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草莓公主

　　1

　　圆圆6岁，是个哑女孩儿。她不会说话，可是她能听懂别人的话。方方是她的好朋友。放学后，方方就陪圆圆玩，教她认字，给她唱歌、讲故事。

　　这天，他们在后院草坪上发现了一棵奇异的草。紫莹莹的茎杆，绿莹莹的叶片，珠润晶莹，闪闪发光。

　　圆圆比划着手势问方方：“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草么?”

　　方方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也许是一棵宝树吧！”

　　是宝树就要好好保护。他们动手为宝树搭了一间小棚子，白天，他们揭去棚顶，让它见到阳光；晚上再遮盖好，防备寒风冷露。有空儿他们就在这儿守护着它，给它松土，浇水……

　　宝树逐步长大了，他们只好把棚子再搭得高一些。

　　一天他们去看宝树，老远就看见从板棚的缝隙里透出闪烁的绿光。

　　揭开棚子一瞧，呀，在宝树的一个叶枝上长出了一颗拇指大的果实，绿得像一粒翡翠。

　　他们高兴极了，更加爱护宝树。

　　那果实一天大似一天，他们已经看出它是一颗草莓。

　　2

　　草莓有鸡蛋那么大了，而且逐步变红，最终红得像玛瑙。它香气四溢，馋得小圆圆直咽口水。

　　“可不准动这草莓，你这小馋猫儿。”方方警告她，“咱们只有这一颗！”

　　又过了几天，草莓更大了。他们十分担忧，怕它坠到地上。这天，他们做了一个草托，拴上线，想把草莓吊起来。可一打开棚子，他们呆住了！

　　宝树没了。棚里站着一个小姑娘，她有筷子那么高，绿衫绿裙，很俊很俏，大大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们。

　　“你……是谁?”方方问。

　　“我是红草莓公主，”她细声细气地回答，“谢谢你们照顾我！”

　　他们十分惊奇，可又迫不得已信。因为她的确是个小人儿。可那娇弱灵秀的样子，就像那棵没了的宝树。她脖颈上垂着一挂绿色的项链，上面坠着那颗硕大的红草莓。

　　方方圆圆激动起来，忙着想为公主做点什么。可草莓公主笑着，总是摇头。

　　方方终于看出她最需要什么了——公主还赤着脚站在又凉又湿的泥地上。“小公主，得给你弄双鞋子！”

　　“不，不，”公主说，“我不能穿鞋子，要是我的脚不踩在泥土上，就会死的！”

　　方方理解了。她虽是公主，但她终究是一棵植物，植物是不能离开土地的！

　　3

　　做完功课，方方又到后院去。

　　圆圆从板棚中钻出来，嚷着说：“哥哥，红草莓的味道真好哇！”圆圆把草莓吃掉了。

　　方方惊异地叫起来：“圆圆，你会说话了?”

　　原来方方去上学，圆圆去找草莓公主玩儿。草莓公主胸前的那颗红草莓太馋人了，圆圆忍不住，伸出舌尖去舔，舔得公主格格地笑：“小姐姐，别舔了，想吃就吃了吧！”圆圆听了，就把红草莓吃了。

　　“哥哥，这可怎么办呀，你是不准我吃草莓的！”圆圆责怪自己。

　　没等方方开口，就听小公主说：“不要紧的，小姐姐，你们瞧……”

　　怪呀，草莓的绿蒂上又慢慢地长出一颗草莓，和先前那颗一样的鲜红！

　　“哥哥，这一颗轮到你了，快来吃吧！”公主对方方说。

　　“是呀，你吃了草莓就更聪明了！”圆圆也这么劝他。

　　草莓的确馋人，可方方说：“不，我不能吃这神奇的草莓！”

　　“哥哥，为什么?”圆圆不晓畅。

　　“你舍不得么?”公主说，“你吃了，草莓还会长出来的，只要别弄坏这绿蒂。”

　　“我相信。”方方说，“可是我想，急需这草莓的不是我。我们刘老师已经生病好久了，跑了几家医院都没治好，这草莓也许对她有效！”

　　说着，他小心地摘下草莓，捧着向外走去。

　　4

　　红草莓真灵，刘老师吃下去，她的病马上痊愈了。她又重返了讲台。

　　于是，方方列了这样一张表：

　　东邻的女孩儿梅梅，患婴儿瘫，9岁了，只能坐在轮椅里，她排1号。

　　西屋的奶奶得了重病，医生们说她至多再活一年。可她要等在外洋读书的闺女(daughter)返来。她排2号。

　　街对面的张叔叔被汽车压折了一条腿，妻子离开了他。每日他瘸着拐着沿街卖报，好养活自己的小儿子，他排3号。

　　……

　　只要草莓长出来，红了，成熟了，他就摘下来，依次给这些不幸的人送去。

　　草毒公主一天天瘦小了，终于，她小得像圆圆玩瘪了的那个布娃娃。

　　“哥哥，不能再摘草毒了！”圆圆说。

　　她说得对，是不能再摘了。

　　“让他们等一等吧，哥哥，”公主也说，“红草莓是我的血肉变成的，我要被抽空了！”

　　已往，摘下草毒，马上长出新的，之后，就须几小时，一天，甚至几天！

　　方方和圆圆精心照顾草毒公主，让她晒暖和的太阳，吸新鲜的空气。

　　一颗草毒又成熟了，竟用了整整10天！

　　方方要把它送给一位老战士。他为人民立过许多

　　战功，现在病得很重……

　　就在这时，红草莓遭窃了！

　　偷走红草莓的是一只乌鸦(crow)。正午，它趁守护草莓公主的圆圆打盹儿的工夫，从公主脖颈上摘下项链，叼着飞走了！

　　5

　　失去了绿项链的公主又变成为一棵草莓树。它的枝叶摇呀摆呀，洒下许多露珠，那是它伤心的泪滴。

　　一定要把绿项链找返来！——方方下了决定。正好暑假到了，他把草莓树托付给圆圆，就去寻找那只盗走绿项链的乌鸦了。

　　方方在附近的山里转了几天，见到了许多乌鸦，却没有一只脖颈上挂着绿项链。

　　山里的孩子听他说了草莓公主的故事，也来了劲儿，帮他一路寻找。

　　一天，他们跑得精疲力竭，坐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歇息。突然之间飞来了许多乌鸦，扇着翅膀哇哇乱叫。孩子们生气了，抬头喊道：“你们吵什么?见过偷绿项链的乌鸦么！”

　　乌鸦不叫了，静静地飞走了。末后剩下一只老乌鸦，歪着头，朝着方方他们嘿嘿地笑。

　　方方举起弹弓，拉得紧紧的。

　　“喂，孩子，不要打，我通知你！”老乌鸦连忙说。

　　“说呀！”方方仍在瞄准。

　　“你放下弹弓，那玩艺儿怪吓人的！”

　　方方放下弹弓。乌鸦一连跳下几根横伎，它说：“你们听到有只鸟唱歌了么?那便是它。”

　　是的，远方正有只鸟儿在歌唱，歌声婉转妩媚，美极了！

　　“你在骗我，”方方又举起了弹弓，“乌鸦能叫出这么动听的声音来么?”

　　“别，别，听我说下去，”乌鸦仓促地扇着翅膀，“那的确是只乌鸦。已往它和我们一模一样，浑身乌黑，叫声嘶哑。几天前，它突然之间变得像只小孔雀(peacock)，唱得比画眉(thrush)还美，呵，现在它骄傲得很，再也瞧不上咱们乌鸦了，刚才我们正为它义愤填膺呢！”

　　方方点摇头，像是晓畅了什么。

　　方方和孩子们循着声音去找这只鸟儿。

　　6

　　这只鸟儿的确漂亮极了！

　　它有彩色绚丽的羽毛，潇洒的尾巴，头上另有一簇火红的冠，活像一只凤凰。就在它细长的脖颈上挂着那条翡翠色的项链。红草莓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绿蒂儿。

　　“喂，鲜艳的鸟儿，你是乌鸦么?”方方问。

　　“是的，那是我已往的名字。”它的声音像风琴，“我吃了神果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你们还能叫我乌鸦么?”

　　“你的确变得很美，声音也极好听。”方方说，“你偷吃了我的红草莓，我也不责备你。不过你得还我绿项链，它在你脖颈上是长不出新的红草莓来的。”

　　“不，不，”美乌鸦连忙说，“现在我这么鲜艳，能缺少一条项链么?就像你们人类中那些阔气的妇女一样！我不能给你，不能！”

　　孩子们给方方出念头：“咱们做个网儿套住它！”“在这儿哪有东西结网，不如用弹弓打伤它！”

　　“你们不能这么做！”美乌鸦赶紧跳到枝叶稠密的地方，“大自然中的东西，不能只归你们人类所有，你们吃得我也吃得么！”

　　嘿，它另有理，孩子们气坏了，他们找了石块，绕着树转，好找个投掷的机会。

　　“喂，同伴们，千万别打它！”方方连忙阻止，这鸟儿太鲜艳了，全世界就这么一只！现在世界上有许多珍贵的鸟儿灭绝了，在咱们这儿竟添了一种新的，保护还来不及呢，怎舍得伤害它！孩子们扔下石块，方方说得很对。可是，那怎么办呢?

　　方方想了想，喊道：“喂，鲜艳的鸟儿，叫你乌鸦显而易见不符合了。让我另外给你起个名字，叫你凤鸦好不好?像凤凰那样的鸦……”

　　那鸟儿念叨了儿遍，高兴地说：“好，这名儿好极了，好极了，谢谢你，好孩子！”

　　“啊，凤鸦，我给你起了这样好的名字，该还我绿项链了吧?”

　　“是该还了。”凤鸦仰着头想了想，“不过你还得给我办一件事。——仙人峰那边有一棵千年古松，松树上有颗百年松果。你们去给我弄来，我吃了那里面的松籽儿，就能够生出许多小凤鸦了！”

　　孩子们骂它太贪心。

　　方方却答应了它的要求。他说：“松果一定要弄到！因为有了松果，不仅能换回绿项链，山林中还会增添许多小凤鸦！”

　　7

　　仙人峰艰险难行，可是山里孩子习惯了爬山越岭，他们能够在乱石荆棘中找到可行的路。只一两天，他们就帮助方方踏过仙人峰，也看见了那棵巍巍峨峨的千年古松。方方向老松树恭敬地说明了自己的请求。

　　松树摇晃着枝条，咳嗽着喘息着，折腾了半天才说：“松果可以给你，因为你要拿去做好事嘛。不过，你得先给我办成一件事……”

　　“又碰上这样的事！”山里娃埋怨着。

　　方方连忙摆手止住他们，让他们听松树说。

　　“你们瞧，我身上到处是窟窿孔洞，”老松树唉声叹气，“那是蛀虫吃的！它们即将把我缠死了！不光是我，别的树木也不太妙。以往，这山林里有成千上万的啄木鸟(woodpecker)，它们会把蛀虫吃个干净。现在它们飞走了，你们得为我把它们找返来……”

　　方方很着急。“这件事我们应该做，”他说，“可是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啄木鸟呢?”

　　老松树又哼哼着：“山下黑森林(forest)那面有堵百丈崖，页丈崖上面有个大鸟窝，啄木鸟的头儿就住在那里面。只要它答应了你的请求，一声令下，所有的啄木鸟就会飞返来的！”

　　孩子们又上路了。

　　黑森林茫无边际，不见天日。可是山里孩子能辨出方向。他们一连走了3天才走出森林，来到百丈崖下，也看到了上面那个黑沉沉的巨大鸟窝。

　　他们用石块叩打着山崖，呼唤招呼着那只老啄木鸟。半天已往，孩子们的喉咙喊哑了，老啄木鸟才出现。

　　“是谁在吵嚷?”它不高兴地说。

　　方方把事儿说了一遍。

　　“那里山鹰那么多，我们能去找死么?你们让猎人(knife)把山鹰赶走。那样，不用你们来请，我们就飞回去了！”

　　“到哪里去找猎人，你该知道吧?”孩子们问。

　　“真是些无知的娃娃！”老啄木鸟说，“绕着山崖走，看见一条大河，过了河有一片小树丛，小树丛中有一座小茅屋，小茅屋里就住着一位老猎人。你们去求他吧。”

　　8

　　转过山崖，面前果然出现了条大河，河面很宽，水流湍急。山里的同伴有办法，他们用树藤蔓编结了一只筏子让方方坐在上面。他们水性好，在水里一边游一边推送小筏，没用多久，就到了河的对岸，并在小树丛中找到了那间小茅屋。

　　老猎人躺在床上接待了他们，还耐心地听方方说自己的来意。“好孩子，你们做得对。我很愿意进山赶走那些到处横行的山鹰！可是，几年前我打猎时跌伤了腰，至今瘫痪在床上……猎枪生了锈，徒弟们也改行走散了！”

　　孩子们很同情老爷爷，可也很失望。

　　“唉……”老人又说，“前些日子听一个徒弟说，山下出了一种红草莓，能治我这陈年老病，可是到哪里去弄这种神奇的草莓呢?”

　　孩子们一会儿乐起来。方方说：“老爷爷，红草莓就出在我们那儿！你安心地等着吧，不用多久，我们就会给你送来的！”

　　“那敢情好，”老人说，“也许我又能扛着猎枪，带着徒弟进山了！”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孩子们出了门。

　　这样一来，他们又得急匆匆地往回赶路，去找那只傲气十足的凤鸦。他们又经受了许多费力，等找到凤鸦，他们的衣服已被荆棘撕碎，鞋底也被山石磨穿了！

　　“你们给我带来了松果么?”凤鸦问。

　　“没有。”方方说，“但我们给你带来了一个很主要的道理！”

　　“什么道理?”凤鸦很惆怅。

　　方方详细地给凤鸦报告了他们这些日子的经历，之后说：“世界上存一条首尾相接的链条，我们都是这链条的一个环节，谁也离不了谁。要是这链条在谁那儿断了，大家都要遭殃！”

　　凤鸦默默地听着。

　　“那绿项链你给依然不给呢?”

　　凤鸦慢慢地摘下绿项链投下树来。

　　方方收起绿项链，告别了山里娃娃，感谢他们的帮助，兴冲冲地出山了。

　　9

　　方方没顾上回家就到草坪上去了。远远地看见圆圆站在板棚那儿。

　　“哥哥……”圆圆满脸泪水。

　　“圆圆，你哭什么?”方方慌了，猜到出了什么事，“你该高兴才对，我把小公主的绿项链找返来了！”

　　“没用了，咱们的宝树没有了！”

　　“为什么?怎么会……”方方一脚踢开板棚，里面的确什么都没有了！

　　圆圆哭哭啼啼地说了事儿的经过。

　　红草莓的故事传遍了全镇，许多人前来参观，踏得地上草都快没了。这时，有一个头头下了一道命令，说根据法律上的某条某款，那宝树应该归镇上所有。他派人硬是把草莓挪走了！

　　“现在，草莓在哪里?”

　　“在一个很大的展览厅里，它在为他们创收哩！”

　　“什么叫创收?”方方不晓畅。

　　“创收就是挣钱。”圆圆说，“要看一看宝树，得买一张10元钱的门票呢！”

　　方方仓促地向展览馆奔去。见门前贴着一张很大的广告，上面写着8个大字：世界之最，神奇无比。下面画着一个绿衫裙的小女孩儿，她身上结着一串串红草莓！

　　方方不顾收票人的阻碍冲了出来，在展厅里他看见许多参观者围着一张台桌，台桌上放着一个很大的装饰精致的玻璃柜，一棵干枯的草莓斜倚在柜里！

　　离开了土地，它死了！

　　方方大哭起来。“草莓……我的宝树呀！……”几个工作人员硬把他拉了出去。

　　一连几天，方方和圆圆坐在镇口的土崖上，望着远山近岭，揪心的伤痛已经已往，他们在思考。山里有只鸟儿哀哀地叫，那是凤鸦。它在召唤能使它产出小仔的百年松果。……它永远得不到了，因为那根看不见的链条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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