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店铺

 　　顾峰在月湖巷转角的地方摆了个做皮影的摊子。做这门生意赚的钱其实已经够他在最好的地段买一个店铺。可是他像是习惯了看着月湖巷从早晨的清冷转变到下午的人群拥挤，繁忙不堪。

　　再到凌晨，四周无人的样子。他习惯在那时卸下来一身疲惫，从长衫里拿出一支洋烟放进嘴里，望着深入云层月。

　　深秋的夜间，叹息呼出的气体和一层一层的烟圈融为一体，静静的消逝在这四际无人的孤寂。

　　“你会做皮影?”

　　月光将一个穿着白色袄子的女孩儿的影子拉着很长很长，坐在摊子旁边的他有些迟钝的看了姑娘一眼。然后从嗓子里憋出了一声带着浑浊气体的“嗯”声。

　　“你在等人吗?为什么那么晚还在这里。”

　　姑娘十八岁，喜欢扎两个粗黑的小辫子，瓷白的脸颊上总是挂着红晕显得极其可爱。

　　他将眼角的泪水用生满皱纹的手一拂，把嘴里快燃尽的烟放在地上迅速的用脚踩熄。

　　“我等的人已经来了。”

　　顾峰喉咙里咕哝了一句略微沙哑的话。姑娘并没有听到。

　　她从绣着芍药花边的袖子里伸从雪白如葱的手，绕过他在朦胧的灯光下挑起一个皮影放在白幕上。

　　姑娘家里管的严从不让她一步家门，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让她更渴望外面的日子。终于在明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翻墙出来。

　　“老板这个怎么做出来的?”

　　她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顾峰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佝偻着背将椅子放进了摊子里。

　　“小姑娘，明天晚了。你明天晚上再来我还在这里。”

　　“好。”

　　她将声音压低拉长，有些依依不舍放下手上的皮影人儿。看着渐泛白光的夜，鼓着嘴说道：“老板，你明天一定要等我。”

　　顾峰点了摇头，看着巷子两道的红灯笼收回的光点亮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身体一愣，心里暗自喟叹：“你返来了。”

　　脑袋里的那泛旧的影象，慢慢在心里蔓延开来。

　　顾峰和月潋相遇是在一次中元节。

　　记得那天晚上，街上挂满了一盏盏形态不一红灯笼，往返也都是一些层次不同的人。

　　锣鼓一敲，师傅褪下了上半身的衣服捆在腰上，便躺在地上。

　　“徒弟拿块大石头来。”

　　他声音明朗清脆搀杂着一些催促，迫不得已让顾峰放慢了佯装吃力的脚步。刚刚将那石头压在师傅身上的时候。周围已经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下面我就让大家看一看什么叫真功夫。”

　　顾峰将辫子缠在脖子上，双手抱拳一副江湖侠士的样子旋即拿出一把很大铁锤子往石头上那么一砸。

　　石头瞬息就被砸的粉碎。

　　他们应该是平阳城来的第一波走江湖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好的反响收到的赏钱两个裤袋子都装不下。

　　顾峰正欢乐的数着钱，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有人从前面拍了他一下。

　　“我能跟着你学吗?”

　　声音是一个女子收回来的，他转身抬头便看到了一双水灵的眼睛。

　　月潋事先穿着一身蓝色衫子外罩一件金色的绣线短衣，将头发编起来扣上一顶玄色帽子。

　　不过这女扮男装显得有些拙劣。

　　他瞥了一眼这姑娘：“若是你学会了，那我们岂不得喝西北风?”

　　“那，我教你做皮影你教我如何?”

　　月潋将手靠在下巴上，眼睛无意之间看到了他怀里揣着的皮影。

　　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跟着走江湖的师傅一路走南闯北坑蒙诱骗。这么一混就长到了二十多岁，那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双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只有一个皮影人儿。

　　“那你可别懊悔。”

　　他心里琢磨，这些走江湖技法本就骗人的本事不介意再多多乱来一下她。便跟月潋约好每日晚上到城东废弃的城隍庙。

　　潋月每每与他晤面时候总是穿着一身的男装，兜里还时不时揣着些用油纸裹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糕点，她说既然顾峰教自己杂耍那便是她师傅，没有钱可以孝敬那只能用些自己做的糕点。

　　顾峰逐步的喜欢提早去城隍庙等着潋月，不仅是因为糕点好吃他似乎有点心仪这单纯的姑娘。

　　他喜欢看着她在梨木板上镂刻皮影的样子，葱白的手灵活的运用大小不一刀，眼眸下垂，有皎洁光打在了长而温柔睫毛上，十分悦目。

　　他偶尔失神，咽了咽口水。莫名说出了一句：“小月你说你穿着白色的绣花袄子会不会很悦目?”

　　潋月嘴角笑了笑，依旧认真做皮影并没有回答。

　　之后的几天夜间，他再没有看到过潋月，每每在城隍庙等到天色见亮都不见她的身影。他只知道潋月的名字，她家住哪里跟本就不曾听她说起过。此番只能干着急。

　　再过了一月的样子，他再也不能等她了。走江湖的人四处为家，师傅已经做好啦离开的打算。

　　那段时间他如疯了一般问遍了街上所有的人，没有知道这个叫月潋的姑娘的谁?住在哪里?

　　只是说有一户做皮影生意的人家最近几天从平阳搬到了西路城，路上的时候碰到了截匪，全家都遭了毒手，无一幸免。

　　他心一阵阵的钝痛，不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但是那种念头对他来说太过于残忍。

　　二十多年已往了他始终没能忘记月潋也不相信她以不在人世。

　　他希望她返来，他们能再见一面，他们能一路做皮影，他能吃到她做的糕点，要他怎样都行。他只希望她能返来。

　　每日晚上，等着人群渐散的时候，一盏盏白色灯笼依靠着严寒的墙收回光来。他希望在那个时候她能穿着绣花的红衣出现在他的面前，哪怕是梦里也行。

　　昔日顾峰又在铺子前等着那想学皮影的小姑娘，可是她一向都没有来。一向都没有再来过。之后他将店铺关了，没有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哪天夜间碰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袄子袖子上带着芍药花的女鬼，她曾经有个很美的名字叫：月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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