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龙王娶妻－莫桑比克

    好久好久好久以前，有一个捕鱼能手，他捕到鱼以后，通常只留下一条给自己吃，其余的都卖掉。就这样，他攒了许多钱，以至于迫不得已在屋外挖掘了三个坑，来埋藏这些钱。

    之后他结了婚，生了三个闺女(daughter)。可他照旧捕鱼。不过他现在迫不得已改变他已往的老端正。如果他只捕到一条鱼，那他就自己吃；如果捕到两条，他和妻子各食其一；如果捕到三条，三个闺女合吃一条。他们在汤烧好以后才吃鱼。如果有五条鱼，那么家里每人都可以吃个够。如果超过五条，他们就把多出来的卖掉。这个渔夫立的端正就是这样。

    时光流逝。终于有一日，渔夫三个坑都装满了钱。有一次他去捕鱼，什么也没捕到就返来了。这一次他觉得家里的东西不好吃，这里因为他已吃惯了有鱼的菜肴。于是他又出海，然而这次也是毫无收获。他回到家里想等到晚上再说。到了傍晚时分，他又出海捕鱼，结果依然空手而归。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曾出海去。之后他又到他通常捕鱼的地方，想在那里哪怕是能捕到一尾鱼佐饭吃也好。渔夫撒下网，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收网，只觉得网很重。他乐得心花怒放，小心翼翼地把网往上拉。鱼网拖出水面一半时，他看见捕到的是一条大鱼。可是这条鱼很新鲜，它竟然会说人话。

    一听到鱼会说话，渔夫本想丢掉鱼网逃走，然而他吓得连都不能逃了。那个可怕的怪物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说出这样的话。

    你常到这一带来捕鱼，每次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可是明天你搞错了，你本想来捕鱼，却把我大海之王捕在网里。你有三个装满了钱的坑，你妻子也是个好样的，你尚且有三个闺女。你另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而现在，不管你愿意依然不愿意，你应该死了。

    渔夫听见此言，吓得浑身颤抖，颓然跌倒，失去知觉。他苏醒过来以后，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那怪物又对他说：如果你想在世，就必须把一个闺女许配给我。你回去同她们商量好，明天早晨到这里来给我覆信。渔夫体力有所规复的时候，他立即回家去了。在回家的路上，他一向都会在伤心地哭。妻子问丈夫，你为什么哭，他把自己遭碰到的一切都通知了她。于是夫妻二人一块儿哭，一路犯起愁来。痛哭了一阵子，他们叫来了大闺女，把状况都讲给她听了，接着问她：为了救父亲(father)的命，你肯不肯嫁给这个怪物？

    大闺女拒绝了。于是老夫老妻又哭起来，大闺女也陪着他们一路哭。

    他们又叫来了二闺女，把一切经过通知了她，随即问道：为了救老父亲一条命，你肯嫁给这怪物吗？

    二闺女也不愿意，于是四个人一路哭。

    最终他们叫来了小闺女，她把一切经过讲给她听了。小闺女听完了就说：

    为了让父亲和我们一路活下去，我可以嫁给这个怪物。如果我不肯，父亲就会死的。那时我们就会成为寡妇和孤儿。到那时，如果父亲留给我们的一切资产都子虚乌有，那也是不足为怪的事。

    父亲听见这样的回答高兴极了，说道：

    天一亮，我就到海边指定的地方去，把你的答复通知那个怪物。

    大清早，他跑到海边上，还没来得及开口把小闺女赞成的事通知怪物，就听见有一个声音说：

    你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了。现在你把这个戒指拿去。交给你那个赞成嫁给我的闺女吧。下星期天以前，你要把结婚的事全准
备好，到时候我会来的。

    渔夫回到家里，把戒指交给了小闺女可怕的海龙王的未婚妻。
    星期天早晨，渔夫又到海边去见自己的新亲戚，想同他商量结婚的事。双方碰面以后，海龙王交给他一个老大老大的包袱，里面全是新娘子穿的衣服，对他说：你回去把一切都办好，然后就到举行婚礼的地方去。我过一会儿就来。
    渔夫回家解开包袱，把衣服交给了为新娘上装的妇女们；然后一路去找法官，求他为姑娘和龙王主持婚事。海龙王已经在法官那里等候新娘子了。然而，除了法官、新娘和她的父母以外，别的人谁也看不见海龙王。

    法官为两个青年男女主婚完毕，大家都到渔夫家里去喝喜酒。

    喜事办得异常热闹，有人一再敲鼓，有人高声喊叫，人人都快活得了不得。

    傍晚，年轻的丈夫请求准许他把妻子带走。他得到了许可。海龙王领着妻子来到海边，把她抱起来，一路进入水中。他俩来到一块有沙子的地方，丈夫对妻子说：夫人，如果你想要什么，就通知我吧。如果你什么也不需要，那我就到海里去转一转。一旦你有所需要，只须用这根棍搅搅水，我的奴仆们自会跑到你身边来，你的任何愿望，他们都能满足的。

    妻子回答说：

    你走开以前，我想通知你，我现在很饿。

    在这一瞬间，丈夫碰了碰妻子的脖子，她马上无缘无故地昏睡起来。妻子睡着时，海龙王取出一把刀子(knife)，割开她的肚皮，把一种芳香的油脂塞满了她的胃，然后照原样把肚皮缝好。事儿完毕时他叫醒了妻子，问她：怎么样？夫人，你还觉得饿吗？她回答说：

    不，我的肚子已经是饱饱的了。

    然后他又对她说：

    我的妻呀，在你不违犯我的禁令以前，我会一向对你好的。一旦你违犯了禁令，咱俩就永远不能再晤面了。我的禁令是这样的：从此时此刻起，不许你哭泣。泪水将会使我们永远分离。哪怕是从你眼里流下一滴泪，我们也会永远分离的。他们这样过了许多日子。

    有一日，海龙王通知自己的妻子：

    夫人，你的父亲生了重病。可我不能放你回去见父母亲，因为你可能违犯禁令的。

    有一日，海龙王又通知自己的妻子说，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他拿来了送葬用的物品，抱起妻子，游到有条路通往丈人家的地方。

    在这里他们相互道别，他又嘱咐她别忘了禁令。女人回到娘家，果然看到父亲死了。人们已经为他挖了坟。亲戚们看见她，都赞叹她那漂亮的外貌。尤其使他们惊奇的是，她一发言就喷收回满屋子的香气。另有一件事使他们觉得很新鲜，那便是她不晓得饥饿。亲戚们都羡慕她，都想成为她那样的人。父亲入土以后，海龙王的妻子留下了许多钱给母亲和姐姐作为葬殓的费用。然后她辞别了她们，出发到海边上去。她来到岸边，用那根木棍子搅了搅海水，奴仆们立即钻出水面，送她到她丈夫那里去了。时光荏苒，有一日，海龙王又对妻子说，她母亲去世了。这一次丈夫也让妻子回娘家，而且派了两个奴仆跟伴伴随着她，以便相帮挖掘坟墓。

    看到母亲已死，海龙王的妻子两次强忍住泪，一次是在坟前，另一次是在亲戚们面前。埋葬死者过后，她想立即回夫家去，但是亲戚们把她拦住了，对她说：
    你是个没良心的人。父亲死了你没哭过，现在母亲故去你也不哭！
    听到这些话，海龙王之妻痛哭起来了。她眼中刚流出头一颗泪珠，她那身漂亮的服装立即消逝，两个奴仆也失去踪迹；她自己则马上觉得饿得要命，要知道她已经有四年没吃过东西了。海龙王之妻痛哭失声，亲戚们都以为她哭的是母亲之死，因而很可怜她。现实上她是因为饥饿难忍才痛哭流涕的。之后她又走到海岸上，想回到丈夫那里去。到达以前同丈夫相会的地方以后，她像往常一样用棍子搅动海水，然而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又回到两个姐姐家里，向他们讨吃的东西，两个姐姐这样的话拒绝了她：

    这食物依然我们父亲生前储存下来的。你对待父亲太没情义了，因此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得到。所有的钱我们姐俩也是各分一半。两个姐姐把三坑钱都分了，每人得一坑半，没分给妹妹一分一文。

    海龙王的妻子又来到海边上。可是无论她怎么哭，无论她用棍子如何搅动海水，一切都是枉然。

    最终她产生了跳海自尽的念头，以便摆脱各种烦恼。她刚要这样做，突然之间听见了丈夫的声音：

    你不可能在海中丧生的，因为你是海龙王的王后。你依然服从我的头一个命令吧：你到那阴森森的密林中去，在那里要找到一棵枝叶兴隆的大树，用力爬到顶上去躲藏起来。那个国家苏丹王的太子打猎以后会来到这棵树下歇息。你要哭出泪来，让你的眼泪落在他身上。你的眼泪使我俩分离，却能使你和另一个丈夫得到幸福。年轻的女子按着这个命令去做了。她走进阴郁的、茂密的森林(forest)，找到了那棵树，爬到树顶上藏起来了。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她看见了那个国家的苏丹的儿子，他带着一群武士和奴仆狩猎过之后到这棵树下歇息。他们躺下来休憩的时候，女人开始轻声哭泣，她的眼泪落入了年轻太子的身上。一开始他吓了一大跳，随后举目一望，瞧见上面树枝中心有一个人，就是这个人在哭，滴下了大颗的泪珠。苏丹的太子命令自己的一个奴仆爬到树上去看得清，然后向他禀报那是否真的是一个人。奴仆还没爬到树顶上，就下来禀报主人说，那里确实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极鲜艳的女人。

    于是苏丹太子向她喊叫：

    夫人，女士！你是一个人呢，依然一个恶魔？

    她回答说：我是一个人，和你一样。

    如果你是一个人，那就爬下树来，讲一讲你是怎样跑到这儿来的。

    女人爬下树。年轻须眉一见钟情，愿意娶她为妻。她也愿意，于是他们一同走向王宫。

    到了京城附近。苏丹太子派遣奴仆去给女人取衣裳，并禀报他父王，说他打算结婚，请求父王按照端正把京城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好迎接喜事。苏丹得悉此事，立即把需要的服装交给那个奴仆，同时下令把就城打扮起来。许多人拥到大路上去迎接新郎和新娘。他们到达京城进入王宫以后，苏丹问儿子这女人是谁，儿子把一切都通知他。

    我的儿子啊， 苏丹说，偶然找到的妻子，对我们来说是不符合的。如果你仔细考虑一番，你将对自己的父亲说什么呢？
可是儿子没服从父亲的劝告，结果依然结了婚。夫妻二人平安无事地生在世。但是有一日，正当苏丹太子去
参加王室聚会会议的时候，海龙王来到了他的妻子身边，对她说：夫人，你现在是苏丹太子的妻子了，虽然你没能够看见我，可是你知道这是我成全了你的。那么现在你应该执行我的另一个命令，这是最终一个了：即将有一日，大雨倾盆，雷电交加，这意味着我已死去。不过你不要怕，要知道我们也是有生命的生物啊。到那一天，你必须到海边去，把我弄来，埋在你们卧室的床底下。每一个在世的生物都碰面临死亡的时候的。你别忘了来呀！

    女人答应了他。

就在太子参加聚会会议那一天，苏丹暗中派来了三十七名奴仆，埋伏在太子宫中。他们受命监督太子之妻的一举一动。这是因为苏丹不相信她是人，而是恶魔。时光似箭，终于到了海龙王死去的一天。正和他所预言的一样，这一天果然是大雨如注，雷声隆隆，电光闪闪。女人想到了海龙王命令她办的事。她脱下身上华贵的服装，换上一身粗布衣裳，然后带着一个名叫乌列吉的奴仆，出发到海边去。幸好她丈夫这时候又在参加聚会会议。他们来到海岸上，发现了海龙王的遗体。他们把遗体带回宫里。在卧室内，太子的妻子和那奴仆挪开床，挖了一个坑，把海龙王遗体放出来，掩埋起来，然后把床搬回原处。可是苏丹暗中派到太子宫的三十七个奴仆把这所有都看在眼里了。他们绝不拖延，赶忙把此事禀报给苏丹，因为他们知道，如不据实禀报是会掉脑袋的。苏丹听了他们的禀报，绝不迟疑地叫来了儿子，怒气冲冲地对他说：

    我的儿子，我当初对你说，这女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恶魔，你没听我的话。那么现在你总该听我的话了。那一天刮大风下大雨的时候，你的妻子带着奴仆乌列吉去过海边，他们从那里带返来一具死尸，死者是谁还不清楚，他们把这死尸埋在太子宫里了，埋的地方是你卧室的床底下！现在你对这所有是怎么想的？可是儿子不相信父亲说的话，尽管那三十七个奴仆都来加以证实。年轻的太子心情重重的，可依然不愿意相信苏丹的奴仆们禀报的事儿。他神色郁闷地回到自己的宫里。每当他去散步或开会返来时，通常他的妻子总是兴高采烈地迎接他的，然而明天，她却难以像往常那样出来迎接他，因为她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这一次丈夫什么也没对她讲。终于有一日，丈夫把他从父亲口中听到的事通知了她。妻子吓得浑身颤抖，她想这一定是乌列吉告了密，因为正是他陪她到海边去背返来她前夫的遗体的。她决定依然不承认为妙，丈夫讲的事她全承认了。

    然而她希望把此事的前因后果在大家面前讲清楚，于是收回通告，召唤京城全体居民都聚集在太子宫前。在奴仆们筑起的高台上，有人向老百姓宣布了王室议会的决定：一路处死太子之妻和乌列吉。证人走上来，提出了他们二人犯罪的证据。人们都认为，这个女人和乌列吉把海龙王的遗体埋在卧室内床底下，是非常恶劣的行为。但是苏丹太子不赞成议会的决定，他要求提出新的证据。你们的证据全都是乱说八道。最好依然到我宫里去。搬开卧室里的床，挖开坑，到那时候真假虚实自然分明。如果那里没有死尸，我就杀死你们！ 这句话他是对证人们讲的。然后他接着说：我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父王不喜欢我娶了一个不出名的女人，因此他唆使这些奴仆，想方设法使我抛弃她！然而 经我是永远不会遗弃她的。

    证人们又发誓，并用头来担保说他们确实看见了这女人到海边去过，看见了她把死尸埋在床底下的。大家都走进了太子宫，在床底下挖起坑来。可是他们刚刚掘出一个不大的坑，就看见了许多钱和金子，坑里装得满满的。他们越往深处挖，钱和金子也就越多。这时，太子命令把证人都抓起来，然后按照他宣布的决定，一律处以死刑。
从这时候，苏丹不再治理这个王国了，他的儿子和儿媳一路登上帝王和王后的宝座。在这个时候，在王后诞生，生长并嫁给海龙王的国家里，饥荒猖獗，老百姓纷纷逃荒到别的国家去了。在逃荒者当中也有苏丹王后的两个姐姐。她们来到苏丹王国以后，王后发现了她们，然而她不记旧仇，反而对待她们很好。因此两个姐衣食无忧地享尽了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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