转,二十一世纪的第一春,以减轻企业负担为名的场长当时出台了新政策,迫使我们场的职工干部刚近半百,便从心爱的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待难以言表的心情平静下来之后, 深深的感到上班之时的忙忙碌碌已不在属于我们,少了忙碌,多的是清闲。于是每天早晚到户外散步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项。最初我们和孙大哥、叶三哥、两家,一般都是路遇。不管哪一家早一会晚一会,只要相遇了都要相互亲热的打招呼,或是一起散步或是一起回家。
和友人一起散步,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享受。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谈天说地,谈古论今,真是别有一番情趣。这里有新闻报道,也有国内外时事广播;有道德与法,也有军事天地;有生活常识,也有厨房技艺。真是海阔天空。总之不仅使人心情舒畅,而且还能使你收获许多。
在我们散步的人群中,叶三嫂是中学语文教员,此人性格开朗,待人热情,很有开拓精神。在她的提议下。2005年4月6日,我们三个家庭从沈阳桃仙机场,乘飞机一起飞往华东五市。我们共同饱览了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苏杭二州,也欣赏了世界上著名的大城市上海的宏伟建筑。又到了国父孙中山的墓地南京。并畅游了人间的仙境西湖,美丽的太湖和黄埔江,匆匆的六天游程,却让人终生难以忘怀。我们每个人都深深地觉得真是大开了眼界,即开心又愉快。
六天,在人生历程的长河中是多么短暂,就是这六天,把我们三个家庭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在我们这个队伍中,孙大嫂年长我们几岁,她待人忠厚,性格坦率,办事周到,我们几个人称她是当之无愧的“团长”。
孙大哥此人颇有心计,不管做什么他不愿言表,他已年近六旬了,上有二位年迈父母,下有子孙满堂。让人敬佩的是孙大哥孙大嫂即要伺候高堂父母,又要对子孙们言传身教。
叶三哥军人出身,部队造就了他雷励风行的作风和爱岗敬业的优良品质。让人服气的是他那种热心,耐心和不服输的精神。
我的先生性格刚烈不阿,待人宽宏大度。做事说话不拘小节。
在我们这个队伍中,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闪光点,也有不足之处。但愿我们之间互相取长补短。真正做到人近其善,人近其美。
自那次华东五市一游之后,我们六个人都倍加热恋这个小旅游团。她仿佛有着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因此每次组织小型出游是我们六人的人心所向。只要有人提议,团长就立马组织。团长提议,大家一起响应。我们去过远方,也去过附近的许多地方。锦洲、凌海、青岩寺,小红山、马场等地。有的地方是驱车前往,有的地方是座客车去,有的地方是骑自行车去,每次出游都是孙大嫂把水果其他用品备好。在我们的心目中,她是我们的大嫂,也是我们当之无愧的团长。这一次次的活动,仿佛让人觉得有了组织,回到了集体,让我们觉得人是不能离开群体的 有朋友也是我们最好的精神支柱,无论步行十几里,还是驱车数十里,乃至座车几千里,只要我们一起行动,我们就是有说不出的开心,这些活动,使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更深了,心贴得更近了,人也觉得更年轻了。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计划,每年去一个地方,让这个群体共同实现每一个人的心愿,那就是每一年都去一个好去处,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感受美好的生活,体味我们的友情,真是其乐无穷……
谨以此文,愿我们兄弟姐妹互勉,让我们共同呵护这个“集体”。愿我们的集体更团结,更坚强。让我们每个人更加珍惜生命,更加热爱生活,更愿我们的团体常在,我们的友谊长存!
第107个、我也喜欢我妈妈
1
那个暑假发生了很多事情,每一件事,对于秦科来说,都像是发生在昨天。
暑假的第一个周末,他过生日。爸爸送了他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在同学当中,还没有人骑过那么漂亮的自行车。
暑假的第三个周末,秦科去奶奶家玩,爸爸带着他去游泳,还和他一起下跳棋。妈妈没有和他们一起来,奶奶说,她和爸爸吵架了,具体什么原因也不清楚。奶奶本来就不喜欢妈妈,妈妈是从石井树嫁过来的,很穷。
暑假的第四个周末,爸爸就出事了。好多小车开到厂区附近,街坊邻居把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妈妈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从6岁开始,秦科最恨的人,就是妈妈。
他过生日,再也没有收到过爸爸给他的礼物,而且,从那以后,他甚至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妈妈来看过他几次,偷偷地,在奶奶家附近。她站在路边,很迟疑地对秦科招手。一开始秦科会很开心地跑过去和她说话,问她为什么不来奶奶家接他。每次问,妈妈就哭,哭完塞点钱给他,或者是给他买些零食。
后来奶奶知道了,很凶地叮嘱秦科说,不准再和妈妈说话。秦科不明白,奶奶就说,***这女人真歹毒,看着吧,迟早要和你爸离婚,到时候根本不会管你,跟着她,有你好果子吃。姑姑也说,你看,她是不是常常往别的叔叔家跑啊,她不打算要你们了。
这样的女人,就是坏女人。
可是,满了7岁,他要正式念书了。报名的时候上学籍,第一监护人还是妈妈。那天晚上奶奶家就像是爆发世界大战,他们拦着来接秦科的妈妈又打又骂,妈妈一声不吭,只是把秦科紧紧护在怀里,坚决地说,不管怎么样,我要把他接回去。
奶奶拦不住了,把秦科拉到一边,问他:要不要跟***走?秦科看着妈妈的脸,愣愣的,突然反应过来,跑上去就是两脚踢在她小腿上,大声喊:你是坏人,我不要你当我妈!
他看见始终隐忍着泪水的妈妈,在那一刻,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她一把拽起秦科,架在肩膀上,不顾奶奶等人的阻拦,把他扛回了家。
秦科在那天挨了一顿打,两个腮帮子肿起来,声音都哭哑了。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叫过一声妈妈。
2
真正知道事情的始末,是在念书以后。同学们都排挤他,是因为他有一个劳改犯爸爸和一个“神经病”妈妈。
那是发生在厂区附近国道上的抢劫案。歹徒一共有5个,有一个是秦科的爸爸。据说被抓获的那天,是有人向警方报告,这个打电话的人,就是秦科的妈妈。爸爸被判了17年。除了抢劫,他还在慌乱逃跑中动了刀子。
那辆还崭新的自行车,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骑过。它就放在秦科房间的角落里,每天睡觉之前,秦科都能看见它。在黑暗中,秦科会想,说不定都是因为它,爸爸才会去抢钱,才会犯法蹲大牢的。连带地,又恨起妈妈来,怎么能是她告发了爸爸呢?就算爸爸错了,可也不能是她亲手把他送进监狱啊。
爸爸入狱以后,秦科不肯去看他。那之前,妈妈去过很多次,没有正式职业的妈妈平时靠打零工存下一些钱,留一部分给秦科交学费,余下的,总是买这买那带去给爸爸。同时,又忙着给自己挑最好看的衣服,像是要去走亲串友,脸上难掩兴奋。秦科有时候又会觉得奇怪,她不是不管爸爸了吗?奶奶和姑姑说,她不是早和别的叔叔好上了吗?
是在入狱的第三年,探监的时候,爸爸才肯和妈妈说话。每一次妈妈回来,脸上就有笑容了,整个人神采奕奕。奶奶和姑姑她们仍然不肯原谅她。可是她却常常带着爸爸写给全家人的信,跑去奶奶家读给她们听。妈妈有时候会说,是她对不住老人家,让她这么大年纪还为后人操心。秦科听着,突然觉得心里对她不那么恨了,如果没有她,爸爸还会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吗?
所以,他对爸爸也不那么恨了。学校里,再有人叫他劳改犯的儿子,他也会很认真地反驳说,我爸爸是犯了错误,可是他已经知道错了,他正在改正。
3
真正理解妈妈,那是6年以后,他第一次见到爸爸。爸爸长胖了很多,皮肤也黑了,脸上还挂着笑,看见他高兴得说不出话来。那天爸爸的手从探监室的窗口伸出来,握住了他的手。他觉得爸爸的手心糙糙的像锉,可是却很温暖。他和爸爸都哭了。爸爸说,小科,记住要听妈妈的话,要体谅妈妈,爸爸没给你做一个好榜样,可是妈妈是好样的,她救了爸爸,也救了我们这个家。以后你要好好孝顺妈妈,替爸爸照顾她……
秦科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流过那么多的眼泪。他看见妈妈在旁边,像是哭,又像是笑,他突然发现她老了好多,眼角都有皱纹了,可是,他却又觉得,她还是那么漂亮,仿佛又一点都没变老。
回去的路上,秦科第一次很认真地追问,妈,当初你为什么要报警?
可能是因为害怕吧,妈妈说,就是怕你爸在这条不归路上走得更远,怕他犯下更大的错。不告发他,或许他早就杀了人,或许已经被枪毙了。其实,你爸是个好人,我知道他好,所以才要救他。你看,你爸已经争取到了3次减刑,等他出来,我们都计划好了,就租个店面开拉面馆,那时候,你也该上大学了。
她把脸转向窗外,五月的阳光洒在她脸上。秦科突然想起来,这是他隔了这么多年,再一次喊***妈。
4
秦科懂事了很多,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常常帮妈妈做家务,又会在她打工回来后,帮她洗脚和按摩。学习也努力,每次进步了,总会欢喜雀跃地拿着成绩单给她看。他能感觉到,妈妈从没这么感动过。那是因为妈妈觉得,哪怕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她曾经的举动,可是,丈夫理解了,儿子理解了,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那天回去的路上,母子俩第一次牵着手。秦科终于问出了那个他心中隐藏了很久的问题:妈,你真不和爸爸离婚吗?他们说,你经常去陈叔叔家。
妈妈愣住了,半晌,摸摸他的头说,我带你去看看陈叔叔吧。在陈叔叔家,他看到了那个被爸爸捅过刀的司机叔叔。叔叔也有小孩,小孩们的妈妈,跟***妈一样是个能干又坚强的女人。
那天,缠在秦科心里所有的结都解开了。他和陈叔叔的孩子一起在院子里玩,他问他们:“你们恨我爸爸吗?”小朋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什么是恨?谁是你爸爸?”他又问:“那你讨厌我妈妈吗?”小朋友咧嘴一笑:“我们喜欢苏阿姨,苏阿姨帮我妈妈洗衣喂鸡,还有,她给我们买玩具。妈妈一开始还打她,她那么好,后来妈妈也喜欢她。”
秦科蹲下去,把小脑袋埋在胳膊里。小朋友好奇地凑过来问他:“哥哥,你怎么哭啦?”他摇摇头又笑起来:“没有哭,是眼睛进了沙!告诉你们吧,我和你们一样,也好喜欢我妈妈!”
第108个、开满葵花的小镇
那天放学后,同学们都在操场上踢足球,他丢下书包,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准备加入,谁知道同学们看到他,一哄而散,抱着足球,搭着球衣,唯恐对他避之不及。
他孤零零地站在操场上,觉得很受伤,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操场,转眼变得静悄悄的,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一下子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呢?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冲着那些离去的同学背影,愤懑的大喊:“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这样对我?”
大家都不出声,急急的往前走。只有其中一个矮个男生转回头来,冲他嚷了一句:“我们不和杀人犯的儿子一起玩儿。”
他呆住了。对于自己的身世,他一直很好奇,从小到大。问过母亲无数次,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而自己没有?每一次母亲都告诉他:父亲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无法治愈,所以被夺去了生命。不过父亲很勇敢,面对疾病一点都不怯懦。
每一次母亲跟他讲述这些,都是满含深情,眼睛里蕴藏着热泪,母亲说:“父亲最后的遗言是,希望尚在母亲腹中孕育的他平安长大,做一个健康快乐对社会有用的人。”
他不知道该相信母亲的话,还是该相信同学的话。每一次他听到同学们的风言风语,回家问母亲。母亲就会带着他搬家。从上小学开始,他已不知搬过多少次家了,家的概念对于他来说很简单,就是母亲,还有一只皮箱,那就是他对家的全部理解。
我不是杀人犯的儿子。这件事情就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很难受。那段时间,他吃不下,睡不着。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成为班级里的差生,老师打电话让母亲去学校一趟。
母亲回来后眼圈红红的。他知道无法再避开一直存在的问题。他倔强地问母亲:“妈,爸爸他真的是一个杀人犯吗?”
母亲伸手在他的头顶摸了一下,这个平常的爱抚动作,让他的眼泪像泄了堤的洪水。
母亲却笑了:“妈妈没有骗你,你安心读书,假期妈会告诉你答案。”
假期来临的时候,他向母亲重新提出了这个问题。母亲给他准备了一个双肩带的背包,里面是衣服和书本。然后母子两个一起上路了。
母亲带他一起去了父亲的故乡,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因为在那里,他可以找到答案。但是多少年里。他的答案被四处迁徙的脚步辗得粉碎。
倒了两遍火车,换了三次汽车,终于到达父亲的故乡。
父亲的故乡是一个北方小镇,小镇的周边种满向日葵。阳光撒在那些金黄的花瓣上,生动妩媚。
一人镇街,就不断地有人跟他们打招呼。得知他是谁谁谁的儿子,立刻惊呼:“天,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长得真像,只怪他没福,去世那么早。”
母亲带他去了父亲的二大伯家,二大伯给他讲了父亲小时候的顽劣故事,父亲小时候很淘气。上树捉雀,下河逮鱼。有一年差一点把腿摔折了。父亲的二大伯还拿出了父亲小时候的照片,那是一个和他如出一辙的俊秀少年。
母亲又带着他去了父亲的一个同学家,是一个年龄和母亲相仿的女人,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女人讲述了一些父亲和她做同桌的趣事。她说父亲念书很用功,学习成绩很好,志向远大,只可惜英年早逝,说到后来,女人很动容,眼睛里有了泪水。
那一次,他们在小镇上呆了好几天,年龄稍长的人。几乎都认识父亲,他们给他讲述了父亲的往事,点点滴滴中。他逐渐理顺出心目中父亲的轮廓:一个快乐、健康、向上的人。
心中的疑团消除之后,他不再琢磨这些令人心烦的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上来,他变成一个快乐健康的少年。后来,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方的一座名校。
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一天,母亲带他来到一座监狱。他见到了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母亲说:“这就是你的父亲,他是一个杀人犯,但他不是坏人,只是过失杀人。”
他一下子就傻了,嘴唇哆嗦半天才问:“可是那个开满葵花的小镇,那些纯朴善良的人们都说了假话吗?”母亲摇了摇头:“不是他们说了假话,是妈央求他们说假话的,那时候你还小,很多事情无法分辨和承担。我不想让你父亲的错失,压得你一生都抬不起头来,一辈子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
他一下子就哭了,想象着母亲在故乡的小镇,挨家挨户说服人们为他编造一个谎言的情景,心中不由得大恸。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下来。
第109个、两个男人两个女人去逛街
父亲再婚之前,很乐意陪我去逛街。两个人常常买一大袋爆米花,边吃边聊边逛。逛的当然都是女孩子的时装店。我将买好的东西往他怀里一放,便钻进试衣间里一个人逍遥。父亲坐在店门口,看我在一件又一件衣服间游走,眸子里闪着贪婪的绿光,便会一个人呵呵笑起来。等我抱了一大堆衣服站在他的面前时,他总会很绅士很豪爽地掏出钱包来,高喊一声:服务员,买单!
那真是一段极快乐的时光,父亲用他不多的钱,很慷慨地满足着我对衣服的欲望,消解着我单身生活里的郁闷,还用他那独特的审美眼光,给我一次次地做相亲时的军师。可惜还没等我找到如意郎君,他便先耐不住寂寞,没与我商量,就宣布要再婚了。
看到父亲大红请帖的时候,我没有半点儿的欢喜。尽管在此之前,我也曾那么希望他能找到一个老伴儿排遣后半生的孤独,不再有事没事地拉我去逛街。我想父亲对我的依恋,原是这么快就可以被另一个女人替代的。
我很快地将自己的东西全搬到了宿舍,连照片都没留一张。新婚的父亲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常,照例在周末的时候,打电话催我回家陪他去购物。碍不过面子,只好象征性地回去吃顿饭,而后借故在逛至中途时,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宿舍去———与另一个女人在镜子前比美,我还没有适应,也无法适应。
慢慢地便与父亲淡了下来。我开始强迫自己与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见面,偶尔和他们中的某个人,不咸不淡地谈一段时间,终于还是觉得无趣,分了另找。后来看住单身宿舍的同事日渐稀少,直到只剩了我一个,终于一着急,稀里糊涂地便答应了一个人的求婚。
父亲不知怎么辗转知道我谈了恋爱的消息,千方百计地将我和男友骗回家吃饭。饭后父亲便提议去逛街。男友看着兴致勃勃地为继母拎包提兜的父亲,忍不住笑出声来:做什么不好,偏偏来逛街,这样一家家地逛,还不累个半死?我听了没吱声,却想这个一向对我殷勤呵护的男人,怎么突然间如此没有耐性?
一路上父亲的兴致好得出奇,我在他的怂恿下,也忍不住,像往昔那样,不厌其烦地一件件试换。从穿衣镜里,可以看见两个面部表情迥然不同的男人:一个提着大包小包在我和继母身边做着参谋,时不时地会送上一两句让人如沐春风的夸赞;另一个则走一家坐一家,边抽烟边送过一脸的烦躁和郁闷。逛了不过五六家,他终于叫住又要去换衣服的我,撒了一个并不圆满的谎,便一个人回家去了。
父亲依然不急不躁地陪我们逛,而我,却是莫名其妙地,在男友走后烦乱不安起来。我想这样一个终于下决心向我求婚的男人,会不会就这样抛下我,任我怎么求也永远不再回来?那么,二十八岁的我,再去哪里寻一个人,陪我走以后寂寞的一程?心神不定,便也没有心思试衣服,甚至对着镜子,看见眼角细细的皱纹,突然地流出泪来。是父亲从背后递过纸巾来,说:孩子,没什么可难过的,连街都陪你逛不完的人,哪能有耐心,陪你走一生?心烦的时候,给爸爸打个电话,我陪你逛街。爸爸再老,也是有空儿陪你,有劲儿给你背包的……
泪眼模糊里,我看到对面试衣镜里,两个幸福的女人,终于相视而笑。
第110个、我爸,那个爱撒谎的老头
1
老公出差多日,我家里外头一大堆事,竟然半个多月没有去看爸爸了。
下了班,从单位出来,买了点水果,又遇到一熟人,聊了半天,一抬头,天色都暗下来了。赶紧开车走。
到了爸爸家,他正坐在客厅里戴着花镜看报纸。
我问:“您怎么不看电视呢,天都黑了,看报纸眼睛多累啊。”
爸爸笑笑说:“没有信号,我检查了,电视和机顶盒都没有问题,应该是有线故障,好几天了,打了几个电话都不对。”
我埋怨:“怎么不告诉我呢?真是的,到了晚上您就一个人,没有电视看多无聊。”我边说边从包里拿手机,准备报修。
正在这时,老公来电话说今天回来了。爸爸听到了,急急地说:“快回家吧,他刚出差回来,做点好吃的,我这没事,身体挺好,什么也不缺,你不用老往这跑,电视我明天问问邻居打哪个电话就行。”
看着他一脸的讨好,我差点掉下泪来。
爸爸老了。
他曾经戎马半生,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但在我眼里,却是顶天立地,钢筋铁骨,从未露出过软肋。
而此时,我看到了他的软弱。他曾经熟悉的那个世界,一天天变得陌生起来,他与这个世界的互动,越来越少,在互联网时代里,他所具备的那些本领,显得那么不合时宜,连有线电视的报修,都成了一个难题。
他已经需要孩子们照顾了,却又怕给孩子添半点麻烦。其实,他的内心是渴望享受天伦之乐的,只是因为情怯,才假装出以往那种无所不能的姿态。
我低头拨114查询有线电视的电话。这个单位的前身是广电局,后来分离出来,名字很咬嘴,而且,电话都是语音提示,转啊转的。难怪老爸在这些“高科技”面前茫然失措。
打了好几个电话,才辗转接通人工,客服人员很热情,说一小时后安排人过来维修,争取今晚看上电视。
我又叮嘱了半天地址和联系电话,才不放心地从爸爸家出来。
2
走在路上,想着爸爸的话,心里又好笑又酸楚。
他老人家明明希望我帮他报修电视故障,却让我回家给老公做饭。他宁肯孤独,宁肯自己慢慢去破解那些难懂的新技术,也不愿给我的夫妻关系带来一丝打扰。
他明明渴望我多去看他,却每次都说,自己身体有多好,我那么忙,不要经常跑。
可是,上个周日,姐姐去看他时,他坐在街边胡同的长椅上,痴痴张望着新城区的方向(我们姐弟三人都在新城区住),姐姐下车走过去问,爸,您坐在这看啥呢?爸爸乐呵呵地说,我自己腌了咸鸭蛋,咸淡刚刚好,昨天煮了一锅,放冰箱里了,就等着你们过来拿。
晚饭时,我吃着姐姐带过来的咸鸭蛋,想着过往里的爸爸。
我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妈妈给我整理东西,爸爸貌似漫不经心地递过来厚厚一沓钱:“你婆家条件不好,也没给你们买房。你们自己买套小面积的吧,别租房了,钱不够告诉我,家里还有。”
我很意外,弟弟马上要结婚,刚刚给他买了房子,给我置办嫁妆也花了不少钱。爸爸只是个小公务员,家里哪来这么多钱?
我不安地问:“您发财了,怎么一下子这么有钱?”爸爸一拍胸脯:“我和***攒了半辈子呢,这点钱还没有吗?”
后来我知道,这些钱都是爸爸借的,他怕我自己买房辛苦,找了几位亲戚朋友才借到。
唉。
想到这,我叹了一口气,我嘴硬心软、爱撒谎的老爸呀!
3
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某频道正在演几年前热播的一个电视剧——《大丈夫》。
是顾晓珺举行婚礼那段,父女俩发生冲突,顾晓珺哭着例数爸爸的种种“罪状”。
从小到大,对她一点不关心,不疼爱,整天逼着让她像个男孩似的跑步运动,同学们都叫她假小子。假期里,还不让她回家,让她住在学校里。更甚的是,她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爸爸不闻不问,任由她自己去闯。
其实,真相是顾晓珺在三岁时得了一场病,从死神手里活了过来,医生说她这辈子可能体质都不会好了。她爸爸一直逼着她锻炼,天天让她围着操场跑,她最终有了一个棒体格。假期里不让她回家,是因为爸爸出了车祸,一个夏天都躺在医院里。为了不影响孩子们学习,他让两个女儿都住在了学校。
她爸爸那段话最打动我:“爸爸只是个厨子,心里着急却帮不了你。但你在你们公司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全凭你个人的努力,你有本事有能力,那是长在你身上别人抢不走的,是托多少关系花多少钱都换不来的。哪个当爹的,盼的不是自己闺女长大成人的这一天?”
是啊,我的爸爸不也是如此吗?
我小的时候,他对我要求严厉到近乎苛刻,希望我好好读书,将来靠自己拼一个好前程。我长大后,他又对我慈眉善目,一副慈父的形象。
我知道,菩萨低眉是爱,怒目金刚也是爱。这些爱都指着一个方向:一心为孩子好。
世事无常,父爱却有常。无论我长到多少岁,在爸爸的眼里,都是那个蹒跚走路的小女孩。
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男人,这个爱在我面前撒谎的男人,为了让我悦纳他的爱,一直把自己伪装成骗子的模样。
第111个、冰糖葫芦
那是我从湖南调来湖北的第十三个年头,每年暑假,爸爸妈妈和姐妹们都要开着专车带上丰厚的礼物来湖北看我,每次都是来去四天,在十三年里已经形成了规律。爸爸是抗日老革命,享有很多特权,但爸爸在位的时候,从不谋私利,从不搞特殊化,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每年的暑假局里领导知道爸爸要带领全家人上我这儿来,主动安排好小车,仅这一点儿事爸爸没有推辞,说四天就四天,绝不会多呆一天。
一九九八年爸爸已经离休,局里小车把爸爸妈妈送来我这里以后第二天就返回了湖南。爸爸妈妈终于决定在我这里住段时间了,我高兴得围着爸爸妈妈直转圈:“爸爸妈妈万岁!”爸爸亲昵地责我:“瞧这小兔崽子熊样,哪像个做了妈的人”。我那时上班的地方离家有三四十里地,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双休日就陪爸爸妈妈逛逛街,或聊聊天。看着这对相濡以沫的白发老人肩并着肩手挽着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有一天带着女儿一起陪爸爸妈妈去工人文化宫玩,爸爸一眼就瞧见了一个骑自行车正在吆喝卖冰糖葫芦的东北汉子。不用说是那浓浓的乡音吸引住了爸爸,爸爸的脸上立即荡起了稚嫩的春风——啊!久违的冰糖葫芦,几十年没有尝过你的味道了。爸爸边说还不断抽吸着鼻子,那窘态真像个贪吃的三岁孩子,女儿在一旁偷偷地笑了,妈妈讥讽地笑着说:“你几岁呀,馋成这样?”
是啊!爸爸十七岁扛枪打日本,七十七岁与世长辞,在离开东北老家的六十年里仅仅回过三次老家,第一次是抗美援朝经家门口过,请了五分钟的假进屋看了下父母。第二次回老家是爸爸平反以后,带着他的全部(夫人及子孙们)浩浩荡荡回了次老家。第三次是爸爸一人回去的,他不要任何人陪同,走的时候爸爸说:“我这辈子就回这最后一次东北了”。爸爸是个从来说话算数的人,这次也真的算数了,爸爸呀!这次您就不该算数,一辈子就不能说一次假话吗?
爸爸对家乡的眷念,对儿时的眷念我能深深体会到,赶快跑过去买了四串冰糖葫芦,给爸爸两串给女儿两串,我和妈妈都不爱吃甜食,爸爸接过糖葫芦左右比划了几下才塞进嘴里,爸爸是怕把满嘴贪吃的假牙给弄掉了。爸爸津津有味的吃着冰糖葫芦,吃着吃着眼泪夺眶而出…… 两串冰糖葫芦让爸爸又回到了他的童年,爸爸此时肯定在想他的小伙伴,想念他的亲人,思念那片生他养他的黑土地……
爸爸一口气吃完了两串冰糖葫芦,弄得嘴上脸上红扑扑的,拿着两根空竹签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很理解爸爸,这意味着他从过去已经切换到了现在,是知足的表示,再不用问他还想不想吃。女儿赶紧跑去买了一瓶矿泉水,用纸巾把爷爷的红嘴唇红脸,还有自己的红嘴唇红脸洗净了,这爷孙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开心地笑了……
第112个、居里夫人的家教艺术
居里夫人一生科研工作十分繁忙,然而她很善于抓紧时间对子女进行早期教育,并善于把握孩子智力发展的年龄优势。譬如,居时夫人在女儿不足1岁时,就让她们开始所谓的“幼儿智力体操”训练,让她们广泛接触生人,到动物园看动物,让她们与猫玩;让她们到公园去看绿草、蓝天、白云,看色彩绚丽的各种植物和人群,让她们到水中拍水,使她们感受大自然的美景。孩子大点后,居里夫人又开始了一种带艺术色彩的“智力体操”,教孩子唱儿歌和讲童话。再大些,就开始智力训练和手工制作,如数的训练,字画的识别,弹琴、作画、泥塑,让她们自己在庭院中种植植物、栽花、种菜等,并抽出时间与她们散步,在散步时给她们讲许多关于植物和动物的趣事,如种子是怎样在花里长成的、小老鼠和鼹鼠是怎样打洞的、哪里能找到兔子窝等等。她的教育都力求从实物开始,且每天更新,以提高孩子兴趣。她还教孩子骑车、烹调等。全方位幼儿早期“智力体操”训练,不仅使孩子增长了智力;同时也培养了孩子的各种能力,增强了孩子的自信心,锤炼了性格。
德育教育与品格培养
居里夫人从整个科学生涯和人生道路上体会出一个道理:人之智力的成就,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品格之高尚。因此,她把自己一生追求事业和高尚品德的精神,影响和延伸到自己的子女和学生身上,利用各种机会培养孩子形成良好的道德品格。
在丈夫皮埃尔去世以后,居时夫人开始一人担负起抚养孩子的重担。当时她经济上拮据,还得补贴一部分给科研。有人建议她卖掉与皮埃尔在实验室里分离出的那1克镭,这在当时价值100万法郎。居里夫人则认为,不管今后的生活如何困难,绝不能卖掉科研成果。
她让女儿从小养成勤俭朴素、不贪图荣华富贵的思想。居里夫人毅然将镭献给了实验室,把它用于研究工作。后来她带着两个女儿赴美国接受总统赠送给她的1克镭时,也同样告诫女儿:“镭必须属于科学,不属于个人。”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居里夫人再次作出一项重大的决定:将诺贝尔奖金献给法国政府,用于战时动员。居里夫人还亲自带着光机上前线服务,并带着女儿伊蕾娜随同前往帮助检查伤病员。战争结束时,法国政府向伊蕾娜颁布发了一枚勋章,这对年轻姑娘还说算是极大的荣誉。这使居里夫人得以宽慰。孩子们成长起来了,尤其是伊蕾娜在战时的经历使她变成更为成熟。
居里夫人的品德教育包括四个方面:
培养她们节俭朴实、轻财的品德。她对女儿的爱,表现为一种有节制的爱,一种有理智的爱。她对女儿生活上严加管束,要求她们“俭以养志”,她教育女儿说:“贫困固然不方便,但过富也不一定是好事。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谋求生活。”
培养她们不空想、重实际的作风。她告诫两个女儿:“我们不应该虚度一生。”
培养她们勇敢、坚强、乐观、克服困难的品格。她常与子女共勉道:“我们必须有恒心,尤其要有自信心。”
教育她们必须热爱祖国。除了教她们波兰语。居里夫人还以自己致力于帮助祖国科学发展和波兰留学生的行动感染伊蕾娜和艾芙。
尤使她们念念不忘的是:母亲以祖国波兰来命名首次发现的新元素“钋”所表现出的赤子之情。
斯巴达式体魄训练
每天功课一完,孩子就被带到外面去。无论天气如何,伊蕾娜和艾芙总要去步行很长的路。在梭镇家里的花园里设了一个横架,上面挂一个吊杆、一副吊环、一条滑绳,让她们在家里进行体育锻炼。她俩因器械体操的出色成绩,常常拿到令人高兴的一等奖。而居里夫人无论如何疲倦,总要陪女儿们骑自行车出游。一到夏天,她带着她们一齐下水,指导她们游泳。1911年暑假,居里夫人带女儿第一次旅行到波兰,伊蕾娜和艾芙学着骑马,居里夫人背着旅行袋走在前面引路;她们在山里旅行了5天,晚上住在山民的小屋里。居里夫人之所以强化女儿们的体魄训练,因为她意识到:体魄是人的意志、坚韧及力量的体现;一个人没有强健的体魄,在事业上无法成功。她激励女儿:达尔文能随“贝格文”舰在大西洋的风暴中颠簸了5年。他能在安第斯山脉、火地岛上翻山越岭,采集大懒兽化石、燕尾蝴蝶和风琴管珊瑚,以及每天伏案工作10-12小时,一干就是21年……’没有强健的体魄,达尔文怎能完成《物种起源》呢?
尝试、观察、发掘天赋
天赋是人的一种生来具有无师自通的天生素质;但人的天赋不能培养不可造就,却可发掘。天赋是孕育天才人的基因,没有天赋的天才是不存在的。为了发掘女儿的天赋领域,居里夫人早在伊蕾娜、艾芙牙牙学语时,就开始细细地尝试、观察、比较,她在笔记本上写着“伊蕾娜在数学上聪颖,艾芙在音乐上早熟”。当女儿们刚上小学时,居里夫人让她们每天进行1小时的智力工作;当伊蕾娜、艾芙已经入中学,她就对女儿在每天放学后再上一节“特殊教育课”。
在索文本的实验室里,由让·佩韩教她们俩化学,保罗·朗芝可教数学,由沙瓦纳夫人教文学历史,雕塑家马格鲁教雕塑绘画,穆勒教授教她们俩各种评议和自然科学,而每个星期四下午,在巴黎市理化学校里,由居里夫人教女儿们物理。经过两年的特殊教育课的尝试、观察和比较后,居里夫人发现大女儿伊蕾娜具备科学家的素质,小女儿艾芙的天赋领域是文艺。
在世界名人对其子女进行的家教中,居里夫人是唯一获得“盼女成凤”成功的,因为她发掘到了两个女儿的天赋领域:大女儿伊蕾娜·居里的天赋领域是科学,因“新放射性元素的合成”于1939年荣获诺贝尔化学奖;小女儿艾芙·居里的天赋领域是文学,日后成为杰出的音乐教育家和传记作家,正是这种发掘女儿天赋领域的特殊教育,才使伊蕾娜·居里和艾芙·居里双双成凤。
第113个、回家去问妈妈
我们像一本没有结尾的书,每一个符号都是母亲用血书写的。我们还未曾读懂,著者已撒手离去。从此我们面对书中的无数悬念和秘密,无法破译。
那一年游敦煌回来,兴奋地同妈妈谈起戈壁的黄沙子祁连的雪峰,说到在丝绸之路上僻远的安西,哈密瓜汁甜得把嘴唇粘在一起……
安西!多么遥远的地方!我在那里体验到莫名其妙的感动。除了我,咱们家谁也没有到过那里!我得意地大叫。
一直安静听我说话的妈妈,淡淡地插了一句:在你不到半岁的时候,我就怀抱着你,走过安西。我大吃一惊,从未听妈妈说过这段往事。
妈妈说,你生在新疆,长在北京。难道你是飞来的不成?以前我一说起带你赶路的事情,你就嫌烦。说知道啦,别再啰嗦。
我说,我以为你是坐火车来的,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妈妈依旧淡淡地说,那时候哪有火车?从星星峡经柳园到兰州,我每天抱着你,天不亮就爬上装货卡车的大厢板,在戈壁滩上颠呀颠,半夜才到有人烟的地方。你脏得像个泥巴娃娃,几盆水也洗不出本色……
我静静地倾听妈妈的描述,才知道我在幼年时曾带给母亲那样的艰难,才知道发生在安西的感动源远流长。
我突然意识到,在我和最亲近的母亲之间,潜伏着无数盲点。
我们总觉得已经成人,母亲只是一间古老的旧房,她给我童年以遮蔽,但不会再提供新的风景。我们急切地投身外面的世界,寻找自我的价值。全神贯注地倾听上司的评论,字斟句酌地印证众人的口碑,反复咀嚼朋友随口吐露的一点一滴印象,甚至会为恋人一颦一笑的含意彻夜思索……我们极其在意世人对我们的看法,因为世界上最困难的事莫过于认识自己。
我们恰恰忘了,当我们环视整个世界的时候,有一双微眯起的眼睛,始终在背后凝视着我们。
那是妈妈的眼睛啊!
我们幼年的顽皮,我们成长的艰辛,我们与生俱来的弱点,我们异于常人的禀赋……我们从小到大最详尽的档案,我们每一次失败与成功的记录,都贮存在母亲宁静的眼中。
她是世界上第一个认识我们的人。我们何时长出第一颗牙,我们何时说出第一句话,我们何时跌倒了不再哭泣,我们何时骄傲地昂起了头颅……往事像长大不曾加洗的旧底片,虽然暗淡却清晰地存放在母亲的脑海中,期待着我们将它放大。
所有的妈妈都那么乐意地向我们提起我们小时的事情,她们的眼睛在那一瞬露水般的年轻。我们是她们制造的精品,她们像手艺精湛的老艺人,不厌其烦地描绘打磨我们的每一个过程。
我们厌烦了,我们觉得幼年的自己是一件半成品,更愿以光润明亮、色彩鲜艳、包装精美的成年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于是我们不客气地对妈妈说:老提那些过去的事,烦不烦呀?别说了,好不好?
从此,母亲就真的噤了声,不再提起往事。有时候,她会像抛上岸的鱼,突然张嘴,急速地扇动着气流……她想起了什么,但她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干燥地合上了嘴唇。我们熟悉了她的这种姿势,以为是一种默契。
为什么怕听母亲讲过去的事情?是不愿承认我们曾经弱小?是不愿承载亲人过多的恩泽?我们在人海茫茫世事纷繁中无暇多想,总以为母亲会永远陪伴在身边,总以为将来会有某一天让她将一切讲完。
在一个猝不及防的刹那,冰冷的铁门在我们身后戛然落下。温暖的目光折断了翅膀,掩埋在黑暗的那一边。
我们在悲痛中愕然回首,才发现自己远远没有长大。
我们像一本没有结尾的书,每一个符号都是母亲用血书写的。我们还未曾读懂,著者已撒手离去。从此我们面对书中的无数悬念和秘密,无法破译。
我们像一部手工制造的仪器,处处缠绕着历史的线路。母亲走了,那惟一的图纸丢了。从此我们不得不在暗夜中孤独地拆卸自己,焦灼地摸索着组合我们性格的规律。
当我们快乐时,她比我们更欢喜;当我们忧郁时,她是比我们更苦闷的人;头也不回地远去的时候,我们大梦初醒。
损失了的文物永不能复原,破坏了的古迹再不会重生。我们曾经满世界地寻找真诚,当我们明白最晶莹的真诚就在我们身后时,猛回头,它已永远熄灭。
我们流落世间,成为飘零的红叶。
趁老树虬蚺的枝丫还郁郁葱葱时,让我们赶快跑回家,去问妈妈。
问她对你充满艰辛的诞育,问她独自经受的苦难。问清你幼小时候的模样,问清她对于你所有的期冀……
你安安静静地偎依在她的身旁,听她像一个有经验的老农,介绍风霜雪雨中每一穗玉米的收成。
一定要赶快啊!生命给我们的允诺并不慷慨,两代人命运的云梯衔接处,时间只是窄窄的台阶,从我们明白人生的韵律,距父母还能明晰地谈论以往、并肩而行的日子屈指可数。
给母亲一个机会,让她重温创造的喜悦。给自己一个机会,让我们深刻洞察尘封的记忆。给众人一个机会,让她全面搜集关于一个人一个时代的故事。
在春风和煦或是大雪纷飞的日子,赶快跑回家,去问妈妈。让我们一齐回到从前,寻找属于我们的童话
第114个、父爱如山
门口有一棵老树,犹如一位耄耋长者静静地立在庭院外。苍劲的树干深深地扎根在地下,风儿拂动它的枝蔓和叶片,火辣辣的太阳在它头顶悄悄凝视。它就这样守候着春去秋来,不为世事的浮华所动。
我跟父亲的隔膜由来已久,他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让人没有接近的热情。他的脾气很大,记得小时候我打翻一个碟子,碎渣溅了一地,父亲二话没说,抡起做饭烧火用的藤条,对着我就是一顿好打。瞬间,一条条鲜红的杠杠,在我稚嫩的皮肤上出现。我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出眼眶,心中只有怨恨。父亲打累了,才到一边休息。这时,母亲缓缓走过来,我顿时扑在她怀里嚎啕大哭,而父亲只是坐在一边,嘴里吐出缕缕烟圈。
多次遭受皮肉之苦,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亲生的。时光悄悄流逝,父亲的坏脾气并没有收敛的趋势。那次,他坐在床边,闷声不响地抽着烟,嘴里不时吐出一缕缕烟丝,那烟丝竟比头上的花发还要密。“你就一天到晚不让我省心,真是活腻了……”父亲咬牙切齿地说。母亲眨巴着她那满是斑点的眼睛,默不作声。老泪,悄悄地淌。
原来,母亲为了争一小块菜地,跟邻居家时有矛盾。母亲是一个顾家的人,这块田地是她的命根子。可父亲竟胳膊肘往外拐,帮着邻居把母亲大骂一通。母亲显得十分委屈,这么做不仅没有捞到好,反而落得父亲一顿咒骂。她在一旁啜泣,年过半百的她颤抖着肩膀,两手深深嵌进花白的头发,说了句:“你别再说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活头……”父亲不再吱声,一场家庭战争暂时偃旗息鼓。我握住母亲黝黑苍老的手掌,心里早已泪涌成河。
我的老父亲啊,你这个臭脾气何时才是个头?何时才能对爱你的家人好一点?
母亲年纪大了,时常想着在外的儿,隔三岔五催我回家。我开车回到家门口时,老枣树似乎在向我点头挥手。用餐的时候,我帮父亲添饭,他虽尴尬,对我却没有像以前那么冷淡。他仍旧抽着烟吐着他的烟圈,我也不再阻挠,跟他碰了一碗酒,偷偷地打量着他……几年不见父亲,我竟不像过去那样厌烦他。在外打拼多年的我,突然明白一个男人养家的艰辛。生活的压力,让父亲不得不收起儿女情长,我彻底读懂了父亲。
父亲是个泥瓦匠,靠出卖体力为生。小时候,一个工友急匆匆地背着父亲回家,我看到他的腿打着石膏,脸上是灰蒙蒙的泥土。父亲施工的时候从支架上摔下来,大腿粉碎性骨折。那时的我还小,看着父亲痛苦地抽搐,竟一丝不为所动。
后来那些年,父亲的伤痛像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地袭来:他被切割机切断过手指,他的腰部受过损伤,他的脚板失去过知觉,他的眼睛时常钻进水泥,他的指缝常常嵌进石灰……面对伤痛,他永远不会吭一声,继续扮演着他的“黑面神”。
真不知道那些酸涩的年月里,他是怎样熬过来的;面对家人的不理解,他又是怎样挺过来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父亲的爱,太过于深沉,太过于隐晦,让我理解得太晚。
我亲爱的老父亲,这么多年来,你用自己的肩膀挑起了一家人的希望,就像门前那棵老树,在一股股狂风中默然伫立。他手中的香烟,就像一个老朋友,在没有月亮和繁星的夜里,静静地聆听着一个老人的生平点滴。
而今,眺望窗外,老树依依,年华匆匆,我捻起一支烟,学着当年父亲的模样,吐出一圈又一圈烟丝。年华似流水,老树发新芽,我抚摸着岁月的年轮,似乎领悟到了人生的精髓。
第115个、母亲的眼泪
母亲的眼泪
作者/海棠依旧
预产期马上到了,老公说:“我要上班没时间照顾你,还是把我那个丈母娘请过来吧。”
母亲在家里其实也有忙不完的农活,可我一个电话过去,母亲没半点推辞,从一百多公里外的老家赶过来了。我去接母亲,看到母亲苍白着脸,才想起,母亲晕车,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母亲一路呕吐不止。
儿子出生以后,在我坐月子期间,母亲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每天天还蒙蒙亮,我们还沉浸在甜蜜梦乡的时候,母亲就悄悄起床,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到菜市、场买菜。母亲没读过书,也不会说普通话,可以想象,母亲买菜的时候是如何费劲地与人交流。为了让我的身体恢复得更快,母亲让我一天吃了六餐,除三餐正餐外,还炖了好多补品给我吃。每次看到母亲,都是她忙碌的身影。一个月下来,我胖了十几斤,母亲却瘦了五斤下去,原来就显得瘦小的身材愈发单薄了。
儿子八个月的时候,我上班去了,母亲更加忙碌了。不但要给孩子喂奶粉换尿片,还要用推车推着孩子到外面走走,然后到菜市场买菜回来。孩子经常会因为一些比较大的声音受到惊吓,晚上经常啼哭不止还伴着发烧,母亲考虑我要上班,让儿子跟她一起睡,一连几个晚上,母亲都没合过眼,眼睛布满了血丝。我要把儿子带在身边,母亲却执意不肯。
最累的还是儿子学走路的时候了,我买了学步带,儿子却哭着不肯穿。我上班去了,大多时候是母亲耐心地牵着儿子的手走路。在家里,在小区的广场上,每次我下班回来,都可以看到一老一小在那走着。母亲佝偻着背,拉着儿子的双手走了一步又一步。我接过儿子的手,看见母亲直起了腰,用手轻轻地捶着背。我于心不忍,对母亲说:“我们还是请个保姆来帮忙吧。”母亲摇了摇头:“我自己带就可以了,请的人不放心。”母亲虽然又苦又累,但每天晚上的饭桌上,都可以看到她有说有笑的。
发现母亲的眼泪,是那一次接完老公打回来的电话以后。狸猫亲情故事
老公出差去了,他的心里很是想念着他的宝贝儿子,每天他都要打个电话回来,在电话里,老公急切地问我:“儿子有没有找他的爸爸?来,叫儿子过来叫声爸爸。”我嗔怪老公:“儿子才多大,哪里懂得叫爸爸了?”老公就又千叮万嘱,要我一定带好儿子,别让儿子饿着了,摔着了,不能让儿子感冒了等等说了一箩筐。撂下电话的那一刻,我一眼瞥见站在边上的母亲在擦拭着眼睛,看样子,母亲哭了。我关心地问母亲怎么了,母亲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眼睛进沙了。”我不相信,但也不好再问下去,只是偷偷地留意母亲的一举一动。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在家带着儿子,母亲买菜去了。许久,不见母亲回来,我抱着儿子出去找,看到小区广场上,母亲提着一篮子的菜在跟隔壁的李阿姨说话,说着说着,就见母亲擦起了眼泪。我疑惑不解,悄悄躲在一边,等母亲回去的时候,我赶上了李阿姨问个究竟,李阿姨说:“年轻人啊,要考虑一下老人家的感受。你母亲那么辛苦,而你老公打电话回来,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就知道关心你们的儿子,难怪你母亲伤心了。”听着李阿姨的话,我怔怔地呆在那里,母亲含辛茹苦忙忙碌碌,她的要求竟那么简单,只须一句简单的问候语,而这简单的一句关切的话,母亲居然也无法得到,难怪母亲伤心了。
第116个、那个温暖的冬天
10岁,我成了孤儿
1991年,我出生在美国怀俄明州的一个小小农庄中。孩提时代,父亲便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个坏女人,在我降生一年后她便抛夫弃子,远走他乡,她是我们父女俩的叛徒。
怀俄明位于中西部山区,那里土地贫瘠,生活艰辛。我的父亲是一个苦行僧般的人,他性格倔犟,不苟言笑,仿佛生来就与人世间的任何快乐无缘。父亲中年刚过,可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的出走带来的。于是,从懂事起,我便恨母亲,恨这个在我的记忆中未留下任何印象的坏女人。我常常想着有朝一日能与母亲面对面相遇,我希望那时候,她苍老而贫苦,我则年轻而富有,她向我乞讨,而我却假装不认识她,我这样做是要报复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从未想到,父亲会在2001年那个冬天因心脏病突发弃我而去,当时我才10岁。邻居巴弗顿先生说:“哈罗德到死都是一个不快乐的人。”这一句话可作为我父亲的墓志铭,它非常适合父亲那郁郁寡欢的一生。
一个自称是我母亲的女人
葬礼结束后,牧师将我带进他的书房,书房里有一个女人在那儿等着。
“玛丽琳,”牧师将手放在我的肩上说,“这是你母亲。”我猛地退后一步,假如不是牧师抓着我的肩,我想我一定会从窗户跳出去的!那个女人向我伸出手,声音颤抖:“玛丽琳、玛丽琳……”我冷冷地望着她,心里真想对她痛斥:在我人生的第一个10年里你在哪里?在我年幼最需要你时你又在哪里?可最后我却只是说:“我猜想你现在是为农庄而来的吧?”
“不,我恨农庄,我早就舍弃它了。”她摇摇头说。
“是的,你也舍弃了我,舍弃了父亲!”我朝她喊道,怨恨如火山般爆发:“你是一个坏女人,爸爸一直就告诉我你是一个坏女人!”
她哭了起来,牧师轻轻地拍了拍我,“玛丽琳,也许你的父亲并未告诉你一切,你慢慢会知道的。这次,你母亲是来照料你的,她现在是你惟一的亲人。”
“不!”我大声叫道,“我不想跟她在一起,如果让她留在农庄,我的父亲会死不瞑目的!”“我不会留在农庄,”那个女人说,“玛丽琳,我要带你到城里去。”城市,我从未去过城市,那庞大的陌生的城市令我恐惧。我哭了起来:“我不想到城里去!我要一个人呆在农庄!”
“仅仅一个冬天,”那个陌生女人哀求道,“如果你不满意,我保证不再留你。”牧师也说道:“如果你与你母亲呆不下去,你可以再回到怀俄明来,你可以在我们家生活。”
我相信牧师,他的话使我感到了希望。迟疑片刻后,我同意跟这个自称是我母亲的人走。我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飞机,又上了一辆计程车。终于,计程车在一幢红砖房子前停下。那女人将我带上三楼的一套房子。我不得不承认,这房子比我在怀俄明的家要豪华气派得多。她带我走进卧室,我看到的是粉红色窗帘和印花床罩,我禁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的确很柔软很舒服。她马上问道:“你喜欢这些吗?”我赶紧将手缩回,生硬地说:“我对这些没兴趣。”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问我是否累了,想不想上床睡觉。我早就精疲力竭了,心想如果我能睡过这整个冬天,一觉醒来就到春天了,那该多好啊!那我就不用跟这个讨厌的女人相处而可以直接回怀俄明了。我倒头就睡,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
我跟着她进了厨房,她将早餐放在我面前。尽管我饿极了,但却不想让她知道,我只是吸了一小口橘子汁,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把它一饮而尽。早餐味道美极了,但我不能告诉她我喜欢吃她烹制的食品。
结果,早餐之后我依然和早餐前一样饥饿。她去商店购物时,我冲进厨房,找出一盒蛋糕,狼吞虎咽地将它们一扫而光。
不久,她从超市归来,带着满满一袋东西。她一边将物品从包中取出,一边说:“这是鱼片,我想你也许会喜欢,还有椰子蛋糕和巧克力蛋糕,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所以两种我都买了……”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酸楚,脱口说道:“你要真是我母亲,从小一直与我生活在一起,就不会不知道我喜欢哪一种了!”
说完,我跑进卧室,趴在床上抽泣起来。她走了进来,坐在床边,她的手在我肩上轻轻抚摸,声音嘶哑地说道:“我知道,我的确对不起你,但……难道你不想了解为什么吗?你的父亲是个好人,”她接着说,我能感到她在小心挑选合适的词语,“可是他的生活方式与我的不同,我们性格完全不合,他严肃死板,而我活泼浪漫……当时,我太年轻,于是我就走了。可随后我便后悔了,我觉得我不能抛下你,我乞求你父亲让我回去和你生活在一起,可你父亲是个性格非常倔犟的人,他对我说:‘既然你已作了选择,那就永远不得再回来!’”
“我不相信你!”我坐起身,“你是我母亲,难道你没有自己的权利吗?”
她摇摇头:“是我离开了你和你父亲,我当时又没钱请律师。他曾告诉我,如果我诉诸法律,他将让法庭宣布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
爱与亲情重新复归
“假如你回来,或者你写封悔过的信,也许他会改变主意。”我冷冷地说。
她一言不发,将一个纸盒子放在我身旁,然后捂着脸走出了房间。我打开盒盖,里面装着一大摞用橡皮筋束着的信件,我拿出信看了起来,一些年代比较远的信是写给我父亲的,一些近几年的信则是写给我的,但所有的信封上都盖着:退回寄信人。
当她再次走进屋时,我问道:“为什么父亲没告诉我这些?”“因为他恨我,”她平静地说,“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他永远都不想原谅我,可是,玛丽琳——我的女儿,你能原谅我吗?甚至……能爱我吗?”
“我不知道……”我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在我心里,我觉得有一个声音在说“是”,可要想在一瞬间就将这么多年来在我心底里建立起来的恨抹掉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后来,我知道了她是一位美容师,“难怪你这么漂亮。”我艳羡地说。
“我哪有我的女儿美呢。”她说道,“让我给你打扮打扮吧。”
我向后退了退,“一个人的外表并不重要,”我僵硬地说,“重要的是他的内心。”
“这话听起来好熟悉,”她平静地说,“自然,宝贝,你的父亲是对的,内心是重要的,可一个人外表美丽也不是罪过呀。”
我听到了一个词“宝贝”,我的心怦怦在跳,在此之前,从来没人这样叫我。我感到自己内心深处正在发生某种微妙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与我之间的信任和爱也在慢慢滋长,在这个冬天,她正在创造一个奇迹,一个使我需要她、她也真正需要我的奇迹。
母亲在为我改变发型后,又为我买来了许多漂亮的服装。一天,她给我试衣时说:“玛丽琳,你喜欢这条裙子吗?”
“当然,”我说道,“我从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
突然,我看见母亲先前还笑吟吟的脸上霎时改变了颜色,她呜咽起来:“我的可怜的宝贝,我都对你做了些什么?10年来我竟然未能给你买过一件衣服!”
我蹲在她身旁,第一次拥着母亲:“妈妈,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她倏地直起身来:“你叫我妈妈了?你真的叫我妈妈了!”
“是的,是的,”我激动地说,“你是我妈妈,不是吗?”
她泪雨滂沱,大哭起来,我也哭了起来,然后我们两人又开始破涕为笑,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曾害怕春天的到来,我害怕作出抉择。因为我想我已经学会了爱母亲,可我仍然为自己违背了父亲多年的教诲而感到内疚自责。最后,还是母亲救了我。她对我说:“你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坏人,玛丽琳,他只是一个不快乐的人,如果那时我年龄大一点,或者成熟一点,也许能让他快乐起来,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做,于是便当了这个围城的逃兵。可我不能再对你这样做,难道你不想让我为你尽一个母亲的职责吗?”
我瞧着母亲,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我懂得了爱有时就是一种原谅。“我愿意和你呆在一起。”我喃喃道。
母亲紧紧地拥着我,我知道横亘在我俩之间的那块坚冰已经融化,那种仇恨已经消失,爱与亲情又重临世间。
第117个、谁都没有宝贝好
我的青春如此逼人,而那个给了我生命与宠爱的男人,却来不及等我爱他,就迅速老掉了。
他40岁的时候,才有了我。按照家乡的风俗,要给左邻右舍送染得红艳的蛋。他兴致勃勃地去市场上买来很多光亮饱满的鸡蛋,自己在家里煮,然后用廉价的颜料,将每一个鸡蛋都染得漂亮光鲜。
妈妈说,他是起早提了100个鸡蛋,去周围的几栋楼上送的。挨家挨户地敲门,在别人陌生疏离的目光里,他极骄傲极响亮地说:“我生了个宝贝千金,6斤6两,早晨6点,最吉利的时候呢!”但还是有人,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说:“不过是一个收破烂的,说不定这女孩子将来也承继他的事业呢。”这样的话,他从来都是很快地忘掉。事实上,他是太兴奋了,甚至在路上碰到抱了孩子的母亲,也会凑上前去,呵呵傻笑说:“我们家千金也是这么漂亮呢!”许多人看着他因为长期收拾破烂而皲裂枯败的手,常常不等他走近,就抱了孩子远远躲开去。他并不恼,脸上依然堆着笑,顺便将人家刚刚丢给他的矿泉水瓶捡起,哼着曲子笑着赶回家去看他襁褓中的宝贝。
我长到6岁的时候,开始喜欢跟着他,在这个城市里四处转悠。那些炫目斑斓的彩灯,让人觉得无法呼吸的高耸的楼房,穿着细高跟鞋“哒哒”走来走去的女子,宾馆里要小心才不会滑倒的光亮的地板……比他买给我的糖块,还要温暖诱人。尽管我可以从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剥一块糖丢进嘴里,而这些诱惑着我的东西,却始终装在透明的盒子里,任我怎么努力,也无法打开来将它们取出。
他每天用三轮车载着我,穿行在这个城市的马路上,高声地吆喝着。常常有路人开玩笑,说:“这个小孩子也是你捡来的吗?”他一向很温和,但惟独这句话,总会让他急。偶尔他还会很大声地与人争吵,说:“这是我自己亲生的宝贝女儿,凭什么说是捡来的?”路人看他这么较真儿,便笑笑,嘟囔一句:“你做爷爷还差不多,这么老。”
我那时是个野丫头,且被他宠坏了,什么人都不怕。看到别人欺负他,我就会跳下车去,跟人辩论,说:“我爸爸才不老呢,他最有劲了,可以一口气扛几十个大包,将几个人打倒!”他在一旁听了,常会和路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但我知道他的笑里,全是对我的爱。再没有什么,能让那一刻的他,那样地快乐,骄傲无比。
10岁的时候,我突然开始有了小小的自私,再不愿与他出去。那时他开始开电动三轮车,前面放个高音的喇叭,是我的童声,毫不客气地一遍遍大喊:“收破烂啦!”车“突突”地开过去,许多人便回头笑。我终于知道那笑容里,其实更多的,是对我和他的同情。而同情,再往前走一步,就是嘲弄吧?
他依然是不在乎的,事实上,他除了我,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甚至是在外面被街头混混掀翻了车子,将喇叭摔得几乎不能出声,还把他的秤杆藏到一大堆破烂里。他在这样的欺负里,没有哀伤,只要回到家,可以看到我跑上来高喊:“爸爸,有没有好东西给宝贝?”我是他的宝贝,从来都是。他每次都会给我捡回好玩的东西,有时是一条掉色的项链,他擦干净了,给我戴在脖子上;有时是一个淡紫色的气球,他用力吹到最大,扎了口,然后“砰”一声拍到半空去,看我笑跳着去抢。妈妈总说:“不要这么宠她,宠坏了怕是连你也要凶。”他便笑:“宝贝生下来不就是让我宠的吗?”
有一次放学的时候,远远地看他走过来,身边的一个同学便喊:“韩小丫,你爷爷来了!”我看他飞快地将三轮车开过来,知道他要载我回家,突然有些难过,第一次觉得他的老,他的卑微,原来会让我的生活,如此尴尬和落魄。那天我是在同学们的嬉笑里,从小路逃回家去的。慢慢滋生的敏感与自私,就这样,让我开始逃离他无处不在的宠爱。
他知道我不再喜欢跟着他到处乱跑,也不勉强,但还是怕爱玩的我寂寞,特地买回来一只大狗。它很瘦,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便给它起名“大壮”。周末的时候,我就牵着它四处游逛。它跟我很快熟悉,但是对他,一脸的警惕,对他捡回来的骨头,也是爱搭不理的模样。我知道是因为他很少来爱抚大壮,他宁肯回来后泡杯茶,翻看我的作文,也不愿逗它。我责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大壮。他便逗我,说:“大壮哪有宝贝好。”这句话,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多得让我每次听到,都觉得,那不过是句玩笑话。
但还是有一次,他让我知道,这句话原来并不只是他拿来逗我的口头禅。那天他又被两个地痞缠住,他微笑着说了一通好话,依然不能摆脱掉他们。恰恰我和大壮经过,看到他被地痞欺负,一车的废纸,都被掀翻在地。我看着那两个一脸凶恶的男人,突然想要逃走,被我牵着的大壮,却是一下子挣脱掉我,扑上去拼命地撕咬两个地痞,终于让他们惨叫着逃走。我走过去,悄无声息地帮他收拾满地的废纸。我以为他会责怪我,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我连大壮都不如,却听见他依然是那句:“谁都没有宝贝好。”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了出来。原来他的心里,除了对我的爱,再没有别的东西。
我读大学那一年,他已接近60岁,头发花白,手脚也不再利索。为了我的学费,他还是踩遍城市每一个有垃圾可寻的角落。重力气的活儿,再没有人找他去做,即便是他逞能,扛一百多斤重的大包给人看,但还是一次次被冷硬地拒绝了。废品回收站的人,便与他开玩笑,说:“老韩,你自己都快成废品了,还装年轻,再不爱惜自己,真累倒了可没人会疼你!”他便爽朗地大笑,说:“谁说没人疼,我家宝贝就会呢!”
我相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定很温暖。虽然我一年才回家一次,但想念本身,就已让他幸福。我那时候开始谈一场恋爱,小心翼翼地,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在城市里如此灰暗的家。男孩的父母,皆是城市的上层,有精英人士惯有的冷漠和客气。我站在他家照得见人影的地板上,突然觉得遗失了那个被人宠爱的自己。他们并不知道我的出身,不知道我有一个捡破烂的父亲,但我隐藏在骨子里的自卑,还是让他们窥见了我的秘密。终于有一次,男孩的母亲递过一杯饮料后,淡淡地问我:“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我低头看着手中那么熟悉的饮料瓶,想起他曾用这些塑料瓶子,给我制作过彩灯、存钱罐、可爱的小人儿,但是,他从没有品尝过里面的滋味。我慢慢喝下一口,终于在酸甜又略带了苦涩的味道里,抬起头,说:“我爸爸,他将这样的瓶子收回去,卖钱供我读书……”
我最终和那个男孩分了手,尽管男孩坚持说他不会介意,但我知道,他的父母会。我的父亲已是慢慢地老去,脊背也开始弯曲,站在我的面前,需要抬头才能看到他深爱的宝贝,所以我不愿让他,被别人的视线,压得更低。
这件事,我始终没有向他提起过。因为他,我无法与别人一样,享有一段快乐平等的爱情。可是,也因为他,我拥有那样任性豪爽的年少时光。
大学毕业后,我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可以每月领到不薄的薪水。我将第一个月挣到的钱,给他去买早已看好的一件名牌的衬衣。临付钱的时候,导购小姐突然问我:“你父亲胖吗?”我随口接道:“大约100斤吧。”身旁的一群人,一下子笑起来,说:“有这么瘦的男人吗?”我的脸,倏地红了。这是我第一次,从别人的哄笑里,看到他的瘦弱和无助。是什么,让那个原本可以背着我一路小跑的男人,这样快地老掉了?我的青春,如此逼人,而那个给了我生命与宠爱的男人,却是来不及等我爱他,就迅速老掉了。
回到家,我把衬衣交给他。他呵呵地笑着,说了那句我习以为常的口头禅——“谁都没有我们宝贝好。”说完这句话,他穿上新衣服,走到院子里,发动三轮车,开出了门。
妈妈说:“你爸真是老了,越来越糊涂了,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出去?”
我便去找他回来。刚出小巷,便听见一声声苍老却底气十足的喊声:“收破烂啦!”我站在梧桐树下,看见他开着空车,很卖力地喊叫。他的身上,穿着我给他买的名牌衬衣,他那么瘦,似乎整个人都套在里面。他的下身,依然是短裤,脚上,穿着快要断裂的凉拖鞋。名牌衬衣,没有让他变得高贵,反而尽显出他的滑稽和寒酸。他却快乐地开着三轮车,在马路上高喊,昂着头,一脸骄傲。
我终于在他溢得满地都是的幸福里明白,不管他如何地老去、黯淡,不管我怎样地耀眼、光鲜,我们永远都是,彼此深爱的宝贝。
第118个、左手写爱
有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他很阳光,喜欢各种娱乐和运动,尤其喜欢打篮球。他打篮球的方式很奇特,总用左手运球,居然能用单手在人群阻挡中准确地上篮。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总让我们倍感惊喜。其实,他总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出于卖弄球技,而仅仅是因为——他只有一只手,一只神奇的左手。这只神奇的左手能打一手好球,写一手好字,甚至能在钢琴上演奏出动听的歌曲。
而他更让我感觉敬佩的,是他对生活乐观的态度和健康的心态。他身上总弥散着一股阳光的味道,他的言语总是那样的亲切和轻松,他会跟每一个用诧异的眼神打量他的人挥手,他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他工作努力,与同事朋友的关系融洽,与客户的交流愉悦,他甚至常常得到老总的嘉奖……他是那种能让你忘记他有任何缺失的人。见过许多因为身体残疾心理也一同“残疾”的人,所以一直不理解他的“健康”,无法理解他用一只左手支撑起这样完美人生的根源。直到有一天,见到了他的家人,我才醒悟。
那天,我和一个朋友去看他,他的父母非常热情,邀请我们留下吃饭。
他家的院子很大而且整洁干净。爷爷奶奶年事已高,看上去都还很健康,他的父母亦显年轻,家里的电视机播放着欢快的文艺节目,很有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而且他们一家人都很热情,谈起他的时候,言语之中总透露着无尽的温情爱意与骄傲。
聊了半个钟头之后,晚餐准备好了,大家就围坐在桌前,品尝起他母亲做的美味佳肴。而就在大家执筷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这么一大家子人,居然同时用左手握筷,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我和同去的朋友,竟然都迟疑起来。
这时,朋友冲我笑了笑,提醒我一切都很正常。于是我才用右手夹起了一块鱼……晚餐过后,在院子里聊天的时候,我握着他的左手笑着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的左手这么神奇了,原来你们一家人都是左撇子啊!他们赋予你太强的天赋了!”
听我这样一说,他哈哈大笑起来:“你想错了,我们家天生的左撇子只有我一个,在我出生之前,他们都用右手做事,而从我出生之后,他们才都成了左撇子。” 我不解:“那为什么最后都成了左撇子呢?”他说:“在我懂事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大家都是用左手生活的,因为我的家人都用左手做事情,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大多数人都在用右手做事情。而家人为我能习惯用仅有的左手生活,也统一用起了左手,用左手关灯、洗脸、拿筷子……父亲甚至把门的把手都调换了方向……慢慢地,他们都和我一样成了左撇子……”
那一刻,感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这个世界原来还有这样整齐、真挚而细致的爱,一家人为了给自己残疾的亲人一个平和而正常的环境,一齐改掉自己坚持了几十年的习惯。我完全可以想象,在他年幼时用左手第一次笨拙地操起筷子,夹起一片莱叶之前,他的家人们也正同样笨拙地、用左手反复练习那个动作,直至成为习惯。而这样的习惯与爱伴随着他,与他一起成长。为了让他健康和乐观地生活,他们把所有的爱,全部写在了左手上。
第119个、孩子是母亲的守护天使
我上小学低年级的时候,邻居小孩曾经每天早上问我要钱。某个时候起,我就不得不把母亲给的回家车票钱交给他们了。大约半年时间,每天都有两个女孩向我千方百计死乞白赖地要钱,说些“昨天给小A,今天总要给我吧”之类的话。
我虽然知道这事不合情理,可不知为什么,我一直忍受着这种小小的恐吓。究竟为什么,自己也不明白。
岁月流逝,我升到了小学高年级。那时起没人再欺负我了。之前我是个内向且慢性子的小孩,可一过10岁,原因不清楚,总之我从一个脾气古怪又迟钝的小孩,变成了一个坚强而且积极的小孩。一天,强大起来的我,试着对曾经欺负过我的A实施了一个小小的报复。
和同伴们相约放学后一起去玩的时候,我单单把小A漏了。然而那天一回家,母亲便大发雷霆。
“站住!你是不是丢下小A不管,自己去玩了?***妈在路边朝我哭诉,害我丢尽了脸。你在学校尽干这种坏事!”
接着,母亲拽着哭叫不停的我,硬把我拖到邻居小A家。按着我的头让我向她道歉。小A就在门口,轻蔑地看着我被母亲拉进她家门。
你过去不知道对我做过多坏的坏事呢,还知道向我母亲打小报告!我当时气炸了肺,在心里恨恨地想。
尽管这样,我却没法当场当着小A和小A母亲的面发出上面的控诉。
因为我清楚,假如母亲知道我被人欺负,一定会十分伤心和难过。
孩子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相当能忍受。他们难以忍受的是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事。他们最不愿意看见母亲受到伤害。在脱离母亲独立生活之前,孩子总以守护母亲为第一要务。闭口不言的孩子大多希望能够保护母亲,那种行为往往是无意识的,我真正意识到自己曾那样试图守护母亲,是在我30岁出头之后。
孩子莫名其妙的行为背后,有一颗意欲守护母亲的心在跳动。孩子对母亲的热烈的爱。可能完全超越母亲的想像。母爱有的时候可能不敌孩子对母亲的思慕之情。母亲没有孩子也能生存。而出生后的孩子没有母亲就会死掉。孩子对母亲的思慕之情也是本能。
而母亲呢,通常对孩子的骑士精神无所察觉。孩子曾如何努力地试图守护母亲,母亲可能一生都毫不知晓。
每一位母亲,都认定自己在守护着孩子。其实,每一个孩子,也都是母亲的守护天使。
第120个、爱的虚荣
从没有想到,虚荣的母亲,在人前竟是这样极力袒护着我和小弟的疏忽和大意。而我们,不仅没有努力地满足她的其实女人本性里都有的一点点虚荣,甚至连她受了人嘲笑之后的安慰,也没有一点点。
母亲是个虚荣心很强的人,又最爱走街串巷,逮着不熟识的人,都会同人家兴致勃勃地唠叨上半日,寻根究底般地问别人的家境好坏、收入高低,尔后拿来与自己的作比。表面上吹捧人家一番,心里,却会因己不如人,而大大地失落上一阵子。回来自然又会无休止地唠叨一番,说谁家的房子大了挣钱多了,谁家的儿女孝敬爹妈买来高档营养品了,谁家的女儿钓了个金龟婿风光回来走亲戚了。这之后自然是话锋一转,谈及父亲的平庸人生,谈及我和弟弟两人怎么只顾着自己读完本科读硕士,念完硕士还野心勃勃地要出国读什么洋博士,也不想想父母的难处,早点挣钱养家,哪怕让她同女伴们一样,抱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出去让人夸一番,也比而今一年年没尽头地把书念下去强。
我们都觉得母亲无理取闹,皆不理她。或者推出父亲来,将她的嫉妒与虚荣批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每每母亲都气咻咻地摔门而去,非得我们亲自去请才回来吃饭。但吃饭的时候,仍不忘把我们再痛贬一顿。我们知道她要面子,便让她一马。况且,从不珍惜自己所有,总把别人的一份好,放大十倍来折磨自己的人,实在是不必要与她计较。
所以我们照样在父亲的鼓励下,快快乐乐地一年年把书念下去;亦将出国的美梦,踏踏实实地做下去。甚至有了成绩都不愿告诉母亲,怕她又憋不住,拿出去与人作比,比不过人家,回来又惹是生非。
有一次出门买东西,回来走至一个拐弯处,却一下子停住了。母亲尖细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到我耳中来:“我们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出息,都争着往国外去读呢!我这当妈的,也能跟着沾沾光,到时去国外转一转,见识见识呢!”
我听了不觉一笑,想母亲真会为自己贴金,还没影的事呢,便被她说得像模像样。正欲前行接她回家,别在这儿让人笑话,却听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懒懒一笑,道:“还要念那么多年书,您老得搭多少钱操多少心啊,怕是等他们一个个成龙成凤了,您也吃喝不动了,没福消受他们这迟来的孝心呢。还是像我那几个儿女们好,大学毕了业便成家立业,早早地孝敬我,带着我各大城市地游逛,山珍海味地猛吃,经历过这些,死也心甘了。”
我的心开始针扎似的痛。母亲却早已急急地接过去,说:“大姐你不知道,我那俩孩子,可是听话得很,从没用我操过什么心;从上大学起,就没花过家里一分钱;现在读了研究生,不只把书读得很棒,帮导师代课,比那工作了的人挣得还多呢。我说过很多次不缺钱花,还非得每月给我寄千儿八百的,说让我领双份退休金。这不,我穿的衣服都是他们买的;你看这羊毛衫,就是今年我和他爸被他们接到上海游玩时买的,五六百块,是外国的名牌呢!”
这样一通话,终于让那女人虚情假意地说了一句:“您老好福气啊。”便失望地走开了。而我的心,却在母亲这番极力为自己贴金的谎言里,一阵阵地痛。从没有想到,虚荣的母亲,在人前竟是这样极力袒护着我和小弟的疏忽和大意。而我们,不仅没有努力地满足她的其实女人本性里都有的一点点虚荣,甚至连她受了人嘲笑之后的安慰,也没有一点点。
我红着脸,躲开犹自站在原地发怔的母亲,飞快地跑回家去。想着自此之后,没有享过什么福的母亲,再怎样地喋喋不休,我的这颗心,也都应耐心地停下来,陪她分担一些这样无处可以排遣的寂寞才是。
第121个、孤独的母亲
他星流火急地赶往医院,因为邻居打来电话说,母亲哮喘病突发,正在送往医院抢救……
母亲已经是73岁的高龄了,皱纹陷得愈深的同时,身体也变得愈加虚弱起来。心脏病和哮喘总是不时地折磨母亲的身体。
但是,他每次回家看望母亲时,母亲都极力地打起精神,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笑得开怀时眼中总能激起泪水。这样笑出眼泪的事情在父亲在世时,经常能看到,在父亲离开后的5年里,母亲一个人生活着,母亲的眼神似乎也暗淡了许多。
上次回家已经是四个月前了,他经常奔波于事业之中,很少有时间看望母亲。那天赶过去看望母亲,也是因为邻居说母亲感冒了身体不太舒服才回去的。那天,他匆匆走进母亲的房间的时候,他看见母亲戴着口罩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只猫。那只猫一身雪白的毛,微眯着眼享受着母亲的爱抚。
母亲见他回家了,就连忙从床上翻身起来,笑呵呵地说:“你回来了,我都叫他们不要打电话给你了,你这么忙的,我没有事情的,有沓沓陪着呢……”
他这才知道母亲怀里的白猫叫沓沓,和他的奶名塔塔几乎谐音。他笑了出来。这只猫是有一天母亲在院子门口收养的流浪猫。
那天,他陪了母亲闲聊了一个下午,母亲始终戴着口罩,说是怕把感冒传给他。母亲始终都抱着沓沓在怀里,话题总是很自然地引到沓沓的身上,比如母亲说:“沓沓很赖人,像极了你小时候,总喜欢赖在我的怀里……”
母亲又说:“沓沓很乖的,它一天到晚都很安静地陪着我,我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它就一直躺在我的枕边;我起来上个厕所,它都会慢慢地跟在我后面,连步调都和我一致……它甚至为了陪我,连门都不肯出,只有家里来人的时候,它才到门外去伸展伸展四肢,晒晒太阳,客人一走,它就回来看着我……”
话题很零碎,却让一切显得很安详和幸福。但是没想到,四个月后,他却突然接到这么紧急的电话……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
当他出现的时候,一位熟悉的老医生冲他走了过来,那是他父亲的老战友,一直很关心他们家人。老医生劈头就问:“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养猫了?你怎么可以让***养猫呢?***有严重的哮喘病你知不知道?猫是最容易引起哮喘发作的动物你知道吗……”
老医生的责问声像一排响雷劈了下来,他的头脑一片麻木,他的确不知道猫是厉害的哮喘源。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只可爱的小白猫居然夺走了母亲的生命……
那天,他给母亲收拾遗物。在母亲的床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白色口罩,这时他的心猛地一颤,他却猛然想起了四个月前母亲戴着口罩抚摩着猫的情形……
就在一刹那间,他猛然惊醒,原来——原来母亲早知道养猫是危险的!
是啊,一个犯了几十年哮喘病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养猫是危险的呢?
他顿时懊悔不已,因为他终于明白,在母亲最后的岁月里,母亲一直与一种危险的温情为伴,为的只是打发孤独的时间。他的泪水如潮汹涌而出,他知道,是孤独带走了自己慈祥的母亲。
第122个、生年
从什么时候起,我回故乡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当我在这城市里过活着,看着皱纹随着笑意从嘴角裂开来,我就想着生我养我的父亲母亲已是一天天老了。
前几日,我因为事情回乡,中间在家里有过短暂的停留。我连十分钟都未坐满便急着要走,因为时间已是午后,我要赶着回省城。故乡于我,异地的成分更浓一些了。母亲诧异于我的匆匆往返,表情里有一种让我不忍直视的成分。她对我的返家尚未来得及惊喜,等到这种感觉变得重起来,我已经出了院门,一步步地,离家远了。母亲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我的身后追赶过来。等到在我的面前站定了,她却只是抬手,整理了一下我的衣襟,然后眼睛故意不看我,转向别处。
我却是这次回省城后时时会想母亲。她声音哽咽,似乎不堪其重。因为她尚且没有明言希望我多回去之类的话,反倒是要我安心于工作及生活,好好待自己所喜爱的人,且要我无事莫回乡。母亲节俭,来回一百八十块钱的路费,她也觉得多。她又说我身体弱,在路上颠簸多了会觉得累。但母亲却不知,每天,我都要坐多远的车到单位。她这样说时,兀自使自己强行忍耐了多少惦念的苦楚。但她屡次三番言说,事后又屡次三番告知我,当我不在家时,她又是怎么觉得日子的空旷和荒疏。我拈指一数,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十年。三千余个昼夜,她说自己像个孤老婆子一样,在偌大的院落里走来走去,累了的话,到炕上躺一会儿,不累的时候,便忙活那永远也忙不完的家务活儿。母亲说到这些时强自镇定,而我心内哽咽,却不能将自己的感情在母亲面前流露丝毫。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离开母亲便远了,此后,这间距再也难以缩短。
后来我才明白,人生历历如水流,生年不满百。
生命的衔接传递,转眼间,竟成了这样一种让人欷觑的岁月蹉跎。
第123个、献给我最亲爱的人
午后的天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风。乌云压得很低,似乎要下雨。就像一个人想打喷嚏,可是又打不出来,憋得很难受。
多尔先生情绪很低落,他最烦在这样的天气出差。由于生计的关系,他要转车到休斯敦。
离开车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随便在站前广场上漫步,借以打发时间。
“太太,行行好。”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循着声音望去,他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伸出鹰爪般的小黑手,尾随着一个贵妇人。那个妇女牵着一条毛色纯正、闪闪发光的小狗急匆匆地赶路,生怕小黑手弄脏了她的衣服。
“可怜可怜吧,我三天没有吃东西了。给一美元也行。”考虑到甩不掉这个小乞丐,妇女转回身,怒喝一声:“滚!这么点小孩就会做生意!”小乞丐站住脚,满脸的失望。
真是缺一行不成世界,多尔先生想。听说专门有一种人靠乞讨为生,甚至还有发大财的呢。还有一些大人专门指使一帮孩子乞讨,利用人们的同情心,说不定这些大人就站在附近观察,说不定这些人就是孩子的父母。如果孩子完不成任务,回去就要挨惩罚。不管怎么说,孩子也怪可怜的。这个年龄本来应该上学,在课堂里学习,可是……这个孩子的父母太狠心了,无论如何应该送他上学,将来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多尔先生正思忖着,小乞丐走到他跟前,摊着小脏手:“先生,可怜可怜吧,我三天没有吃东西了。给一美元也行。”不管这个乞丐是生活所迫,还是欺骗,多尔先生心中一阵难过,他掏出一枚一美元的硬币,送到他手里。
“谢谢您,祝您好运!”小男孩金黄色的头发都连成了一个板块,全身上下只有牙齿和眼球是白的,估计他自己都忘记上次洗澡的时间了。
树上的鸣蝉在聒噪,空气又闷又热,像庞大的蒸笼。多尔先生不愿意过早去候车室,就信步走进一家鲜花店。他有几次在这里买过礼物送给朋友。卖花姑娘认出了他,忙打招呼。
“您要看点什么?”小姐训练有素,礼貌而又有分寸。她不说“买什么”以免强加于人。
这时,从外面又走进一人,多尔先生瞥见那人正是刚才的小乞丐。小乞丐很认真地逐个端详柜台里的鲜花。“你要看点什么?”小姐这么问,因为她没想过小乞丐会买。
“一束万寿菊。”小乞丐竟然开口了。
“要我们送给什么人吗?”
“不用,你可以写上‘献给我最亲爱的人’,下面再写上‘祝妈妈生日快乐’!”
“一共是二十美元。”小姐一边写,一边说。
小乞丐从破衣服口袋里“哗啦啦”地掏出一大把硬币,倒在柜台上,每一枚硬币都磨得亮晶晶的,那里面可能就有多尔先生刚才给他的。他数出二十美元,然后虔诚地接过上面有纸牌的花,转身离去。
这个小男孩还蛮有情趣的,这是多尔先生没有想到的。
火车终于驶出站内,多尔先生望着窗外,外面下雨了,路上没有了行人,只剩下各式车辆。突然,他在风雨中发现了那个小男孩,只见他手捧鲜花,一步一步地缓缓前进,他忘记了身边的一切,瘦小的身体更显单薄。多尔看到他的前方是一块公墓,他手中的菊花迎着风雨怒放着。
火车撞击铁轨越来越快,多尔先生的胸膛感到一次又一次的强烈撞击。他的眼前模糊了。
第124个、家书抵万金
家书抵万金
山东省青岛市 程丽娜
80年代,书信往来无不是普通百姓沟通交流、联络感情的常用方式。记得那是1998年年底,我带着亲人的嘱托和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来到了具有“美丽泉城”之称的城市济南,成了驻济南某部军营的一名新兵。
刚入伍,军营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新奇的,但面对直线加方块紧张有序的部队生活,我也无不感到一丝丝的孤单与寂寞,想家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可是说来也巧,每当我思乡心切时,总能收到家中父母的来信,他们在信中向我介绍家里的近况,向我嘘寒问暖,向我传授为人处世之道,每次读完信,我总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有时一封信我会看上好几遍,每次心里都暖暖的。
或许正是生命里有了那段当兵的历史,我才学会了写信,每当周末或节假日来临,我总会拿出纸和笔给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亲朋写一封信向他们问好,告诉他们我在军营里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情况,让他们放心。有书信往来的日子,原本孤单寂寞的我变得快乐而又充满前进的动力。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随着现代通信技术的发展,80年代中后期,书信渐渐被电话所替代,从此,我和父母、亲朋的书信往来日渐减少,原来几个周就能书信往来一次,后来几个月甚至一年都很少书信沟通联络,时常打个电话成了我和家人、亲朋惯用的方式。
失去的都是美好的。前不久,我和妻子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不经意间从箱底翻出一摞泛黄的书信,望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一下子又把我的思绪带回了刚刚参军入伍的那个年代。哦!时间过得真快,我已经参军15年了,15年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拿着信我不无感慨,这就是我们曾经的心灵寄托,承载着亲情的思念和慰藉,仿佛又听到父母在耳边的叮嘱和教诲。书信原本是简单的,然而此时却显得那么的珍贵,那么的容易让人感动。
妻子看我有些感伤的神情,便说:“别看了,越看越伤感,处理掉吧?”听到妻子的这番话,我不禁有些诧异,怎么能随随便便处理掉呢!我对妻子说:“书信是连结家最真最美最详细的纽带,是其它任何通讯方式所无法替代的。家书是心与心的呼唤,无需丝毫的点缀造作和修饰,随心所欲、畅所欲言、无论时间怎样流淌,家书中我们都可以一任自己的思想感情自然地倾泻。无论欢乐悲伤、忧愁烦闷,能给我们鼓励、分享喜悦,抚慰创伤。”
妻子若有所思,便说,的确,要不都说家书抵万金呢!没等我再发言,妻子便整理起了书信。我想,无论何时,当我们再次打开这些信,依然会让我们记忆犹新,感动不已,恐怕这就是书信的魅力和价值所在!
第125个、三室九床
退休后,他教的几个拉小提琴的小学生里,数力力最让他吃惊。他问过她,既然是女孩子,为什么那名字写出来不是丽丽、莉莉、俐俐什么的,而是这么两个字?她回答说:“妈妈喜欢这两个字。”?
别的几个孩子,每天总有家长接送,或母亲或父亲,有的间或还由祖辈或姑姨陪同,对他这个老师极为热情,嘘寒问暖,送些小礼品,他却总报之以不咸不淡的温开水般的回应;而且,他一开始就立下规矩:琴盒一定要让孩子自己背来,如果让他看见是家长替背来的,则不但那家长会遭他白眼,对那学生也会格外严厉;他教授时,严禁家长在场,甚至站在窗外聆听让他发现了,也会惹得他停止授课,直到那家长知趣躲开。起初,教完后家长总缠着他问:“我们孩子进步大吗?”他总淡淡地回答:“您回家自己听,如果听不出所以然来,我说了就算数吗?”?
家长们后来都不再问,因为随着课时的积累,回家一听孩子练琴,最迟钝的耳朵也能感觉到,那琴声不仅愈见优美,里头还一点一滴地渗入了让人感动,而又难以说出来的那么一种音韵。都传说这位教授退休后不在自己家里收徒,也不在自己任过教的那所学校开设的业余班授课,非跑到离其居所颇远的这个民营学校来担任课程,是出于一种很纯净而浪漫的原因,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传说的版本不一,关键是都知道他教得好。
虽然学生不多,他却记不清他们各自的家长。尽管有的家长给他留下颇深的印象,比如一位母亲身上总是老远就冒出一股浓烈的香水味,一位父亲跟人离近了说话时,总是很优雅地用手挡住嘴里的哈气……但他们究竟是哪位学生的母亲和父亲,至今还是有点拿不准。力力让他吃惊,也是因为有一天他忽然问她:“***妈呢?”力力说:“没来。”“她为什么不来?”问题一出口,对视中,他感到力力在吃惊,他自己其实也吃惊,他不是一直在强调“你们不是为家长而学琴,你们是为自己的灵魂而亲近音乐”吗??“她来不了。她……在医院,在病房里……”力力这样解释,他不由得再问了一句:“很久了吗?”力力回答:“好久了,一直在……”她说出那医院的名字,并且更具体地说:“内科病房,三室九床。”他就对力力充满了同情,他想,这孩子只提妈妈,不提爸爸,估计是父母离异了,而***妈又长期住院,她能坚持自己来学琴,也算难能可贵了。那次问答后,他对她的指点,比对其他学生,就略多些略细些。?
那天他去医院探视一位老友,探视完心里觉得软软的,有柔曼的琴音,他款款走出那长长的走廊,都走到前面的圆厅了,忽然,他想起来,这也就是力力告诉他的那所医院啊,而内科病房的标志,就指向另一侧的廊道。他往那方向走去,去往三号病房,去跟那位长期卧在九床的母亲说,她的女儿现在不仅指法、弓法都趋娴熟,而且,丝丝缕缕的灵气,开始从弦上旋出……也许,他的报告,不啻灵丹妙药,能够大大促进她的康复??
他找到了三号病房,三个床位,七床和八床的病人大概还能走动,去花园里散步去了,九床上是个一下子看不清面目的妇女,一位护工正在谨慎地帮她翻身。他努力地想从那病人身上发现出力力的哪怕是很淡的影子,那侧身的病人似乎发现了他,并对他微笑,他觉得心中的琴音和诗意戛然中止,但既然来了,也就还是报告吧,他就告诉她力力最近琴艺确有长足的进步……但他刚把话说完,就立即觉得不对头,那床上病人脸上的微笑,细看竟是一种病态的懵然,其年龄作为力力的母亲,似乎也过大,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忽然一声欢叫响在了耳边:“力力真有那么好吗?谢谢老师,谢谢啊!”他偏头一看,惊呼的是那位护工!那是一位黑红粗壮的妇女,但眉眼间,分明有与力力相通的韵味!?
这些天,他的心弦一直颤动着。他知道了,医院里的护工,百分之九十五左右全是外地人,但力力的母亲,却是那属于极少数的本地下岗职工,作为护工,他们的工作极为辛苦,侍候到病人出院或者去世,才能回家暂歇一时,但也焦急地等待着医院的通知,好再去侍候一位挣到点钱……?
他一直在构思一阕小提琴曲,原来乐思只在小时候记忆深刻的那首儿歌的素材里转悠,现在,他觉得仿佛泉水涌出了泉眼,那些活生生的蝌蚪,跳跃在了他谱纸的五条线上……?
第126个、“请这位绅士体面地接受肉刑”
道格拉斯先生是美国《芝加哥快报》的编辑总监,他叙述了这个发生在他和5岁的女儿琼妮之间的故事。
小琼妮今年5岁,1年前我和***妈协议离婚时,承诺并将以下这个口头约定遵循至今:彼此都要永远爱她,决不能让我们离婚的阴影伤及她幼小的心灵,要让她成为一个人格健全、心理健康的人。所以,当小琼妮第一次哭着问我和芭芭拉:“你们都不爱我了吗?”我们的回答如出一辙:“不,宝贝,我们都很爱你,并且我们发誓一辈子爱你,只是我们大人之间出现点问题——我们不再爱对方了。这当然让人沮丧,但宝贝你要明白,这是大人们的事情,与你无关。”法庭将小琼妮的抚养权判给了我。半年后小琼妮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同时她也明白,每个人都有权利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只要不违背大家共同承诺的游戏规则。
我曾经多次和小琼妮探讨,人最宝贵的品质是什么,最终我们达成了共识——诚实、善良、勇于承担责任排在至关重要的前三位。当小琼妮将幼稚园的拼图游戏偷偷带回家,并撒谎说是同班的杰克给她的之后,她明白了这一点:撒了谎就必须接受惩罚。于是,小琼妮在退回玩具并当面道歉后,还无奈地面临着三项关于惩罚的选择:1一个星期以内不能吃冰淇淋;2取消周日下午中央公园的滑草游戏及野餐活动;3接受肉刑——在屁股上狠揍两巴掌。
我给了她两分钟的考虑时间,可她只用了15秒钟就决定接受第三种惩罚。她的选择让我相当为难,我不愿意体罚她,于是给了她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可她重申决不放弃吃冰淇淋及滑草和野餐的权利。我只得致电给芭芭拉,请她回来当“监刑官”。——我和小琼妮曾经一起观看梅尔·吉布森主演的《勇敢的心》,当苏格兰贵族威廉·华莱士高昂着头走向刑架,监刑官在一旁高喊“请这位绅士体面地接受肉刑”时,我提醒小琼妮注意这个细节并且和她进行了探讨,我们得出结论——因为过错我愿意接受惩罚,但任何人不能剥夺我的尊严,我有权选择至少有一位目击者见证体罚过程是否伤害到我的尊严。
我为自己的教育方式沾沾自喜,可是仅过一个星期,我就领教了“法制”的威力。
我通常在夜里12点以前处理完第二天见报的稿件,可由于这个星期天陪小琼妮去中央公园玩,所以当天一直忙到凌晨3点。早晨8点,闹钟响了,睡意正酣的我随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大约又过了半小时,穿戴整齐的小琼妮来到了我床前,她拍了拍我的脸:“爸爸,你得起床了,不然我会误了去幼稚园的班车。”你得明白清晨的酣睡对于一个35岁的成熟男人来说具有多么大的诱惑力,因此,当我开车一路疾驰将小琼妮送到幼稚园时,已是上午10点半了。
J·劳拉女士是幼稚园的园长,也是我的热心读者。她走到小琼妮面前蹲了下来,面带微笑地说道:“琼妮,告诉劳拉,你为什么迟到了?“哦,小琼妮昨天玩累了,因此今天上午多睡了一会儿,请您原谅。”我在一旁随口答道。“不,爸爸,你在撒谎!我没有贪睡,贪睡的是你!”身后的小琼妮愤怒地大叫起来,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我呆住了,窘迫地看着小琼妮,半天说不出话来。“非常抱歉,劳拉女士,的确是因为我贪睡而导致小琼妮迟到的。请您原谅。”我缓过劲来,尴尬地向劳拉解释着。之后,我又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小琼妮:“宝贝,是爸爸错了,对不起。”“爸爸,我接受你的道歉,可你承不承认你刚才在撒谎?”小琼妮擦干眼泪,神情严肃地盯着我:“你现在有两种惩罚方式可以选择,”小琼妮竖起了两个指头打断了我的话,1取消本周末和辛蒂小姐(我刚认识的女友)的约会;2接受肉刑。“宝贝,我选择肉刑,可是你得明白,妈妈昨天出差到南加州去了,我们缺少一位‘监刑官’证实你在对我实施惩罚过程当中没有伤害我的自尊。”我企图蒙混过关。“要不这样,爸爸感恩节的时候买一双新的滑草鞋送给你?“如果琼妮不介意的话,我倒愿意出任本次肉刑的‘监刑官’。”劳拉女士的声音在我们背后幽幽地响起。我目瞪口呆,小琼妮却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那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一上午,在芝加哥一所普通的幼稚园里,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请这位绅士体面地接受肉刑。”这一切的确非常令人尴尬——我,美国男性公民,35岁,拥有密苏里州大学新闻学硕士头衔、现为《芝加哥快报》编缉总监的雷蒙尼·道格拉斯先生,穿着整齐的西装,锃亮的皮鞋,向我的女儿,琼妮·道格拉斯,一个年仅5岁的美国女公民,翘起了我的臀部……
第127个、《大妗之死》
我的大妗走了,无声无息的走了。她走的时候正是大年二十八,全国人民就要欢度春节之时,她走了。她没有象常人一样老死在自己家里,而是冻死在淮河岸边,死的很悲惨。
她走的头一天晚上,因为天气太冷。我们一家都早早的睡了。大约十点钟,家里电话铃响了,母亲接的电话。接完后,母亲显的很悲伤 。她说,大妗出事了,在淮河岸边冻坏了,现在一农家抢救,我们是不是去看看。商量的结果,弟弟骑摩托带母亲先去,我们明天天亮后再去。外面飘着白白的雪花,北风呼呼的刮着。母亲和弟弟各多披一件大衣就匆匆的出发了。大约凌晨两点,我被摩托车声惊醒,母亲和弟弟回来了。母亲说大妗很危险,在输氧气。天一亮就必须转到县人民医院治疗。凌晨四点钟,小舅打来了电话,说大妗已经去了。我们听了都很震惊。
对于大妗的死,我既感到意外又感到不意外。大妗死亡前几天,她自己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大妗的失踪是因为儿子的失踪。儿子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有一天他骑摩托外出,一不小心,撞死了一位老太太。打官司的结果,大舅赔了人家三万元人民币。但那边人仍不甘心,扬言要打死老表。我那老表老实巴交,哪见过这样情况。一下子懵了,成了惊弓之鸟,于是就失踪了。儿子是大妗的生命支柱,得知儿子不见的消息。大妗如疯了一般,整天不吃不喝,只是号啕。大舅怎么解劝都不中。眼看就这样消瘦下去。忽然有一天,她和大舅不辞而别,一个人去寻找自己的儿子。走的那天,天气寒冷,大妗只穿一件破棉袄,带着平时省吃俭用的三十元零四角钱就走了。这样,大妗也失踪了。
不长时间,家中失踪两人,在将要过年的当儿,谁家回出现这样的事儿。大舅也快疯了,赶忙联络亲戚帮忙寻找。寻人启事贴的到处都有。全国这么大地方找两个人简直如大海捞针,折腾一段时间,仍不见收获。大家寻找的心思放慢了。这天,大舅在喂猪,来了一位陌生人,告诉大舅说他在淮河边发现一个昏迷不醒之人,穿一破棉袄头发极乱,大约四五十岁。得知这一消息,大舅连忙让他带路。找到时,发现就是大妗,整个身子卷着,已经昏迷不醒。一摸鼻子,还有微弱气息,连忙抬到一附近农家进行抢救。
大妗没寻到儿子,自己也含恨离世。回家入殓时,大舅从她衣服中掏出一手绢,把手绢一层层打开,发现是钱,一数,总共三十元零四角。她带走的钱一分也没舍得花。谁会想象到,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宁愿自己忍饥挨饿 还不肯舍得花一分钱的人,她 是留这些钱给自己儿子的,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向自己一样在忍饥挨饿,自己怎么舍得花呢。
大妗冻死在淮河边,那一定是因为她去了她娘家的缘故,她娘家就住在淮河边不远的村庄里。她一定是想到她娘家打听自己儿子的消息。这一点后来被娘家人证实了。大妗一到娘家就打听自己儿子的消息,结果没有打听到。大妗很是失望,娘家人留她吃饭,大妗拒绝了,这已经是两天没吃饭了。大妗没有食欲。大妗片刻没停,匆匆告别娘家人,又匆匆出发了。娘家人也是糊涂,怎么没把见到大妗的消息及时告诉大舅呢。在摆渡边摆渡者也证实见过大妗。大妗没留在娘家吃饭,忍受着饥饿就又走上寻找儿子的路途。北风忽忽的刮着,刺的人脸都疼,大妗裹紧破棉衣也无法抵挡呼啸的寒风的浸袭。连饿带冻。大妗冻的快不行了,大脑有些麻木。到淮河边上船,脚都麻木,自己都不知怎么上的船,摆到对岸,船家让她下船,她已经失去知觉。船主见她穿的破烂,没有扶她下船,硬是又给她摆渡到了原岸,这才给她推到岸上。大妗卷着身子,下了船已经是半失去知觉的状态,她机械的盲目的走着。走还没有十几米,扑通一声摔到在路上,再也没有站起来。过路的行人一个个从她身边经过,若无其事的走着,并没注意地上躺的人。他们已经习惯了。
大年三十前一天,家家欢欢喜喜忙着过新年。大舅家门前却挂起了白幡,放起了哀乐。那天我早早的到了大舅家。大舅家坐满了人,都带着孝,面无表情。大舅消瘦不堪。我来到大妗停尸点,见大妗用被子盖着,身下铺着草,很简陋,和她 活着时一样。
大妗家有田地十几亩,还喂着两窝小猪。大妗活着时,这些活都是她一人做。大妗穿的很土,我从没见过大妗穿过新衣服,她知道自己穷,知道节省。大妗很勤劳,一天到晚只是知道干活,她有干不完的活,这活干完又接干那活。她乐此不疲,从来没有埋怨。我们兄弟到她家时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就是忙着给我们做饭。我从来没见过大妗和别人长时间的唠嗑。,对于大妗来说,一会不干活,她就心慌。大妗手里积攒几个钱,从来不舍得花。有时我们劝她:“攒点钱,为何不买点衣服穿呢?”她笑着说:“儿子还没结婚,攒点钱给儿子结婚用。”现在儿子失踪了,自己也落个悲惨结局。还不如自己吃吃喝喝。这一点,大妗不会想到吧
大妗的尸体在家停了三天,就出殡了。和常人一样,平平淡淡的走了。没有一点声息。她走的时候,儿子仍然没有找到。
第128个、母亲的家法
小时候不止一次挨过母亲的打,时间长了,已记不得是为什么了。总之是惹了母亲不高兴,母亲恨铁不成钢,拿打来做惩罚,让我记下教训。长大之后曾就这个事问过母亲,母亲承认打过我,可究竟为什么,她也说不清。问多了,母亲显得不安,很遗憾地说:“真是的,小时候你最听话,不顽皮也不惹事,兄妹七个之中,就你养着省心,怎么就会挨打呢?怎么就会打你呢?真是的!”母亲的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母亲那么检讨自己,使我觉得很是惭愧。我知道,小时候之所以挨母亲打,绝对是我不对,母亲没错,错在我自己!
说起来,小孩挨大人的打,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小时候我家住在一个大院里,大院里有很多家庭,那时的家庭就像一棵大树,孩子们就是树上的叶子,叶子多得数都数不清,又爱乱晃悠。那时的树叶可没有如今树叶这么金贵,孩子不挨打的少,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孩子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从小到大,倾注了母亲一生的心血,吃饭别噎着,读书别留级,娶妻嫁郎别找错了人,甚至还得操心孩子的孩子。母亲呕心沥血,拿自己一生的辛劳来盼望自己的孩子生子当如孙仲谋,生女须如花木兰,望子成龙的心情使得母亲动点“家法”的事是在所难免的。这个世上从小到大没有挨过打而又有出息的人即使有,恐怕也很少,相反,挨过打又有出息的孩子不在少数,俗话说:棍子底下出好人。
近日里读《诗经》,读到一段这样的句子:“陟彼岵兮,瞻望父兮;陟彼屺兮,遥望母兮。”意思是登上长满草的山坡,看父亲回来没有,登上没有草木的山坡,看母亲回来没有。这两句话让我呆呆地捧着书,很久没有放下来。
为什么是登上有草木的山坡看父亲回没回来?为什么是登上没有草木的山坡看母亲回没回来?是不是作者盼望母亲心切,老往山坡上爬,把草都踩死了呢?我不明白,但心中有些隐隐作痛的感觉,且茫然。
有一个故事叫“伯愈泣杖”,说的是汉朝孝子伯愈和他母亲的事。伯愈少年丧父,由母亲含辛茹苦地带大,伯愈长大以后很孝顺母亲,是远近闻名的孝子,伯愈的母亲对他也很严格,如果他做错了什么事,就用棍子来打他,使他知道这件事做错了,要吸取教训,下次别再重犯。有一次,伯愈又做错了事,母亲又拿出棍子来打伯愈,伯愈失声痛哭起来,母亲很是奇怪,问伯愈:“过去打你,你从来不曾哭过,怎么今天打你,你却这么伤心?”伯愈答道:“过去母亲打我打得很痛,我知道母亲身体健康,所以放心,自然不会哭。今天母亲打我打得不痛,知道母亲年迈了,没有力气了,所以伤心。”
我只记得小时候母亲打我了,到我自己有了孩子了还记得这件事,并且耿耿于怀,要拿这件往事反复地问母亲,似乎要讨个清白,没有母亲的打,我能考上大学享受高等教育?没有母亲的打,我能成为“优秀企业家”?成为能写豆腐块的“文人”?
母亲现在老了,不会再打我,也打不痛我了,我有了放纵,却失去了一个反省的机会。我倒是真想再回到童年,犯了错的时候,母亲她红着眼,哆嗦着嘴,颤颤巍巍地拿起棍子打过来,我一定不会躲避,一定不会叫痛,我知道母亲为了我好,我与她十指连心,打在我身上,痛在她心里!
第129个、《珍贵的礼物》
《珍贵的礼物》
你敢得罪谁?你敢向谁毫无顾忌地发火?答案是父母吗?将生命作为礼物的父亲,学不会写“我”字的母亲……这些故事能否改变你对他们的态度呢?时光荏苒,行孝趁早,别让岁月蹉跎了那份爱,晓时空留悔恨!
珍贵的礼物
美国芝加哥有一个名叫阿尔・卡彭的人,他从走私到谋杀,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然而,他总是能逍遥法外,因为他有一个人称“铁齿埃迪”的大律师埃迪。卡彭为了感谢他,不仅给他很高的报酬,而且还分给他可观的红利。埃迪因此过上了灯红酒绿的奢侈生活。
但是,铁石心肠的埃迪心中也有一块柔软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儿子。他深爱他的儿子,为了儿子他愿意付出一切。尽管他庇护坏人不遗余力,但他还是希望儿子将来能走正道,然而,他发现,要让儿子走正道,他有两样东西始终无法给予――好名声和好榜样。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有一天,埃迪决心改邪归正,他向警方揭露了卡彭的滔天罪行。埃迪洗清了自己的罪恶之身,让儿子看到了一个正义、诚实的父亲。可是他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一年后,他在芝加哥的大街上,遭到卡彭同伙的枪杀。他用生命给了儿子最珍贵的礼物。儿子长大后成了美国海军第一位王牌飞行员,阵亡后人们给他建了纪念碑,现在的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也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遗传
他小时候,一只眼睛被一粒飞石击中,父亲带着他寻遍所有医院也没治愈。一天,他问父亲:“为什么我的一只眼睛是白颜色的?”父亲无言以对。父亲知道,孩子将为这只眼睛付出一生的代价,他做任何事情都要比其他人困难。
父亲在一家花岗石厂工作,那一年,他在车间里出了事故。送到医院后,他的一只眼睛比孩子当年伤得轻些,但他竟然拒绝治疗!他向厂方提出要求,他不看那只伤眼,能不能把医药费支付给他。厂方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想用这笔钱给儿子装一只假眼。许多人都认为他疯了,他却不作任何解释。
二十年后,这位父亲开了一家绣花厂,人们都称他独眼厂长。他的儿子很英俊,丝毫看不出是残疾人。在儿子的婚宴上,年老的父亲喝醉了。他指指自己的一只瞎眼,对亲朋好友说:“你们知道我的眼睛当年为什么不去治?”老人说:“以前儿子常常问我,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是白色的。我就把儿子拉到身边,指指自己的瞎眼,说,儿子,爸爸也是这样的,这叫遗传。”众人听了,全都愣在了那儿。
爱之赢
自从两个月前父亲不幸身亡后,10岁的玛莎只有和母亲相依为命。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母亲掏出仅有的5美元递给玛莎,让她上街给自己买点礼物。玛莎拿着钱找到了医生,请求道:“您能再帮我母亲做一次腰椎按摩吗?”医生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最少也得50美元……”玛莎失望地走出了诊所。大街的一角围了一些人,玛莎挤进去一看,是一个街头的轮盘赌,轮盘上依次刻着26个阿拉伯数字,每个数字对应一个英文字母。只要轮盘转两圈后,指针能停在你的选择上,那么你将获得十倍的回报。
玛莎犹豫了一会儿,把手中的5美元放在了第12格上。轮盘转两圈后,停在了第12格,玛莎的5美元变成了50美元。随后,玛莎先后把所得的钱放在了第15格、第22格,都赢了。拉莫斯的声音颤抖了:“孩子,继续吗?”玛莎镇定地将5000美元押在了第5格。不到一分钟,有人忍不住惊呼:“上帝啊,她又赢了!”玛莎开心地道:“我要去请医生为我妈妈按摩了――我爱我的妈妈!”
拉莫斯呆了似的凝视着自己的轮盘,突然,他痛哭道:“我知道我输在哪里了,这孩子是用‘爱’在跟我赌博啊!”人们这才注意到,玛莎投注的四个数字,对应的英文字母正是“L、O、V、E”!许多时候,“爱”总是永恒不败的。
母亲的作业
他从省城匆匆赶回老家,主治大夫告诉他母亲得的是胃癌,且是晚期。母亲独自拉扯他们兄妹四个长大,受尽了千辛万苦,他决定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陪伴身边。有一天,陪母亲闲聊时,母亲忽然笑道:“你兄妹四个都读了大学,你妹妹还到美国读了博士,可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想想真是好笑……”他脑海里立刻跳出一个念头,就对母亲说:“妈,我现在教你认字写字吧!”他专门买了一个生字本,一支铅笔,手把手地教母亲写字。母亲写的字歪歪斜斜,可是看起来很祥和,很温馨。当然,母亲每天最多只能学会几个最简单的字。可是母亲饶有兴趣地让教她写他们兄妹四人的名字。写那几个字时,都是满脸灿烂的笑容,不像一个身染绝症的人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母亲突然走了。那个深夜,他太累了,趴在母亲的床边打了个吨儿,醒来时,母亲已悄然走了。母亲是面带微笑走的,她靠在床边,左手拿着生字本,右手握着铅笔。泪眼蒙陇的他看到,母亲的生字本上歪歪斜斜地写着这样一些汉字:杨帆杨剑杨静杨玲爱你们。“爱”字前边,母亲涂了好几个黑疙瘩。母亲最终没有学会写“我”字。
第130个、弟弟,不哭
我上高三的那年,有一次学校一定要我们买一种高考复习资料,我只好回家问母亲要钱,恰巧碰到弟弟从工厂里回来。弟弟回来后笑嘻嘻地说:妈,我被工厂开除了。母亲以为自己听错了,被工厂开除了还没心没肺笑嘻嘻的?这是弟弟第二次被开除,他第一次被开除是在学校,那时弟弟上高一年级,因为在学校和几个地痞打架,被学校开除了。被学校开除后的弟弟成了父亲和母亲的一块心病,后来父亲用提前退休的代价,让弟弟顶他的班进了工厂。可进工厂上班不到一年,他就与车间主任又干上了,弟弟说那个车间主任又好色又坏,他看不惯。
刚被工厂开除后的弟弟一点也不知道发愁,他笑嘻嘻地说:这样也好,省得拿他们那几百元工资吃不饱饿不死,还得整天受气。我气愤地说:你还有脸能笑出来。我想,父亲退休了,母亲下岗了,不争气的弟弟又被工厂开除了,我就是能考上大学,学费也交不起了。
弟弟被工厂开除的第二天就出去找工作。他骑着我家的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每天早晨出发,晚上回来,进门总是笑嘻嘻的。母亲发愁地问他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弟弟笑着说:快有眉目了。母亲说:你天天都说快有眉目了,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弟弟说,人家说要研究研究嘛。一天,弟弟兴冲冲地回来,进门就说:好了,明天就上班。第二天,弟弟穿了一身破旧的衣服就出去了。晚上回来时,他蓬头垢面的浑身都是泥浆,指甲里藏满了油腻腻的灰,也不见去洗手,抓起桌子上的馒头就往嘴里塞。我一看弟弟这个样子端起碗就离开了饭桌。弟弟呆呆地看着我,费力地咽下了噎在嗓子里的馍块。第二天,弟弟再回来时,穿得干干净净,手也洗得干干净净,脏衣服夹在车后边,他长长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显然,在这寒冷的冬天他刚刚洗过澡。
一个多月下来,工程完了,工程队解散了。弟弟又骑个自行车早出晚归出去找工作,每天早上准时出发。我指着弟弟的背影对母亲说:他现在的工作就是找工作,你看他忙乎的,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母亲叹了口气,说,你弟弟是个好人,就是因为脾气太直了点,眼里容不下沙子,他才17岁,以后在社会上磨练,多经点事,也许他就不会多管那些闲事了,我倒是希望他常能笑着回家,你没看他现在挂在脸上的笑越来越少了。
一天,弟弟回来带了一大包东西,说他以后要当老板,给自己打工。我又对母亲说,就他这样,还当老板?我对弟弟的蔑视发展到了仇恨。因为弟弟所谓的当老板给自己打工,就是到车站旁边的小商品批发市场里进了一些价格低廉的文具和日常用的小商品,在路边摆地摊,而且,弟弟选择摆地摊的位置就在我们学校的大门口,那儿人来人往人流量大。每次我们做课间操,我都能看到弟弟蹲在学校大门口外的太阳下,手拿着个喇叭,卖力地吆喝,令我很是难堪。每次经过学校的大门口,黑瘦黑瘦的弟弟就龇着他的牙冲我笑一下,像个猴子一样滑稽可笑,我装作没有看见,也不理他。
有一次做课间操时我看见一群城管开着工具车来到弟弟的地摊前,弟弟慌忙站起来,迎着一张笑脸给人家掏他那劣质的香烟,但根本就没有人接也没有人听他解释,不由分说扯起他摊在地上的塑料布,就往开来的工具车上扔。地上散落了许多东西,弟弟也顾不上拾,他厮打着要抢回扔在工具车上塑料布里包裹着的东西,但弟弟根本不是那一群城管的对手。城管的工具车开走了,我看见弟弟一边捡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边用手抹眼泪,我从没有见弟弟哭过。许多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我躲到一个弟弟看不到我的角落里,也不敢上前去劝弟弟两句,告诉同学们说这就是我弟弟。那个晚上弟弟回家仍然是笑嘻嘻的。母亲问:伤着没有?弟弟说:什么伤着没有?母亲说:别装了!弟弟忙说:没事,没事,我明天照样出摊。第二天一早,弟弟赶在我们上课前又整理整理他进的那些东西走了。母亲对我说:孩子,你弟弟没上成学,可他心好,他尊敬你,你也要尊重你弟弟。我点点头,第一次,我也觉得弟弟是那样的可亲。
但我对弟弟做出的冷漠和不说话已成了习惯,要改变很难。好多次,我走到弟弟摆的小地摊前想和他说话,可就是张不开口。弟弟倒不在乎我和他说话不说话,看到我,总是羞怯地把脸转到一边去。也许,弟弟认为,他到哥哥上学的大门口摆这样的小地摊,已经丢了哥哥的人了。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每当学习遇到困难或者是夜里困了的时候,我就想起弟弟蹲在太阳底下,像个猴子一样黑瘦黑瘦的,龇着他那雪白牙齿的一张小脸。
离开家上大学的那一天,弟弟把一个存折交到了我手里。我知道这是弟弟摆地摊挣的钱。弟弟说:哥哥,我终于看着你考上大学了,我也能放心走了。弟弟要到南方打工去,他说摆地摊挣的钱太少了,我上大学这几年一定要花很多的钱。我考上的是北方的一所大学。那一天,我和弟弟一同到的火车站,弟弟坐的车先走,我给站台上的人说了我弟弟,他们同意我先进去送送弟弟。弟弟临上火车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抱住了弟弟,我还没有流泪,弟弟却先流泪了。我强忍着泪水,忽然对弟弟笑了。我说:弟弟,你从来都是笑嘻嘻的,怎么哭了?弟弟慌忙用衣袖拭干泪水龇着牙又对我笑了。
弟弟,你不要哭,以后的岁月里还会有很多的不公平,以后的岁月里还会有更多的艰难。我真希望你仍然能像以前那样,笑嘻嘻地回家,笑嘻嘻地出门,笑嘻嘻地面对生活呀。
第131个、半截短信重新叫醒的亲情
我很喜欢背包旅行,把自己沉浸在一个地方,找一份工作,赚点够下一站行程的费用,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去了解这个城市。无论到了哪里,我都是冷漠地看着这个世界。两年前那次横穿沙漠的旅行给我沉重的打击,同伴置我于不顾,带走了惟一的水壶,也带走了我对所有人的信任和感动。
我的足迹在第二十个城市落地时,漂到了辽宁,那是我行程中最后一站。我像往常那样,在郊区人家租了间包伙食的房子。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寡妇,我并不喜欢她,或许是因为她的沉默,让人发悚地安静,像极了《蝴蝶梦》里的丹弗斯太太。
房子几乎没有现代化的东西,除了窗外墙上一只IC卡电话机。房东每天的工作便是在靠窗的桌子旁缝那些从服装厂领来的珠片衣裳,赚点手工费。她总是默默地干活,默默地整理房间,默默地等我回来。
几天之后,我在一家公司的运输部找到工作,跟车押送货物。工作挺辛苦,时间往往很难确定。如果跟车到外地不能回去吃饭时,我便将电话打到那个IC卡电话机上告诉房东一声。要不她就会备好饭菜,一直等我。
那天清早,我要送一批货到内蒙古去,便打了个电话通知房东,告诉她我去内蒙古,不用等我吃饭。车还没出省便抛了锚,司机下车修理,我插不上手,便在一旁看风景。
过了很久车才修好。我回到车上,忽然发现手机上有很多未接电话,全是房东窗外的那台IC卡电话的号码。刚想回拨,又接到一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你快回来吧,内蒙古发生了地震,我是……”
短信发过去很久,才接到对方的回复:“有个中年女人向很多路人求助,求他们给这个号码发一条短信“内蒙古发生了地震,让机主赶快回家”,很多人拒绝了她,我也只是因为那份感动而答应了下来,偏偏手机没电了要换电池,所以只发出了半截短信。”
对方还问我,那人是不是我的母亲,只有母亲才会那么焦虑。
我无语,心却在那一刻被触痛了,原来心底最温柔的东西,可以被这半截短信重新叫醒。
第132个、我们曾这样受父母虐待
当我们是婴儿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接收到父母亲给我们无条件的爱,但是这样的爱对我们而言,接受的时间及分量都太少了!很快地,我们就开始接受有条件的爱。我们的父母亲在内心深处受到整个社会价值观的影响,他们也认为我们必须成为什么样的人才会是有用的 、有价值的,才会被喜欢、被尊敬、被爱。于是父母为了爱我们,开始用他们的爱来控制我们、塑造我们。为了适应这个环境、避开惩罚和痛苦、得到认同和爱,我们必须开始做些不是出自内心的行为。
我们长大成人后,也毫不知觉地用同样的方法爱我们的孩子,我们无法告诉孩子:“你是最棒的。我是爱你的。我晓得你充满知觉,你知道自己的生命,也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也许我们不能了解,但是爸爸妈妈一定支持你。”
印度有一个寓言:一个国王用大量的黄金,还有搜集全国最名贵的珠宝,打造了一张黄金的床,床上镶满了名贵珠宝,因为这张床是如此名贵,所以他要做出一个合乎全国人民尺度的标准长度来,于是他量了全国所有成年人的身高,除上全国人口的总数,得到了全国身高的平均值。照着这个平均值,打造了这张床。每天晚上他一定要请一位大臣或百姓,夜宿寝宫 ,让他睡这张名贵的床,如果他太高,躺不下这张床,国王就会叫一个刀斧手量量这个人的身高,然后用斧头砍下双脚多余的长度,好让他能刚好躺在床上。假如躺下的人,身高不够 ,国王也会叫出二位大力士,一个人拉住他的肩膀,一个人拉住他的双脚,用力的往外拉,将这个人刚好拉到这张床的长度,当然有时候会拉断他的双脚,有时候会一命呜呼,但是, 国王一定要让躺在床上的人符合床的长度,这是国王每天一定要做的事。
看到这里,你对这个国王有什么看法?他是个神经病?他很残忍?不可理喻?你觉得他实在太残酷?但是让我告诉你,所有你对这国王的感觉和形容词,都可以加诸在你自己身上,因为你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甚至不自觉。
在你心中,也有一张如此名贵而又标准的床,有时候你会为了自己太高,而把你自己砍下一节,有时候你又会因自己太矮而抬起脚尖,挺起胸膛,让自己感觉高一点,这是大多数人在生命中呈现的状态,我们为了要符合社会订立的名贵而又有价值的标准,有时候膨胀自己,有时候委屈自己,我们每天都在心中对自己做着这个国王对他的臣子、老百姓所做的事情却毫不知觉。
相对的,那些在充分接受无条件的爱之下长大的孩子又会是如何?西方国家从十九世纪存在主义开始,对人权、民主及对孩子的重视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再加上六十年代初期潜能运动发展的兴起,在那个时候有很多的父母接受人类潜能的一些新观念,开始去给孩子一些无条件的爱,现在这些孩子都已经长大;在许多观念区你会经常碰到这样的西方年轻人:他们大学毕业但不急着找工作,或逼自己马上要做些什么。他们没有汽车、没有洋房、没有钱,也不曾拥有什么,就只是背着布包,有时骑脚踏车,有时步行,到世界各国走一走。没钱时就到餐厅打工,或者当英文家教,等存一点钱,再往下一站迈进继续旅行。他们在大学毕业以后,可能会花三四年的时间,到世界各地走一走,看一看。对他们而言,他们并没有做什么伟大、有用的事情,或者拥有一些物质金钱的享受,可是,这些受到丰富无条件爱的青年,心中有一个自我价值存在的中心,对认为自己存在有价值的人而言,他们今天眼睛能看,耳朵能听,能够闻到许多味道,能够活着,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当中,能够感觉到自己和外面世界的存在,就是生命里最喜悦的事情。
我想再说一遍,真爱中没有牺牲,没有控制;真爱中没有操纵。对一个真正爱你的人而言,没有一样价值观,或其他的人、事、物的价值,会超过你的存在。 在真爱中只有敬重及真正的接纳,去接受你就是本来的样子。不是符合社会的价值观 ,而是回到你的中心,回到你的存在。你不需要成为王永庆或卡耐基,才有人会爱你,你本来就是最棒的,你只要成为自己。当然这个过程,充满困难与恐惧。我自己这八年来自我成长的路途走得非常辛苦,但是我相信,当有一天能真正回到自我的中心,呈现自己的存在, 跟自己每一个刹那存在的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像一颗珍珠一样放射出光芒,会有人看到你,会有人来爱你,而这个爱你的人,是因为爱你的人而来爱你。在你的内心深处,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是最有价值的,同时你也会真正的去爱别人,爱他们如他所是,而不是爱他们如你所想。
第133个、感人亲情故事:我不是弃儿
作者: 姜皓
还是4岁的时候,我就认得他。
那时候的他,一张粉白娇嫩的小脸总是让我禁不住一遍遍地抚摸。我觉得这是对一个人表达喜欢的最好方式,奶奶却将我拉得好远。她说,怕我不小心弄伤了人家,不好交待。
我委屈地站在窗外,却调皮地将整个鼻子都紧紧地贴在窗玻璃上,然后看着他冲着我挥摆着小手,咯咯地笺。
我喜欢他。说不出来的喜欢。他却一点都不领我的情。
在他以极快的速度长得和我差不多一般大的时候,我们就开始了漫长的战争。而战争的导火索无非是抢夺一个破玩具或者一块糖果之类的事。
我身单力薄,打不过他,就拿出看家的本事“哭”.想必梨花带雨的我一定是楚楚可怜,否则,奶奶不会义愤填膺地一遍遍地对着他吼:不许再打人,要不狠扁你。但是,小孩子是不知道记仇的,一转眼就又会跑到一起玩去了。
大一点的时候,战争的内容升级了,至于战争的理由已经说不清楚了,反正就是要打,到一起就要打。而我仍旧会哭。不过。当别人向他挥来拳头的时候,我已经会不由自主地用自己的身体去护住他,宁可让巴掌打在自己身上,也决不让他喊疼。
想来那个时候已经就开始关爱着他了。可那个家伙,却没心没肺,非但一句感谢的话没有,等过后攒足了精神,还是会和我继续战斗。
后来,我学乖了,虽然偶尔还是会动用武力来解决,但更多的时候是冷战。我做我的作业任他怎么粘着缠着我,就是不理他,直到他拿出偷藏了好久、已经有些潮湿了的饼干。我才会一边看着他站在那里舔着嘴巴。馋兮兮地望着我,一边美滋滋地嚼着我的“战利品”.
当然,无论我们怎么打怎么闹,他是决不会允许别人欺负我的。
记得四年级的时候,我的铅笔被同桌拿了去,怎么也不还给我。站在班级门口等着和我一起放学的他,竟然毫不畏惧地走到同桌面前。将他的书包来个底朝天,还指着人家的鼻子大声嚷嚷:看你还敢欺负人。
同桌不甘示弱和他大打出手,当我们一大帮子人强行将他们拽开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多了一道深深的挠痕。回来的路上,我们拉着手,问他疼不疼,他却一扬头:男子汉大丈夫,这算什么呀?
那时候,他才小学一年级,比我的同桌整整矮了半头。
当然,他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他是特别聪明的孩子,小学的6年时间里,三好学生的奖状是他始终坚持送给我的礼物。他努力学习,不乱花钱,看见同学因为家境不好没有午饭吃,他就把自己手里的麻花掰半个给人家,然后跑到我那里,赖皮赖脸地分我的那半个麻花吃。埋怨他几句,他就说: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啊?饿一顿还能饿死你啊?最起码早晚饭你能吃得饱,我同学早饭就一个这么大点儿的小馒头。边说还边将两手的食指、中指紧紧叠在一起,使劲地比划着。
就这样和他作战了十几年,我上大学住校去了,终于离开了他,不用再和他打了,心里有一点点快乐。
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但心底总有一块属于他的地方。于是悄悄地省了零用钱,准备放假了买好吃的好玩的带回去给他。
还没等回去,就听到了他的消息。短短的半年时间,他竟然疯狂地迷上了电子游艺,并且开始臭脾气地和人家打架,那些平时我们根本不着边儿的“小太保”竟然都成了他的知己。他不再努力学习,任谁的规劝也不管用。
我心急火燎地请了假,花了双倍的钱去坐速度会更快一些的客车。12个多小时的路程是那样漫长。我来不及到家,匆匆地赶去学校,寻到他的班级,小同学们却说他已经两天没有来上课了。以为他会在家,打电话过去,他也不在。
倒是年迈的奶奶提醒,这败家的小子,指不定又赖在哪个“王八壳子”里。我知道奶奶说的是网吧。好在当时的网吧在这个小县城里总共也没有几家。我就挨家地找。
心里是那样迫切地希望见到他,又如此存有侥幸地希望他不要在那些地方。可是,我还是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发现了他。他的手里还明明暗暗地闪着微光,想是他的心里也一定藏着如此跳动不安的心事。
我慢慢地走过去,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拨弄他乱糟糟的头发。他猛地回头,看见是我,惊诧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喜悦,但马上板起脸,不要以为你就可以把我拽回学校。
我的眼泪决堤而出。你看你现在,简直就是个不良少年,还学会了抽烟。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没有什么。就是不想学习了。学习未必就是惟一的出路,你们都那么大惊小怪地干什么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手里的鼠标被他点得噼里啪啦地响。
其实,这么多年,我何尝不晓得他改变的因由。只是,那些渗透在彼此心底的牵绊与疼爱无法追随时空和岁月。
我伸手去夺他的香烟,他却高高地扬起手臂,不要碰我,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你们管!他执拗地连头都不转向我,只那样傲慢地斜视着我落在半空的手臂。
他的不屑与鄙夷让我无比愤怒。你怎么可以这样轻视我们对你的感情?难道,对你的疼爱,我们都是伪装来的么?不可遏制的怒火喷薄而出的时候,我忘记了自己是站在哪里。我狠劲儿地踹机箱,跟我走,快点,快点跟我走。我歇斯底里,他却纹丝不动。
网吧里众多不满的目光开始投向我,包括那个胖胖的老板,并且,他已经向这边走过来。嚷什么啊你?滚出去,别打扰别人,长得人模狗样的,不知道底子里是什么贱货呢?
我愣在那里,脸立刻火烧火燎起来。从没想到过会遭到这样没有羞耻的辱骂。而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胖老板已经被他狠狠地扇了两耳光。紧接着,两三个人冲过来,将他围在了中间……
我哭喊着,不顾一切的扯拽着那些对他拳打脚踢的人……
110赶来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有血在淌。医院里,望着头上紧紧缠着绷带的他,我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而他一如小时候,拉起我的手,扬扬头。这次是因为我。所以千万别在我面前哭鼻子啊,我会内疚的。再说,男子汉大丈夫,这算什么呀……自此,他的额头多了一道疤。
最终,拿他没有办法,大家还是同意了他辍学。又怕他过早走向社会学坏了,在征得他同意的情况下,送他去学了开车。
两年过去了,他倒是安稳,没惹什么乱子,开车技术也越来越精湛,便开始给别人出活儿。暑假回家,高高兴兴地去他拉货的厂子看他。就在离拉货地点不远的十字路口,我看见他开着好大一台带着挂斗的货车在转弯,那是个闹市区,人流熙攘,他紧绷着脸,神情严肃而小心。那么认真又努力的转着方向盘,隐约中,还有一丝慌乱。他那么瘦小、那辆车那么大、那里的人又那么多……我站在那里看着他,那个和我打了那么多年架的人。一颗心突然如针锥一般的疼痛。一瞬间,发现自己那么爱他,那么心疼他……车水马龙中我泪流满面!
又过两年,我大学毕业,回家乡做了一名教师,他也长高了,家里贷款为他买了辆车,每天开着出租车行走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他说他美极了。就在大家认为可以永远这样平淡却快乐的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他却出事了。
有多少人会遇到电视剧里面被劫匪劫持的事?他遇到了。一天晚上。劫匪用刀逼着他把车开到了荒凉的野外。抢了他的车,用绳子捆了他又堵住了他的嘴之后,将他扔到了玉米地。那是秋天,距离农民收割庄稼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好在他的身上还带着打火机,他烧断了捆着他的绳子,烧伤了自己的手臂,最终逃了回来。
逃回来的那个晚上,他坚持让我陪着他。我坐在他的床边,拨弄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安慰着让他早早地睡。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里还有没有擦去的泪痕。我知道,这样恐怖的记忆怕是一辈子也难以抹去了。我心碎地落泪。还记得在大家责备他不该那么晚还出车的时候,他说,只是想多赚点钱好快点将贷款还上,毕竟父母都已经那么大的年纪了…一已经瘫痪在床的奶奶喃喃地说:这小子还真有心,这孩子没白养!
时光总是奔跑着向前,我们都是要长大的。如今他已经是个大帅哥了。有了稳定的工作,摆在面前的人生也极其美丽。他不再任性,不再倔强,他开始懂得去顾及别人的感受,懂得心疼自己的家人。看着他会那么迂回地做人,那么有魄力果断地做事,心里倍感欣慰,如同自己辉煌了一样。
他就是我的弟弟。被别人丢弃的孩子,父母不顾众人的劝说抱回来的孩子。
第134个、傻瓜妈妈
某国小一至六年级的学生,每人都写了一篇题为《母亲》的作文。这天,礼堂中挤满了孩子们的家长。获奖的小朋友上台朗读自己的文章,我应邀过去采访。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听到孩子们朗诵“我的妈妈是天下最伟大、最好的妈妈”,千篇一律的内容真使人想打瞌睡。我心中盘算,再听几位小朋友朗读,就先行离去。不料,下一位上台的女孩开口的头一句话,便使我大吃一惊。
她首先以清脆悦耳的声音高声地念出作文题目——《我的妈妈是傻瓜》,台下一阵爆笑。然而她全然不觉,继续自我介绍并朗读:“五年级,甲班,陈小华。我的妈妈是真正的傻瓜,她经常做错事,妈妈经常同时洗衣服和烧饭,有好几次,妈妈做菜做到一半又去晒衣服,结果锅里的汤汁都溢了出来,她为了把火关掉,一紧张,就把还没有挂上竹竿的衣服全丢在地上。结果衣服弄脏了,锅子也被她弄翻了,两边都是一塌糊涂。”
“这时我的傻瓜妈妈就会以滑稽的表情,红着脸向我爸爸道歉:‘我真差劲,对不起呀,下次我会注意啊!’而爸爸就会笑着回答说:‘你真蠢。’不过我认为说这话的爸爸也一样是傻瓜爸爸(台下又是一阵大笑)。有一天早上,大家正在吃早饭的时候,爸爸突然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奔出来,他一边穿上衣、打领带,一边找公文包,找到以后说了声:‘啊!糟啦,来不及了。’就奔出大门。‘放心,他一会儿就会回来。’妈妈倒是相当镇静。果然不出所料,爸爸没多久就走回来,而且很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你们看,我空忙了一场,竟然忘了今天是星期天呢!哈哈……’这就是我说爸爸也是傻瓜的原因。由这种爸爸和妈妈所生下的我,当然不可能是聪明的,弟弟也一样是傻瓜,我家里每一个人都是傻瓜(台下笑声一片)。”
“可是我非常喜欢我的傻瓜妈妈,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喜欢她(全场突然安静下来)。我长大以后,也要变成像傻瓜妈妈一样的女人,和像我的傻瓜爸爸一样的男人结婚、生小孩,然后抚养像我一样的傻瓜姊姊,和像弟弟一样的傻瓜弟弟,变成像我现在的家一样温暖又快乐的家庭。请傻瓜妈妈一定要保持健康等到那时候!”台下许多母亲不禁拿出手帕来擦眼泪。
这个小女孩在泪水、笑容和鼓掌声中步下讲台,表情带着惊讶,然后跑向因高兴而流泪的“傻瓜妈妈”身边。
第135个、最想见的时刻
一位母亲的儿子在战场上死了,消息传到母亲那里,她十分痛心,向主祈祷:“要是我能见到他,即使只见5分钟,我也心满意足了。”
这时天使出现了,对她说:“你可以见5分钟。”母亲高兴得泪流满面地说:“快点,快点让我见到他。”天使又说:“你的孩子是个大人,他已经验30岁,你要看他30年中的哪5分钟呢?”母亲听了以后,一时说不上来。
天使说:“你愿意见到他英勇殉国的情景呢,还是他离开你参军的那一段?你愿意见到他在学校时走上讲台接受奖品的那一刻,还是他婴儿时在你怀中的时刻?”母亲的眼神开始闪亮,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天使:“这些我都不要,我要的是,那一天他从院子里跑进来,要我饶恕他的顽皮。他年纪那么小,却那么不小心,满脸污泥,眼泪直淌。他扑向我的怀里,几乎把我撞倒。”
母亲最愿意见到的,是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刻。
第136个、母亲的背心
母亲不习惯城里的生活,住在乡下很少进城。我也由于工作忙很少回老家,更多的是电话里问候一下母亲。去年夏季,母亲突然进城来了。我以为有什么急事,风风火火赶回家。母亲笑笑说:“没啥事,就是想心心了,有半年没见了,怪想的,来看看。”
听着母亲的话,我心里酸酸的。可不是?细细算来,现在距春节我和女儿心心一起回老家已半年有余!只是自己每天忙忙碌碌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如此之快而已。
晌午吃饭了,天太热,我让母亲脱去外面的衣服凉快凉快。母亲有些迟疑。我说在自己家中怕什么。我替母亲挂好衣服,猛回头看见母亲贴身穿的背心有几个洞。我走上前,摸着背心问:“妈,你怎么穿着烂衣服?”“这衣服烂是烂了,可穿时间长了,贴身穿还蛮舒服的,舍不得扔。再说,我老太婆了,也不那么讲究,有衣服穿就行了。”
母亲在我心中是最漂亮的。小时候,我一直把母亲与样板戏《龙江颂》中的女主角相媲美。猛一听母亲称自己是老太婆,心中怪怪的。
我坐在母亲对面,细细看着母亲。母亲确实老了,头发花白,肌肤松弛,再加上那旧背心,十足的乡下老太太。看着上年纪的母亲,我暗暗问自己:“母亲确实衰老了,自己怎么竟没有发现?母亲穿着烂背心,自己为母亲买过几次衣服?想想,这些年来,自己对母亲的关心太少了,对母亲太疏忽了。也许一件好的衣服能让母亲年轻几岁。”
我越看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鼻子有点发酸。母亲也发现我有些异样,问我怎么了。我说:“吃过饭,我陪你到商场买件衣服。”母亲连说:“不用了。乡下的衣服便宜。”
午饭后,我强拉着母亲走进商场的老年服装区。母亲试了一件又一件,总是问一问价钱又放回原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母亲一件没有看中,倒吸引了不少来此购物的老太太的目光。她们指着我问母亲:“大姐,买衣服呢?这是谁呀?”母亲看看我,自豪地说:“这是我大孩子!”旁边老太太啧啧地说:“你看看这位大姐多有福气,儿子亲自陪着买衣服。”
听着老太太的话,母亲脸上更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而我此时,愈是看着母亲微笑的脸庞,心中愈不是滋味。三十多年来,自己对母亲少有付予,更多的只是索取,想不到仅仅一次相陪,就让母亲如此满足。
母亲终于在试完一件衣服后同意买下来了。我问服务员多少钱。服务员说三十元。三十元!天呢!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商场里竟有卖三十元一件的衣服!母亲竟为买一件三十元的衣服,转了近两个小时的商场!想想自己第一次为母亲买衣服,竟买只有三十元的衣服,我坚决不同意,说:“这几百块的衣服你不挑,怎么挑这三十块钱的烂衣服!”
母亲一听不高兴了,说:“三十元怎么了?那也是钱!你相不中,我相中了!”一看母亲认真了,我感到刚才那句话说得不太合适,赶忙解释说:“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给你买一次衣服,怎么能买三十元一件的呢?我现在也不是给你买不起好衣服!”母亲说:“我知道你的心意。衣服吗?能穿就行。你们在城里不比农村,花销大。再说,心心上学还要花钱,还是省着点好!”
转眼一年过去了。前不久,由于电力部门的原因,导致我家中的电器意外起火,酿成了火灾。面对烧成一塌糊涂的家,我真有点一筹莫展。找电力部门理论,“电老大”的作风令我伤透了脑筋。我正准备起诉,母亲打来电话,说她从别人那儿听说我家中着了火,很是着急,想进城来看看。着火后,我对母亲严密封锁消息,怕母亲知道为我操心。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母亲最终还是知道了。为了不让母亲操心,我轻描淡写地给母亲说没烧什么,再简单装修一下就行了,并告诉她准备和电力部门打官司。谁知母亲一听打官司更急了,说:“打官司最劳神了,你装修吧,妈有钱,装修完了,妈给你钱!”为让母亲放心,我连说是是是。
房子一装修完,我就领着老婆孩子回老家,想告诉母亲,让她老人家放心。
母亲见我们一家子回来非常高兴,非亲自下厨房做饭,我和妻子拦也拦不住。
不一会儿,母亲就汗流浃背,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下来,又露出了那件背心,只是背后打了几个补丁。我一见不禁问:“妈,这背心怎么还穿着呢?”母亲说:“在农村,能穿就行!”妻子说:“下次回来,给妈买件好的!”母亲说:“别破费了,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下午,我们要走了,母亲忽然叫住我,说:“文,来,妈这儿有一千块钱,你拿走,弥补弥补你的损失!”我一时呆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妻子在旁接过话说:“妈!我们有钱,怎么能要你的钱?”我接着说:“妈,我都这么大了,怎能还要你的钱,再说我也不缺钱。”母亲拿着钱硬往我的口袋里塞,我使劲往外掏,在推推搡搡中,只听“嘶”的一声,母亲的背心裂开了个大口子。母亲停住了手,我的眼泪下来了。
我拉着母亲说:“妈!我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能要你的钱!”母亲轻轻帮我擦着泪水说:“傻孩子,妈没病没灾,用不着钱,你拿着吧。再说,你再大,也是妈的儿呀!拿着吧!”
我失声痛哭起来。
第137个、要求住院的老太太
俗话说:“一过二十三,神仙都下班”。这不,离春节还有好几天呢,新华医院住院部的病号们就纷纷收拾好东西回家过年了,尤其是以人满为患而著称的外科病房此时更显得冷冷清清。
平时忙得手脚不得空的吴大夫猛一清闲下来,还真有些不习惯,喝茶水没味儿,看报纸没劲儿,在住院部急诊室里东磨磨西转转 ,不知干啥才好。
正当吴大夫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时候,一位交通民警和一个戴摩托车头盔的小青年搀扶着一位老太太来到了急诊室,那小青年一进门就哭丧着脸说:“大夫,您给这位大娘瞧瞧,看伤着哪儿啦……”
吴大夫平时最看不惯那些开车肇事的楞小子,一边拿起处方单,一边冷冷地问:“说说吧,你怎么撞的人?”
那小青年叫起屈来:“天地良心,这可一点也不怪我!我在路上正开得好好的,她突然横过马路,要不是我车刹的快,非出事不可,大娘,您说是不是这回事?民警同志,您可是亲眼看到的……”
小青年还想继续往下表白,却被民警止住了:“先给大娘看病要紧,这医院是你评理的地方吗?”
吴大夫根据他们的叙述,仔细为老太太做了全面检查,结果是:既无内伤又无外伤,一切正常!
交通民警松了一口气,对老太太善意地批评道:“大娘,这次没出事是万幸,您老今后走道可要当心,大过年的。”
民警说完话转身又去值勤了,一直没有吭声的老太太忽然一把扯住吴大夫的手恳求说:“大夫,您让我住院吧!”
吴大夫闻听一怔,还没来及答话,旁边的小青年可急了:“大娘,我又没招着您,您住得这是哪门子院哪?您想讹钱就说一声;赔您点住院费是小事,可不能误了我的生意,我全凭过年这几天赚钱呐。”
“不,我不用你掏住院费,我有的是钱。”老太太说着从衣袋取出一叠厚厚的钞票:“大夫,这是住院费,够了吧?”
老太太这一反常举动,一时让吴大夫和小青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吴大夫望着老太太手中的钱,迟迟疑疑地问:“眼看就要过年了,您没病没灾的,花钱住院干什么?”“这您就甭管了,只要让我住上院,吃药打针我都不怕。”
小青年一旁“扑哧”一下乐了:“哟嗬!我这几年天南海北地做生意,见得稀罕事也够多的了,可从没听说还有花钱买罪受的,您这不是故意给儿女们添麻烦吗?”
“我就是故意给他们添麻烦!”小青年的一席话勾起了老太太的满腹心事,她忿忿地说:“我老太婆儿女双全,一个在广州当经理,一个在上海做主任,按说该是‘好命’了吧?可一年到头的不跟我照个面,平时他们总说自个工作忙,没时间来看我,这我都理解,可过年了,放假了,总该来瞧瞧我这个孤寡老婆子了吧?可他们倒好,这个说她‘生意忙’,那个又说他‘应酬多’。这不,一人给我寄来三千块钱让我过年花。你们想想:他们不来我一人冷冷清清地能花什么钱?刚才我在邮局取过钱正生气呢,差点又出了车祸,我想;还不如真叫车给撞了呢,我要是住了院,邻居们还不赶快给他们发电报叫回来看呀……”
说到这儿,老太太又恳求吴大夫说:“快过年了,您医院的床位又不紧张,就让我住院吧,再麻烦您给我们邻居打声招呼好吗?”
老太太话没讲完,那小青年“哇!”地一下哭出声来:“大娘,您甭再说了,快把您儿女的地址给我,我这就给他们发电报打电话去!然后我就去火车站买票,我也有整整两年没去瞧俺爹俺娘了呀……”
第138个、爱,无法逃离
1
妈妈第N次逃跑时,我6岁。那天,我如往常一样去上学,刚到教室,就看到邻居王婶心急火燎地向我跑来,说:“清儿,***又跑啦,快跟我一起去找她。”教室里所有的孩子都把目光盯向了我。
6岁的我漠然地抓起书包,就跟着王婶往外走。我妈妈跑了,这是这个家反复上演的故事。我习惯了她不断地逃跑,以及家人不断地去寻找她。
我到家时,奶奶正抱着只有二十多天的弟弟,一次次向门口张望。见到我,奶奶一把把我拉入怀中,一个劲儿地说:“可怜的孩子,你要是没有妈妈了怎么办呀?”然而那时的我以为,没有了妈妈,至少还有奶奶。
半夜,爸爸和两个叔叔疲倦地回来了。妈妈音讯全无。那是妈妈最成功的一次逃跑,所有的人都以为,妈妈不会回来了。
妈妈是爸爸从外地领来的。我一直搞不懂,老实憨直的父亲是如何把妈妈“骗”回村的。妈妈多漂亮呀,还梳着两根长长的辫子,妈妈的眼睛尤其迷人。妈妈虽然漂亮,可我却从不敢和她亲近,她常坐在一条板凳上发呆,不吃饭,也不说话。可能妈妈认识到了在这样的小村庄待一辈子意味着什么,所以,逃跑成了家常便饭。可是她很少成功:山路不熟悉,加上村里人少,彼此都认识,就算她逃跑了,随便一个撞上她的人,都可以把她的下落说出来,这样很方便父亲一次一次地把她找回来。
曾经有一阵,我们以为妈妈再也不会逃走了。妈妈生了个儿子,奶奶原以为,我拴不住妈妈的心,儿子就可以拴住妈妈的心了。并且因为妈妈刚生产的缘故,家里放松了对妈妈的看管,没有想到的是,妈妈在弟弟刚出生第二十三天的时候,就跑了。
6岁的我哄着大哭不止的弟弟,看奶奶忙着去给他冲米粉。我冷冷地咬着牙,狠狠地发誓永不原谅妈妈。
可是,3天之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妈妈竟然又回来了。奶奶和爸爸都有些惊奇:好几年了,全家人都腾出一只眼来看着妈妈,妈妈好不容易成功逃走了,却为何突然回头?
那个晚上,妈妈抱着弟弟一个劲儿地落泪。她对奶奶说,她都到了北京了,耳边却一直是弟弟的哭声,她想孩子,她舍不得这两个孩子。
一天,我放学回来,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妈妈于是叫过我,小声地说:“清儿,你和弟弟跟妈妈去北京好不好?”我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给我一块钱让我去买个雪糕,我就跟你走。”妈妈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块钱,我拿起钱就往外走。走出家门,我便拼命地跑了起来,我一边跑一边喊:“爸爸,妈妈又要跑了,她想带着我和弟弟一起跑……”
现在想来,我都觉得可怕,小小的我何以如此有心机?面对妈妈的离家出走,我何以如此沉着冷静?一会儿,奶奶和爸爸回来了,奶奶不再去地里干活了,名义上是帮妈妈看孩子,实际上是对她进行监督。
妈妈看我的眼神满含幽怨。我像个小奸细一样,把妈妈所有的情况如实汇报给奶奶。妈妈有时会扯过我,瞪着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有那么一阵子,我不理妈妈,妈妈也不怎么理我。
2
我和弟弟渐渐长大了,妈妈也明显地老了,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两腿走路已经有些不利落,可是她耳朵很灵,眼睛也很尖,她用了10年的时间,牢牢地看着妈妈。她仿佛是个监狱长,而妈妈,则是她的犯人。
奶奶的去世很突然,她是因脑溢血抢救无效走的,奶奶的去世,于我而言,如同天塌了一般。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是奶奶带着的,我和奶奶就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而我们的共同目标,就是不让妈妈逃走。
奶奶下葬时,妈妈歇斯底里地哭起来,任谁也劝不住,这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我冷冷地跪在一旁,对妈妈的号哭十分厌恶。我想,如果可以交换的话,我宁肯去世的那个人是妈妈。
我已经做好了妈妈再次逃走的准备,当时我已经在县里读高中了,爸爸终日在田间劳作,弟弟还小,没有人看管的妈妈,不跑更待何时?我甚至很想对爸爸说,如果妈妈真的要走,你就不要拦她了。
一个月后,我回到家,家里竟然没有乱成一锅粥,而是井井有条,房前屋后,都收拾得干净整洁。
爸爸说,妈妈开始拿起奶奶用过的针线缝缝补补,拿起奶奶的锅碗瓢勺煎炒烹炸,俨然成了一个家庭主妇。我有些吃惊,不大相信地看着妈妈。妈妈咧开嘴要对我笑,然而我却别过脸去,妈妈嘴角的笑便有些僵硬了。
这个家在妈妈的操持下,竟然渐渐有了点起色。不久,妈妈劝爸爸去县城做小生意,而她自己,则在家里忙里忙外,有时甚至去地里干些农活。
高考报志愿时,一向不怎么管我的妈妈,突然说:“你考北京的学校吧。”我撇撇嘴,北京又冷风又大,有什么好呢?
可是妈妈很固执,坚决要求我报考北京的学校,后来爸爸也对我下了死命令,说我不考北京的学校就不供我上学。
最后,在他们共同的压制下,我不情愿地报考了北京一所工科学校。志愿书到手上时,妈妈满脸笑成了花,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很兴奋地说:“清儿,我去送你上大学吧。”
她的眼神那么凄楚哀婉又满含期待,倒让我有些吃惊,我突然就没有了拒绝她的力气。
3
去学校报到那天,爸爸、妈妈和弟弟先送我到学校。办完入学手续,我们一家4口便去逛街,妈妈眼神里的喜悦是我这么多年来没有见过的。我总觉得在北京的妈妈有些不同寻常。我甚至有点担心,妈妈可能马上就要跑掉了。弟弟全然没有发现妈妈有什么不同,大声喊着要去吃肯德基。交完我的学费,爸爸已经没有几个钱了,倒是妈妈,从兜里摸出50块钱,递给爸爸,让他领我们两个一起去吃。
我推说不饿,不如在外边凉快,其实是担心妈妈趁我们不注意溜掉。我和妈妈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小声地问她:“你来过北京吗?”
“我在北京长大的。”妈妈有些兴奋地说,我撇撇嘴,不大相信。她便絮叨着说,她家住在某某胡同,胡同口有一棵大槐树,那棵大槐树被虫子蛀空了,里边填上了铁皮,小时候,她常常在那棵树下面跳房子……突然,妈妈改变了语气,悠悠长叹一声:“清儿,为什么你始终不肯相信我呢?你留下来陪我,是怕我逃走吧?”
我一怔,这时爸爸和弟弟从肯德基店走出来了。爸爸把一个汉堡塞给妈妈把另一个塞给我,妈妈说,我一点都不饿,让孩子们吃吧。边说边别过脸去,我清楚地看见妈妈眼角的泪痕。
上大学后,我和妈妈的关系渐渐有所缓和。
大三那年,我恋爱了,男孩儿生在城里,长得帅气。我第一次领他到村里,他满眼都是惊喜,好奇地问这问那,看得出,他没有嫌弃我的农村出身。爸爸高兴得有点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妈妈却淡淡的,反复打量着他,做着种种试探,对他似乎有点不满。送走男友,妈妈说:“我觉得这个男孩儿有些不靠谱,我怕你将来会受委屈。”我很生气,不以为然。
我照常和那个男孩儿来往,直到有一天,知道他同时有3个女朋友。我不管学校还在上课,伤心地回到了家里。妈妈看我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我,也终于知道了妈妈年轻时曲折的故事:当年,她喜欢上了一个干部子弟,后来却被抛弃了,她本来想在北海公园自杀,就是在那时,她遇上了进城打工的父亲,父亲便说,你要实在没地方去,就跟我走吧。年轻的母亲便跟着父亲来到了村里,并且迅速地和父亲结了婚。
妈妈说,结婚后,我就后悔了呀。我那时才20岁呀,比你现在还要小一岁,我就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你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我总觉得是你父亲骗了我,而你奶奶,更是像看贼一样盯着我,还有你,那么小,就有那么冷漠的眼神。我当时真是恨死你们了。
我心里一凛,冷冷地插一句:“所以你一直想着逃离?”
妈妈愣愣地看着我,良久才说:“你6岁那年我离开这个家时,我耳边全是你和你弟弟的哭声,我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心里就跟掏空了一样,所以才会跑回来,从此我就再也没打算离开这个家……”
妈妈的眼里满是泪花。而我,也泪流满面。我终于明白,作为一个母亲,无论她对那个家多么心有不甘,她都不会真的逃走。因为,孩子是她今生唯一的宿命。
第139个、心灵感应
我一直觉得,这几年人们把传统节日淡忘了,一味地追捧过西方节日,不用说,追求时尚的磁悬浮列车上,已经人满为患。尤其是情人节到来之际,谁不想手持一束鲜花,别被挡在车门外面呢?我也一样,浑然不觉之中成了“穷浪漫”的老公,当然,是被“穷浪漫”的妻子改造成的。我虽然没有一手圣诞树一手火鸡地过过圣诞节,但每年的情人节是必定要过的,给妻子买一束玫瑰也是可以办到的。而且,我妻子也正盼着这么一束花,好把一年所谓的“情感缺失”补回来。事实上,像我妻子这样,为一朵玫瑰就会“昏头转向”的女人大有人在。
说句实话,每年的情人节时,我和妻子脑子里转悠的东西绝不一样,我所想的是,我的幽默感必须承受住英国人流行的一句祝酒词的打击,这句祝酒词是:“祝我的妻子和我的情人永不相见”。而我像大多数中国男人一样,过的完全是情人即老婆的生活。我妻子脑子里转悠的东西,无非是盼着我早点回家,开所谓的家庭烛光晚宴,跟她温馨愉快地过个节,再就是我别把假“蓝色妖姬”带回家来。今年的情人节,我妻子不知从哪里听说的,男人总是送千篇一律的玫瑰没情调。也就是说显得呆头呆脑。告知我今年别送她玫瑰了,如果还有心送的话,就到商场随便买个小礼物算了,最后,还嘱咐一句,钱一定不能乱花。开始,我还挺高兴,心想,妻子这回认同我以前说过的话了,像我们这么大岁数的人,再一味地效仿小青年时髦太没意思。或许她也是怕我在追求时尚的磁悬浮列车上挤出个好歹。
下了班,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超级市场,像我这样一逛商场就昏头涨脑的男人,要想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中,挑出一样别出心裁的东西,实在是一件令人发憷的事情。我在香水和化妆品柜台站了半天,不知妻子喜欢什么牌子的,到底不是“闻香识女人”的料。后又转到厨房用品那儿,看上了一套漂亮的茶杯,可仔细一看,上面有玫瑰图案就放弃了。在女性服装专柜前我几乎动了心,想给妻子买一件“唐装”,一看价钱,估摸口袋里的钱不够。最后,不得不昏头昏脑来到购书的柜台。我一定是在心烦意乱之际,心里不停地追问着,“亲爱的欧·亨利,心灵感应这玩意儿,上哪儿去购”的时候,来到了这平时为自己购物的地方。谈到购书,我可以算是“业内人士”。我看上了一套恐怖系列的书籍,心想买上一本两本的,送我爱看侦探小说的妻子算了,省着我在这超级市场里受罪。她要是看完了,儿子还可以接着看,儿子看完我看,一举三得。于是我买了两本,快步走出了超级市场。
回到家,还没等我拿出礼物,妻子从厨房里出来,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对我说:“今天我也给你买了个礼物。”我说:“不会是戒烟糖吧!”妻子没搭理我,从屋里拿出一个方形盒子。打开一看,让我吓了一跳,原来是一个假发。妻子说:“我早就看上这个假头套了。是人造毛的,好几百块钱呢?”说着就把我拉到镜子前,让我戴上试试,这么做的时候,说我的头发可怜得没几根了,一通猛夸她买的东西好,好像她的假发是货真价实的,我的头倒成了冒牌货似的。想到我大衣口袋里的恐怖小说,再和我头上的假发联系起来,我觉得,这几乎是一次令人绝望的“麦琪”式购物。欧·亨利的《麦琪礼物》里,那个男的把表卖掉,给妻子买了把梳子,女的却把漂亮的头发卖掉,给男人买了条表链。虽然,我和妻子在心灵感应式购物上,比不上那对恩爱夫妻,但是在镜子前,我戴上假发的时候。那一瞬间,我们仿佛活像文学一样。总而言之,上帝真公平,允许每一对夫妻一生犯下一次美丽的错误。
第140个、唢呐声声父爱浓
我6岁那年,母亲死了。我清晰地记得,母亲临终前,眼角挂着一滴泪。那滴泪在秋阳下抖动着、闪烁着,含满了对我和哑巴父亲的牵挂。
母亲走后,生活的重担落在了哑巴父亲的肩上。父亲每天做“豆花脑”,来维持我们父子的生活。每天深夜,在昏暗的灯光下,父亲艰难地推着沉重的石磨转圈,洁白的豆浆从磨缝间流出,豆大的汗珠总使他的衣服湿透。磨完豆浆后,父亲还要把豆浆装入瓦缸,端上锅,生起火,在灶台边守候两三个小时。
天不亮,父亲便出发了,挑着担子,领着我,走街窜巷地卖“豆花脑”。父亲不能叫卖,只能吹一把破旧的唢呐来招揽生意。那凄凉而又悠扬的唢呐声伴我度过了童年。那时,我很喜欢看父亲吹唢呐时的样子,高昂着头,精神而有力,像巨人一样高大。
可渐渐的,上学后的我每当和同学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人用手做唢呐状,发出怪叫。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知道他们在学父亲。从那时起,害怕被同学笑话的我再看父亲吹唢呐,已经没有了儿时的感觉,我开始尽量躲避跟父亲在一起。一次,几个同学一边学父亲吹唢呐一边胡乱比划着,我气极了,扑上去与他们厮打起来。结果被打得满脸是血,哭着跑回了家。
父亲看到我这个样子,连忙拿着毛巾跑来,边擦边比划着问我,怎么了?
我一把推开父亲,大声地向他喊:“你为什么是个哑巴?你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孩子的父亲那样说话?”父亲虽然听不见我说什么,但他被我的表情惊呆了。他似乎从我的脸上读出了什么,默默地站在了一旁。
那夜,父亲吹了整整一夜的唢呐,那唢呐声中带着哭泣,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以后的日子里,父亲卖“豆花脑”也开始尽量避开我上学的路,我知道,父亲一定是不想让儿子伤心。而那时的我却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赶快考上高中,去城里读书。那样,谁也不知道我有一个哑巴父亲了。
终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上的高中,一个多月才回一次家。每次回家,父亲都会打量我许久。每当他伸出手,想抚摸我时,又会怯怯地缩回去,他害怕我的拒绝及冷淡的目光。父亲脸上常写满失望,眼睛里闪过痛苦、无奈、悲哀……他老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但是为了供我念书,他仍旧每天赶做“豆花脑”。父亲一直记得母亲的牵挂,要让孩子上大学。
此时的我也常在心里为自己的自私、虚荣感到难过和惭愧,却一直没有对父亲说出口……
高二那年的冬天,我感冒了,周末没有回家。星期天中午,我正在宿舍里躺着,忽然,从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唢呐声。那么熟悉,难道是父亲?我跑出宿舍,此时,天上正飘着雪花。
在学校门口,我看见了父亲。父亲己被白雪覆盖,如同一座洁白的玉雕。寒风卷着雪花,不停地拍打着父亲单薄的身子,父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用冻得红肿的手紧紧握着唢呐,边吹边向校园里张望着。
看见我,父亲显得很兴奋,唢呐吹得更响了。唢呐是父亲的“嘴”,父亲在向我“诉说”着他的爱、他的关心、他的挂念……
听看门的大爷说,父亲天不亮就来了,那时,雪下得很大。县城离家里有三十多里路,我不知道父亲是怎样走过那弯曲不平的山路的。看门的大爷不能和父亲交流,只能让他站在门外。这一站,就是整整一个早上。所以父亲才吹起了唢呐,他知道,儿子应该最熟悉这个声音。
我想把父亲带回宿舍,让父亲暖和暖和。可是父亲没有动,他只是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然后比划着问我:同村的孩子说你病了,我不放心,来看看。父亲望了望我,又比划着:我一会就走,不进去了,免得让同学知道。
我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悔恨的泪涌出了我的眼睛。我无法体会父亲此刻的心情,但我知道,那是酸涩的。我比划着告诉父亲:“没关系,我要让所有的同学知道,我有一个多么好的父亲。”
父亲的眼中除了惊喜之外,还闪着晶莹的泪光……
后来我终于实现了父亲的梦想,考上了大学,但是父亲的担子却更重了。每次给父亲写信,我都会说上一句:爸爸,你的唢呐声是我听过的世界上最美丽的声音,我会常记在心,活出个人样来!
命运的不公使父亲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使他不能用语言表达他对儿子的爱。但他的举止却让我深深体会到了———父爱无价。
第141个、父亲的影响
故事一
很多年前,美国芝加哥有一个名叫阿尔·卡彭的人名声大噪,不是因为他的英雄业绩,也不是因为他的非凡创举。而是因为他罪大恶极,从走私到谋杀,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然而,他总是能逍遥法外,因为他有一个人称“铁齿埃迪”的大律师。
埃迪伶牙俐齿,精通法律条文,他的如簧之舌让卡彭一次又一次摆脱了牢狱之灾。卡彭为了感谢他,不仅给他很高的报酬,而且还分给他可观的红利。埃迪因此过上了灯红酒绿的奢侈生活。
但是,铁石心肠的埃迪,心中也有一块柔软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儿子,他深爱他的儿子,希望他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最好的衣食、最好的汽车,并享受最好的教育。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尽管他庇护坏人不遗余力,但他还是希望儿子将来能走正道,然而,他发现,要让儿子走正道,他有两样东西始终无法给予———好名声和好榜样。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有一天,埃迪决心改邪归正。他向警方揭露了卡彭的滔天罪行。
埃迪洗清了自己的罪恶之身,让儿子看到了一个正义、诚实的父亲。可是他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一年后,他在芝加哥的大街上,遭到卡彭同伙的枪杀。他用生命给了儿子最珍贵的礼物。
故事二
美国少尉布彻·奥黑尔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战斗英雄,当时,他是“列克星顿”号航空母舰上的战斗机驾驶员。一天,他所属的飞行中队执行一项任务。出发不久,他看了一下燃料表,发现地勤人员忘了给他加足燃料。没有足够的燃料,他就不能够完成飞行任务。因此,中队长让他返回航母。
他极不情愿地离开编队返航。途中,他吃惊地发现:一个日本战斗机中队正朝他们的航母飞来。他清楚地知道,航母此时没有任何准备和防御能力,因为所有的战斗机都外出执行任务了。而他当时既无法及时与中队取得联系,又无法向航母发出敌情警报。他只能做一件事———设法将敌人引开。于是,他不顾个人安危,驾驶他的“野猫”战斗机扑向敌人的机群。敌机猝不及防,一连被他击落两架。
然后,他在乱了套的机群里上下左右穿行,不断地朝敌机开火,直到弹药耗尽;即使这样,他依然英勇地继续战斗,他驾机撞击敌机的机尾和机翼,让他们失去飞行能力。最后,受到重创的敌机不得不放弃原先的轰炸计划,改道撤退。
布彻·奥黑尔回到航母后,战友们从摄像机上看到他保护航母的全过程。据统计,他一共击落5架敌机。
布彻·奥黑尔因此成为二战中美国海军的第一位王牌飞行员,也成为第一位获得国会荣誉奖章的海军飞行员。一年后,奥黑尔在一次空战中阵亡,时年29岁。他的家乡没有忘掉这位二战英雄,给他建了纪念碑,现在的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也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亲爱的读者,你也许会纳闷,这两则故事有什么联系呢?让我来告诉你吧———布彻·奥黑尔就是“铁齿埃迪”的儿子。
第142个、孝心无价
我不喜欢一个苦孩求学的故事。家庭十分困难,父亲逝去,弟妹嗷嗷待哺,可他大学毕业后,还要坚持读研究生,母亲只有去卖血……我以为那是一个自私的学子。求学的路很漫长,一生一世的事业,何必太在意几年蹉跎?况且这时间的分分秒秒都苦涩无比,需用母亲的鲜血灌溉!一个连母亲都无法挚爱的人,还能指望他会爱谁?把自己的利益放在至高无上位置的人,怎能成为为人类献身的大师?
我也不喜欢父母重病在床,断然离去的游子,无论你有多少理由。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动,不必将个人的力量夸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在一位老人行将就木的时候,将他对人世间最后的期冀斩断,以绝望之心在寂寞中远行,那是对生命的大不敬。
我相信每一个赤诚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许下“孝”的宏愿,相信来日方长,相信水到渠成,相信自己必有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可以从容尽孝。
可惜人们忘了,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忘了世上有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击的脆弱。
父母走了,带着对我们深深的挂念。父母走了,遗留给我们永无偿还的心情。你就永远无以言孝。
有一些事情,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无法懂得。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已不再年轻。世上有些东西可以弥补,有些东西永无弥补。
“孝”是稍纵即逝的眷恋,“孝”是无法重现的幸福。“孝”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往事,“孝”是生命与生命交接处的链条,一旦断裂,永无连接。
赶快为你的父母尽一份孝心。也许是一处豪宅,也许是一片砖瓦。也许是大洋彼岸的一只鸿雁,也许是近在咫尺的一个口信。也许是一顶纯黑的博士帽,也许是作业簿上的一个红五分。也许是一桌山珍海味,也许是一只野果一朵小花。也许是花团锦簇的盛世华衣,也许是一双洁净的旧鞋。也许是数以万计的金钱,也许只是含着体温的一枚硬币……
但“孝”的天平上,它们等值。
只是,天下的儿女们,一定要抓紧啊!趁你父母健在的光阴。
第143个、春风化语一叶舟
因为有了春风,大地才知道苏醒,柳树才开始发芽,原野才懂得飘香。儿子,我不知道,因为有了我今天对你说的这番话,你能不能从此明白我们对你的希望……
你已18岁
儿子,你已经18岁了。在为你高兴之余,我也有几分心痛。高兴的是,18年了,我和你爸爸为你付出的辛苦没有白费,你已长大成人了。心痛的是,随着你一天天长大,你与我们之间却有着越来越多的格格不入。有时,甚至连我自己都在想,在你和我们的对抗中,到底是谁错了?
我们眼看着你——我们惟一的儿子在我们的羽翼下一天天长大,我们不仅给了你一个健康、健全的体魄,还给了你一个聪明的头脑。因为你毫不费力地从家门口一所极普通的小学考入了重点中学。3年初中学习完成后,你又考入了市一中。要知道,聪明与你天生本无缘。在你小的时候,与同龄的孩子相比,你说话、走路都比他们晚。由于自小身体弱,3岁之前,每年都要有那么一两次高烧,最让我忘不掉的是在你刚刚能扶着床边站稳的时候。那次是大年三十晚上,你高烧37.9℃,我和你爸爸抱着你就往医院跑。到医院时,你的牙关已经紧闭,药也喂不进去了,还有了抽风的一些症状。可把我和你爸爸吓坏了,我们担心,这要把你抽坏了、抽傻了怎么办?所幸的是,你命大,连打针、带输液,一通折腾后,你还真的好了。后来发现那次高烧、抽风并没影响到你的智力。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在你后来的饮食上多下了点儿功夫,宁愿我们少吃一口,也不能让你缺嘴儿,多贵的东西,只要对你身体好,吃了有营养,我们都舍得给你买。3岁以后,不仅你的身体抵抗力一点点增强了,你的机灵劲儿也一点点显现出来了。再加上,从你上二年级开始,我们家就几乎不看电视了,一是怕干扰你,二是为了培养你的学习兴趣。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和你爸爸也在看书、看报。我们与你同步学习,我们在相互影响。因此,在学习上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很深的,甚至我们可以无话不说,但那是你上初中以前的事了。
想着接近你
升入高中后,你的变化越来越大了,你变得几乎可以说和从前的你判若两人。你的个头长得很高,一举一动已经完全像个男子汉了。你有主意,你可以不听我们的任何劝告,而一味地追求名牌、下饭馆、请客吃饭。可你知道吗?我们有时在物质上对你限制,不是像你说的,妈妈、爸爸心疼钱。那是因为,一是我们认为没必要一股脑地追求名牌,的确,就像你说的,名牌就是名牌,名牌能让人神气,能让人爽。可要是一个人内在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名牌又能让他支撑多久?二是家里本来就不富有,干吗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这种不经意间培养起来的虚荣有百害而无一益。
你爸爸为了给你攒钱上学,烟酒不沾;我的衣服也大多是你姨妈给的。我用的所谓的化妆品也是最低档的。为了你,我们已把开支降到了最低。妈妈希望你在这方面能换位思考,不要总是想着自己。
我知道,你们这一代是独生子女的一代。你们并不缺少观察,但在你们的观察中惟独缺少的是关心别人。你们只知道并习惯别人对你的关心、为你付出,却不知道你应该为别人做点什么。在这一点上,我不否认,我们也有我们的错误——我们从小太宠你,以致我们承包了你的一切。
我们当初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着这样可以接近你,并以你为中心,一家人可以过得开心、愉快。然而,我们做过了,结果并不是这样的。儿子,你都长到18岁了,你可以回想一下,18年中你洗过几次衣服?因为你那双汗脚,你每天都要换袜子,可每天换下来的袜子又是谁洗的?可以说,18年我们没有让你干过一点活儿。
我一直认为,你还是个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只要长大就行了。是那样吗?一个已经成了型、但有残缺的零部件还能当正品使用吗?这使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我们做家长的该怎样培养孩子,该怎么爱孩子、疼孩子。以你为中心,一味地让你高兴、生活得舒适,就是真的爱你吗?要知道,只有懂得了劳动的辛苦,了解了别人对你的付出,你才有可能知道如何感恩、回报别人。
不想再哄你
儿子,你已经18岁了,已经长大成人了,我们不想再一味地哄着你。那样做,恐怕真的有一天当你需要独立的时候,会觉得是我们做父母的害了你;会让你感到猝不及防,因为许多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还会让你误认为是我们对你开始不负责任了。到那时,不仅你后悔,连我们自己也会后悔,后悔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对你无原则地疼爱,从而害了你。
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得两个月前给你过18岁生日时的情景,那情景会让我一辈子忘不掉。那天我们原先准备只有我们三个人一起过你的生日,因为我和你爸爸为你准备了一些话,那些话准备在你最高兴、最激动,而且周围环境最安静的时候告诉你,因为这一次生日不同以往。
那天,你爸爸说,他要亲自为18岁的儿子买一次蛋糕,并在蛋糕上写上“十八岁的你”这几个红色的、十分显眼的字,我很明白你爸爸的良苦用心。他和我都希望,从今以后你真的能逐步走向成熟。
可是,那天你很晚才回来。事先,你连一声招呼都没打。你回来后,才告诉我们,你出钱找了几个同学到饭店庆祝你的生日。你说了,那才够得上档次,有气派。
当我们告诉你,我们为了给你过生日,一直等到很晚才吃饭时,你连句“对不起”的话也没说,就更甭提看看那写着“十八岁的你”的蛋糕了。结果,我和你爸爸为你早已准备好的那些话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儿啊,那块蛋糕你也许看不上,你也许觉得这太俗套,你也许觉得这不够刺激,但这是你爸爸妈妈的一片心啊!
儿子,我们不想再哄着你。为了培养你独立的人格,我希望我们能在相对独立的基础上达到互为友好的沟通,这似乎听起来有点像外交辞令。但是,我认为正是这一点,才能在家庭成员相对独立的情况下,构建起家庭的和谐。和谐来自哪儿?来自我们对人格的尊重,不仅尊重自己,也应尊重别人。只有懂得尊重别人,才能受到别人的尊重。你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我赶在这个时候和你说这番话,是想借此春风在你背上猛击一掌。我想,当你想明白的时候,你一定会像一只展翅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儿子,你懂得爸爸、妈妈的苦心吗?
第144个、考拉的赔率是多少
1
他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总是眉飞色舞。他说:那时你粉嘟嘟的,谁都说我闺女长得俊。那个听话劲儿更是少有,除了吃奶粉,就是睡觉,从来都不哭。我还寻思,我闺女是不是有点傻啊,怎么光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呢?为这,***好不乐意我呢。正好电视里赵忠祥正演那个动物世界,里面有澳大利亚的小考拉,跟你一个样,是个肉乎乎的小懒虫。我纠正他说:不是演,是赵忠祥解说。他挥了一下手说:对,是解说。我说,得,咱闺女就叫小考拉了。这名字叫出去,整条街的人都说,别看大老景土,人家给闺女起的名字可洋着呢!
我捂着嘴乐,说:爸,你还真能侃,李咏都不是你对手。他伸出拇指和食指往下巴上一比划,咧了咧嘴说:我可比他好看多了,早两年,我比刘德华长得都好,一街的女孩都为我不吃饭。老妈斜了他一眼,说:越老越没正形了,跟闺女扯的都是啥啊?
他冲我吐吐舌头,小声说:***这是嫉妒呢!
我说:爸,咱们都好好的,咱们还要一起去澳大利亚看考拉呢。他粗粗的大手拍着我的手说:谁让我死都不成,我可得好好活着,不然我养考拉可不就赔了嘛?
说着,他嘿嘿嘿地笑了。
我看到妈转过身抹眼泪。
他说:考拉,我想吃门口那家店做的煎饼。妈说:支使考拉干啥?我去买。他的手抬得很高,说:你买的跟咱闺女买的能一样吗?我说:你等着,我去买。
买了一袋煎饼我提到医院的走廊,就听见病房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妈说:他爸,你咋就这么狠心呢?你走了,考拉咋办呢?
我顺着医院走廊的墙壁坐了下去,煎饼从袋子里漏了出来,撒在大理石地面上,我说:爸,你连老闺女买的煎饼都没吃上,你真是赔大了……
2
一街的人都说:没见过像大老景那么疼闺女的,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也给摘下来呢!那时候家里穷,他在一家制衣厂的流水线上专门负责钉扣子,每个月拿不到30块钱。有一年,我快过生日了,他问我:考拉,要点啥礼物啊?没想到我张口就说:要林瑶瑶那样的布娃娃。妈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嗔斥我说:跟人家林瑶瑶比啥,她爸是厂长。他赶紧用眼色制止妈。他说:厂长有啥了不起,咱考拉考试净考100分。
生日那天,他真的举着个布娃娃给我。
那天晚上,我从梦里醒来,听妈跟他说:你太惯考拉了。她今天要娃娃你就去卖血,明天她要别的,你还去卖肾啊?
他说:咱不能亏着孩子。
记得上小学以后的一个夜里,我从梦里醒来,喊腿疼。老妈翻箱倒柜找出来哥吃剩的半瓶钙片给我吃了两片,说:考拉,别那么娇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腿都疼。
我吃了两片,腿就不疼了。可没两天,在学校操场上跳皮筋时,我一下子摔了下去。
市里的几家大医院跑下来,他蔫了,抱着脑袋一个劲儿打:大老景啊大老景,人说你就是没闺女的命,你还愣不信,这可咋整,考拉瘫了可咋整……
我小,不懂事情有多严重,还觉得生病除了不能跟小伙伴一起跳皮筋外,还真是件不错的事,至少他每天都会给我买一瓶黄太平果的罐头,那味道酸中带甜,真是好吃死了。
一个月后,我被他背回了家。他说:考拉,爸知道你腿疼,但你必须去上学,无论怎么难都要上学。
我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腿越来越疼,我也渐渐明白我的病叫骨股头坏死,慢慢地就走不了路了。
我成了家里的药罐子,哥跟我说:妹,你说你吃这些苦药要是都换成好吃的多好。他申斥哥:少扯犊子,你妹那是治病。哥小小年纪就变得少言寡语,却异常懂事,什么好东西都可着我先挑。
舅舅、舅妈从北京来,家里的气氛很怪。他不说话,闷着头抽烟,妈抹眼泪。舅舅、舅妈转了一圈说有朋友找吃饭,匆匆离开了。他扔掉烟头说:咱过咱的,不靠谁,我就不信咱考拉还活不成了!
3
东北的冬天真是冷。那一年滴水成冰时,街头盛传西山出了黄大仙,能给善男信女治百病的灵药。他动了心,跟妈说:咱考拉不能就这么等着,我去求个药,好了咱谢大仙,不好,也不搭啥。妈除了抹眼泪,再不知说啥。
他一去就是两天一宿。那晚他敲开家里门时,几乎是被妈拖上炕的。鞋牢牢地冻在了脚上,妈使劲地给他往下拉,哥也从炕上蹦下地,帮他脱鞋。鞋是脱下来了,他的脚冻得像红萝卜。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酒瓶,说:考拉,这是爸跪一宿求来的仙药,咱喝了,病兴许就好了。药喝了,病自然没有好。那不过是把白酒倒到碗里,在很冷的天气下,酒里的杂质凝结出来,被大仙说成了药而已。
后来的很多日子,他都一边抿着酒一边给我讲这段往事,末了,他总是说:考拉,你得好好的,将来养活我,不然,我可亏大发了。
他不在制衣厂钉扣子了,他说那娘们儿家家的活,哪是大老爷们儿干的呀?他开始跟着工程队干,一直想干上大工,可总是不能如愿,他说:这拿惯了针线的手,拿砖瓦还真就有点别扭。说这话时,他的脸喝得有点红。
他每天背着我去上学。先还很轻松,玩一样。后来就吃力了,他一边背我爬三楼一边说:考拉啊,咱慢点长行不行。说完又说:慢点长也不行,你还没长大,我就老了,那可咋整?那时我已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了,动不动就掉眼泪。他说:我闺女有啥愁的呢,又漂亮又聪明,将来老爸老妈还指着得你的济呢!
哥听了很不乐意,说:对,就考拉是亲生的,就让她养你。
吃了太多治骨股头的药,我的心脏开始出现问题,动不动就心虚气短,腿也终于站不住了。
我躺在家里,看他给我买来的书。他识字不多,什么书都买,有时居然买来了菜谱和教育小孩的书。我噘着嘴训他,他说:这有啥,咱先看着,将来不就有用了嘛?
除了他,没人相信我会有将来。
4
我开始在报上零零碎碎地发些小文章,不过豆腐块大,挣个三元五角的钱,他总是大吵大嚷地闹得街知巷闻,他说:我家考拉挣的是文化人的钱呢,了得吗?
那天我无意中念叨了几句,在《晨报》上发的稿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样报,上次的就没寄来。
干了一天活的他三下五除二消灭了两个馒头就出门了,一个小时后,电话打进家里,问有没有一个叫景春田的人。妈听了两句电话手就抖个不停,哥接过来,听了,脸煞白。
他出事了,为给我买那张《晨报》,他走了3条街,最后在一个小报摊上真找到了写有他女儿名字考拉的那张报纸。他刚要付钱时,一个醉鬼把那张报纸抓到了手里,他的手里拿着二两猪头肉,他说要那张报纸包那块肉。他当然不同意,两个人争执了起来,没想到酒鬼身上带着刀,掏出来就给了他一下子。
那一刀正扎在肝上,他在医院昏迷了3天3夜。医生下了一次又一次病危通知。可是,那一天,他突然醒了,说了很多话,说起我小时候的事,说他还指望让我报答他。可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说走就走了呢?
在医院的走廊里,我又一次看到了舅舅、舅妈。妈黑眼风一样揪住他们,说:现在还来干啥,看我家的笑话吗?
舅舅说:姐,我们想把考拉带回去……
那天在医院的长凳上,我第一次听完整了我的故事,他从来都没跟我说的是,他不是我亲爸,准确地说,他是我的姑夫。舅舅、舅妈才是我的亲生父母。
那年,舅舅、舅妈做北漂一族,没办法带了姐姐又带我,便把出生3个月的我送到了他家,他第一眼看到我就喜欢得不得了。他管我叫考拉,他叫我老闺女。后来,我生了病,我的亲生父母怎么也不肯接我回去。他说:我本来就没打算让考拉跟着他们,咱考拉这么好的孩子跟他们,我都不放心。
就这样,他养了我22年,没喝过我给他倒的一杯茶,没吃过我给他买的一块煎饼,没穿过我的一件衣服,就离开了。哥说:他让你去买煎饼,是想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他说,如果你不愿意跟他们回去,就留下来……
我跪在他的棺前,大声喊:爸,你说过要考拉还欠你的账的,你说过不能让考拉的赔率太高的,你咋说话不算话呢?
地上的黄纸飞上天,像一只只黄蝴蝶,我听到他在说:考拉,你要好好活着,这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第145个、家的颜色
最近在电视上看了一档家装节目,有一男一女两个设计师在为两个家庭设计装修。两个设计师的风格迥然,男设计师设计的是浪漫的紫红色调,他说,紫色是一种典雅的颜色,静谧的氛围会给人一种幽幽的神秘感,紫色也是时下家装最流行的颜色。事实上,他大胆挥霍紫红系列色的设计不仅给了我惊艳的感觉,而且,房子的主人都激动得哭了。女设计师的风格则平凡得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只觉得好像比常见的家更温暖更有情趣些。记得房子的主人看到女设计师的作品时,脸上是略显失望之色的。
看到这档节目,我就想起了我楼上的一个邻居。数年前,我们一起装修的时候,她选择的是蓝色主调。卧室的墙面是稍浅一点的蓝,被褥是深蓝,客厅也如此,墙面是稍浅一点的蓝,沙发是深蓝。而我家的装修却没有想到在色彩上动动心思,较之她的,就显得粗陋了很多。记得她刚装完的时候,还是很轰动的,常常有人拿着相机光顾,“啪啪啪”地拍下她家,带回去借鉴。我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去她家串过门,尤其是在晚上,她打亮那些柔和的灯,蓝色就似乎在光影间流动,伴着她喜欢的爵士乐,主人的品位也就显现了出来。有时从她家回来,看着自己俗不可耐的家,真恨不得把它拆了重装一遍。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她到我家来玩,突然语出惊人:“还是你家更像家啊。”
之所以语出惊人,是因为她最近觉得一回家就有郁闷感,是那大片大片的蓝造成的,那些深色的蓝让她紧张,有时透不过气来,就迫不及待地把窗户全部打开,冲淡一下家里的深色调。我问:“是不是因为你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呢?”她说:“也许吧,但肯定也与颜色有关,总之,我承认我的装修是彻底失败了。”她走后,我想像了一下自己长期呆在一个深蓝环境里的情绪会怎样,那么,我理解了她。
据说颜色是有“重量”的,同样形状和体积的东西,颜色越深,就会显得越重,并且有人经过测试,排列出由“重”到“轻”的颜色依次为红、蓝、绿、橙、黄、白。家本是让人放松的地方,颜色却以它的“重量”喧宾夺主,来强调自己的存在。也许不论家涂的是什么颜色,只要不在主人的心中占有太多的“重量”,加重主人的心理负担,那才应该是家的真正颜色。想起了那个女设计师的总结发言:“我设计的家可能不会让人惊艳,但我希望在以后更长的时间里主人能渐渐体会其中的舒适,那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又想起了那句老生常谈:平淡的才会是长久的。颜色如此,式样风格也如此吧,家装如此,家也如此吧。
第146个、回忆里心酸的幸福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坐在对面的阳台上抽烟,后来知道,对面空了很久的房子住进了一个单身男子,那就是他 。
夏天的夜晚星星特别的多,亮亮的,在他搬进来之前我就一直很喜欢坐在阳台上看繁星点点,也早已习惯了这份安静,可有时却觉得有些孤单,想着要是在多一个人一起分享这份安静就好了。
他没有关窗子的习惯,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他静静地坐在电脑面前,很认真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是在办公还是在玩游戏,总之,他会在关掉电脑后也同样坐到阳台上抽烟,月光照着他那张特有味道的脸,他看上去应该很容易接触吧,我想。
这样经过了半个月后,我们就认识了,就这样简单的认识了,我开始在每个有星星的夜晚早早的坐在阳台上喝着酸奶希望他快点忙完。他会一边抽烟一边陪我聊天,他说我安静的时候跟他家乡的那个邻家小妹妹一样的可爱,我会趁机像他撒娇让他第二天给我买早餐回来,他也很乐意的同意了。
其实我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可爱,我抽烟,喝酒,泡吧,几乎整座城市的酒吧都光顾完了。没事会一个人开着嗨曲自己一个人在家摇头。这些他都知道。有一次,他去赴约的时候带上了我一起去。在一家酒吧的一个包厢里面,那里面全是他的朋友,都比我大10岁。看过去跟他一样的成熟稳重。他说,他们很难有时间聚在一起,这次是他朋友为了庆祝他升职。那晚,他朋友敬我酒,他不让喝,全都给我挡着了,我看着他那样,心中有种很温暖的感觉,后来,我们一起回家,在楼道那里,他开始吻我,而我竟然也没有反抗,他对我说,叶儿,以后让我陪着你好么。我说好。我们就这样开始在一起了,就这样简单的在一起了,住进了他家。
我开始随时都可以在他身边看着他办公,看着他抽烟的样子,看着他抽到离烟蒂还有一公分处然后把烟蒂掐灭。他抽的烟经常换,我也一样。他让我戒烟,我说我不,他说那我陪着你戒,一直到你戒掉为止,我说那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他笑了,亲了我一下,我感觉自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了。后来,我很容易的戒掉了,他却没有戒掉,又开始抽了,我说,你要不戒我也不戒了。可是,生意上的应酬让他没办法戒得掉烟,我又开始抽烟了,他开始很努力的抽最少的烟,我也跟着抽很少的烟。家里的烟灰缸里面,再也没有那么多的烟头出现了。
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都会看到他在静静的看着我。看到我醒了,他笑,说宝贝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女孩子,然后亲了我一下说宝贝我起床了,我说嗯,然后看着他起床我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会摸着我的头发一直到我睁开眼睛然后对我说小懒猪我去上班了早上已经买好了你快点起床吃。那时候觉得自己好幸福。
日子长了,他却还像刚开始一样的对我,从未改变过,我认识他的朋友也多了,可是,我宁愿从未认识他的任何一个朋友。
我在无意当中知道了我最不愿意相信的一件事,他,结婚了,有老婆,有对可爱的双胞胎,他来到这里,是公司的安排。我尽量的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笑着跟他的朋友说,可是他现在爱的是我,他朋友说,你说的没错,他爱的是你,可是他也爱着他老婆爱着他的孩子,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回家后,我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如果不是,他会骗我吗,会隐瞒我吗,有了老婆孩子,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而我,该怎么办呢。我开始拼命的抽烟,直到他回来。
他开门后看到我蜷在沙发上的样子,急忙跑过来很着急的问我宝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笑,眼泪却更汹涌的溢出我的眼睛,看到他的样子好模糊,看不清楚。是的,跟他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却如此的看不清他,还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
他试图抱着我让我别哭了,着急的安慰着我,我没有把他推开。
等我平静了下来,我告诉他我没事,只是想他了。他笑了,摸着我的头说小傻瓜把我吓坏了,然后亲了我一下,带着我一起下楼吃饭。
我尽量的装得跟以前一样,可是,心里酸酸的,好想哭。
几天后,他陪我一起抽烟,我问,你抽那么多牌子的烟,那你知道你喜欢的到底是哪种吗。他说我当然知道拉,难道你没发现我抽那么多烟却始终有一种烟是抽最多的吗。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没说,只是冲了他笑了下说那你可以答应我只抽你最喜欢的那种吗,他问我怎么了,我说你可以答应我吗,他说,那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他开始抽一个牌子的烟,我问他为什么选择了这牌子的烟,他告诉我因为我抽得最多的就是这牌子的烟,其实,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抽这牌子的烟。
那天早上,他依然静静的看着我睁开了眼睛然后亲了我一下告诉我他要起床了,然后把早餐准备好让我别忘了吃。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我叫住了他,穿着睡衣跑到客厅那里亲了他一下然后抱着他舍不得让他走,他抱着我问怎么了宝贝,我撒娇说舍不得让你走,他摸了一下我的头笑着说小傻瓜我会很早回来的,亲了我一下,然后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我关上门,看着再也熟悉不过的家,应该说这根本就不算是家,眼泪忍不住的再一次流了出来。
吃过他准备好的早餐后,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女人就像烟一样,有浓有淡,各不相同,每个男人一生当中,会抽各式各样的烟,可是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到底是哪种,而你,知道自己最喜欢的那一种,谢谢你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让我这么快乐,我会好好的留在心底,可是,它也是我心底最深的痛。你应该好好的珍惜她,因为你也是爱着她的,还有你那可爱的双胞胎,他们更需要你,当烟变成了烟雾,在你身边停留瞬间,却总会被风吹散的。而她,却是你这一生抽不完的那支烟,你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了,只抽你最爱的那种牌子的烟了吗。记住,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我们已经拉过勾了。
提着行李打开门,最后看了一眼这熟悉的房子,想着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我不知道是哭还是该微笑……
第147个、戴高乐夫妇和他们的弱智女儿
法国前总统戴高乐,不仅是法兰西人民心目中的民族英雄,也是一位值得称赞的父亲。
戴高乐夫人将要分娩时,不幸遇到了车祸,当场昏死过去,经医生及时的抢救才转危为安。不久,女儿小安娜便诞生了,遗憾的是,由于夫人在治疗过程中服用大量的药物,致使小安娜生下来就是一个迟钝弱智的孩子。
当时的舆论很大,各种媒体纷纷传言戴高乐夫妇将会丢弃那个孩子。面对这样的现实,戴高乐夫人没有一点厌烦的表示,她对丈夫说,宁可放弃自己所有的地位和金钱,也要让安娜享受一个正常孩子的欢乐。戴高乐十分同意妻子的解释,他激动地说:“不是安娜自己要求到人间的,我们两个人的责任,就是让孩子获得真正的幸福。”
为了使安娜[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故事、唱一些快乐的歌儿。
有一次,小安娜不知为什么总是哭哭啼啼,不爱吃饭,也不愿睡觉,戴高乐想了很多办法哄女儿,可安娜却怎么也哄不好。于是戴高乐想,哄女儿的方法,恐怕安娜已经腻了。于是戴高乐绞尽脑汁地想,可是三天过去了,女儿的情绪还是没好转。戴高乐想既然哄不好她,那就分散她的注意力吧,于是他手舞足蹈地乱比划一气,谁知安娜竟看着戴高乐不哭了。戴高乐以为女儿的情绪好
了,高兴极了,谁想他一放下手,小安娜又“哇哇”大哭起来。戴高乐仿佛又找到了小安娜的嗜好似的,立刻又充满激情地舞动起来,这次他不是乱舞,而是有情节、有表情,像是哑剧,看得小安娜发出“咯咯”的笑声。戴高乐也笑了,要知道让这样一个孩子发出一声幸福的笑声是多么不容易啊!从此,只要戴高乐一有空就陪女儿听音乐,给女儿表演哑剧,甚至,他自己工作累了,也以给女儿表演哑剧来放松心情,因为他在享受一种叫“天伦之乐”的幸福。
戴高乐是惟一能使小安娜发笑的人,为了和女儿进行沟通,戴高乐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就去聋哑学校学一些标准的手势,回来教给女儿,他要让女儿学会和别人进行沟通。他还经常带安娜出去玩耍,安娜玩起来很疯,不管自己多累,每次戴高乐都坚持到最后,一直到小安娜玩得疲倦了,伏在爸爸的怀里甜甜地睡着。多少年如一日,戴高乐陪伴女儿的时候,从来没有急躁和厌烦过。即使在二战流亡期间,他也没忘记把女儿安娜带在自己身边。戴高乐一生节俭,却为安娜设立了专用的委托金,并以自己撰写回忆录的版权费作了抵押。
安娜在即将欢度20周岁生日的时候,不幸被肝炎夺去了生命。安葬仪式结束后,戴高乐夫妇含着热泪,站在女儿的墓前久久不愿离去,好像还有许多话要和孩子倾诉。天已经黑了,戴高乐才对妻子说:“走吧,现在她已经和别人一样了。”安娜去世后,戴高乐总统在痛苦中决定:将安娜生前住过的房子改建为“安娜·戴高乐基金会”办公处,决定继续帮助和女儿一样弱智的孩子。
小安娜是不幸的,她一生下来就是一个弱智的孩子,小安娜又是幸运的,她有一个戴高乐这样的父亲。尽管戴高乐是一个国家的总统,尽管他日理万机,正是这种责任与爱的双重作用,让他的一生焕发着人性的光辉,他说:“要做好一个国家的总统,首先得做好一个孩子的父亲。”
第148个、玫瑰花房(图)
花房就在医院的一个角落里,不大,其实也不能算是花房,只是种了些花,有个小小的温室。花工老王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只有面对着花的时候,才看得见他脸上有温柔的表情。
老王就住在花房边那间小房子里,一个人--在人们的记忆里,他从来就是一个人。离花房不远,就是医院的太平间,是一般人心里阴森恐怖的地方,因此连带这里人们就很少来。老王不在乎。他好像不太爱和人打交道,只是侍弄着他的花,他侍弄的花都开得很好。
有一天医院儿科病房里的一个小病人不见了。护士陪着他的妈妈一直找到花房,才发现老王正和那个小孩子有说有笑地玩。小孩见到妈妈,开心地跑过去,告诉妈妈说:“老爷爷讲的故事好听极了!”从没见过老王笑的小护士,竟然看见老王脸上掠过一丝扭捏的神色。
老王就这样和那个孩子成了好朋友。每天上午查过房,老王的身边就多了个小小的身影。那些天里,老王的脸上总是有笑容。只是,老王一直不知道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住院的。他问过孩子一次,孩子天真的看着他,说:“妈妈告诉我,我得了重感冒,很快就会好的。爷爷,等我出了院,我还会来看你。”
老王笑笑,心里却沉重起来。他在医院里呆了几十年,知道孩子的病决不会是重感冒,但他从此却不再问。
有一天,孩子又坐在老王身边玩,听老王边干活边给他扯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忽然就问老王:“爷爷,你看,那个小房子是干什么的?”
老王抬头朝孩子指的地方看,心里就咯登了一下。
“那是……那是一间花房!”老王犹犹豫豫地说。
“花房?那为什么它总不开门呢?”孩子问着。
“因为,因为那里面种的都是最好的玫瑰花,不到时间,是不开的。”
“真的?那花开的时候让我进去看看,好不好?”孩子抬头看着老王,亮晶晶的眼里全是期待。
老王不由得点点头。孩子的脸上立刻灿烂起来,让老王也笑了。
好些日子过去了。老王的小朋友还是每天来老王这里玩。他已经变得越来越苍白,越来越瘦弱。每天,他来了一小会,便会有人接他回去。每每到了这时,老王就总是怔怔地看着那孩子的背影,现出一丝悲伤来。
这天,孩子来玩的时候,老王跟他说:“过几天,你就可以去看那花房了!”
“哇!”孩子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来,“玫瑰花快开了吗?”
老王笑着,将孩子抱在怀里。这天来接小孩的是医院里的护士,她从老王手里接过孩子时,破天荒地看见老王冲她笑了笑,说“这孩子,长得跟我儿子小时候一个样!”
医院里的人第一次知道,老王竟然还有个儿子!这事被当作新闻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医院,但没有人知道得更多。这个黄昏老王穿过医院去大门口的小杂货店打酒时,看他的目光便多了些好奇。老王没有注意到这点,这一天,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这事很快被人们遗忘了。老王仍然一个人在他的花房里,孤独的守着他的花。但有一件事却让老王不安:那个孩子从此没有再来。
老王想找人问问,却不知该问谁。也没有个人来向老王解释。老王只好惴惴不安地张望着通向花房的路口,希望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过了一星期,那路口终于传来了人声。是个女人的声音,在哭,哭得很凄惨。让老王的心里一紧。他向前迈了几步,迎面看见了好几个人推着一张床走了过来。
这在老王实在是常见的事。但这次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自己竟然迈不动脚。他看了看围在床边的人,认出了其中的几个,都是来接过那孩子的。
他们在太平间门口停住了,等着老王来开门。
老王只是看着床上。白被单下,一个很小的身形,仿佛立刻就要消失了似的微微凸现着。
他慢慢地走过去,神色木然,是大悲大喜之后的疲倦。经过床边时他停留了一下,注视着白被单下那小小的身形,喃喃地说了句什么,便转身去开门。
门开了。
一屋子怒放的玫瑰,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第149个、父亲的“游戏”
他突然扑向安检仪,蜷了身子,像一个编织袋般趴着。安检员大喊一声:"你要干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传送带把男人送进安检仪,屏幕上出现了男人趴着的瘦小轮廓。
两天前,儿子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城市。现在,父亲要送他回去。他们来到火车站,却在候车室的入口停下来。两个人盯着安检仪的小屏幕,那上面不断流动着各种箱包和编织袋的轮廓。男人说:“看到了吗,把行李放进去,屏幕上就会照出行李里面的东西。看看,这是一个脸盆……可是,它为什么能照出里面的东西呢?”男人低下头问他七岁的儿子。“是X光的原因,你昨天刚跟我讲过的。”儿子说。
男人满意地点头,他说:“是,是X光,只有X光才能把东西变成透明的,我们才能看见它的里面。”看得出来,男人是在某个建筑队打工。城市里有太多这样的男人,他们从家乡来到城市,散落在各个建筑工地,然后以超负荷的劳动来维持一种最低限度的期望。男人说;“要是人钻进去,内脏就会清楚的很。这东西就是你娘跟你说的医院的X光机。”儿子使劲点点头,一脸的兴奋。男人冲儿子笑笑:“你看好了!”
然后,他就做出一个让周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举动。他突然扑向安检仪,蜷了身子,像一个编织袋般趴着。安检员大喊一声:“你要干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传送带把男人送进安检仪,屏幕上出现了男人趴着的瘦小轮廓。几秒钟后,男人被安检仪吐出,男人爬起来,满面红光。安检员冲过来,冲男人吼叫:“你发什么疯?”男人尴尬地笑笑说:“我和儿子做游戏呢。”安检员怒火冲天:“你们拿安检仪做游戏?这东西对身体有伤害你不知道?”男人慌忙朝他眨眼,腼腆地笑笑,然后飞快地拉起儿子说:“走,我们去乘火车吧!”
他们来到候车室,找两个座位坐下,男人问儿子:“你刚才看清楚了吗?”儿子说:“不是很清楚。”男人说:“没关系,你看个大概就行了,得了肺病的人,肺那儿会有一个很大的黑影,你看见我有吗?”男人边说边比划着肺的位置,其实他比划得并不准确。“是,你那儿没有黑影。”儿子认真地说。“这就对了,”男人满意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看我们多聪明,我们骗那个没穿白大褂的大夫说我们在做游戏,他竟然信了,也没收我们的钱。你看看,我早说过你也能当大夫嘛。”“是啊是啊。”儿子两眼放光。“回去,你娘问你,‘你陪你爹去看X光了吗?’你怎么说?”男人问。“去看过了。”儿子说。父亲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我们拉钩吧!”父亲伸出手,钩住儿子的小指。他们仔细地拉钩,每一下都很到位。“告诉你娘,我的肺病早就好了,别再让她担心。也别再让她把你一个人送过来,陪我去医院。”男人站起来,火车马上就要来了。“好。”儿子使劲地点头,“你的肺上没有黑影,我和娘都知道你的病早好了。”
男人把儿子送上了火车,往回走。他走得很快,他还得赶回去干活,他还得在这个城市里拼命赚钱。他要把赚来的钱全部带回家,家里需要钱。他不敢去医院检查他的病,哪怕,只是挂个门诊,然后照一张X光片。男人走得有些急,他轻轻地咳起来,咳出的痰里夹着淡淡的血丝。他紧张地回头,却想起儿子已经上了火车。
于是男人笑了,刚才他和儿子做的那个游戏,让他满足和幸福。
第150个、十字街口的父亲
星期天的上午,在普林斯顿的纳索街和华盛顿街交叉的十字街口,红灯亮着,斑马线前的便道上站满了行人。因为街的对面就是一个教堂,要到教堂去做礼拜的人很多。平日里清静的普林斯顿,一下子熙熙攘攘热闹了起来。
看到街对面的红灯变成了一个白色行走的小人时,人们正要过马路,忽然看见一排自行车拐到了斑马线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这一排自行车。说是一排,就是四辆,是一位父亲带着三个孩子骑车过马路,因为是三个孩子,父亲为了安全,带着孩子们要走斑马线。
看那三个孩子,大的是个男孩,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另外两个是女孩,各有八九岁和五六岁。父亲骑着一辆黑色的自行车,哥哥骑着一辆蓝色的自行车,姐姐的车是银灰色,小妹妹的车是红色的。三个孩子又分别戴着蓝色、绿色和玫瑰红色的头盔,一列排开,花朵般盛开,格外鲜艳。俊朗的父亲带着三个漂亮可爱的孩子,一幅天伦之乐的图画,很是惹人怜爱,难怪那么多人把目光如聚光灯一样,温柔地洒在他们的身上。
就在他们骑车要过马路的时候,我看见骑在最后面的小妹妹忽然没有将自行车蹬起来。她的个子小,却和姐姐骑一样大小的车,显然和自行车不大成比例,屁股没有坐上车座,脚蹬不起来车子,车摇摇晃晃,很是着急。父亲叫哥哥和姐姐停下来,自己回转身帮助小妹妹坐上车座,又把车把扶正,一起向前骑去。由于耽搁了时间,当他们快要骑到十字街口中间的时候,指示灯变成红色了。一辆已经拐过弯来的小轿车停了下来,等候他们迤逦而去,而紧接着一辆黑人驾驶的白色越野车,由于车速过快,拐过弯来时,没有想到前面的车突然停住,只好来了个急刹车,响亮的刹车声有些刺耳,车头和前面车的车尾只差几厘米,却有惊无险地戛然停住了。
所有这一切,司机没有任何抱怨,只看见两位司机探出头,向这一列过马路的自行车微笑着招招手。或许,这只是这个星期天上午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十字路口,总要发生一些故事的。而我却感到几分新奇,新奇在于司机的礼让和路人的友善,更在于一个父亲敢于带着三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骑自行车。这在北京或在国内任何一座城市里,是绝对看不到的情景。不要说独生子女的时代已经很难看到拥有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即使真的能够看到拥有三个孩子的父亲,也很难看到有这样勇敢的父亲,敢于带着三个孩子在大街上骑自行车。我们的马路可以越修越宽,但越来越多的汽车,越来越没有建立起来的汽车文明,让很多汽车成为身份的证明,可以横冲直撞,可以肆无忌惮地抢红灯和行人争路,让在十字街口等候过马路的大人都心惊胆战,谁还敢带着三个孩子骑着自行车横穿十字街口?
当然,也不能完全怪罪汽车司机,我们的父亲缺乏这位美国父亲的勇敢,其实是更缺乏这样的责任心。我们的父亲更愿意自己开车,带着孩子去兜风,即使自己不开车,也要坐一辆出租车去游玩。我们孩子的自行车,一般是放在家里或幼儿园里,成为玩具,而不再是交通工具或是锻炼身体的器械。因此,在北京,我会看到孩子和狗一起坐在小汽车里,将头探出车窗或天窗,然后看见汽车一溜烟儿飞驰而去,却看不到这样一位父亲带着三个孩子穿行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而所有的人都会保护他们的温馨情景。
就在我站在十字街口走神的时候,那位父亲带着三个孩子已经穿过马路,拐到街的另一侧,飞快地骑走了,我看到那个小妹妹撅着小屁股,蹬着自行车紧紧追赶她的哥哥和姐姐的样子,看见父亲骑在最后面,像老鹰展开羽翼守护着他的雏鹰的样子,如一条彩虹在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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