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奥地利的萨尔茨堡一片宁静。
年轻的修女玛丽亚是个生性活泼,爱唱歌的姑娘。她常常独自跑到青青的山坡上去唱歌,往往唱得把修道院里的规矩也忘个一干二净。院长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见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就介绍她到萨尔茨堡的冯·特拉普上校家去做家庭教师。
冯·特拉普先生是奥地利帝国的退役海军上校,他的妻子在几年前去世了。玛丽亚的学生就是七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他们大的已有十六岁。
玛丽亚拎着简单的行李箱,按地址找到了冯·特拉普家。这里是一座豪华的别墅,大理石的门厅、转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金色枝形吊灯,一切都令喜欢幻想的玛丽亚陷入遐想。
正当她呆呆地站着左思右想时,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请您注意,在这个家里,有几个房间是不允许进去的!” 玛丽亚吓了一跳,吃惊地回过头去。
那人就是冯·特拉普上校,他的个子高高的,挺拔英俊,三十多岁的样子,但神情却严肃得像个五十岁的老军官。他毫不客气地使用着一种军队的口吻说:“玛丽亚小姐,在我请的家庭教师中,你是第十二名。我希望你能比上一个好一些,她只呆了两个小时!” 只呆了两个小时?乘车来萨尔茨堡的路程也不止这些时间呀!这位上校一定非常苛刻、严厉! 但是,玛丽亚还想问问孩子的情况。
海军上校肯定地说,“孩子完全没有错误!责任全在那些家庭教师。她们没有能力维持七个孩子中的纪律!请你记住,在这个家庭里如果没有纪律,一切都会变得乱糟糟的!” 玛丽亚简直想象不出该对七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使用什么样的“纪律”,她就问特拉普先生:“您对教育孩子有什么具体要求?” 上校说:“他们早晨该温习功课,下午该到院子里操练,晚上该严格按时上床睡觉,这几点,是起码该做到的。” 这时,玛丽亚忽然想到:安排得这么紧,孩子们什么时候游戏呢?她刚问了一句,特拉普上校就皱起眉头,突然从衣袋里拿出一支军舰上用的鸣苗,嘟嘟吹了起来。
刹那间,楼上的几个房间都打开了,七个孩子一个个踏着正步走了出来,又排成一队朝楼下奔来。
玛丽亚明白了,特拉普先生完全是按照管理军队的方法来训练他的孩子们的,他根本没考虑过孩子的游戏问题。
这时,七个孩子已经在特拉普先生面前立正站好。他们偷偷瞧了瞧新来的家庭教师,又互相使了个眼色,就根据上校鸣笛里不同的信号,一个个出列报告自己的名字。最大的姑娘叫莉沙,已经十六岁,最小的叫梅蕾特,刚满五岁。
玛丽亚觉得,这七个孩子看她的眼神,都跟看一只空空的玻璃瓶一样,就鼓起勇气,热情地自我介绍说:“我叫玛丽亚,是你们新的家庭教师,我向你们问好。” 接着,她又上前跟孩子们一一握手,但是,孩子们对她很冷淡。
吃晚饭的时间很快到了。
玛丽亚坐到餐桌边,刚向孩子问好,突然发现自己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弹,她不在意地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手指却触到一个湿乎乎活蹦乱跳的东西,吓得她“哇”地叫了起来。
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青蛙。
坐在她一旁的管家马上低声告诉她说:“您还算比较幸运的。上一个家庭教师,在她自己的兜里摸到了一条蛇!” 玛丽亚尴尬地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特拉普先生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谁破坏了纪律?” 这时,玛丽亚做出很轻松的样子说:“这是我跟孩子们的秘密。”她转过头去,对孩子们微笑着说:“真感谢你们,一点也不把我当外人看待,而是把我当作朋友,使我一下子就感到了温暖、幸福和愉快。” 玛丽亚的宽容和体贴,一下子使这七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大为感动,制造恶作剧的小男孩马尔塔首先低声抽泣,接着,孩子们一个个都哭了起来。
一
中坑村的老宅是危房,村委决定拍卖,风声刚一传出,报名参加竞买的就有一百多人。
一栋摇摇欲坠的老屋,底价又高,为何有那么多的人竞相购买,话得从头说起。
老宅原是大地主刘东楠的祖宅,三代出了三个举人,五个秀才,八个大学生;最差的要算玄孙刘不凡,去年也被选上了村主任,成了名符其实的村官。刘不凡除了精明能干,还精通电子网络,所以生活上也比一般人富裕许多。因此村里人都说,刘家后代那么有出息,是老宅占了龙脉。
老宅地处村口,地理位置好,未来的国道就从老宅前通过,从商业价值上看,今后也是黄金地段。
这几天刘不凡为拍卖老宅的事忙了个不亦乐乎。开头刘村长担心没人参加竞拍,拍卖会太冷清了不好看,想不到一家伙来了这么多人,他不安了,反而劝阻大家,“底价二十万呢,一抬价怕会突破五十万!全部现金交易,还得抽百分之三的交易费,老兄,得考虑经济效益啊!”可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回答,“行,一百万也干!”一副财大气粗志在必得的架式,弄得刘村长只有摇头苦笑。
刘东楠逃台后,老宅在土改时被没收了,一直作为村里的办公地点。改革开放后,村里有钱了,便盖了栋新村委办公大楼,老宅便成了村办榨油坊。几十年过去了,老宅也就真的老了,它就像风烛残年的耄耋老者,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刘村长怕出事,报乡里批准,决定把老宅拍卖,然后用拍卖来的钱重盖一栋现代化榨油坊,此事自然得到全体村民的支持。谁知报名竞拍的人竟有那么多!刘不凡真担心拍卖会惹出什么意外。
离拍卖会没有几天时,原先踊跃报名参加竞拍的人又纷纷退出,甚至连押金也不要,不到三天,一百多人像商量好了似的,一家伙退了个干干净净。弄得刘村长莫名其妙,连连惊呼:“这是怎么啦?出鬼啦?”一个村委悄悄告诉他,“不错,老宅是出鬼了。”刘村长惊愕得一下跳起来。
二
老宅出了活鬼。这消息也不知谁先传出的,反正你传我,我传你,越传越神,越传越真。
传说半夜过后,老宅楼上有人走路,拐杖杵地的笃笃声、男人咳嗽声、抽泣声,特别是那抽泣声让人听了心惊胆颤……
有人说,这是刘家大老爷鬼魂显灵了,不愿意把祖宅出卖……
刘不凡知道后大为恼火,连声说这纯属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为了辟谣,刘村长召开了村民大会,在会上,他严厉地批评散播“老宅出鬼”的人是造谣惑众,是破坏老宅拍卖。他还给大家讲述了一番世上根本没鬼的科学道理,并说:“世上没鬼,是个别人心中有鬼!必须把传播老宅有鬼的人查出来!”这时,人丛中传出个慢悠悠的声音:“别查了,这事是我说的。”大伙一看,是榨油坊的李师傅。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2)
李师傅在中坑住了几十年,是个忠厚老实,为人本分,勤劳善良的老油匠,他是不会信口开河的。刘村长见是他,急了,一边使眼色一边劝道:“李师傅,您别……”“我什么?”李师傅摸着脑袋说:“是我听见的,那晚是我守夜,听得一清二楚,那哭声呀,呜呜呜,真人,谁不信?也去老宅守夜试试,保险能听到!”这闹鬼的老宅谁还敢买?白给也不要!
刘村长气得直跺脚,只有大喊一声:“散会!”
三
李师傅的话冬根也听到了。
冬根是初中生,他当然不信鬼,可李师傅说得有鼻子有眼,那走路声、咳嗽声、哭声又是从哪来的呢?别的人也许会说谎,可李师傅不会,他是个上了年纪、让人尊敬的老油匠,绝对不会撒谎。再说,万一榨油坊被鬼搅垮了,刘师傅也就断了财路,他没必要说这个谎。
冬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被人称为特大胆。特大胆想去探索老宅的奥秘,不光是为证明自己胆大,也是为了他爹。
冬根爹当初也报名参加了老宅竞拍,只是从老宅闹鬼后他就退出了。可人退,心却没退,多好的一块宅基地,开店、居住都好,还是块风水宝地!他惋惜得连声叹气。“这鬼早不来,晚不来,老宅要拍卖了就来,真他妈怪。”冬根说。冬根爹眼一瞪:“你懂个屁!李师傅说的还有假吗?”
冬根也知道,李师傅绝不会说假。
那就一定有“鬼”了。冬根决定去捉“鬼”。冬根尽管是特大胆,但孤掌难鸣,他必须去找个帮手。
他想来想去,决定去找水生。水生是冬根的同学,也是冬根的好朋友。
冬根把打算向水生说了,还激他:如果他也怕鬼,他就去找别人。水生尽管胆小,但被冬根一激,激出豪气来了,咬着牙同意了。
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待大人睡了后,冬根和水生偷偷溜了出来,在村口会合。
到处一片漆黑,山呀,树呀,都成了狰狞的怪物,呲牙咧嘴地吓人。
冬根全副武装,手电、棍棒、还有一只说不出名的玩艺。两人像搞地下活动似的,悄悄地向老宅摸去。
老宅从闹鬼后,再没人去守夜了,黑黝黝地蹲在黑暗里,像只张牙舞爪的恶兽。水生壮着胆,腿肚子打着抖,傍着冬根走,胆怯中还带着几分兴奋。
大门锁着,他们从窗户跳进了老宅。在淡黄的手电光下,老宅更显得空旷和荒凉,阴森森地让人毛骨悚然。水生牙齿咬得答答响,浑身直冒寒气,战战兢兢地跟着冬根来到一个偏房,也就是以往油匠们守夜的值班室,里面有桌子、床什么的,散发着一股呛鼻的油味。怕惊动“鬼”,冬根不让开电灯。冬根轻松地对水生说:“我们就在这里等鬼。你先睡吧,鬼来了我叫你。”水生哆哆嗦嗦说:“行、行!”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3)
由于紧张,开头谁也睡不着,后来,也许太疲倦了,两人便渐渐沉入梦乡。
不知什么时候,冬根被一阵怪异的声音惊醒了。
笃、笃、笃,这声音在深夜听来那么清晰、响亮,冬根的睡意一下没了。
笃、笃、笃,声音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就像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蹒跚地、颤微微地行走。冬根忙推醒水生,颤着声音说:“你听。”水生醒了,睡意蒙地问:“吵什么吵?睡吧。”冬根说:“别睡了,鬼来了。”水生蓦地惊醒了,当他听见笃笃的声音后,脸刷地白了,浑身悚抖起来。
冬根说:“走,上楼看看去。”
水生不断吸着冷气,“我……我”,两腿却筛起了糠。
冬根骂他:“胆小鬼,怕什么?有我呢。”就在这时,笃笃声下楼了,而且一直向他们走来,水生吓得一声尖叫,裤子全湿了,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四
不知过了多久,水生悠悠醒了,只见电灯大亮,冬根笑眯眯地说:“胆小鬼,我捉住鬼了。”水生一听,又快晕了,冬根说:“什么鬼,是只大老鼠,让我打死了。”果然,冬根手中提了只足足两斤多的大老鼠,尾巴上有个大瘤子。
冬根说,这个大瘤子害得大老鼠跑不快,才让他打了个正着。
水生疑惑:“老鼠……怎么会有脚步声呢?”
“这就是大瘤子做的怪。”冬根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以前,一个屋里也闹鬼,也有脚步声,后来,才被人发现是一只老鼠用尾巴沾油吃造成的,每沾一次油,尾巴就粘了一层泥尘,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大泥团,大泥团碰在楼板上自然有声音,加上夜深人静,这声音就更响亮了。冬根说,这只老鼠也是这个原因。
水生高兴了,“呵呵!这下逮住鬼了。”
冬根高兴不起来,他说:“这只老鼠的瘤子和那只老鼠的泥团不同,你看,这瘤子好大好大咧。”
水生一看,不知说什么好。
冬根又说:“笃笃的脚步声可能没有了,可那咳嗽声呀、哭声呀又是什么原因呢?老鼠可发不了那声音的。”
水生又害怕了,腿肚子又抖了起来。
冬根笑着说:“你怕什么呀!晚上什么声音都不会有了,睡吧睡吧,天亮了再说。”
当天晚上的确平静。
第二天,冬根捉“鬼”的壮举立刻传遍全村。刘村长特别高兴,表扬冬根不愧是特大胆,敢于揭穿大人也不敢做的“鬼”的奥秘,为破除迷信立了大功。刘村长还号召大家继续参加竞拍老宅。为了保护榨油坊财产,刘村长又安排了两个后生去老宅守夜,不到半夜,两个后生吓得屁滚尿流地逃了出来,见了人,只晓得说:“鬼、咳嗽、哭、鬼……”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4)
老宅闹鬼的事传得更凶了。刚刚受表扬的冬根被他爹狠狠地骂了一顿,说他不该去逞能,鬼是捉不住的,再去胡闹,总有一天鬼没抓到人却被鬼抓了。冬根爹勒令冬根再不准进老宅半步,否则打断他的狗腿。
冬根的好奇心并没被爹的勒令吓倒,他仍然逃避了爹的监视,独自去了次老宅,这次他没有声张,也不知道抓住“鬼”没有。
五
拍卖会如期举行。为了表示正规,刘村长还从县里请了公证人员和拍卖师。村支书招商去了,会议由刘村长主持,来了不少村民,大都是来瞧热闹的。
拍卖师叫了底价,“二十万!”半天没人吭声。拍卖师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吭声。刘村长急了,说:“大家叫价呀!没有交押金的也可以叫,一百块一百块加也可以,对了,不满二十万也可以叫!”刘村长一再放宽条件,可还是没人吭声。刘村长急得挠耳抓腮,只有说:“这样吧,我本来不打算参加竞拍,现在带个头,来个抛砖引玉。我叫二十万零一百!”拍卖师接连喊了两次,人们还是没吭声,拍卖师刚想击木棰,有人喊了声:“慢!”众人一看,却是冬根爹。
刘村长高兴了,笑着问:“大叔,想叫价?”
“不,我儿子想讲一个老宅的故事。”
刘村长愣了一下,说:“大叔,这拍卖会上讲故事不太好吧?”
冬根站起来说:“我这故事就和拍卖会有关。”
县公证处的人说:“既然有关,说说也行。小朋友,你尽量简单些。”
冬根把第一次去老宅“捉鬼”的事简略地说了,他最后说:“脚步声是老鼠尾巴的大瘤子造成了,可是瘤子不是老鼠自己生的,而是用万能胶,布块、胶布之类东西黏成的,大伙想想,老鼠能这样弄么?很显然,这是人为的。”
人群中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冬根接着说:“我把老鼠打死了,按理,鬼该没了,可是,却闹得更凶,竟然把两个大小伙吓得神志模糊!我只有再次进入老宅‘捉鬼’,‘鬼’又被我抓到了,原来就是它!”冬根举起一个小方匣子,“它叫小型扬声器,也就是喇叭。水生,你放一下。”水生按了一个录音机,扬声器是传出咳嗽声、叹气声、抽泣声……李师傅骇然道:“对,对,那晚就是这种声音。”
人群中一阵喧哗。
冬根说:“我顺着喇叭找下去,发现它来自刘村长家里……”
“胡说!”刘村长气得脸色铁青,声音颤抖:“我家离老宅那么远,大家看见导线了吗?没有导线,喇叭会响吗?”
人群中有人附和:“对,根本没看见导线嘛。”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5)
冬根说:“对,是没看见导线。但刘村长用的是红外线,一种看不见的遥控装置。全村也只有刘村长懂电子,弄这个是小事一桩。刘村长,我没说错吧?”
刘村长一下语塞了。可一会儿,他又吼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去装神弄鬼,有这个必要吗?”
冬根爹笑眯眯地说:“我来回答吧!乡亲们,村长为什么急于卖老宅?他为什么用闹鬼吓得大伙都放弃竞拍?因为他想在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合法地得到它!这说明,老宅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大家别忘了,刘村长是刘东楠的孙子。我建议,老宅暂不能卖,等搞清其中秘密后再说!”
突然,几百个粗大的喉咙吼了起来:“对!老宅暂不能卖!”
经有关部门一再做工作,刘村长终于交待了事情经过。
原来刘东楠在台湾逝世前留下遗嘱:说他在老宅地下埋了一大箱珍宝古玩,要求刘不凡献给国家,以了结他的乡土情。可刘不凡利欲熏心,他想通过拍卖合法的将老宅买下,然后再慢慢找寻珍宝。谁知那么多人都想竞拍,无奈之下,他只有假装老宅闹鬼,企图吓退众人,谁知这秘密却被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冬根揭穿。
不久,老宅地下的珍宝被县文物馆挖走了,刘村长也被免职了。一栋五层高的“农民文化宫”拔地而起。
永西镇外二十公里处,便是当地有名气的转弯坳。转弯坳这个名字,是近十来年才改的,过去近百年一直都喊叫大坟坳。
大坟坳,是因为这坳里有一座石砌的大坟而得名。转弯坳呢,是因为改革开放,要得富先修路,修进山的公路要从这里经过,按设计就得搬掉这座前人留下来的大坟,可是当地群众不同意,集体到县城去找县长说明原因。县长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认为群众反映的意见也有一定的道理,要留下这座大坟就留下吧,不就是多花几文钱转个弯。公路的建设者接受了县长的意见,把公路在大坟坳转个弯,于是这大坟坳从此被人们改称叫转弯坳了。
从前的大坟坳也好,今天的转弯坳也罢,究其原因都是因为这坳里的一座石砌大坟。大坟修得相当讲究,每一块石头都可以说是精雕细刻,除了拜台之外,还在坟前修建了可供数十人休闲的石桌石凳,坟前的那块高大而刻着“百鸟朝阳”的墓碑,特别吸引人驻足观看。碑上有四个颜体大字:“雀王之墓”。也许是这四个大字使县长接受了当地群众不同意迁坟的意见,也许是这四个大字使公路建设者心悦诚服地把公路在这里转个弯。
是的,“雀王之墓”里埋葬的不是人而是雀王。雀,在这一带靠近乌蒙山的地方,人们普遍指的是画眉鸟,也叫画眉雀,简称之为一个“雀”字。因此,这座坟墓里埋葬的“雀王”,也就是画眉雀之王了。这只画眉雀(是王也罢,不是王也罢,毕竟是只雀)死后能够得到人们如此的特殊厚葬,也真是出人意料的奇事,百年之后还让当地百姓如此的爱戴和敬仰,就更加使人深受感动。看来,这“雀王”的确是一只非同寻常的画眉雀,“雀王”当之无愧……
据墓碑上的文字记载,清朝宣统末年,也就是公元1911年末发生的事情。这一带地方,由于靠近乌蒙山,这里的人们历来就养成了饲养画眉雀的习惯。乌蒙山的画眉雀,不仅有甜润美妙的歌喉,更有一张好强好斗的铁嘴喙。这里的人们从结婚成家开始,男人的手里便多了一个雀笼子,出门赶场或下地干活,雀的高歌漫语,都会使人心悦而忘掉了疲惫。节日里人们虽然聚在一块也展开一场斗雀,但绝不是为了赌博而争得面红耳赤,完全是为了娱乐,为了好玩,让笼中的斗雀一展风采,恰到好处为止。因此人们掌声不断,笑声连连,而笼中的雀呢,输也罢赢也好,这时都引吭高歌,赢者似乎都并不感到骄傲,输者似乎也没有半点儿意冷心灰。
胜不骄败不馁是乌蒙山画眉雀的品格,于是这一带人们养雀和玩雀出了名。也许是出名的缘故吧,有一天从远处来了两个高鼻梁的洋人,一男一女,男人的手里也提着一笼雀。这就奇怪了,洋人也会玩雀?小孩子被洋人的模样吓得躲藏起来,年轻人好奇,围拢来想看看洋人笼子里的雀。洋人看来是两口子,流利的汉语讲得不错,让人听得懂。他说是慕名前来的,想到这里来斗雀。斗雀?人们吃了一惊,斗雀干啥子?莫非这洋人荷包里的钱揣得太多了,想一赌输赢?女的笑着点头说,乌蒙山的雀遍天下无敌,是这样说的吗?她摇头不相信,唯有他这笼里的雀,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洋人说完放声哈哈大笑,笑得真是太狂。人们被两个洋人的笑声激怒了,纷纷从家里提出雀笼子来,要和这夸下海口的洋人一比高低。老年人毕竟见多识广,拉住年轻人的手悄声劝说,洋人鬼得很,千万别上当,大话由他去说,天又不会垮下来。年轻人不信,看他那笼里的雀,恹恹的没精打采,根本不是乌蒙山雀的对手。
年轻人把罩笼套布一揭,要和洋人一比高低。洋人抿嘴一笑,把双手一摆,不干!为啥?要斗雀得比输赢!输什么?赢什么?输钱,输土地,输牛羊!洋人边说边从身上背的皮兜里掏出大把的银钱。行!输什么都行!年轻人也不示弱。洋人又把手一摆说,年轻人的话不算数,要把老人请来,要立下字据才成。洋人看来懂得中国人的规矩。老人们一言不发,眼里闪着难以捉摸的光。洋人提起雀笼就走,两口子边走边嘀咕说,乌蒙山的雀徒有虚名,虚名在外吓不倒人……哈哈……!说着,男的就把笼子门打开,伸手进笼子里去把画眉雀捉了出来。说来也挺有趣,这只画眉雀显得很乖巧,站在他那只长满了茸毛的手掌上,还昂起头来叫了两声,这两声逗得周围挂在树枝上笼里的雀跟着叫成了一片。洋人显得开心地咧开大嘴一笑,接着一把把雀捏在手掌中,伸手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把雪亮的小刀,就要往画眉雀的脖颈上抹去。你要干什么?有一位老人急了,走上前去大声斥问。宰了它!洋人回答得落地有声。女的也帮腔说,既然你们这些中国人吓得害怕了,不敢用乌蒙山的雀和它斗,留着它又会有什么用呢?接着显得无可奈何地把两手一摊,对男人催促说,快宰了它吧!
住手!老人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真是没良心的东西!好吧,和他(它)斗!把他兜中的银钱全部给赢过来,把这只可怜的雀也赢过来,叫洋鬼子知道咱们乌蒙山雀的厉害!当然,老人们放开嘴说的这一席话,由于说得太快说得太激动,两个洋人也许只能听懂个大概;听懂这大概也许就足够了,两个洋人高兴得转过身来,把雀放回笼里,摆开了斗的架势问,是隔丝斗,还是串笼斗?啊,妈呀!这洋人还挺内行,晓得隔丝斗(也就是隔着笼子门的竹丝斗)和串笼斗(也就是把笼门抽开,让雀进入笼里自由的斗),看来是有两下子,正如俗话所说的“不是打虎匠怎敢上虎山”,千万不能轻敌。不过,话又得说回来,这“斗”又不是跟牛高马大的高鼻子洋人斗,而是笼中的雀去斗,看那只雀恹恹的样子,不被乌蒙山雀斗死才怪。于是乎,洋人摆出银钱,年轻人从厩中牵来牛马羊,一声脆生生的开始,两雀相斗,先隔丝,后串笼,五比五胜,洋人乐得哈哈大笑,虽然那只雀掉去了半身的毛,沾了满喙子的鲜血。人们惊呆了,没想到这只貌不惊人的雀,恹恹的看不上眼的雀,一斗五,越斗越威风,竟会有如此高超的本事;那五只原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乌蒙山雀呢,一个接一个败下阵来,双翅耷拉,啁啁叫唤,再也昂不起头来引吭高歌了。
这时已是太阳偏西。洋人从兜里摸出块怀表看了看时间,嘀咕了几句洋话之后,收拾好雀笼打算离去。人们输的牛马羊,全都拴在周围的树杆上,看你两个高鼻子怎样牵走?当然,人们的心里也在隐隐作痛,祖传下来养雀玩雀,“斗雀”只是在节日喜庆期为了玩高兴而已,这种赌财物的玩意儿仅仅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仅仅是第一次,却意想不到竟会输得这样惨,输得这样令人心寒,令人实在是不服气;看洋人养的那只雀,赢了五盘之后还不是照原来的样子恹恹的么?这小东西真的是奇了,出在哪座深山?喝了哪股山泉水?莫非洋人有洋办法,给它喂了什么洋东西?人们摇头不信,决心明日再战,把后寨上所有能斗的雀全都提来,斗它个天昏地暗、你死我活。如果输了,输些什么?洋人看出人们不服的心意,开口便问,显得非常的得意和傲慢。
输土地,种庄稼的土地,你干不干?洋人当然干,而且正好是他打定了的主意,于是把大手一挥说,土地,好的好的,我统统的要,这些赢来的牛马羊,你们统统各家都牵回去养着吧!明日一早见,拜拜!洋人提着雀笼,挥手向人告别而去。
人们先是愣住了,片刻之后清醒过来,才显得迟疑地牵着自家输给了洋人的牲畜,默默无言的往家走。
明天洋人还要来斗雀。
真要拿土地去一赌输赢么?
当天晚上,人们聚在一起,开了一个不是讨论会的讨论会,商量明日“斗雀”的对策。有位养了一辈子雀的老人,终于献出据说是祖传下来的喂斗雀的秘方,这秘方毒得很,不成功便成仁,从来没有人敢使用。
第二天,秋高气爽,洋人一早就来了,看来他两口子是打着电筒走了好长一段的夜路,那支弯脑壳的电筒,不是正胀鼓鼓的别在裤腰带上吗?人们原来还以为是支手枪,虚惊了一场。洋人今天还特别带了些红红绿绿的糖果,分发给已经壮起了胆子,敢抓住大人的衣襟前来观看“斗雀”的娃娃们;娃娃们得到糖果,眼睛睁得大大的谁也不敢吃,个别胆子大的刚把糖果递到嘴边,就被大人一巴掌把糖果打掉在地上,不怕洋人放毒?洋人哈哈大笑,伸手从地上把糖果捡了起来,剥开纸把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去,嚼得津津有味。娃娃毕竟是娃娃,一边学着洋人吃糖果一边笑,但大人们谁也笑不起来,想到昨天输去的牛马羊,想到今天要拿到赌桌上来的土地,他们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那只吃了祖传秘方的雀身上。
今天斗几盘定输赢?人们问。悉听尊便。洋人回答,五盘如何?人们试探着问。十盘。洋人夸下海口。十盘?不把雀累死才怪。人们在心里说,暗暗感到高兴,看来今天这两口子洋人是昨天赢昏了脑壳。而那只笼中的雀呢,依旧和昨天无二样,恹恹的没精打采的样子,真叫人不敢相信它昨天竟是个一比五的赢家。
看着笼里洋人养的恹恹的雀,老人的心里似乎有些不忍,最后想到关在厩中的牛马羊,想到自己祖祖辈辈辛勤耕耘的土地,只得把心一横,悄悄指挥年轻人,把那只已激动得跃跃欲试身手的斗雀,放在最后的第十盘上去斗,但愿前九盘就把那个洋人养的该死的小东西斗败下阵来,也应该把它斗败下阵来,要晓得这是一比九啊,一比九!
赌注是一堆银钱(还有昨日赢的牛马羊)和山前山后的大片土地。
雀王坟(2)
前五盘是隔丝斗,这是人们的意见。
五盘开始,恹恹的没精打采的雀,突然精神抖擞,昂首挺胸,爬上笼丝,还没斗上几嘴,一只只原来威武善斗的乌蒙山雀,不知何故,啁啁叫着就败下阵来了。斗了五盘,还没花费去两个时辰的光阴,一比五,洋人的斗雀胜。
人们显得无奈,后五盘是隔丝还是串笼,只好由洋人来定。当然是串笼为上策,因为那只压阵的吃了祖传秘方的雀,周身的毒液已经在心里像火一般的燃烧,它要报复要发泄,只有通过它坚硬得像铁一般的喙子和爪子,只有通过它身上正在膨胀的羽毛和血液,否则它就会自暴身亡。但是,洋人会同意串笼吗?只有串笼而又必须是串笼,它才有可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保护自己的生命而置敌于死地。人们于是把眼光几乎全都停留在洋人的身上,看他对这后五盘的斗法如何选择。洋人似乎挺理解人们此时的心情,微微一笑后才淡淡地说,这隔丝斗不过瘾,是不是这样的,串笼斗如何?好,串笼斗!人们几乎是欢呼起来。
谁知串笼斗,乌蒙山雀败得更惨,有的甚至于还没有过招,见面就往后退,再被它赶上来啄几喙子,就啁啁不成声了。最后是祖传秘方武装起来的雀上场,威武倒也显得威武,可是斗不到三五个回合,它终于倒在笼中痉挛着口吐白沫。洋人一边摆手一边叹息着说,你们的心肠不好,这只雀不是斗死的,是你们给毒死的呀,可惜!可惜!他说着把他的雀搁进自己的笼子接着又说,我的这雀是不怕毒的,它已经注射过……洋人没有把话说完就收住了口;其实他也是过于小心,就是把话说完,人们也不一定听得懂,听得明白。
输了!人们几乎全都处于一片绝望之中,那位老人双手捧着死在笼中的雀,泪如泉涌,是他害死了它,他后悔,他伤心,他怀恨……
洋人是赢家,他并不高兴,反而对绝望中的人们感到同情和惋惜。两口子阴沉着脸嘀咕了几句洋话之后,他才开口说,这一切嘛,都不是雀的功劳和过失,这一切全都是主的安排,只有主才能做到这样的安排。那只雀是无辜的(他伸手指了指老人捧在手心里的雀),我们大家应该为它祈祷,阿门!你们放心吧!主不会要你们的牛马羊,主更不会要你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只要你们信仰主,相信主,从此做一个真心诚意的主的儿子,主还会赐福给你们,让你们幸福和安乐……接下来洋人说了些什么,人们都已经记不住了,原来这两口子费尽心机,想出这一套“斗雀”的办法来套人们入教的呀!人们不由得冒起火来,但“斗雀”毕竟斗输给了人家,心里再大的火也只好压住不让它冒出来了。
人们于是一时间哑口无言,默默地听着洋人指手画脚的“谈天说地”,俨然像天上的“主”派到人间来造福于人的一对使者似的。
正当洋人说得口若悬河的时候,一位早就赶来提一个雀笼驻足在一旁看热闹的老者,突然开口问道,这真的是“主”的安排吗?这个“主”真的有这样大的本事吗?我不信!人们认识这位老者,他姓程,单名一个缘字,是不远处的一家大约有良田百亩的绅士,从小也爱养雀玩雀,但他从不玩斗雀,用他的口头禅来说,雀是养来听唱的,不是养来好斗的,好斗雀的人没有好心肠,把自己的快乐寄托在雀的伤痛上。昨天,程缘就听到洋人到这里来“斗雀”的事,他不相信洋人也会玩这一套,今天一大早赶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终于忍不住开腔说话了。
你的不相信?敢不敢斗?!洋人指着程缘提在手中的雀笼问。程缘莞尔一笑,老夫平生从不玩斗雀,看来今天只好开禁奉陪洋先生玩一回了。程缘心中有数,他看了这半天斗雀,似乎已经看出了点儿其中的奥妙。你可有输的财物?洋人还是那样趾高气扬。笑话!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姓程的财产,要钱有钱,要物有物,到时候恐怕你洋人背不动、挑不动啊!程缘的话,说得人们都开心地笑了起来,谁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个能人站出来为大家争口气。不过,老夫倒要请问洋先生,如果你输了之后,又拿什么来做赌注?程缘好像是明知故问。这寨上的牛马羊,还有那多多的土地,这里还有不少的银钱……洋人解开皮囊,把家底全都亮了出来,他似乎是胜券在握。姓程的老者哈哈一笑,寨上农家喂养的牲畜和耕种的土地,真的是洋先生的吗?也罢,我若输了照价赔偿,我若是赢了呢,牲畜和土地本来就是这里人家所有的自然应该归还给人家,洋先生所带的银钱都得统统留下,还有那只雀儿也归我,如何?可以!可以!你们中国人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得加上一条,如果我赢了,从此不准许你们这些高鼻子洋人在这里讲什么主呀主的,我们中国人只信仰自己的老祖宗。程缘的话说得理直气壮。洋人想了想才点头回答,行,也可行!我也得加上一条,你若是输了呢,就得放弃你的老祖宗,给大家带个头信仰主,做主忠实的儿子。这就要看是你的主灵验还是我的老祖宗灵验了……哈哈!程缘的话中有话,接着举起手中的笼子说,天气闷热,在斗之前,先让它洗个澡吧!于是便吩咐人们打来了两盆凉水。洋人看见凉水,感到惊疑,我的雀也要洗?!要洗,一定得洗,一来它斗累了,需要凉爽凉爽,二来洗去它满身沾染上的血污和晦气,否则的话,我这只来自乌蒙山的圣雀绝对不会和它斗的。洋人一听也有道理,洗一洗来了精神,三两喙把自称为“圣雀”的画眉鸟斗败,那将是锦上添花,利上加利。
谁知道这一洗,洋人再聪明也难以悟出这其中的奥妙。姓程的老者鼻子尖,已从洋人的身上--准确地说是从雀的身上,嗅出了特殊的异味。
洗完澡之后,两只斗雀确实显得挺有精神,好像打招呼似的,竟然相对着引吭高歌,使得围观的人们一时忘了悲愤而激动不已。
串笼斗吧?洋人争取主动。听便。正合姓程的主意。启开笼门,两只刚才还在高歌对唱的雀像见了久别的仇人,一场紧追不舍的拼死战斗开始了,只听得喙啄哆哆声响,翅膀扑扑,铁爪飞扬。好一阵紧张得令人屏呼静吸之后,骄傲的乌蒙山雀,终于被对手的铁爪打翻在笼子里,而且显得奄奄一息,鲜血淋淋的爪子无力地痉挛了几下,似乎便停止了呼吸。洋人高兴得放声大笑,两口子又埋头嘀咕了几句洋话之后才收住笑容说,死了的!你们中国人说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洋人得意洋洋的话刚说完,人们几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死了的”雀突然鹞子翻身站立起来,高昂着脑壳向已变得恹恹的雀猛扑过去,又是一场残酷而剧烈的战斗,恹恹的雀终于失败,拖着尾巴,耷拉着翅膀啁啁直叫唤。人们立即精神焕发,忍不住拍掌高呼:赢啦!赢啦!终于赢定啦!这一回该轮到洋人两口子恹恹了,还没待老者开口定输赢,洋人就红着脸向姓程的把手一拱说是输了,输了!……
在人们一片欢呼雀跃声中,洋人两口子再也没说一句话,留下身上所有银钱,把笼子挂在路边的一棵小树上,双手把他显得有点儿依依不舍的雀递给了姓程的老者之后,仅仅摇了摇头就回身走了。
程老者接过洋人递给的雀,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雀身上被啄乱的羽毛,一边悄声地像祈祷似的说了一些只有他才听得清楚的话,然后才把握住雀的手掌伸开,大声说,回家去吧,回到你的深山里去吧!雀先是站在老者的手掌上扇了扇似乎显得僵硬的翅膀,片刻之后似乎明白了老人的一番美意,才终于尾巴一翘、双翅一展向天空飞去,谁知刚刚飞上树梢,便噗地一声从树梢上掉下地来,当人们从地上把它拣起来的时候,只见它嘴里冒出殷红的鲜血,死了。
死了!人们几乎是异口同音地大声惊叫,因为笼子里的胜利者,姓程的老者所养的乌蒙山的雀这时也同时扑倒在笼子里,一阵痛苦的痉挛后便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后来的结果,便是在姓程的老者的倡议下,用洋人留下的钱买了一口上等的好棺材,把这一对最后斗死的雀埋葬了,而且还砌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坟,在坟前的石碑上刻下了“雀王之墓”四个颜体大字。
姚杰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国营工厂。他老实木讷,工作了好几年,也没有谈上女朋友。这天,厂长找他谈话,说到自己有个小姨子,二十六七岁了,还没结婚。厂长看到他踏实可靠,决定把小姨子介绍给他。
当时姚杰以为那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几天之后,厂长真的就给他安排了一次见面,他见到了安娅。第一眼看到安娅,他就喜欢上她了。安娅实在太美了:身材高挑,皮肤细嫩,五官秀美,尤其一双大眼睛像是要勾人魂魄似的!安娅对他好像也挺有好感。
三个月后,姚杰就把厂长漂亮的小姨子娶回家了。
蜜月刚过,姚杰就觉得妻子有点不太对劲,他的美貌老婆和她姐夫的关系似乎太过密切了,那个姐夫不等他们蜜月度完,就隔三岔五地找借口往他们家跑。
刚开始他还有点受宠若惊,后来他发现安娅和她的姐夫经常背着他眉来眼去的。有一次他上班途中突然回家拿点东西,竟然发现门打不开,被人从里面反锁了。他使劲敲门,过了许久,门打开了,是安娅,还有她姐夫,两人一脸狼狈。
这对于姚杰的男人尊严是一种挑战。他老实,但不意味着他没有尊严,他决定离婚!
姚杰告诉安娅这个决定的时候,她正在敷面膜。她闻声转过头来,脸白得像唱戏的小丑,只露出眼睛与鼻孔四个洞。安娅一言不发,姚杰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晚上,姚杰下班回家,发现安娅躺在家中的浴缸里割脉自杀。
安娅穿着新婚时一件颜色艳丽的透明睡袍,性感,怪异。她躺在浴缸里,鲜红诡异的水流满卫生间的地板。她的手无力地耷拉在浴缸边沿,手腕上有鲜红的割痕。
家属大院里人声阵阵,像结群的苍蝇一般,飘浮在空气中。姚杰家门口围满了人,门前还有警车,救护车,真是热闹极了。安娅被抬出去时,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医务人员抬着一床担架出来。这时,担架上的安娅突然哭闹起来,掀开盖在身上的白被单子,大声嚎哭。人们看着披头散发半裸的安娅,目瞪口呆。
经安娅这么一闹,单位的家属大院里面都传说着安娅的丑事。厂长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出入姚杰家了。
厂长来少了,姚杰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他又发现了安娅另外一个恶习。不知什么时候,安娅爱上了打麻将,而且一打就是一通宵。安娅整天不见影儿,一门心思打麻将了。
那晚姚杰在家里的沙发上等安娅,一直等到凌晨三点,安娅才回来。姚杰生平第一次向一个女人挥起了他的胳膊,他扇了安娅一个响亮的耳光。安娅漠然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家门,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就像在向姚杰示威。从那以后她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
几天后,安娅回来了,她的身上脸上满是伤痕,头发蓬乱,衣服上也是撕得东一块西一块的,狼狈不堪。
姚杰忍不住问安娅发生了什么事,安娅“哗”一声哭了出来,说:“我被人追债,我欠人家六万块!”姚杰吃了一惊,不过他马上镇静下来了,说:“你姐夫会帮你解决吧?”安娅摇摇头,擦干眼泪,冷冷地说:“我自己会想办法。”
安娅当姚杰不存在一样,拨完号码又拿着听筒专心地听。她的表情很陌生,完全不像姚杰平时所认识的安娅。姚杰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看她要做什么。电话似乎没通,安娅便一遍又一遍地拨,越拨越快,越拨越急躁。安娅的样子很神经质。姚杰猜想她大概是打给她姐夫吧,但那边却不接电话。
姚杰走过去,正想把手放在妻子的肩膀上,她突然转过头来,她不像是安娅,倒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她脸色苍白,头发蓬乱,脸上的伤口还渗着血。她的目光让姚杰觉得身上像爬了一条蛇一样粘乎乎冷冰冰地不舒服。姚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间。
安娅第二次自杀了,那是在第二天晚上。姚杰在办公室值完晚班,回到家,看到安娅又穿着上次那件睡衣躺在床上,面容安详宁静,在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药瓶,药瓶是空的。他拿起一看,上面的英文字母他认得,是安眠药。
虽然上次自杀事件之后,姚杰经常后悔自己过于心软,救活了这个该死的女人。但是这次,他第一反应仍是拿起电话就拨了120。
安娅被救活后,依然故我,每天穿得花枝招展,出去打麻将。安娅越来越过分,经常通宵不回家,有时几天不回来,回来只是匆匆地换一下衣服,就又出去了。姚杰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安娅丢光了。他也不想再理她,任由她在外面胡闹。
想不到安娅居然第三次自杀了。
等120救护车开来时,安娅已经死亡多时了。安娅第三次自杀成功。
时间是最大的魔术师。慢慢地,人们就把安娅自杀的事情忘记了。姚杰的生活又回到曾经的轨道,仿佛这个世界上不曾有过安娅这么一个人。
这天,一个面貌凶狠的中年男人找到了姚杰。中年男人其貌不扬,一只鹰钩鼻却十分显眼。他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因为借了某某三十万元无法偿还,愿以身偿债。
签字人:安娅。”
接着,这个男人又拿出一摞照片,是安娅和这个男人不堪入目的床上裸照。姚杰问鹰钩鼻男人:“你想怎么样?”
男人笑了,说:“恶心了?你老婆答应了老子要陪老子玩两个月,可是只玩了三天,她就死了。六万啊!就是找个漂亮的黄花闺女,也绰绰有余了。”
“谁借的债你找谁去,和我没关系。”
“你有种!但是你别忘了,老子敢找你,当然不会没有准备。别人都认为你老婆是自杀,我可不这么认为。她为什么自杀?没钱还债?老子已经替她还了。廉耻?屁!你那婆娘看起来眉清目秀,可一输红了眼,跟哪个男人没上过床?她会为了廉耻自杀?老子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给你两天时间,给老子弄六万。”说完男人恣意地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一口被烟熏得黑黄的牙齿也冲着姚杰,仿佛也在嘲笑着他。
男人的话引起了姚杰的深思,他点燃一只香烟,深不可测地看着那个不速之客。姚杰低声吼道:“滚!老子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他前额暴起了青筋,鼻孔因愤怒而一张一合,紧紧地捏着拳头。
鹰钩鼻男子被姚杰凶狠的神情吓住了,他狠狠地唾了一口,说:“你等着瞧!”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警察就找上门了,他们传讯了姚杰。据说有人举报是姚杰谋杀妻子。姚杰的单位有人证实,他在加班的时候曾经出去过一次,是晚上九点钟左右,正是安娅出事的时间。小区巡逻的保安也证实,见过一个身材很像姚杰的男子晚上九点钟左右在小区里面出现过。证据对姚杰很不利。在第二天的晚报上,赫然刊登着姚杰沦为杀妻嫌疑犯的报道。
正当人人都以为是姚杰忍受不住安娅的红杏出墙而把她杀了的时候,案情急转直下。警察在案发现场发现了新的证据。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安娅姐夫的血液成分。
一、请师不成抬轿抢
蒲松龄年轻时就写得一手好文章,无奈官场黑暗,多次考试都名落孙山,只能靠教书为生。
这天,蒲松龄正在家里看书,门外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原来是本县首富段财主找上门来了。蒲松龄一看他,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段财主外号段黑心,勾结官府、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前些日子,段黑心曾经派人请过蒲松龄几次,让蒲松龄指点他的儿子段明。蒲松龄早就听说这位段家公子,是个吃喝嫖赌样样行的主儿,怎么能教他文章呢?所以蒲松龄一直推辞着不去,没想到,段黑心居然亲自找上门来了。
蒲松龄还是摇头推辞:“不是我不想教您的公子,实在是您的公子想学的那些东西,我教不了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蒲松龄扭头往回走,准备关门。
“且慢!”段黑心拦住了蒲松龄,“蒲先生,在咱们县里,能让我亲自出面相请的,除了县太爷,您是第二个,敢拒绝我段某人邀请的,您是第一个。实话跟您说,我这次来,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来人,请先生上轿!”
段黑心话音一落,几个家丁就围了上来,架住蒲松龄的胳膊就往轿子上拉。蒲松龄的妻子和孩子过来拉,被段黑心拦住了,他掏出一百两银子,扔到地上,说:“看你们日子也过得清苦,这一百两银子算是我提前支给蒲先生的报酬,这价钱比平常他教书高出十倍,也够意思了。你们放心,半年时间,我会好吃好喝招待蒲先生,他一根汗毛都少不了。不过,蒲先生要是想逃,那咱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说完,段黑心一挥手,一群人抬起蒲松龄就走。
蒲松龄无奈在轿子里坐着,心里暗暗道:“姓段的,你能硬把我抬进你家,可你能硬逼着我把本事全教给你儿子吗?妄想!”
到了段家,段黑心让蒲松龄端坐在太师椅上,命人喊少爷和少奶奶前来拜师。不大一会儿,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就来了,男的矮胖身材,长得肥头大耳,全身上下全是绫罗绸缎,一看相貌,就是段黑心的儿子段明;那个女的年纪也就在十七八岁,身穿粗布衣服,低着头,两腮通红。两个人一进门,段黑心就让他们跪在地上,给先生磕头。段明是一百个不愿意,磨磨蹭蹭不肯跪,结果被段黑心一脚踹在了地上,那个女孩羞答答给蒲松龄道了个万福,眼睛看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
段黑心说:“蒲先生,下面跪的是我儿子段明,旁边是他刚娶进门的妾,名叫娇蕊,这半年时间里,两个孩子的功课就麻烦先生了。”说完,段黑心让人把蒲松龄带到后花园,安顿好住处,好吃好喝招待。
二、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段明和娇蕊两个人来到了后花园,娇蕊一脸娇羞地向蒲松龄请了安,就坐在一边,段明则大大咧咧地往座位上一坐,斜着眼睛看着蒲松龄,一句话也不说:
蒲松龄也不生气,让他们自己先温习一下,然后就站在窗前,看水池里的荷花。看了一小会儿,他回头一看,段明居然不见了,娇蕊坐在那里,正对著书本发呆呢!
“你家少爷呢?”蒲松龄问。
娇蕊指了指花园外面:“少爷出去喂他的斗鸡去了。”
蒲松龄一皱眉:“那你为什么不读书?”
娇蕊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她站起身来,小声说道:“先生,娇蕊……娇蕊……不识字。”
蒲松龄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突然眼前一亮,噔噔噔走出屋去,拎起一根棍子就出了后花园,果然,段明正守着鸡窝喂鸡呢。一见蒲松龄拿着棍子出来,段明吓了一跳。蒲松龄也不说话,一脚把圈鸡的栅栏踹倒,抡起棍子,朝着那些鸡就打了过去,这下热闹了,那些斗鸡们四散奔逃,咯咯乱叫,鸡毛四处乱飞。
段明赶紧让人喊来他的父亲,段黑心鞋都没穿好就赶了过来。他拦住蒲松龄,连连道歉:“蒲先生息怒,小儿顽劣,惹先生生气了!”
蒲松龄停了手,微微一笑,说:“东家误会了,我打这些鸡,是有目的的。你看,这些鸡都有翅膀,却哪个也飞不高,我想,要是用棍子赶着它们练习飞翔,说不定这些鸡能变成鹰呢!” 段黑心一听呵呵笑了:“先生真会开玩笑,鸡就是鸡,你再怎么打它们,它们也不会变成鹰的。”
蒲松龄把手里的棍子一扔,说:“东家说得对啊,您的儿子儿媳,一个一见我就溜,一个连字都不识,您让我教出凤凰来,那不可能啊!”
段黑心一点儿也不恼,说:“先生是怕我段某人将来借口您教得不好,找您麻烦吧?这您尽管放宽心,我儿子爱学就学,不学您也别管他,不必挂在心上;倒是我那儿媳娇蕊,聪明伶俐,先生要是不嫌麻烦,倒不妨好好开导一下。”
蒲松龄更迷糊了,闹了半天,段黑心主要目的是让自己教他的儿媳识文断字啊。他回到花园里,一看娇蕊还站在那里,低着头等着他回来。
蒲松龄愧对小娇蕊(2)
蒲松龄叹了口气,说:“少夫人,请坐吧。”
娇蕊身子一颤,说:“先生,您就叫我娇蕊吧!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是老爷买回来给少爷做妾的,还没……还没圆房。”
蒲松龄摇了摇头,说:“都是苦命人啊,来,咱们开始上课。”
蒲松龄一开始教,就愣住了,这个娇蕊,虽然一点儿笔墨底子也没有,可学起来却特别快,短短三个月,不但能磕磕绊绊地读书,还能拼凑几句诗句了。段明三个月来了没十天,段黑心倒是来了两趟,看到娇蕊的进步,也感到十分高兴。
三、妾不圆房有玄机
这天,蒲松龄正在给娇蕊讲周敦颐的《爱莲说》,正读到“莲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时候,段明醉醺醺地跑来了,他挥了挥手,让蒲松龄先别讲了,他要跟娇蕊说几句话。蒲松林只好停了下来,段明拉着娇蕊朝花园外走去。蒲松龄坐在池边,看着满池荷花发愣。正在这时,突然花园外传来了娇蕊的一声尖叫,蒲松龄大吃一惊,赶紧朝花园外面赶去,一出门,就看见门旁的花丛里,段明已经把娇蕊压到了身下,正在撕扯娇蕊的衣服。蒲松龄正要上前阻拦,转念一想,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自己只是个教书先生,这种事怎么能拦人家呢?他把袖子一甩,扭头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娇蕊的尖叫声又传了过来:蒲松龄心里像被扎了一刀似的,他拎起一根棍子,就往外冲,心里想:“管他呢,说什么你也不能在老师面前侮辱学生。”
蒲松龄还没冲出门呢,外面已经传来了一声大喊:“滚开,畜生!”紧接着听见段明一声惨叫。蒲松龄顺着门缝朝外望去,只见段黑心手拿一根拐杖,横眉立目地站在那里,段明捂着肩膀,浑身直发抖。段黑心指着儿子的脑门儿骂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能打娇蕊的主意,你这个畜生怎么就不听呢!幸亏我来得早,不然娇蕊还不让你给糟蹋了?来人,把少爷拉下去,弄几盆凉水让他清醒清醒!”
几个家人把段明拉了下去,娇蕊哭着,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回到了后花园,又坐到了书桌前,抹了一把眼泪,说:“先生,请继续讲。”
蒲松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继续讲“莲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讲着讲着,他突然发现娇蕊走神了,于是停了下来。娇蕊的眼睛看着满池的荷花,小声问道:“先生,这黑心段家的荷花,也能算是出污泥而不染吗?”
蒲松龄点了点头,说:“算,荷花的高洁是源于它自身的操守,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娇蕊好像明白了什么,说:“谢谢先生。”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到了段黑心承诺让蒲松龄回家的时候,段黑心果然信守诺言,提前备好了车马,另外还给蒲松龄加了五十两银子的报酬,除了这些,他还给蒲松龄送了一块谢师匾,匾上写着“师恩如山”四个大字,虽然落款是段明,但蒲松龄一看就知道那几个字是娇蕊写的。他拒绝了段黑心的银子,也不要车马相送,自己夹着那块匾就回家了。
四、泣血娇蕊魂永远
几天之后,突然传来一个消息,段家二少奶奶娇蕊跳河自尽了,据说是因为段黑心要把她送给乡试的主考官。传说那个主考官最喜欢有才华的少女,谁知娇蕊在半路上逃了,追的人在河边发现了二少奶奶的鞋子,等捞上尸体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奇怪的是她的怀里却揣着一枝荷花。
听说了这个消息,蒲松龄肝肠寸断,没想到段黑心老贼居然会想出用自己儿子的小妾去贿赂考官的主意来。又过了几天,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传了出来,段黑心的儿子段明考中了举人!
这下乡里可乱了套了,不少学子都要到县里告状,说考试不公,以段明胸中那点儿墨水,根本就不可能考上,可段黑心却拦住了大家,他告诉大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俺段明以前是不行,可俺们花大钱请了大名鼎鼎的蒲松龄教了他整整半年,还能没点出息吗?不信你们到蒲松龄家看看,还有俺段明送的谢师匾呢!”
这下大家无话可说了。蒲松龄听说以后也是痛悔不已,他扛着那块“师恩如山”的谢师匾,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段家大门前,让段黑心父子出来说话!段家父子哪里敢出来?蒲松龄气坏了,他奋力举起那块谢师匾,朝着段家门口的石狮子砸了过去,那块匾啪的一声碎成了几瓣儿,只见里面飘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小字:莲生污泥,高洁不染,娇蕊泣血,香魂永远。
原来蒲松龄离开段家的时候,娇蕊就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蒲松龄拿着字条,悲从心来:娇蕊,多好的姑娘,就这样葬送在段黑心的手里。从那以后,蒲松龄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只教蒙学幼童,不教富家子弟。在后来撰写《聊斋志异》的过程中,他也创作了很多像花一样的女子形象,其中有的,就像娇蕊……
欧阳浩住在快乐星上,快乐星是一颗和地球差不多的星球。
欧阳浩家有一个祖传的宝贝,名字叫做救命神草,它被装在一个精美的箱子里。救命神草的神奇之处是离开了土壤,水分也不会散发,也不会被弄断,晃一晃就会产生香气,病人闻到这香气就会恢复健康,救命神草是可以治百病的。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他们家这里刮了一场龙卷风,龙卷风把它家的房子连根拔起,卷到天上去了,不知被风卷到了多远的地方。多亏刮龙卷风的那天,欧阳浩一家一起出去串门去了,这样一家人才幸免于难。
这场灾难给欧阳浩一家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尤其让全家人痛心的是,传家之宝救命神草也被龙卷风卷走了。由于欧阳浩粗心,装救命神草的箱子没有锁,救命神草肯定从箱子里掉了出来,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么,若要找回救命神草,不知道它落在了何处该怎么办?这一点还是欧阳浩的祖先考虑得周全。欧阳浩的祖先提前考虑到,万一救命神草被弄丢了,要有法子再把它找回来才是。于是他们发明了一个神草位置探测仪,然后把探测仪藏在了家附近的一个山洞里。神草位置探测仪的功能就是可以探测出救命神草所在的位置,以便在它丢失后再把它找回来。而那个山洞则叫做地星洞。
欧阳浩有个侍从,叫做阿博,还有个丫环,叫做阿艺。欧阳浩决定带领阿博和阿艺去把救命神草找回来。
首先,他们要去的就是地星洞,他们得先把神草位置探测仪取出来。地星洞里有很多妖魔鬼怪,三个人为了到时对付那些妖魔鬼怪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们每人带了一个包,包里装着准备用来应对可能遇到的各种麻烦的用具用品。由于地星洞里难免光线不足,他们还带了一个火把。
他们来到了地星洞,用火把照明。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程,忽然听到了一阵音乐声,这音乐声是几个衣袂飘飘的女妖用笛子吹出来的,这音乐使人听了以后头脑昏沉,心乱如麻。三个人快支持不住了,这时,欧阳浩说:“快,拿出小音响!”阿博和阿艺心领神会,他俩拿出了小音响,并用最高的音量放起了一种很吵的摇滚歌曲,这歌曲的声音盖过了那迷魂曲的声音,那迷魂曲的迷魂作用也就失效了。三个人趁机拿出宝剑,上前与几个女妖一番打斗,最终除掉了这几个女妖。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忽然见前方出现了一片水域,阻住了去路。三个人正准备穿上泳衣,游过去,水中现出了一个水怪,张牙舞爪地向三个人扑来。说时迟,那时快,三个人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射电器,向水怪连射了几下,水怪被电得发懵了,三个人就穿上泳衣,手持宝剑,游到水怪跟前,把水怪除掉了。
三个人仍旧往前走,走着走着,只见前面一片冰天雪地,几个冰人拿着冰制的刀剑向三个人冲来。三个人很快就想到了对付冰人的办法。他们拿出了一个放热器,向冰人喷出了一股热气,冰人跑着跑着就化成了水。三个人轻轻松松地就过了这关。
三个人又往前走去,忽然,欧阳浩开始往下陷去,原来这是一片沼泽。阿博和阿艺走在后面,连忙拿出一根绳子,把绳子的一头扔给欧阳浩,欧阳浩抓紧了绳子,阿博和阿艺把他从沼泽里拉了出来。接下来,三个人商量如何过沼泽,商量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三个人把一根长绳子的一头系上了一样带强力胶的东西,然后把这东西向山洞顶扔去,这东西就粘在了山洞顶上,三个人拉了拉绳子,见粘得牢固了,就往后退了些步,然后持着绳子往前跑,荡个秋千,过了沼泽。三个人用这根绳子,依次过了沼泽,然后把绳子就扔在这儿,待回来时再用。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堵墙跟前,墙上有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墙那边有闪闪发光的东西。欧阳浩兴奋地说:“那就是神草位置探测仪!”阿博说:“有墙隔着,怎么把探测仪拿出来呢?”三个人试着用锤子锤墙,却完全锤不动。锤了半天,也没有结果。阿艺说:“咱们看看这墙有没有松动的地方吧。”欧阳浩和阿博说:“好。”于是三个人试着把墙的每个部位都锤一锤,果然有一处是松动的。欧阳浩用力锤了锤这个部位,发现这个部位竟是一块可以活动的四方砖块,锤掉了这块四方砖块,欧阳浩伸手把神草位置探测仪取了出来。三个人十分高兴,拿着探测仪,原路返回了。
三个人通过神草位置探测仪得知,救命神草现在在一个叫做“远古森林”的森林里。他们回到家,准备好了一些需要的东西,就往远古森林来了。
三个人进了远古森林,走了没多久,就听见有流水声。再往前走,透过树木的空隙,大老远地就可以看见一条河,再仔细看,河中竟然排挨排的都是鳄鱼,那该怎么过去呢?三个人决定沿着河的方向走一走,看看河的其它段还有没有鳄鱼。可惜,走了半天,仍只见河中的鳄鱼排挨排的。三个正一筹莫展,忽然间旁边过来了许许多多的鹿,它们狂奔着过起河来,鳄鱼们纷纷被吸引了过去,三个人便趁这这空当游过了这条河。
三个人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出现了许多的狼。那些狼瞪着发着绿光的眼睛,不时地还发出嗥叫声,吓得三个人腿都有些软了。三个人在一起合计,如果与这些狼硬拼,恐怕会寡不敌众,不如使用一些巧妙的方法来驱赶这些狼。三个人拿出了三个小火把并点起了火,然后挥舞着火把,希望能把这些狼吓跑。这些狼开始的时候似乎有些怕了,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但后来似乎反应过来这只是哄人的,又往前逼近了。三个人见这招不好使,只得拿出杀手锏。欧阳浩拿出一个手榴弹,引燃之后向这些狼掷去,只听一声轰响,狼们虽然没被炸到,但也真的害了怕,很快就撤走了。
三个人又往前走。走着走着,天色已晚,三个人正琢磨着怎么过夜,忽然见前面现出一栋房子来。欧阳浩说:“咱们在这儿借宿一宿,怎么样?”阿博和阿艺齐说:“好。”欧阳浩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婆。老太婆得知三个人的来意以后,把他们带到了客厅里,给他们三人每人倒了一碗茶。茶毕,老太婆把他们引到一间屋子里休息,三个人都很乏困了,很快就睡着了。等一醒来,三个人发现这里的房子不见了,三个人都被绑在了树上。只见那老太婆身旁还有一位少女。那老太婆与那少女手拿着两碗酒,喝了几口。老太婆说:“昨天咱们吃得太饱了,所以让这送上门来的美餐多留了一宿,今天咱们都有点饿了,正好掺着这酒,好好美餐一顿吧。”那少女说:“好。”这时那老太婆和那少女大概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一下变回了原形──狐狸,但马上又变了回来。那老太婆说:“咱们精神精神,动手来吃美餐吧!”那少女说:“是。”说着,老太婆和少女就拿着刀往三个人起来。这时欧阳浩发现自己绑得并不结实,就试图把绳子解开,他真的把绳子解开了。欧阳浩从旁边的包里抽出一把剑,向老太婆和少女砍去。那老太婆和少女见势不妙,化作两股烟,不见了。
欧阳浩把阿博和阿艺松了绑,三个人又往前走来。三个人走啊走,发现走着走着就走回原处。欧阳浩说:“咱们这回把经过的树木做上标记吧。”另两个人都说:“好。”三个人把经过的树木都做了标记,可最终又回到了原处,还是没能走出这“森林迷宫”。三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对策,最后决定以透进森林里的阳光作为基准,在地上画笔直的直线,沿着直线走,他们实施了这个方案以后,果然走出了这处“森林迷宫”。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冒出两个土匪,那两个土匪大笑着说:“哈哈,我们好久没有吃人肉包子了,这回送上门三个美味!”三个人与两个土匪斗了几回合,那土匪果然武艺高强,把阿博和阿艺都活捉了。阿博和阿艺叫欧阳浩快跑,欧阳浩只得暂且先逃跑,再慢慢想对策。欧阳浩见那两个土匪没有追过来,就顺着自己的脚印回到了刚才双方交钱的地方,然后又顺着强盗的脚印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见前面有一座山寨。他有心进山寨里查探个究竟,可是山寨门口有两个把门的。欧阳浩正一筹莫展,忽然这边跑过来两个狍子,那两个把门的见了,就拿着猎枪来追。路过欧阳浩躲藏在其后的那棵大树时,欧阳浩绕到来两个人背后,两拳就把两个人都打昏了。欧阳浩跑进了寨子。他先来到了一个房间外,只听得是那两个土匪的声音,他们正在和他们的家眷说着吃人肉包子的事呢。欧阳浩又来到了一个厢房,从窗缝向里望去,阿博和阿艺正被关在这里。厢房的门锁着,但这难不倒欧阳浩。欧阳浩拿出了一根像钥匙似的金属丝,弄了几下,锁头就开了。欧阳浩把阿博和阿艺救了出来,三个人正往山寨外跑,不料土匪发现了,那两个土匪追了出来,追了一会儿,把三个人追上了。那两个土匪这次举起了枪对准了欧阳浩他们。欧阳浩等三人迅速地爬上了树,土匪开了枪,却并没有打中他们。欧阳浩又采用了老方法,撇出了一颗手榴弹,这才震住了两个土匪,两个土匪撤回去了。
三个人绕过山寨所在的区域,继续往前走。忽然欧阳浩兴奋地说:“看!那就是救命神草!”阿博说:“救命神草不是只有一棵吗?这里怎么又一大片呢?”阿艺说:“是呀。”欧阳浩说:“救命神草确实只有一棵,这一片草中,其它的草只是长得像救命神草,它们不可能有救命神草独具的那些神奇特性,比如说晃一晃就会发出香气。”三个人一起动手挨棵晃动这些草,看看哪棵能产生香气。结果费了半天劲,却没找到一棵能产生香气的。阿艺说:“还有那么一大片这种草呢,咱们什么时候能全都晃一遍啊?”欧阳浩灵机一动,来了个新主意,他说:“不如这样吧,咱们把这片草都拔了,看看待会儿哪棵草不萎蔫!”三个人把这片草都拔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全部的草都萎蔫了。阿博说:“难道这里没有真的救命神草?”欧阳浩说:“可是宝贝探测仪也显示,救命神草就在这附近啊!”这时,阿艺喊道:“快抬头看,这棵参天大树上有个袖珍房子!”阿博说:“是啊。还有,那袖珍房子是带阳台的,阳台上长的,好像就是救命神草,那救命神草都探出头来了!”三个人爬上了参天大树,袖珍房子上果然有几株草是救命神草的样子,这回草的数量少,三个人很快就发现了其中有一株草只要一晃就能散发出香气,三个人闻了闻救命神草,连手上划的伤都立时好了。三个人高兴极了,原路返回,出了森林,只是过满是厄运的那条河时,费了点周折,被鳄鱼咬伤了,但是有了救命神草,伤很快就被治好了。其余的路段走得都是一帆风顺。
三个人找回了救命神草,全家人都高兴极了,他们把救命神草好好地保存了起来,而且从此再也没有遇到龙卷风使得神草丢失。
一
这天中午,东墩派出所民警小方正在值班,有群众来举报说,制造前年“8·18”血案的疑犯曹堪营,正在杏花村酒店喝酒。
“8·18”血案发生在前年8月18日。那天,下屯镇石牛村青年谢宝进正沉浸在喜悦之中,明天就是他和心上人宋飞凤的喜日。傍晚时分,他刚刚把新房布置好,一高一矮两条人影闪进了院内。谢宝进从新房出来,愣了一下后对高个子说:“你来干什么?”高个子说:“干什么?你心里清楚!我问你,放不放弃宋飞凤?”谢宝进说:“我早说过,宋飞凤不爱你,我娶定她了!”“我看中的姑娘,谁要是胆敢碰她,死路一条!小子,你这是自寻死路……”话声中,“砰砰”两声枪响,谢宝进倒在了血泊之中。听到枪响,谢宝进的弟弟从另一个房间赶出来,高个子甩手又是一枪,谢宝进弟弟的右腿被打中,跪倒下去。一高一矮两条人影转身而去,很快便隐没在暮色之中。谢宝进只来得及对爬到身边的弟弟说了“曹堪营”三个字,就咽了气。
公安机关把曹堪营列为首要疑犯,可前往缉捕时,他早已逃之夭夭。公安机关多方追捕,可两年过去了,曹堪营及作案同伙——那个矮个子,仍杳如黄鹤。
疑犯今日竟然在本镇出现,若能将他抓获,那是最好不过。小方向举报人问清了曹堪营的衣着和外貌特征,以及他在酒店中所处的位置,立即组织人员直扑杏花村酒店。
派出所所长到县里开会去了,指导员也率人下村调解一起两姓群众纠纷,所里只有民警小方及治安队员小劳在家。情况紧急,小方拨通指导员的手机简单报告情况后,便带着小劳出发了。路上,小方告诉小劳,曹堪营是个亡命之徒,凶残成性,要做好恶斗准备。小劳和小方一样都是二十出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大咧咧地说:“怕什么!我不相信咱们两个人,一支枪,一根电棍,还制服不了一名歹徒!”
眨眼工夫就到了杏花村酒店。进了大厅后,小方拔出六四式手枪,小劳也持电棍做好准备,两人直扑疑犯所在的醉仙厅。
醉仙厅的门关着。小方贴耳听了听后,旋动门把手当先冲了进去,小劳紧跟着冲了进去。只见小房间里一张圆桌上杯盘狼藉,靠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青年是个高个子,满面通红,似已有了八分醉意,却还在举杯劝女郎喝酒。
小方手中枪指向男子,喝道:“曹堪营,举起手来!”
女郎发出一声惊叫,那男子眯着醉眼瞟了一眼小方和小劳,说:“你、你们……是谁?开、开什么玩笑?”
小方朝小劳递个眼色,二人同时扑向那男子。
那男子突然把杯中的酒泼向小劳,随后把小劳推到一旁,抬脚踢开一张椅子,起身朝门口冲去。可未到门口,他一个趔趄倒了下去。小方、小劳猛扑上去,给他铐上了手铐。
二
小方、小劳把醉得东倒西歪的男子和吓得周身筛糠的女子押往派出所。在那男子身上除了搜出五百多元现金外,只有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姓名为金堪威,住址为西墩镇上迈村,看相片,分明就是这喝醉酒的男子!
小方心里纳闷:曹堪营为下屯镇人,而这人的身份证却是西墩镇上迈村的,这身份证会不会是假的?细看身份证,颜色、花纹、号码又都对头。
小方审问男子:“你叫什么?哪里人?”男子说:“我没醉,没醉……”
小方皱了皱眉头,暂搁下男子,转而审问女郎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那男子是谁?女郎是从外省过来的暗娼,她以为警察是冲着她卖淫的事来的,说了自己的姓名及籍贯后,连声叫起屈来。她说她昨夜虽与那男子在一起,可并没有干那事……那男子是个怪人,他说之所以找她,一是为了气心上人,二是为了考验自己,夜间二人虽同床共枕,那男人却连碰都没有碰她。小方打断她说:“谁要你说这些,我问的是那男子的事,你就说说那男子。”女郎为难地说,她只是昨天晚上才遇到那男子,他的情况自己一无所知。
追捕杀人犯(2)
这时指导员冯腾回来了。冯腾接到小方电话后,当即把两姓群众纠纷事件交田副所长处理,只身骑摩托赶了回来。他听了小方的汇报,问:“你有没有问举报人,肯定那是曹堪营吗?”小方脸一红,说当时他只想尽快抓住疑犯,没有细问。
小方带冯腾去看那被关着的男子。刚打开门,那醉汉又“哇”地吐出一口污物。冯腾问:“你叫什么?”男子这时似已清醒多了,答道:“金堪威。”“哪里人?”“西墩镇上迈村。”“家中有什么人?”“有爸、妈、弟弟和一个妹妹。”接着还说出了爸妈弟妹的名字。“到东墩镇做什么?”“探……生意行情来的,我想做生意。”顿了顿,男子又说:“你们干吗把我关在这里?我犯了什么法?”冯腾对这样的事已经历多了,板起面孔说:“犯了什么法,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问你,昨夜都干了些什么?”“昨夜,我……没做什么呀!”冯腾说:“昨夜你与一个暗娼鬼混,这还不是犯法?!”男子叫起屈来:“我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可并没有鬼混呀!”
离开关押那男子的房间,冯腾吩咐小方和小劳去那男子所住旅店检查他的行李,自己则拨通了西墩派出所的电话,要求帮助查一下金堪威的情况。西墩派出所很快回电话:上迈村确实有个金堪威,家里共有五口人,家人姓名与那男子所述不差。
放下电话,小方与小劳也回来了。二人报告说,那男子只有一个行李包,包中除了一套衣服及几件日用品外,没有什么可疑东西。
至此,冯腾已认定小方和小劳抓错了人。他吩咐小方、小劳对金堪威及那女郎的卖淫嫖娼行为进行教育并从轻罚款后,立刻放人。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小方拿起话筒,对方是个声音喑哑的男人:“东墩派出所吗?”小方问他找谁?对方说要找所长,责问派出所凭什么抓金堪威,难道他在酒店里喝酒也犯法吗?小方问:“你是谁?”对方答:“我是金堪威的哥哥。”便放下电话。
小方放下话筒说:“指导员,我看那个‘金堪威’暂时还不能放。”冯腾问为什么,小方将接电话的情况说了,说:“金堪威根本就没有哥哥,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哥哥’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冯腾采纳了小方的意见,只放走女郎,暂不放走“金堪威”。
三
冯腾拍下“金堪威”的相片,留下治安队员小劳在家看守,他与小方骑摩托直奔二十多公里外的西墩镇。西墩派出所派了一名民警协助,马不停蹄地赶到上迈村,找到了治保主任。冯腾拿出“金堪威”的相片,让治保主任辨认。治保主任说:“这哪是什么金堪威?”冯腾说:“你能肯定?”治保主任说:“绝对肯定!金堪威的家朝左过去两家就是,要不信,我叫他过来。”
治保主任打发孩子去叫金堪威。不一会,一位年轻人便进了院子。治保主任指着他说:“看,他就是金堪威!”
这个年轻人面孔白皙,眉清目秀,显然不同于相片上那个粗野傲慢的“金堪威”。
冯腾问他:“你就是金堪威?”年轻人点点头。冯腾把相片递给他,说:“认认看,这是谁?”金堪威接过相片,认真看过后说,这人有些面熟,但记不起来是谁。冯腾叫他再想想。金堪威又看了一阵后说:“我常到一些村庄放映电影,这个人嘛,好像是下屯镇北沙村的,但我不敢保证。至于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冯腾听了心中一动:曹堪营正是下屯镇北沙村人!他们辞别了治保主任,又直奔北沙村。
追捕杀人犯(3)
东墩镇、西墩镇、下屯镇是呈三角形排列、互相毗邻的乡镇,北沙村虽属下屯镇,但离西墩镇的上迈村只有4公里。为抢时间,冯腾等人不去下屯派出所,只用手机与该所联系通报了情况,直接到了北沙村。冯腾等人找到了村主任,拿出相片让他辨认。村主任只看了一眼说:“这不是咱村的曹堪营吗?这家伙前年犯下命案后,一直不见影子,你们是怎么弄到他的相片的?”冯腾说:“你再看清楚点,到底是不是曹堪营?”村主任又看了一眼相片后说:“错不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家伙从小偷鸡摸狗,不听管教,令人头疼……”冯腾又找了村中几位群众辨认,他们都说相片上的人就是曹堪营。
冯腾和小方当即辞别西墩派出所那名民警,抄近路赶回东墩镇。
派出所设在镇府大院内。近黄昏时,二人刚回到镇府大院门口,忽听得派出所方向传来“砰”的一声枪响,跟着是一片惊叫声,刚刚下班的人们纷纷往派出所跑去。
冯腾心里一惊:莫非出了什么事?急驱摩托朝派出所飞驰。
冯腾和小方赶到派出所,只见大门旁,小劳坐靠在墙上,双眼微闭,左肩淌着血。冯腾扶住他,急切地呼唤:“小劳,小劳……”小劳睁开眼睛,双唇动了动,艰难地说:“我遭到‘金堪威’同伙的袭击,‘金堪威’跑了,快……追!”说罢抬起手,朝南墙的方向指了指。
冯腾对跑来的镇干部们说:“快送他去医院!”然后和小方奔向镇府大院的南墙。到了墙根下,二人手脚使劲,像壁虎一样翻上墙头,放眼朝两旁张望。正在这当儿,前方不远处传来叫骂声:“强盗——”冯腾果断地和小方跳下墙头,朝发出叫声的方向奔去。
四
二人赶到一座房屋后面,只见一名姑娘倒在地上。见了冯腾和小方,姑娘指着左边小巷说:“快!歹徒抢走了我的摩托车!”冯腾问:“有几个歹徒?”姑娘说两个。冯腾又问:“你的摩托车是啥颜色、啥牌子的?”姑娘说是黑色雅马哈。
冯腾和小方朝左边小巷冲去。出了小巷,是一条大道。大道上不见有什么摩托车向前,倒有一辆摩托车朝他们开过来。二人拦住摩托车,说他们是派出所的,要借摩托车急用。
冯腾载着小方急驰如飞,眨眼间已冲出东墩镇。冯腾加快车速,先后追上两辆摩托车,皆大失所望。因为两辆摩托车都不是黑色雅马哈,且骑摩托车的只有一人。
冯腾驾着摩托车继续前奔,一会儿来到一个岔路口,往前通往县城,往右通往沿海渔村。冯腾对身后的小方说:“歹徒知道我们会打电话让县公安局派人堵截,谅他们不敢往县城的方向跑,一定是向渔村方向逃。”说着便驾着摩托车朝右拐去。
因是村道,路不宽,也不平坦。有一处地方,村民为了灌溉,破开路面埋胶管,胶管渗水湿渍了路面。小方眼尖,发现湿土上有新的车轮印,叫道:“看,是摩托车轮印!”冯腾说:“不错。歹徒可能就在前面!”
冯腾加快了车速,不大工夫,前头出现了一辆摩托车。两辆摩托车的距离在逐渐缩短,渐渐地,他们看清了,前面的摩托车是黑色的,车上坐着两个人。
小方拔出手枪,把子弹推上膛。冯腾朝前叫着:“停车,立即停车接受检查!”
前面的摩托车不但不停,而且越开越快,如疯狗逃命一般。
冯腾又喊:“前面的摩托车停下、停下,停车接受检查!”接着,小方朝天开了一枪,以示警告。
“砰!”又一声枪响,前面摩托车上的人朝冯腾和小方开了枪,子弹尖啸着从二人的头顶飞了过去。
冯腾怒道:“胆敢顽抗,打!”小方朝前面的摩托车扣动了扳机。
追捕杀人犯(4)
坐在前面摩托车后座上的人也不断转身举枪朝后射击。
冯腾让小方用手机与正在乡下调解群众纠纷的田副所长联系,请他们配合堵截。小方一边打电话,一边再次瞄准前面的摩托车扣动了扳机。只见枪响声中,前面的摩托车一弹又一跳,两个骑车人被掀翻在地。小方兴奋地喊道:“打中了!打中了!”
其实,这一枪并没有打中前面的歹徒,那是因为道路太坎坷,歹徒被枪声一惊,撞上路边一块石头才翻车的。只见两名歹徒翻身而起,奔向摩托车。小方瞄准其中一个歹徒扣动扳机,歹徒应声倒了下去。另一名歹徒欲返身相救,小方举枪朝他射击。那歹徒见追来的摩托车已逼近,胡乱开了一枪后,丢下同伙和摩托车,扭身钻进了路边的甘蔗地。
冯腾驱车驶到歹徒倒下的地方停下,二人朝受伤的那名歹徒扑过去,迅速制服了他。冯腾吩咐小方看住这名歹徒,自己冲进甘蔗地,追寻另一名歹徒。
甘蔗苍绿茂密,如林覆地,高没人顶。冯腾寻觅了一阵,不见歹徒的踪迹,便穿出甘蔗地。此时天已渐黑,苍茫暮色中,一条人影一晃,闪进了前面的一片甘蔗林中。冯腾一边猫腰冲过去,一边用手机跟田副所长联系,请求迅速增援围捕。
田副所长带着民警赶来了。可天色已黑,此时要想在连片的甘蔗地里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冯腾和田副所长带着民警搜索了一阵,一无所获,只好收兵。
五
冯腾等人把那名受伤歹徒押回派出所。医务人员对其伤口进行处理后,冯腾等人立刻对歹徒进行审讯。
这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粗矮个子,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冯腾问他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年轻人乜斜了冯腾一眼,说是上迈村人,名金堪龙。冯腾冷笑一声,说:“接下去你大概要说,你是金堪威的哥哥吧?遗憾的是,金堪威根本没有哥哥!”年轻人一愣。冯腾突然大喊一声:“欧兴来!”年轻人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之后无可奈何地说:“你们既已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冯腾说:“前年8月18日,你和曹堪营到了下屯镇石牛村,制造了一死一伤的血案,有这事吗?”欧兴来说:“不错,我是和曹堪营去了石牛村,不过开枪的是曹堪营,我是被逼才去的。”小方问:“那么你冒充金堪威的哥哥给我们打电话,又打伤治安员,劫走曹堪营,这也是被逼的吗?”欧兴来无言以对。冯腾说:“你既然敢冒这么大的险救曹堪营,可见二人交情不薄,曹堪营的去向,你多半知道吧?”欧兴来还是不开口。冯腾说:“你以为只要你不说,我们就无法抓住曹堪营吗?”欧兴来脸上现出一抹冷笑,说:“不是我夸口,你们抓不住他的!”冯腾说:“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你劫走他,他早已蹲班房了!”欧兴来说:“那都是因为他不听我的话,心里还念着那个臭女人,硬要回来看她,如果他……”说到这里,欧兴来自觉失言,突然把话打住。冯腾已从欧兴来话中听出了什么。他估计再审讯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于是命人把欧兴来押下去。
冯腾对田副所长和小方说:“欧兴来顽固不化,自以为聪明,其实刚才他已说漏了嘴。他刚才说曹堪营是因为迷上一个女人才回来的,你们看那个女人会是谁呢?”田副所长和小方一点即明,同时醒悟地叫出声来:“宋飞凤!”接着小方按着冯腾的思路分析:“曹堪营能为宋飞凤去杀人,可见他对宋飞凤迷恋之深!现在他为了看望宋飞凤,不惜冒险现身也是很有可能的。”冯腾说:“对!现在曹堪营很有可能去找宋飞凤,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冯腾和田副所长率领小方等民警,跨上摩托车飞快地驶出了派出所。
六
冯腾分析得不错,曹堪营的确是去找宋飞凤。宋飞凤住在下屯镇北沙村?熏曹堪营从甘蔗林中出来后,摸黑朝北沙村的方向走,脑海里想着今夜如何在宋飞凤身上享受艳福,早把刚才被追捕的危险与狼狈抛到脑后去了。
追捕杀人犯(5)
曹堪营和宋飞凤同在北沙村中长大,自小他就喜欢这个比他小3岁的姑娘。宋飞凤17岁时,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曹堪营中了邪般迷上了她。他心里说,今生若不娶上此女,那就是白来人间走一遭了!一次,他在无人处对她表白了自己的这份爱意,宋飞凤听后大为恼怒,骂他神经病!曹堪营没有灰心,他在村中偷鸡摸狗,斗殴使横,为所欲为,认为宋飞凤迟早飞不出他的手掌心。宋飞凤中学毕业后,参加村中业余戏班唱戏,只要她有演出,不管多远,曹堪营一定到场。可宋飞凤见了他就像碰见仇人般拉长着脸。这时曹堪营发现,在宋飞凤身边已出现了不下一打的探花郎。曹堪营心里又气又恨,放出口风:宋飞凤是他看中的人,谁要是敢打宋飞凤的主意,就先准备好棺材。可是石牛村的谢宝进不但无视他的警告,反而想方设法地亲近宋飞凤。终于有一天,曹堪营听到了二人将举行婚礼的消息。曹堪营几乎气昏了,他恶向胆边生,邀了铁杆哥们欧兴来,杀了谢宝进,伤了他的弟弟。案发后,他和欧兴来远遁他乡,并托人假冒金堪威之名办了假身份证以对付盘查。在外地遁迹两年,他始终无法忘记宋飞凤,决定回来看她。他怕被人认出,先和欧兴来到了东墩镇,让欧兴来去找以前的哥们儿打探消息。欧兴来为防万一,带走了他的手枪,因此当曹堪营酒醉被抓,小方没有搜出什么可疑东西。现在手枪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他打算去探望宋飞凤,了结这段使他不能自拔的未了情,然后再寻机会救出欧兴来,再一次遁迹外乡。如果宋飞凤不肯跟他走,那么他宁愿毁了她,也不让肥水流向外人田。
他拐上大路,拦了一辆货车,汽车顺道把他带到了北沙村边。他下车后看了看手表,刚好10点。这个时候,村里好些人还没有睡,于是他绕到村后,躲在一丛灌木后静静地等待。
七
到了11点多钟,北沙村中已一片寂静。曹堪营顺着熟悉的小巷往宋飞凤家摸去。他进了宋飞凤家院子,从窗口望进去,室内漆黑一片。曹堪营“笃、笃、笃”轻敲窗玻璃,屋里人醒了,问:“谁?”曹堪营说:“我。”屋里人又问:“你是谁?”曹堪营说:“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难道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宋飞凤惊叫起来:“你是曹堪营!你来做什么?”曹堪营说:“来看你呀!我要带你走。快起来,跟我享福去吧!”宋飞凤又恨又怕,说:“你这个杀人犯!再不走,我就喊人来抓你!”曹堪营威吓说:“我身上带着炸药,你要是胆敢叫人,我就炸死你全家!”宋飞凤吓得不敢作声。曹堪营放低声音说:“当然,只要你肯听话,我是舍不得杀你的。我已经两年没见到你了,快开灯让我看看你吧!”宋飞凤还是不作声。曹堪营恶狠狠地说:“他妈的!老子为了你,成了通缉犯,你要是再不开灯,我就丢炸药了!”刚说罢这句话,曹堪营的胸部忽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哎哟”一声,连退两步。原来是一根扁担从窗子铁条空隙中捅了出来。
曹堪营怒骂:“臭婊子,你敢打我!”用力夺过扁担,推测着宋飞凤的大致位置,将扁担投进去。
宋飞凤还是不说话。曹堪营摸摸被戳痛的胸口,心中恶念顿生:“他妈的!这女子竟如此不识抬举,老子干脆毁了她!”他掏出手枪,把子弹推上膛。
“烂婊子,你不是想打我吗?干吗不开声呢?不过,你想躲也是躲不过炸药的,只要我把炸药丢进去,连这房子都会倒塌的!”曹堪营想通过威吓,引宋飞凤开口。
果然,宋飞凤气得骂道:“你这流氓!你这该千刀万剐的杀人犯!你就是炸死我,也逃不过法律的惩罚!”
曹堪营辨寻着声音的方位,举起了手枪。
就在曹堪营扣动扳机的刹那间,旁边黑影一闪,他的右臂被突地托高,只听“砰”的一声,子弹射向了夜空。
曹堪营欲挣出右臂,可右腕又被狠狠砸了一下,手枪掉落在地,左臂也被人扭住。
几只电筒光罩在他脸上,曹堪营明白中了警察的埋伏,他大吼一声,像一头发怒的黑熊,拼命挣扎。一名民警被他甩倒,另一名被他撞退数步。他夺路而逃,可才跨出两步,后心就中了一拳,同时脚下又挨了一绊,立即栽倒下去。一名民警“咔嚓”一声给他铐上了手铐,说:“别费劲了,今夜你插翅难逃!”
说话人是东墩派出所指导员冯腾,他早就率民警埋伏守候在这里。
宋飞凤和家人从屋里赶了出来,不少村民也闻讯赶来了。众人见抓住了曹堪营,无不拍手称快。
宋飞凤感谢民警救了她。冯腾说,惩恶擒凶,保一方平安,是他们的职责。他吩咐民警把曹堪营押上车,向村民们告辞。被枪声惊扰的北沙村,渐渐又恢复了平静。
一、破台
“咚咚咚……”
所有灯火俱已熄灭,前后台的门也上了锁,黑暗中,只有堂鼓声沉沉地回荡着。猛地,四条惨白的细长影子蹿上台来,僵直地左蹦右跳着。旋即,又一道壮实的身影出现,借着窗外明灭的雷电,依稀可见他左手执着香火,右手擎着长剑,和先前四条人影纠缠在一起。
这是京城新开张的吉祥戏院在做破台仪式。所谓破台,其实是一种驱鬼仪式,通常由一人扮钟馗,另教四人扮恶鬼。据说是因戏曲演的都是古人故事,戏中人物皆属亡灵,是不祥之物,所以新开张的戏院往往要破台讨个吉利。破台必须晚间举行,且做仪式时不允明火,以增加神秘气氛。
陡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将鼓声生生盖住。后台观礼的人群起了骚动,赶紧七手八脚将灯火重新点燃。只见那饰演钟馗之人横躺在戏台中央,胸口插着驱鬼剑,已气绝身亡了。而四个“恶鬼”则立在一旁,哆哆嗦嗦惶惶无措。
死者正是吉祥戏院的老板林春风,艺号玉堂春,京城梨园名角。为示破台仪式的隆重,他今天亲自上阵扮天师钟馗,不想竟落得如斯下场。
案件很快报到顺天府,府尹凌福彭是林春风的戏迷,听闻林春风遇害,甚是震怒,责命总捕头杨琮即刻缉凶归案。杨琮不敢大意,冒雨到现场细细盘问,并将嫌疑人 ——扮演恶鬼的四名丑生带回衙门。丑生们连呼冤枉,称自己与林老板素无怨恨,怎会动手行凶?观四人颜色,并无说谎迹象。但是,案发时最接近林春风且最有机会动手的就是他们,如果凶手不在这四人当中,那会是谁呢?
丑生们提供的一条线索引起了杨琮注意。在仪式进行时,蓦然平地刮起一股冷风,而后他们都看到身边依稀多出一道陌生人影,但是待举灯之后人影就神奇地消失了。很多戏院在破台时会撞到真鬼,说不定这次凶案是厉鬼作祟。
对于鬼神之说,杨琮嗤之以鼻,依他看来,如果丑生们所述属实,那么那个奇怪的人影肯定就是凶手,这需要进一步查证。
二、变故
翌日,阜成茶园,台柱柳灵犀正在演出《钟馗嫁妹》,一段浑厚的原板换来茶园听众满堂喝彩。柳灵犀将手悄悄一挥,一个穿灰大褂的跟班拿着一只小茶壶,送到他手中。他接过茶壶,背对着听众喝了两口(此为“饮场”,亦是梨园传统,并非口渴,多是主角摆谱儿的举动),而后接唱起来。过了半晌,柳灵犀嗓音一颤,突地扑倒在地。旁边的旦角俯身一看,见柳灵犀面色扭曲,竟已命归黄泉了。
经仵作验尸,柳灵犀乃中毒而亡,毒就下在茶壶中。杨琮立即将那个名叫梁二的跟班抓回衙门。岂料这梁二竟是个傻子,受审时只管呵呵傻笑,怎看亦不像凶手。
联想到林春风一案,杨琮心内觉得蹊跷,连续两起案件,死者皆是梨园戏角,死时演出的曲目都跟钟馗有关,这难道只是巧合?
隔天,杨琮经过裕昌茶馆,觉得口渴,便打算进去润润嗓子,一掀门帘,看到说书先生唐麻子正唾沫横飞地解说这两起案子,茶客们饶有兴趣地围着他。
唐麻子神秘兮兮地说: “诸位可知杀死林春风和柳灵犀的真正凶手是谁吗?这凶手啊,就是大名鼎鼎的捉鬼天师钟馗。”
“唐麻子,你又满嘴跑轱辘子了吧?”
见众人摇头质疑,唐麻子急了,说:“我这是有根有据的,听墨画堂的钟孟山钟四爷知道吧?那可是钟馗的后人。他们家有一幅祖传的《钟馗捉鬼图》,是吴道子的真迹。就在林春风被杀当晚,嘿,画上的钟馗突然就不见了,你们说神奇不神奇?凑巧不凑巧?”
“这两人说白了就是戏子,钟馗杀他们作甚?”
“问得好,问题就出自这戏子的身份上,两人可都是扮钟馗时死的,想必是钟馗不喜欢凡俗戏子亵渎自己的威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琮心头一动,这钟孟山不是别人,正是杨琮的老丈人。那幅《钟馗捉鬼图》他亦看过,横约一尺,纵约两尺,细绢所绘。画面上,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的钟馗跌坐于地,手持酒碗畅饮,两只小鬼哆哆嗦嗦跌在酒葫芦旁,行将被佐酒。
杨琮来到钟家,迎面撞到了大舅子钟清,遂扯住他的衣袖问:“泰山大人呢?”钟清冲书房努了努嘴,悄悄道: “正伤怀呢!姐夫,你去劝劝吧。”
钟四爷膝下有两儿一女,杨琮的妻子钟霖排行第一,这钟清排行第二,自幼体弱多病,老三钟麒,有气魄有头脑,听墨画堂近些年的生意全靠他打点。
杨琮敲了敲书房门,半晌,门开了,露出一脸低落的钟四爷。听杨琮说明了来意,钟四爷指着靠窗墙壁道:“你且看吧。”
杨琮一看,只见那《钟馗捉鬼图》上的钟馗果已踪迹全无,只余下酒壶酒碗及两只小鬼。 “泰山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唉,初一那夜,我欲秉烛读书,谁料打开书房的门,就发现画变成如此。”初一正是林春风被害时间。
“会不会被人掉了包?”
“不会,此画与我相伴多年,毫厘之处皆熟稔,我细细查看过,就是祖先传下来的那幅。唉,我听说画上钟馗失踪之后,京城连续发生了两件命案,作孽啊作孽。”钟四爷喃喃地道。
钟馗显灵杀人的传闻像风一样在京城蔓延开来,引起梨园震动,一时之间,各大戏班均不敢再唱钟馗戏。然而老天爷总爱和人开玩笑,这不,从宫里传来消息,说慈禧老佛爷不日内要举办梨园大会,召集京城戏班入圆明园清音阁斗戏,而且特意点名斗戏曲目为“钟馗捉鬼”。原来这老佛爷被洋人欺负得甚是憋屈,在庆郡王的劝说下,同意联合义和团抗击洋人。开战之前为讨彩头,酷爱听戏的她决定和民间开戏预庆,之所以如此青睐“钟馗捉鬼”,鬼者,洋鬼子也,她是希望借助钟天师把那些可恶的洋鬼都抓住。
召集戏班的差事落在顺天府的头上。顺天府连发两道通告,皆无戏班应召,府尹凌福彭大怒,决定采用武力强迫戏班就范。杨琮闻讯,急忙前来劝阻。杨琮道:“戏班不愿应招,实则是听信了钟馗杀人的传言。如今当务之急,是在梨园大会举行之前,抓到真正的杀人凶手,消除戏班顾虑。”
“说得容易,案发已多日,也未见你有丝毫进展。”
杨琮低首拱手道: “属下无能,不过,属下已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再演一出钟馗捉鬼。”
钟馗复活(2)
三、捉鬼
护国寺位于西四牌楼北边,这里每月初七初八都会举行京城最大的庙会,其时人流如织,煞是热闹。这日正值初七,来护国寺的人比往月庙会竟多了许多,天很热,人们或挥着蒲扇或肩搭布巾不停抹汗,围在寺前的露天戏台,议论纷纷。原来,他们都听说今天护国寺要开演“钟馗捉鬼”。听戏是其次,钟馗是否会再度显灵,才是他们最关注的事情。
戏是杨琮安排的。杨琮知道,若今天这台戏能够顺利完成,钟馗显灵的谣言便不攻自破;若那“钟馗”再度显灵逞凶,顺天府也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敢来,必然就擒,此可谓一举两得。
云锣“咣咣咣”敲起, “钟馗捉鬼”正式开场,饰演钟馗的主角踏着方步走上台来。此人叫萧英,乃杨琮故交,曾在戏班唱过小生,后因转做生意而离开梨园。杨琮找到萧英,好说歹说,并拍着胸脯保证其安全,萧英这才勉强应承。萧英功架丢了几年,跟天天登台的角儿相比自然逊色不少,好在听戏人的关注点并不在于斯。
临近中午,这出戏行将结束,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只见火花一闪,“鏊”地一下,萧英的戏服下摆突然起火,火势迅速弥漫全身。萧英惨叫着从台上跌落,在地上打起滚来,人群立刻骚乱。杨琮大吃一惊,慌忙命人拎水泼救。但为时晚矣,可怜这萧英被烧得面目全非,已然活不成了。
捉“鬼”不成反搭上友人一条性命,杨琮顿觉腿脚发软,气短若窒。
四、投案
钟霖刚进门,就看到杨琮失魂落魄地坐在厅内,她上前道:“祖公,我方才去探望爹爹,爹爹告诉我一件奇事,那钟馗又附回画卷之上了。”杨琮眼睛一亮,复又黯淡下来,凄然道:“晚了,已经晚了,恐你我夫妻即将阴阳相隔。”钟霖一脸惊诧,问道: “相公何出此言?”
杨琮将护国寺之事告诉妻子,道: “护国寺之局,是我立下军令状后凌大人才应允,如今事情做砸,唯有依军令状一命偿一命了。”钟霖花容失色,失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很快,杨琮被打入死牢,顺天府贴出告示,意于两日后将其押往菜市口斩首。两日后,杨琮不但没被问斩,反而被释放了,差役告诉他,钟馗案凶手已经自首,正在大堂受审。杨琮立刻赶往大堂。见凶手跪在堂下,正是他预料之中却又不愿预料成为事实的一个人——钟清。
世上并无鬼神,钟馗显灵之说实在荒诞不稽。当杨琮从妻子口中得知钟馗又附回画卷时,他便明白,这是凶手“罢战”的意思。由此可见,凶手并不想这么无休止地杀下去。这个人既然能够在钟家书房两番做手脚,那么极有可能就是钟家之人。于是杨琮请凌大人贴出处斩自己的公告,果然引出了真凶。
无须用刑,钟清便供出了全部事实。原来,钟清并非钟四爷的亲生儿子,他原名沉醉,家住石家庄,其父沈笠是当地知名戏班德馨社的班主。某日,石家庄知府请德馨社到衙内唱堂会,不曾想,沈笠有两个弟子无意中看到衙内有一对和田软玉雕琢的貔貅,价值连城,竟暗将貔貅盗走,漏夜远走高飞。知府迁怒于沈笠,将其投入大牢。沈笠在狱中生了场大病,一命呜呼,沈家自此败落。当时只有10岁的沉醉辗转流落到京城,被钟家收养。钟四爷见沉醉乖巧伶俐,甚是喜爱,便将其认作儿子,取名钟清。一次偶然的机会,钟清遇到了当年盗走貔貅的两人,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京城梨园的风云人物——林春风与柳灵犀,尘封多年的复仇火焰熊熊升起,他开始默默筹划。
吉祥戏院破台那天,钟清提前躲在了前排椅子下面,由于天色已晚,他又穿着黑衣,是以未被人识破。待破台开始,钟清就迅速跳到台上,夺过林春风手中的驱鬼剑,狠狠刺进了他的胸膛,而后滚落到台下,躲了起来,等戏院门打开后,趁着混乱溜了出去。之后钟清把目标对准了柳灵犀。他知道柳灵犀平日上台有“饮场”的习惯,于是偷偷在“饮场”所用的茶壶里下了剧毒,梁二是个傻子,自然未能觉察,柳灵犀就这样也被他顺利除掉。
钟清听说顺治年间江宁曾发生过怨鬼杀人案件,遂决定依葫芦画瓢。他在听墨画堂耳濡目染,悄悄学会了赝画技术。在动手杀林柳两人之前,他炮制了一张没有钟馗的《钟馗捉鬼图》,而后与书房内的正本偷龙转凤,伪造出钟馗显灵杀人的假象,并借助唐麻子的嘴传遍全城,以转移顺天府的注意。但没想到,此事很快被精明的钟四爷看出端倪。在钟四爷的逼问下,钟清道出了隐藏多年的身世以及杀人的事实。这些年来,钟四爷早将钟清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不忍钟清被抓,思考再三,决意替其隐瞒。是以当杨琮来查问时,钟四爷一口咬定那幅画就是原画。
当京城百姓都认为案件乃钟馗所为之后,钟清以为此事就这样瞒过去了,岂料萧英居然又要在护国寺开演“钟馗捉鬼”。为了继续圆这个谎言,钟清只好硬着头皮将萧英杀掉。他从琉璃厂买来一种特制的白火药,用水稀释,而后潜入萧英家,将火药涂在戏服下摆不显眼处。这白火药遇热即燃,初七庙会当天,日头高挂,经过长时间照射,戏服兀自烧起。
萧英的离奇死亡,虽让钟馗显灵之说显得愈加笃定,但却因此连累了杨琮。见姐夫行将丢掉性命,良心未泯的钟清再也坐不住了,毅然到顺天府自首。
轰动一时的钟馗显灵杀人案就此真相大白,钟清被判处斩刑。
五、意外
行刑那日,乌云密布。钟四爷年纪大了,怕承受不了如此打击,是以没来刑场,钟麒放心不下爹爹,也在家陪他,收尸的任务就落在了钟霖与杨琮身上。
钟清是被狱卒从牢内抬出来,而后躺在刑台上受刑的。他患有严重的风湿,一到阴雨天,寸步难行,尤其是膝盖,更是弯曲不得。
钟霖伏在钟清的尸首上,哭得死去活来。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砸在杨琮的脸上,他怔怔地望着这凄迷的天空,突然醒悟过来,猛一跺脚,道: “糟了。”他径直冲到了钟家。钟四爷一脸的憔悴,正孤零零坐在钟麒的门前。
钟四爷沙哑着嗓子问: “清儿走了?”杨琮点了点头。钟四爷苍老的身躯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头栽倒在地。杨琮从钟四爷身上寻到钥匙,打开房门,只见钟麒被五花大绑绑在椅子上,脸露悲愤。
杨琮替钟麒松了绑,他一下子就哭倒在钟四爷的身上,呜咽道:“爹爹,哥,你们何苦如此呢?不孝麒儿不值得你们这样做啊!”杨琮沉声问: “麒儿,你才是沉醉?”钟麒木然地点了点头。
钟清与钟麒虽不是亲兄弟,但感情之深并不亚于亲兄弟。钟清近来身子状况日下,被查出罹了恶疾。当得知钟麒要去自首时,自知时日无多的钟清决定替弟弟受刑。钟四爷忍痛答应了,但倔强的钟麒却死活不肯让哥哥如此牺牲。万般无奈之下,钟四爷和钟清只好将钟麒绑了起来,关在家中。
杨琮长叹了口气,暗骂自己糊涂。其实,当钟清被抬出牢房时,他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雨点砸在他身上,他终于想起来了,林春风遇害当晚也是下雨天,试问,病发的钟清如何能屈身躲在椅子之下?
钟清代替钟麒死了,这钟麒又该如何处理?凌福彭难以抉择,只好将案情如实呈送慈禧。慈禧闻听如此凄绝之事,遂格外开恩,下懿旨免除钟麒死刑,改判充军伊犁。
梨园大会如期召开,可惜崇尚鬼神的义和团最终未能抵挡住洋枪洋炮,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城,慈禧携光绪帝狼狈而逃,召开梨园大会的圆明园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令人不胜唏嘘。
真假“蛇王”斗
江南五月,正是飞红泻绿,春深似海,如诗如画的季节。虽然连年战火不断,兵荒马乱,游客寥若晨星。但地处偏僻一隅的荷花镇却显得有点像世外桃源。也许由于大山的阻隔极少受到敌寇的骚扰,镇上一直秩序井然,市场稳定,邻近四乡八寨的山里人,每天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镇上的店铺从未关过门。
可自从“蛇王”来了以后,荷花镇就显得有点不平静了,其实,这“蛇王”是人而不是蛇,说准确点是一条头如笆斗、粗胳膊粗腿、面目狰狞、身子贼胖的恶汉,从外地流窜进来的江湖术士。刚进镇的那天,他只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衩,打着赤膊,露出满身红褐色的栗子肉,走路颤得地皮咚咚响。尤为骇人的是脖子上竟然缠着一条有两根扁担长的粗大长虫,不时昂起那三角形脑袋朝着路人喷吐着血红的信子,吓得众人心惊胆战,纷纷退避三舍。尽管与蛇打过交道的山里人不少,但谁敢这般玩蛇呢?所以这恶汉有恃无恐,旁若无人。他进这荷花镇干啥来啦?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见他脚步蹬蹬直奔的第一家便是镇上最大的当铺。进门也不说话,就在门口一站,活像一尊门神,然后从脖子上解下那条长虫,让它盘在柜台上,不时耍弄着逗引旁人围观。柜台上的伙计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溜之乎也。老板闻声从店内急步奔出,见状吓了大跳,但他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晓得这恶汉临门的来意,急忙从身边掏出两块银洋双手奉上,嘴里不住赔着小心:“略表心意,请壮士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恶汉接过两块银洋放在嘴边吹了吹,再放在耳旁听了听,脸上微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从柜台上一把抓过那条长虫,又朝另一家店铺走去。
这不明明是以行乞为名,恶意敲诈勒索?各家店铺的老板又惊又恐,有的只好效法当铺老板出钱为福,花钱消灾。也有小气老板不愿花这冤枉钱,干脆将店门一关,脱身而出,姜维避祸。心想,你这恶汉总不能长久呆在这荷花镇上,说不定明天就会滚蛋!
谁知恶汉更是技高一筹,你想关店开溜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照样堵在门口,却将那条长虫朝门缝里一塞,长虫便“哧溜”一声钻进里面去了。不一会店铺里便传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老板便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只好依样画瓢,双手捧出两块银洋告饶。恶汉冷冷一笑:“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收下银洋,呼出长虫,又朝下一家走去…
就这样连着折腾了五家店铺,恶汉才罢手。却当着众人面放出空气:“老子号蛇王,威名震四方。有钱莫要笑,无钱莫要叫,进了荷花镇,家家要走到。”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脸上变色,这“蛇王”简直是恶魔进镇了啊,于是,暗地里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窃窃私语,商讨对策,如何设法驱走这“蛇王”!
第二天,“蛇王”果然又出现在荷花镇上沿店铺耍蛇勒索。众人敢怒不敢言,尤其是那些店铺老板还得强装笑脸打着拱手奉承他:“一点小意思,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蛇王便咧开阔嘴哈哈大笑:“什么包涵不包涵,拿钱就是包涵!自古以来花钱消灾,出钱为福,就这么个道理!”
众人瞧着“蛇王”这副凶徒恶相,无不噤若寒蝉。
第三天,当“蛇王”出现在荷花镇上时,竟发现满镇的人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瞧着他,他便不由心巾大骇,莫不是镇上有人请了高手要来收拾自己?
果然,当他的目光投向街中心的那块空地上时,只见当街盘腿坐着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只见他身着一袭灰黑色的袈裟,虽说破旧不堪,有了不少补丁,但周身上下却千干净净,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小和尚气质非凡,一双大眼精芒四射,盘腿打坐就像一尊菩萨,此刻正横眉怒目盯着迎面走来的“蛇王”。
“蛇王”心中微凛,暗自思忖:“这小和尚看来是镇上人请来对付我的,可他小小年纪究竟有多大本领呢?我得先发制人!”心念一动,便冲着小和尚怒吼一声:“小秃驴,闪过一旁去,莫挡了爷爷的路!”
小和尚冷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若霸道,小僧倒要领教领教!”
“蛇王”勃然大怒,露出狰狞面目,从脖子上解下长虫放在地上,打了声唿哨厉声喝道:“大黄,速去替我收拾这小秃驴!”长虫果然昂首吐舌恶狠狠地朝小和尚游去,围观者无不大惊失色发出一阵“啊”的惊呼声,有的赶紧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小和尚却视若无睹,嘴角边露出讥讽之色,待这长虫挨近身边正要扑上来时,他便旋即念出一串咒语,怒斥一声:“孽畜,你给我滚回去!”长虫顿时就像着了魔似地迅速扭转身子径直扑向“蛇王”。“蛇王”大吃一惊,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这长虫却已游回他的身边,尾巴一摆缠在他的腰间,然后盘旋而上,转了两圈,竟像一条绳索似地将“蛇王”的上半身牢牢绑住。那血钩的信子像火苗似的不时在“蛇王”脸前闪灼,随时都可致命。“蛇王”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他当然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苦心训练的这条长虫,这会儿竟然受制于他人,不但不听自己指挥了,反而要自己的命来了,如何不着慌?此刻长虫缠身,挣又挣不脱,跑又跑不掉,唯有死路一条!刚才还甚嚣尘上的“蛇王”顿时气焰一落千丈,内心恐慌,头冒虚汗,浑身颤栗,精神崩溃……终于抗不住了,只得发出凄厉的嚎叫:“小师父饶命,小师父饶命啊……”
这一幕戏剧性的变幻只发生在瞬间,围观者全都看呆了,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直至“蛇王”发出绝望的呼救嚎声时,众人才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哗”地一下不约而同地鼓掌喝彩,并发出了一连串的赞叹声:“恶有恶报,现世现报!凶恶的‘蛇王’终于遭到报应了!”“哈,这下真是假蛇王遇到了真蛇王,自认倒霉了!”
小和尚终于从地上一跃而起,“蛇王”抢步上前双膝跪在地上连声哀求:“小师父饶了我吧,我知罪了!”
“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小和尚又念了声咒语,缠在“蛇王”身上的这条长虫便自行滑落下来,却在“蛇王”的右腿处猛地“吻”了一下,“蛇王”便又发出一声惊悸的嚎声。小和尚微微笑道:“不碍事,丧不了命。只不过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让你终身牢记。快滚吧!今后若还要在荷花镇露面恐怕狗命就难保了!”
“蛇王”便诚惶诚恐冲着小和尚又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掏出蛇药包扎了自己右腿的伤口,这才在路边捡了根竹竿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朝镇外狼狈而逃。背后传来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哄堂大笑声。
这大快入心的场面,自然让全镇人欢呼雀跃,喜极而泣。然而,当他们怀着极其崇拜的心情要去感谢这位大恩人时,才发现这位小师父早已不辞而别了。就在众人感到惆怅之际,突然,从镇口涌进一股惊慌失措的人流,夹杂着凄惶的呼喊声:“日本鬼子进山了!日本鬼子进山了!”
刹时,整个荷花镇就像被捅坏了的蚂蚁窝,到处一片混乱,惊慌四散的人们纷纷扶老携幼,朝大山深处逃窜……
抗倭寇摆蛇阵
这支鬼子队伍在荷花镇只骚扰了半天,便赶在夜幕来临之前匆匆开拔了。原来他们是准备前往解放区“扫荡”的,中途迷了路误闯进这山中小镇。皆因情况不明,深恐遭到八路军的伏击,所以连夜撤离了。
翌日,荷花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镇上的人又开始津津乐道真假“蛇王”斗法的精彩话题。镇上人打听到这个身手不凡的小和尚是镇上东面玉屏山上那座法藏寺的出家人,法号行善。
行善原来是山外的一个弃婴,16年前法藏寺的长老外出化缘在路上拾到了他,带回寺内,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以后,他便一直侍候在长老身边,过着晨钟暮鼓的日子,成了长老的衣钵传承人。长老自知年龄不饶人,在世间的日子越来越短了,便将自己的全身本领悉数传授给了这位又是亲人又是爱徒的小伙子,尤其是那手“呼蛇”术几乎成了他的护身看家本领,一旦遇上强敌,只要心念一动,默念咒语,便会飞沙走石,空穴来风,无数大蛇小蛇各种颜色的蛇便会从各方向呼啸而至袭击强敌,保护主人。当然,这种法术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决不会轻易使用。长老授艺时再三叮嘱,出家人当以慈悲行善为本,除非面对的是残害生灵、万恶不赦之徒,方可露出真相给以惩罚,所以,行善严遵师嘱从不暴露真身。前几日,因“蛇王”骚扰荷花镇,人心惶惶。有人便去请玉屏山上的长老,恳求长老大发慈悲,下山惩罚恶人,保护黎民。长老凝神片刻终于叹出一声:“如此说来,老衲只好打破戒律了。”便吩咐行善下山一趟,但又再三叮嘱罚治恶人只可点到为止,切勿伤他性命。于是,行善谨遵师命,在荷花镇上只略施小技,让“蛇王”当众受挫,原形毕露。最后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自己带来的那条长虫咬伤自己的右腿后,方才逐出荷花镇,自己才悄悄返回山上复命去了。
从此,行善的义举便成了荷花镇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有时就连有人斗口角逼急了竟会赌咒添上这么一句:“谁干了亏心事,总有一天会在行善师父面前露出原形!”行善小和尚的形象在小镇人心中扎下了根。
随着战火的蔓延,这个世外桃源的山中小镇上的平静生活也给打破了。枪声、炮声不时从四面八方传进了小镇,扰得人心惶惶,就在当年的盛夏季节里,一个连的八路军进驻了荷花镇,连长叫董雅民。这董连长高挑身材,白净脸膛,像个读书人,能说会道。刚进镇的第一天,他便端了条板凳站在上面发表演说,介绍山外的形势。他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不愿做奴隶的中国人正在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用我们的血肉去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董连长的演说十分慷慨激昂,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听众。小镇人也激动起来了,想不到山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可恶的日本鬼子竞想亡我中华,祖国正处在存亡之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荷花镇的人惊醒了,愤怒了,举起了如林般的手臂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赶走侵略者……”
就在这群情激昂的人群中,谁也没发现有位用荷叶盖着脑袋遮阳的小青年也咬牙切齿,抡着胳膊吼声如雷。他,就是小和尚行善。今天大清早,他是奉师命下山来采购生活物资的,正好参与了这场面,自然热血沸腾,同仇敌忾。回到法藏寺后,将所见所闻向师父讲了,长老自然也义愤填膺,想不到久居深山,连祖国山河被外寇侵占蚕食尚不知情,岂不枉为炎黄子孙,长老感叹唏嘘好一阵子之后,立即吩咐徒弟道:“行善吾徒听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从今以后,你就不必呆在为师身边了,为抗日救国也当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明天你就可以出山云游四方,打探外界消息,配合八路军打击日本侵略者,施展你的本领。切记,切记!”
行善俯首听命,连声承诺:“谨遵师命!”
第二天大清早,行善便头戴竹笠,脚蹬草鞋,手敲木鱼下山了。谁知刚走出荷花镇才几里路远,便听得前面的山窝里枪声大作,随风飘来硝烟弥漫。行善顿觉心头一惊,难道鬼子又进山来了?随即身形一跃,“嗖嗖嗖”几步登临一座山冈,极目远眺。果然,只见前面的那片洼地里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肉搏战。上百名日本鬼子手持上着刺刀的步枪,包围着二十多个八路军。敌众我寡,鬼子仗着人多,几个对付一个,八路军毫无惧色,浴血奋战,刺刀弯了便挥舞枪把猛砸近身的鬼子。但见战场上血肉横飞,喊杀震天,山冈染血,草木沾腥。
行善眼睁睁瞧着八路军势单力孤处于劣势,不由气冲斗牛,怒目圆睁,从山冈上飞身跃下,从一个日军手里夺过一把东洋刀,冲进敌阵东劈西砍,舞得呼呼生风,凡是撞上前来的鬼子不是给掉了脑袋,便是丢了胳膊,或是划破了肚皮。行善从小跟随长老习艺,学得非凡本领,正愁没处施展,这会恰巧派上了用场,岂肯放过这机会?片刻工夫竟让他像割稻草似地一下子劈倒了一大片。鬼子大怒,于是群起而攻之。行善冷笑一声:“送死的就上来!”竟又夺过一把东洋刀,双刀飞舞,只见刀光飞舞处血花四溅,鬼子连他的人影都没瞧清楚,便惨叫着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去了…..
好一个行善小和尚,就凭着这两把东洋刀在敌阵中纵横冲杀,宛如《三国演义》中的赵子龙浑身是胆,威风凛凛,杀得敌寇鬼哭狼嚎。由于他的英勇善战,分散了众多鬼子的注意力,那二十多个八路军便如虎添翼,斗志更旺。鬼子终于招架不住,纷纷败退。行善杀得性起便要乘胜追击,却被一个熟悉的嗓门喝住了:“小师父,穷寇勿追!”行善扭头一瞧,喊他的人正是在镇上演讲的董连长,于是便急忙打住了脚步。
董连长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一把紧紧握住行善的手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当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行善小师父。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行善被人夸奖反倒羞起来,急忙双手乱摇:“花拳绣腿,见笑了,见笑了!”
董连长便将他拉过一旁,真情相告:“小师父,实不相瞒,这次鬼子进山扫荡是冲着我们这个连而来的。据可靠情报,他们已出动一千多号人马,而我们只有一百多人,且极大多数是伤病员,能参战的就我们这二十多人……”
行善不等董连长说完便将胸膛一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屑!”
董连长便正色道:“小师父初生牛犊不怕虎,虽可钦可佩,但过分麻痹轻敌却是兵家所忌。刚才与敌寇肉搏之战我们虽占了上风,但如若鬼子一旦开火子弹可不是吃素的,铁打的金刚都挡不住啊。所以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只宜智取,不可力敌!”
蛇僧(2)
行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董连长又循循善诱,“这次鬼子以重兵围剿我们这支小队伍,如果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前的退敌之计就在于运筹帷幄。鬼子马上又要发动进攻了,一旦突破我们这道防线攻进荷花镇后果不堪设想,不仅百姓遭殃,百多名伤病员的安危也可想而知!”说到此间,董连长突然仰天长叹一声,“我恨不能撒豆成兵,全歼鬼子!”
“撒豆成兵?”行善自言自语了一声,猛然一拍脑袋随着嚷了起来:“有了!有了,董连长,我自有退敌妙计!”
董连长倏地打了个激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行善便将嘴巴凑近他的耳畔……
时近正午,大批鬼子像一群蝗虫,又在洼地里出现了。因为大部队到齐了,所以他们肆无忌惮,只管大踏步地前进,而且估计八路军已经闻风而逃。谁知他们刚刚穿过洼地进入一条葫芦沟时,倏地只听得半山腰间传来一阵凄厉的唿哨声,随着令人恶心的腥风刮过,葫芦沟里便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还没等鬼子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从半山腰间,沟底的灌木丛中突然蹿出成百上千条吐着血红信子的毒蛇,似狂风暴雨般地席卷而来,大的有屋梁粗,小的似竹杆细,红似朱砂的是赤练,黑不溜秋的是乌梢,墨绿色的是竹叶青,黑白相间的是蕲蛇……颜色各异,应有尽有,气势汹汹直扑入侵者。这些东洋兵何曾见过这种恐怖的蛇阵,一个个早已骇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想喊喊不出声,想逃迈不开步。就在这眨眼之间,这些从天而降的“蛇兵”早已缠上了自己的目标,它们吐着血红的信子,分别咬住了鬼子的大腿、胳膊、脖子、手臂……被袭击的鬼子顿时发出惊心动魄的惨嚎,倒地打滚,痛苦挣扎……有的当场毙命,有的拉响腰间手榴弹与毒蛇同归于尽,山沟里很快塞满了一具具鬼子的尸体
“阿弥陀佛,苍天鉴谅。皆因恶狼猖獗,荼毒生灵,小僧不得不出此下策,以保护黎民百姓啊!”山顶上,行善小和尚双手合掌,正向着西方祈祷。
正义驱邪恶
葫芦沟大捷以后,行善便与董连长深情话别继续云游四方去了。谁知他俩这一分手就是二十多年。董连长南征北战,戎马倥偬,而行善和尚浪迹江湖,四海为家,自然像参商两颗星宿,难以相见。新中国成立以后,董连长由部队转业地方担任了某市市长,闲下来时记起了行善和尚,便抽空专程去了一趟荷花镇的法藏寺,可惜人去楼空,长老早已圆寂,行善下落不明,只好快快而归。当这位董市长第二次返回荷花镇时,却已是十年浩劫期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将他打成了“走资派”,被“造反派”押送到荷花镇进行劳动改造,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
董市长重返故地后,自然不免感叹万分。物是人非,岁月无情,想不到二十年前自己与战友曾在这里和敌寇浴血奋战,立下过赫赫战功,而二十年以后的今天,却以罪人的身份来此间重新接受改造,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啼笑皆非的玩笑啊!历史太捉弄人了。
然而,历史无情人有情,幸亏纯朴的荷花镇人都有一颗善良、明亮的心,他们压根儿不相信,当年拎着脑袋打鬼子的老八路,今天咋会变成人民的罪人,就像二十年前他们衷心爱戴八路军的董连长那样,这会依然爱戴二十年后的董市长。虽然现在这个“走资派”是来劳动改造的,但谁也不用吩咐,人们都会主动前来关照他。董市长就像鱼儿又回到了人民群众的水中,重温鱼水深情。
也许董市长深得人心,很快引起了“造反派”的注意。这天在荷花镇的大街上,董市长无意间被一位戴着“造反派”红袖章、年约四十岁左右的跛子拦住了路,对方阴阳怪气地问道:“你就是当年在葫芦沟与行善和尚策划大摆蛇阵的董连长么?”
董市长警惕地回应道:“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何必老话重提。”
跛子以一种怪怪的目光狠狠盯了董市长几眼后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历史有时还可以重演!”便自顾一瘸一拐地走了。
当天晚上,董市长在居住的一位老农家里突然被一条毒蛇咬伤了,而且毒性发作很快,董市长很快陷入了昏迷之中。老农全家人急忙将董市长抬进镇上的医院,医生翻遍药柜找不到消毒的血清,只有向民间蛇医求援。捱到天亮,当这蛇医赶过来时,董市长已经面若白纸,呼吸微弱了。蛇医连连摇头,回天无力。围观者纷纷落泪,哭声震天。
哭声惊动了从镇上匆匆路过的一条中年汉子。他身材适中,满脸胡茬,身背竹笠,脚穿一双旧解放鞋。听说毒蛇伤了人,他便打住脚聆听了片刻,然后分开人群径直走到奄奄一息的董市长面前,伸出拇指和食指翻了翻他的上下眼皮,凝神片刻,心中仿佛胸有成竹,便盘腿席地而坐,嘴里轻轻念动咒语。不一会儿,便听得有人惊呼:“蛇!蛇!”众人大乱,四散而逃,只见一条墨绿色的竹叶青徐徐游来,在汉子面前停住,,一动也不动了。汉子便厉声喝斥:“孽畜,你受何人派遣,竟敢滥伤无辜?还不速速吸毒救生,方可免你一死!”
毒蛇似乎听懂了汉子的话语,竟游到董市长的身上,轻轻吸吮了一阵。不一会儿,董市长的眼皮微微动弹了几下,随着呼吸开始顺畅,心跳恢复,脸色慢慢恢复原状。四面的围观者无不惊呼出声:“起死回生了!起死回生了!”“神了!神了!这师父赛过当年的行善和尚了!”
汉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又朝竹叶青命令道:“孽畜,速去将你的幕后指挥者擒来!”
竹叶青便又徐徐游出人群,很快消失了踪影。
大约等了一顿饭的工夫,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救命哟!救命哟!”众人大惊,扭头望去,只见这竹叶青盘在一个跛子的脖子上,似乎在指挥他朝这里一瘸一拐地走来。走近了,跛子一瞧地上盘腿而坐的大汉,猛地就像老鼠见了猫,惊得双腿一抖,刚喊了一声:“行善……”便一跤摔翻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行善?是行善和尚?”众人顿时欢呼雀跃,上了年纪的人眼前又浮现了二十年前小和尚斗败“蛇王”的那精彩一幕。
行善这才哈哈大笑,真人露相:“人生何处不相逢!‘蛇王’,还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我们又在旧地重逢了,而且还在继续斗法啊!”
“蛇王”便磕头如捣蒜,苦苦告饶:“行善大师饶命!上司差遣,要我潜入荷花镇暗害董市长,我便只好故伎重演。实在是身不由己,请大师多多谅解!”
行善大师鼻孔里冷哼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二十年前废了你一条右腿,今天再废你一条胳膊,也算给天下的恶人一个警告,善恶到头终有报!”说罢,便朝缠在“蛇王”脖子上的竹叶青念了一声咒语,那竹叶青便在“蛇王”的那条左胳膊处狠狠地咬了一口,蛇王痛得满地打滚哀嚎……
满镇人围着观看,一个个拍手称快。
蛇香满人间
董市长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以后,很快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他紧紧握着行善和尚的手,说啥也不让他走。两人就这样关着房门,促膝谈心到深夜。二十年来的风风雨雨,坎坷历程,怎么也倾吐不完。
董市长说,“自从解放以后,我便派人到处寻访你,谁知你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直没发现踪迹。‘文革’爆发以后,我自身难保,自然也就无暇顾及你了。今天大概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之中我们又见面了,而且又是你救了我一条命。”
行善解释道,“我一直云游四海,行侠仗义,扶危济困,踪迹不定。‘肃反’那年,因为没有证件,被人诬告为潜伏的匪特,抓捕时我气不过,打伤了两个公安,结果给判了十年徒刑,这才出狱不久!昨天回到玉屏山上,方知法藏寺已被‘造反派’焚为平地,无家可归,只好准备再度出山云游。”
董市长劝道,“乌云遮不住太阳,严冬过后是春天,再呆段日子吧!等我恢复工作后,我会为你重修法藏寺。”
行善连连摇头,“好男儿志在四海,大丈夫处处为家,春天来了我再归来吧!”
凌晨,行善便不辞而别了。
自古道,少年汉子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浩浩流水,悠悠岁月。董市长与行善这一别又是整整十多个年头。当他俩再度邂逅时,俱已是白发苍苍、年逾花甲的老人了。
这年,董市长退休以后,决定再去一趟荷花镇,寻访当年的故人,尤为思念行善和尚。
如今的荷花镇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山峻岭变通途,高楼大厦平地起,小镇的面积扩大了几倍,人流量日益增多。每天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十分繁华。时值正午,肚饥难耐,他就近迈进了一家”佳肴馆”。
刚刚落座,便听得里间雅座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其中一人的嗓门听来十分耳熟,尽管带着几分苍老,他还是分辨出来了,便大声问道:“里间莫非是行善师父么?”
随即有人掀帘而出,一瞧董市长顿时双眼大放异彩,脱口惊呼:“董市长!”便扑上前来,双方紧紧抱作一团,四行热泪滚滚而下。
董市长和行善松开身子以后,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白发老人,跛着右腿,左胳膊的袖子空洞洞的。他便猛地记起,这不就是当年被行善废了胳膊废了腿的“蛇王”么?
“蛇王”很快也认出了董市长,嬉皮笑脸道:“缘分!缘分!不是冤家不碰头,想不到今天,我们三个人又凑在一块了!”
董市长抿嘴一笑:“现在该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吧!”
行善鼻子里哼出了一股粗气:“我们现在还在斗哩!”
董市长便叹出一声:“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斗的?”
“蛇王”点点头:“董市长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前些年法藏寺重修时,我还捐了款哩!”
行善哼了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歪风邪气还在盛行,不斗行么?只要老僧在,就咽不下这口气!”他便怒气冲冲地向董市长解释道。这“蛇王”借着改革开放之机,在镇上办了这家野味馆,专门烹调各种飞禽走兽、珍稀动物,其中尤以蛇肴吸引顾客盈门,狠狠地赚了个盆满钵满。尽管他已手脚残废,但捕蛇之术依然老到,邻近山沟里的各种蛇类都已被他捕了个精光,几近绝迹。于是,他便又打起了行善和尚的主意,将他请来雅座赴宴。高薪聘请他作餐馆顾问,条件就一个,要求他施展“呼蛇术”,定期供应活蛇。行善一听,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厉声斥责:“而今蛇已日渐减少,成了珍稀动物,县政府也贴出了公告加以保护,你还想利用我来发财,没门!”
董市长听话听音,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抚今思昔,感触万分,不由得连声慨叹:“行善啊,行善,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是一名蛇僧,而是一名蛇神啊!”
从这天起,行善和尚将邻近山里的各种蛇类统统呼到玉屏山上,加以保护,谁也难越雷池一步!就连“蛇王”也无可奈何,只好关了店门改行。
数年之后,行善和尚在法藏寺圆寂。火化时,突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玉屏山顶的平台上突然冒出了成千上万条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长虫,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为蛇僧送葬。
没有人知道薛将军是谁?有人说,他是男的,也有人说,他是女的。有人说,薛将军是一个组织,也有人说,薛将军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行大盗。
引子
深夜,月光如雪。可是在如州的官道上却有一匹骏马急驰而过。那匹马在如州县衙的公墙上停了下来,马上有人,那人手上抓着一张布告,他把它贴在了公墙上。那张布告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通缉令。通缉令上只有一个名字,那上面只有“薛将军”这一个名字,可是那下面的赏银却有三万两。
没有人知道薛将军是谁?有人说,他是男的,也有人说,他是女的。有人说,薛将军是一个组织,也有人说,薛将军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行大盗。总之,薛将军是一个谜,没有人见过他,人们只知道只要是薛将军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他得不到的。
1柳月
江南七月,革长莺飞。
这不过是江南的一个小镇,镇子很小,你可能在江南的许多地方见过它。镇子很小却很繁荣。杜小刀现在就坐在镇子上的一个酒楼里,他的面前有一盘牛肉,那牛肉是刚切下来的,还冒着热气。杜小刀的面前还有一个非常精致的酒葫芦,杜小刀一边对着酒葫芦狂饮,一边大口地吃着牛肉,杜小刀仿佛吃得很尽兴,他的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杜小刀在很认真地吃着牛肉,可是他的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位姑娘,一位很娇俏的姑娘。她看着杜小刀浅浅地笑着,她的笑容好像春风拂柳一般。
杜小刀终于吃完了他的最后一块牛肉,他终于抬起了头,他好象突然发现有人坐在他的面前,他定定地看着那位姑娘,问她道:“姑娘,你是谁啊?”
那姑娘笑了起来,说道:“我是柳枝的柳,月亮的月,我叫柳月。”
杜小刀摇了摇头,说道:“柳月,是吧。你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不要以为看见我海吃海喝的样子就以为我很有钱。其实我是一个穷光蛋,来这里以前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我今天来这里是准备吃霸王餐的。”杜小刀这样说的时候,他的眼睛还眨了眨。
柳月认真地看着杜小刀,说道:“我不是叫你来请我吃饭的,我是来做媒的。”
杜小刀不解地问道:“做媒的,为我吗?”
柳月看着杜小刀,笑道:“我很久以前就听说你要找一位春风拂柳般的姑娘做你的老婆,所以我特地来找你。”
杜小刀疑惑地问道:“你认识我?”
柳月笑了起来说道:“江南大侠,又有谁不知道,我想不知道的人,在这江湖上也很少很少了。”
杜小刀又疑惑地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做媒呢?”
柳月又笑了起来,说道,“因为我是一位媒婆,为人做媒总是一件高兴的事情。特别是让一位孤苦无依的人找到他的幸福更令我高兴。”
杜小刀还想问柳月什么,可是柳月已经站了起来,她对着杜小刀笑了一笑,然后从窗口飘了出去。柳月从窗口飘了出去,可是声音却远远地传了进来:“记住,在镇子左边的树林里有一座小屋,那里有个人在等你。”
杜小刀看着窗口,突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2眉花
杜小刀找到树林里的小屋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下去,月亮已经升了上来。那月光轻轻地洒在树叶上,落在草地上,还落在草屋上,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小屋。
现在,杜小刀已经站在小屋的门前,他的手在轻轻地敲着门环,杜小刀问道:“有人吗?”
屋里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声音,有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是谁,这么晚了来我这边干什么?”那个女人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惊恐,不管是哪个女孩子的闺房门口有人敲门,她都会惊恐的。
杜小刀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不过是一把弯弯的小刀,我叫杜小刀。”杜小刀顿了一顿,接道,“我是一个叫柳月的姑娘介绍来的。”
屋里沉寂了好一阵子,那个女人好象有点嗔怪地说道:“可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叫柳月的。”那个女人顿了一顿,又接着问道,“她叫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杜小刀答道:“她说在这里给我介绍了一个老婆。”
“老婆?”那个女人听了杜小刀的回答,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你不怕我是一个丑女人吗?”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跑来给你做媒,你一定会感到很有趣,很好奇。更何况我是一个好色的人,没有什么事情比这听来更让人兴奋的了。”
屋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那个女人说道:“如果你不怕失望的话,你就进来吧!”
杜小刀轻轻地推开了门,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杜小刀站在小屋的中间,他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很简朴但又很精致的小屋,小屋中放了好几盆鲜花。可是更让社小刀感到惊奇的是,这竟然是一间布置得很别致的新房。
杜小刀看着那个女人,有点疑惑了。
那个女人笑了起来,说道:“现在你是不是很后悔?”
杜小刀问道:“后悔,为什么呢?”
那个女人说道:“我是一个要结婚的人,你的希望岂不是要落空?”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我只不过是有点好奇,现在你已经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更何况,没有什么比见到一个漂亮的女人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那个女人笑道:“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不过可惜的是我就要结婚了。”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你现在碰到我也不迟啊,你如果要嫁给我,现在还是有机会的。”
那个女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怪我现在年纪大了,已经没有什么逃婚的勇气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做一次媒。”
杜小刀也叹了一口气,说道:“难道今年流行做媒吗,为什么又是给我做媒的?”杜小刀顿了一顿,接道,“我已经被人耍了一次,你这次不会骗我了吧?”
那个女人笑了一笑,说道:“你为什么不去看一看呢,看一看你不就知道了吗?”
杜小刀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有趣的事情,看来我不想去看都没有办法了!”
那个女人笑了起来,说道:“你只要顺着这个镇子的小河走,你就会看到一座白色的小屋,我要介绍给你的姑娘就在那个白色的小石屋里。记住,她的名字叫救命,她是救命姑娘。”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这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杜小刀说到这里,接道,“她是救命姑娘,她不会要了我的命吧?”
那个女人轻笑着说道:“她的人很好的!”那个女人顿了一顿,接道,“记住,我的名字叫眉花。”
杜小刀赞道:“梅花,清香傲骨,寒澈逼人。果然是好名字。”
眉花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道:“我的眉不是梅花的梅,我是眉毛的眉。”
杜小刀错愕地笑了一下,说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3京城劫案
第二天,杜小刀沿着河边走的时候,果然看见了一座白色的小石屋,一座晶莹剔透的小石屋。
杜小刀站在石屋的门前,可是他却有些手足无措。杜小刀轻轻地敲门,杜小刀问道:“有人在吗?”可是却没有人回答,杜小刀连敲了几下,依旧没有人回答。杜小刀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却应声开了,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杜小刀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很精致的小屋,布置得简单而朴素。只不过在桌子上放着一个锦盒,这样的一个锦盒在这样的一个小屋中显得极不相称。
杜小刀走到桌边,拿起锦盒,轻轻地把锦盒打了开来。杜小刀吃了一惊,里面竟然是一个翡翠雕成的玉白菜,杜小刀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玉白菜。杜小刀的心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杜小刀正想转身离去,突然从门外闪进几条黑影,杜小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杜小刀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这几个人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那个男人笑了起来,说道:“盗取皇城内库宝物的钦命要犯,还问我干什么?”
杜小刀听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这么说你是一个捕快了?”
那个男人说道:“我正是一位捕快,我叫叶飞。”
杜小刀说道:“我没想到堂堂的江南名捕也到了这里!”
叶飞说道:“你是不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被捕啊?”
杜小刀不答反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等着我?”
叶飞说道:“我们早已接到线报,有人会在这里来接赃,没想到果然让我们在这里逮到了你。”
杜小刀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们就这么破案的吗,难怪冤假错案这么多了,只要是一个明眼人他都应该看出来这是一个骗局。”杜小刀顿了一下,接道,“而且我仍然要告诉你们我并不是你们要抓的那个大盗。”
叶飞笑道:“所有被我们抓到的大盗没有一个会主动承认说自己是大盗。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吗?”
杜小刀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可是我仍然要告诉你,我只不过是一个赏金猎人而已。”
叶飞轻轻地笑了笑,他的态度充满了轻蔑。
杜小刀继续说道:“二月二,山西义德钱庄二十万两白银失窃案的匪首张一元落网:四月十七日,江苏威武镖局十万两镖银被抢案的匪首谢绍河落网;九月十二日,福建归元钱庄的一百零五条灭庄惨案的昆仑寨主史一中伏法……”
叶飞的脸色稍稍变了变,说道:“你怎么对我们六扇门的事记得这么清楚?”
杜小刀说道:“这些事,我当然记得清楚,因为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叶飞惊呼道:“你就是京城第一赏金高手柳无良?”
杜小刀淡漠地点了点头。
叶飞继续说道:“你说你是柳无良,可是叫我如何相信你呢?”
杜小刀听后,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金牌递给叶飞,说道:“这个可以吗?”
叶飞看了看,惊道:“皇上御赐的‘天下第一赏金猎人’金牌!”
杜小刀笑了笑,淡淡地说道:“还好,还好,你还认得皇上的御赐金牌。”
叶飞看着杜小刀,沉疑了一下,说道:“即使你真是柳无良,可是你也不能证明这些案子就不是你做的!”
杜小刀说道:“我知道我不能仅凭这个就证明我的清白,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的。”杜小刀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所有的一切行动仿佛已被人设计好了一样?”
叶飞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杜小刀说道:“我本是追踪薛将军到这个小镇上的,可是来到了这个小镇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叶飞问道:“什么有趣的事情?”
杜小刀说道:“我来到了这个小镇,突然出现了许多为我做媒的女人?
叶飞问道:“女人?”
杜小刀说道:“不错,女人,而且他们都是丰姿绰约的女人。”
叶飞看着杜小刀,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好,我答应给你三天的时间,可是你要记住三天后,你就要给我答复!”
4语人山庄
这是一条小路,可是却是小镇通往外面的唯一的路。杜小刀现在就走在这条路上,他的神态轻松至极,叶飞就跟在他的后面。
杜小刀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江湖之通辑令(2)
叶飞说道:“这么有意思的事,任何人都想尝试一下的,更何况,我可不想囚犯从我手上逃掉。”
叶飞看着杜小刀,说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杜小刀不答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年能抓到那么多的逃犯吗?”
叶飞疑惑地看着杜小刀,说道:“不知道。”
杜小刀看了看叶飞,说道:“你要抓到一个要犯去领取奖金,你首先必须对这个人的行踪、习惯以及癖好了如指掌。只有掌握了这些信息,你才有成功的可能,蛮干永远是不可能成功的。”
叶飞说道:“我知道情报对一个江湖人,特别是一个赏金猎人的重要性。可是如果你现在要有关这个案子的情报的话,那么你会后悔的,因为在这个小镇上没有比我更准确的情报了。”
杜小刀说道:“我不是去查情报的。我只不过有点奇怪,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个人给我的情报每一次都是准确无误的,可是我不明白他这一次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只是叫我来这个小镇等一个女孩子。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样的……”
叶飞笑了起来,说道:“那么现在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
杜小刀说道:“我们要去给我情报的地方,要去语人山庄!”
叶飞疑惑起来,问道:“山庄,可是我们正在往小镇上走啊?”
杜小刀笑了笑,说道:“语人山庄就在这个小镇上。”
叶飞说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杜小刀对着叶飞笑了起来。
杜小刀现在站在小镇上一条既不繁华也不热闹的胡同里,这样的胡同在任何的地方都不起眼,可是当叶飞走进这条胡同的时候,却发现杜小刀站在一幢小楼的前面,那个小楼的前面还插着一面旗,那旗上还写着一个“酒”字,这俨然就是一座酒楼。
小楼的门是关着的,杜小刀好象有些惊奇,不开门的酒楼本来就让人感到好奇的。杜小刀在轻轻地敲门。可是杜小刀敲了半天的门,门也不开。杜小刀轻轻地推了进去,迎面扑来的竟是一股腥味。在这座小楼的地板上躺着几具尸体,那几具尸体的脖子上都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可是杜小刀并没有看这些尸体,他径直走向了柜台,杜小刀在柜台下面动了一下,柜台后面竟然出现了一个门。杜小刀推了进去,那里面竟然有一个人,他的胸上有一个细小的伤口。
杜小刀看了看那个人,转过头来对叶飞说道:“他死了,语人山庄的庄主死了。”
叶飞问道:“他死了是不是对你有很大的影响?”
杜小刀没有理会叶飞的问题,说道:“我只不过有点奇怪,是谁想要消灭语人山庄呢,他们到底跟语人山庄有什么仇呢?”
叶飞说道:“个出卖别人情报的组织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可是你知不知道,语人山庄的主顾只有三个。”
叶飞问道:“三个?”
杜小刀说道.“他的主顾越少,他就越安全,他所能搜集到的情报也越周全。一个江湖人从未注意到的组织,他所爆发出的能量不是更可怕吗?”
叶飞问道:“你刚才说这个语人山庄有三个主顾,那么你知道他的另外两个主顾是谁吗?”
杜小刀说道:“不知道,因为我从来也没见过他们,我只不过有一次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叶飞问道:“女人?”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一个丰姿绰约的女人!”
社小刀自己刚说完,好象似有所悟似的。他跳了起来,如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叶飞跟着杜小刀跑了出来,叶飞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杜小刀头也不回,他只是说了一句话:“我们去梅花盛开的地方。” 还是那个树林,还是那个小屋,杜小刀还是依然站在小屋的房间里,屋子的布置依然是要结婚的样子,眉花也在,她的身上已经穿起了新娘的衣服,那衣服很鲜,很艳,眉花看起来妩媚如花。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完美,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缺憾,眉花已经死了。她的身前有两只酒杯,一只已经倒了,另外一杯只剩下半杯的酒,眉花就倒在桌子上。
叶飞站在杜小刀的后面,说道:“好精致的小屋啊。”
杜小刀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可惜在这样的小屋中却死了人。”
叶飞问道:“那女人死了吗?她到底是谁啊?”
杜小刀说道:“她是一个叫我去小石屋的女人。”
叶飞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杜小刀说道:“你应该知道的!”
叶飞说道:“因为她也是位女人,她也是位丰姿绰约的女人!”
杜小刀说道:“可是我们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了,可能这将成为永远的谜。”
叶飞说道:“其实有些事情,我们还是知道的!”
杜小刀说道:“哦?”
叶飞问道:“你说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小屋有什么特别呢?”
杜小刀看了看四周,说道:“这是一间新房!”
叶飞笑了笑,说道:“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一间只有新娘的洞房,那么新郎哪去了?”
杜小刀说道:“她本来就是为了骗我的,也许根本就没什么新郎。”
叶飞说道:“也许吧,既然她只是为了骗你,那么她为什么要费如此的周章去布置这个新房呢?”
杜小刀说道:“你是说,这新房是本就存在的吗?”
叶飞点了点头。
杜小刀接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新郎是谁,可是我想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叶飞问道:“谁?”
杜小刀说道:“柳月,一个带我找眉花的女人。”
叶飞问道:“可是她在哪里呢?”
杜小刀怔怔地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可是我隐隐约约地觉得她还在这个小镇上。”
叶飞问道:“你怎么知道?”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因为我觉得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她是不会罢手的。”
杜小刀说完就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好象婴儿一样的纯真。
5杀手
这是江南的七月,也是热浪袭人的七月。
杜小刀和叶飞现在就站在小镇外的一个树林边。
叶飞看着杜小刀悠然自得的样子,不无担心地说道:“你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可是你还有精神在这里闲逛!”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有时候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你没听过吗?”
杜小刀说完,就看见树林边有一个茶寮,茶寮很小。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季节,居然有着这样的一个茶寮,茶寮的生意却还不错,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杜小刀向叶飞瞟了瞟,向茶寮走了去。杜小刀和叶飞已经坐了下来,可是却没有人来招呼他们。
杜小刀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叫道:“掌柜的!”
杜小刀刚叫完,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来怯声声地问道:“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叶飞看着那个人,笑道:“你怎么像姑娘一样害羞?”
杜小刀看着那个人说道:“我们要两杯清茶。”
过了不久,那个小厮就端上了两杯清茶。
茶很香,风景也不错,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时候,杜小刀的茶很快就喝完了。
杜小刀站了起来,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杜小刀刚一站起来,那个人就已走了过来,他还叫了一声:“二位慢走。”这时候他好象已经不害羞了。
可是杜小刀刚走了没几步,却有一股疾风从杜小刀的背后袭来。杜小刀偏了一偏,一把刀从杜小刀的身边飞了过去,杜小刀侧转过身子,这才发现袭击他的是刚才的那个小二。不知什么时候,店小二的手上已经拿着一柄短剑,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剑,人很凶,剑很毒,店小二的招数只有一招,同归于尽的一招,他的去势也只有一点,那就是杜小刀的咽喉。杜小刀已经避无可避了,杜小刀只来得及偏了偏身子,抬了抬肩膀,剑已插入了杜小刀的肩膀。剑一刺入杜小刀的肩膀,那个人就已经撤剑了。剑还插在杜小刀的肩膀上,可是那人的袖子里却滑出了一把短刀,刀很小,也很精致,他的刀又一次地刺向杜小刀的咽喉。杜小刀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把精致的小刀,只不过他的肩膀上还插着剑,他活动起来还不大方便。可是那人的刀已经递到了杜小刀的咽喉。仅只一寸,杜小刀已经避无可避了。可是却有寒光闪过,“叮”的一声,那刀偏了一偏,那人一击不中便已飞退。等杜小刀回过神来,他已经退到一丈开外,杜小刀看了看叶飞,他已经站在杜小刀的身侧,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上已经拿着一把剑。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谢谢你,你的剑很快。”
叶飞笑了笑,淡淡地说道:“谢谢你的夸奖,在六扇门混,总还是要些真本事的!”
杜小刀看了看叶飞,没有说什么。他转过头来对着那个人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个人好象有点羞涩,他说道:“我是一位姑娘,我叫救命姑娘。”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原来眉花要我找的人就是你啊,没想到救命姑娘是个男人!可是有一点我实在不明白,我并不认识你啊,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救命姑娘笑了起来,说道:“你一路从京城追踪我们到这里,如果我们不杀你,难道还让你抓了不成?”
杜小刀说道:“原来你们早已知道我是谁。”
杜小刀还没有说完,叶飞就叫了起来:“眉花已经死了,她是不是你杀死的?”
救命姑娘好象吃了一惊,他退了一步,说道:“她死了吗?”他定了定神,说道,“她不可能会死的,你一定在骗我,我才不会上当。”他一说完,就飞掠而走了。
杜小刀捡起救命姑娘留下的那柄小刀,那刀上面竟然刻着三个字“薛将军”。杜小刀看着小刀,自言自语道:“大盗薛将军。”
叶飞问道:“他就是大盗薛将军?”
杜小刀看着救命姑娘慢慢远去的身影,慢慢说道:“我只不过有点奇怪?”
叶飞问道:“奇怪?”
杜小刀说道:“薛将军在江南、江北到处作案,有人看见说他是一个人,也有人说他是两个人,甚至有人说他是四个人、五个人,可是我丝毫也没有想到,薛将军只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罢了。”
叶飞笑了笑,说道:“事实总是有点出乎人的想象的!”
6第三个做媒的人
小镇的夜是静谧的,可是杜小刀躺在小镇的客栈里却有点睡不着了,仅仅只是两天,可是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太多的事让杜小刀难以明白。
杜小刀正想着事情,可是外面却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杜小刀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的门外已经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伴随着敲门的声音好象还有谁喝醉了酒吵闹的声音。
杜小刀等了一会,可是敲门的声音却丝毫没有静下去,那吵闹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了。没办法,杜小刀只有走过去开门了,可是杜小刀刚一碰那门把,那门就炸裂了开来,杜小刀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剑就已经递了过来,紧跟在那把剑后面的是一个黑衣人。剑很快,招式也很狠,可是等剑到了杜小刀的面前,那剑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剑越来越快,人也越来越拼命,可是招式却有点乱了。现在,杜小刀已经缓过气来了,他的手上已经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杜小刀时不时地用小刀在那剑上一点,那剑就轻轻地荡了开去。等到杜小刀第三次点到他的剑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他在轻轻地喘着气。
她看着杜小刀,说道:“你为什么要杀了眉花?
杜小刀看着她,有点莫名其妙,说道:“是谁告诉你我杀了眉花的?”
她看着杜小刀,依然还是那种恨恨的眼神,说道:“是我叫你去眉花那里的,不是你杀死了眉花,还有谁?”
杜小刀有点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你是柳月姑娘,可是你为什么叫我去眉花那里呢?”
柳月摘下了她的面具,反问道:“你应该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小镇。”
柳月刚说完,就从门外窜出一道人影。
柳月瞟了他一眼,是叶飞。
叶飞刚到,柳月就走了。她临走的时候,狠狠地说道:“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叶飞笑了笑,说道:“我只不过是想看一场好戏而已。”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现在好戏已经看完了。我现在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我总觉得在眉花的房间里有一些东西是被我们所忽略的!”
叶飞说道:“自从我们走后,我就叫人仔仔细细地搜过了,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啊?”
杜小刀好象在自言自语一样地对叶飞说道:“一个人犯了罪,不管他对犯罪现场掩饰得多么好,一定还是有漏洞的,一定还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因为他是人,不是神。而他之所以没被逮捕,是没被发现,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发现这些不自然的地方,还没有发现这些在假象背后的真实。”
杜小刀说完,看着天上的月亮说道:“今晚的月色不错,我们喝几杯怎样?”
叶飞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道:“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杜小刀狡黠地笑了一笑,说道:“有时候喝酒是要找一个理由的。”
客栈的院子很大,月色也很美。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已经摆上了一桌酒席。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
叶飞笑了笑,说道:“只要有钱,你做什么事情都会很快的。”
江湖之通辑令(3)
杜小刀刚坐了下去,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多了一个酒壶,一个精致的酒壶。
叶飞看着杜小刀的酒壶,说道:“你是不是对这里的酒菜有什么不满意啊?”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没有什么不满,只不过我一向只习惯喝自己带来的酒。希望你不要误会了才好。”
叶飞看着杜小刀说道:“不知杜兄喝的是什么佳酿,可否让我也尝尝?”
杜小刀笑了笑,说道:“我这酒,我自己喝了甘之如饴,可是如果别人喝了只怕是有点不大适应。”杜小刀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道:“但如果叶兄一定要尝的话,我也不会勉强的。”
杜小刀说完,就把酒壶放在桌上。叶飞拿起酒壶轻轻地喝了一口,对着杜小刀嗳昧地笑了笑。
杜小刀说道:“我只不过是不喜欢喝酒而已,这酒壶中装的也只不过是一壶山泉水而已。”
叶飞有点略感惊讶地说道:“哦,看来今天的酒只能我一个人独享了。”
夜已三更,菜已不多,酒也已经喝了三壶,叶飞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他嘟嘟喃喃地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杜小刀还在喝着山泉水,他的样子就好象在品着一壶佳酿一样。他看着叶飞,摇了摇头。可是他的头还没有摇完,已经从院子的树上飘下一个人来,等杜小刀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杜小刀的身边。
杜小刀定睛看着她,她的眼睛像皓月一般明亮。
杜小刀问她:“你是谁?”
那姑娘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是一个做媒的人。”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我要走桃花运了,你已是第三个要给我做媒的人了。说吧,这回是哪里的姑娘?”
那姑娘顿了一顿,接道:“我自己。”
社小刀吃了一惊,继而笑着说道:“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为什么姑娘独独选中我?”
那姑娘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喜欢,你觉得这个理由充分吗?”
杜小刀说道:“这个理由非常的充分,可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那姑娘妩媚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叫薛若儿,现在我的名字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现在我对你介绍的对象很满意,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可以结婚啊?”
薛若儿扭捏了 下,说道:“今天只不过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而已,不要那么猴急好不好?”薛若儿说完,伏在杜小刀的耳边低声地说道,“明天早上你到镇子上的银杏胡同找我,记住我家就住在胡同口顺势走进去的第三间。”
杜小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薛若儿说完已经掠上了墙头,她在墙头上回过头来对着杜小刀笑了一笑,那笑容就好象春风拂柳一样。
薛若儿刚走,叶飞就悠悠醒转地问道:“你明天真的要去吗?”
杜小刀笑道:“飞来的艳福,我为什么不去?”
叶飞叹道:“你知道事情远非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杜小刀淡淡地说道:“也许事情就是这么的简单。”
7佳人有约
天已经泛白,可是晨雾还未散去,杜小刀已经站在银杏胡同第三间房子的门口了。这是一座很普通的房子,杜小刀仔仔细细地在门外看了半天,可是依然看不出这座房子有什么特别之处。杜小刀走上前去,他轻轻地敲了敲门。杜小刀刚敲完了门,那门就打了开来,薛若儿就站在门口,她的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
薛若儿说道:“进来吧!”
杜小刀说道:“没想薛姑娘原来是一个这么猴急的人,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啊!”
薛若儿不置可否地笑着。她带着杜小刀慢慢地向里面走去。
房子的大厅中还摆着一桌酒席,那桌上的菜还在冒着热气。薛若儿对杜小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坐了进去。她慢悠悠地举起酒杯,说道:“我先干为敬了!”说完,就喝了酒。可是薛若儿已经喝了好几杯酒,杜小刀却仍然慢悠悠地坐在位子上,仍然慢悠悠地看着薛若儿在喝酒。
薛若儿笑道:“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杜小刀,原来是一个如此胆小的人,我已经喝了这么多杯酒,你难道还怕杯中有毒吗?”
杜小刀依然不置可否地笑着,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着那个酒壶,那个精致的酒壶。
杜小刀笑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喝不惯你的酒而已。”杜小刀说到这里,突然狡黠地笑了一笑,接道,“再说,一个胆小的人总是会命长一点的。”
杜小刀的话刚说完,薛若儿的脸色就变了,她直直地从桌子上倒了下去。
杜小刀一看到薛若儿倒了下去就飞了过去,可是还没等杜小刀落下来, 把剑就已经递了过来,剑很窄,剑很短,剑很凶,剑就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在如此短的距离,在如此短的空间,杜小刀似乎已经要葬身剑下了。可是杜小刀偏偏在薛若儿的面前半尺处横移了开去。
杜小刀刚刚落地,杜小刀的面前就已经出现了六点寒星,六点夺人魂魄的寒星,杜小刀想都没想,就倒了下去,直直地倒了下去。
杜小刀只感觉到有一股寒风掠过,等杜小刀站起来的时候,薛若儿已经消失了,就好象她从来没有来过这房间一样,只有饭菜依旧还在冒着热气。
杜小刀看了看饭菜,突然大步流星的向门外走去。等杜小刀走到门外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个人正等着他,叶飞正等着他,叶飞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揶揄的味道。
叶飞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杜小刀看了看叶飞,说道:“你不是早已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你觉得能给你带来什么帮助吗7”
叶飞看着杜小刀,说道:“可是我们起码要搜一搜这所房子,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比如说,这所房子的主人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总之,找一找,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的。”
杜小刀说道:“说得有道理,可是你要知道,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得到。”杜小刀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是一条马路,路很长,路边的风景也不错。杜小刀和叶飞就走在这条马路上。
叶飞问道:“现在怎么办,你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杜小刀突然突兀地说道:“我要回银杏胡同!”
杜小刀刚说完,他就已经倒掠回去,飞一般地倒掠回去。
等杜小刀冲进银杏胡同第三间房子的时候,那房子里的东西已经搬得干干净净,可是却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妩媚动人的姑娘站在那里。
杜小刀冲进房子的时候,那人只是怔了一怔,继而笑道:“我原先以为你是一个谦谦君子,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没有礼貌的莽夫。”
杜小刀笑道:“我也很想做一个君子,可是我又怕你跟我不告而别,让我空欢喜一场。我还等着你嫁给我呢,薛姑娘!”
薛若儿看着杜小刀,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原来只有一丝、一线,可是慢慢地漾了开去,她的笑容洋溢在她的整个脸上。
杜小刀看了看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问道:“薛姑娘,你在笑什么呢?”
杜小刀刚问完,薛若儿整个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
杜小刀慢慢地走了过去,杜小刀慢慢地扶起了薛若儿,杜小刀扶起了薛若儿。她的脸上依旧还挂着那浅浅的笑容,可是她的眼神中却有一丝悲哀,一丝难以抑制的悲哀。薛若儿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杀我呢?”
杜小刀抓着她的手问道:“他到底是谁?”
可是薛若儿却什么也没说,唯一留在杜小刀印象中的就是那哀怨的眼神。
8、三天之期
已是晚上,依旧还是在那客栈的小院里。
月光很美,在这样的月光下,院子里依旧摆着一桌酒席,杜小刀依旧在摆玩着他的那个酒葫芦,叶飞依然还是坐在他的旁边。
叶飞看着杜小刀,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急匆匆地走掉,又急匆匆地回去呢?”
杜小刀不答反问道:“你觉得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会留下什么线索吗?”
叶飞不解地问道:“可是你又为什么急匆匆地跑回去呢?”
杜小刀说道:“迷惑。”
叶飞问道:“迷惑?”
杜小刀说道:“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是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的,但是每一个罪犯总觉得自己会在犯罪现场留下什么东西,我的匆匆离去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回到现场的机会。”
叶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无论怎样,你要知道,明天就已是三天之期。可是薛若儿已经死了,眉花也死了,现在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有感到一丝异样,一点别扭吗?”
叶飞问道.“异样、别扭?”
杜小刀说道:“薛若儿、眉花,她们都是什么人,她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她们为什么像飞蛾扑火一样的扑向我?”
叶飞问道:“为什么?”
杜小刀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可是我知道她们都是女人,都是丰姿绰约的女人。”杜小刀说到这里,狡黠地笑了一下,说道,“可是我现在却非常怀念一个人,一个春风拂柳般的姑娘。”
叶飞不解地看着杜小刀。
杜小刀继续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只是一个赏金猎人,可是我越来越觉得我才是他们的猎物。所有的这些只是因为一个人。”
叶飞问道:“谁?”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一个叫柳月的春风拂柳般的姑娘。”
叶飞问道:“柳月?”
杜小刀说道:“不错,柳月。因为柳月,我认识了眉花,因为眉花才有后面一连串的事情。所有的后面都源于一个点,这个点就是柳月。”
杜小刀顿了顿,接道:“可是这个点呢,她在哪里,救命姑娘呢,他又在哪里。这只不过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镇,要找两个人,真的那么困难吗?”
杜小刀突然看着天空,一轮明月正挂在天际,那弯弯的月儿就好象柳条儿一样。
9柳月
杜小刀现正坐在一个茶馆里,他的面前放着油条、豆浆、还有一碗白粥。他每天早晨的早餐都是这样,千篇一律。他对自己都有点厌烦了,可是他又不想改变,因为任何的改变都会触动他心底那根最脆弱的弦。在这样的早晨,在这样的清早本就没有多少人。
杜小刀正要走出茶馆的时候,突然有人跟他打了一声招呼,杜小刀吃了一惊,一个赏金猎人被人认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杜小刀迎着阳光看了看,这是一个阳光的女孩,她正在笑着,她的笑容好象春风拂柳一样。
“柳月。”杜小刀叫了一声,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一定以为我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你没想到我会出现吧?”柳月一边说着一边又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好象银铃般的悦耳。
杜小刀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的。”
柳月有点奇怪了,说道:“哦,为什么呢?”
杜小刀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熟悉,现在我知道了,因为我们其实早已见过了。当语人山庄的庄主告诉我,要破这个案,就要来到这个小镇,就要找一个丰姿绰约的女人,我就隐隐约约地感到有点奇怪了。可是更让我奇怪的是后面,我来到这个小镇以后,果然有许多丰姿绰约的女人来找我,可是很奇怪,她们说我是追踪她们到这里的,她们都要杀我。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她们不仅没杀死我,她们自己反而死了。我越来越觉得我只不过是一张幌子,可是谁的幌子呢?直到救命姑娘的出现,我才恍然大悟了。”杜小刀说到这里,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柳月。
柳月说道:“你想知道答案吗,你跟我来我就告诉你。”
柳月说完,就飞了起来,她的身姿还是那样的曼妙。
柳月说道:“不错,我,救命姑娘,眉花以及薛若儿,我们四个人就是薛将军。你知道,一个人要在江湖中混得好的话,她必须要有许多的钱,也许没有哪一种职业会比把别人的钱搬到自己房间来得快了。”
杜小刀接着柳月的话,说道:“可是要做一个大盗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这个世上的捕快实在太多了,特别是一个人偷的钱越多,他就会越惹人注意,于是他必须要有灵通的消息,这样才可能逃避别人的追捕,于是你们就找到了语人山庄。”
柳月说道:“其实我们也有给语人山庄提供消息,你知道要做大盗本就是不容易的,这个行业的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我们总要想一些方法除掉一些人才好。”
杜小刀说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们本来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来,还有薛若儿、眉花是怎么死的?”
柳月说道:“你知道有些东西没有用了就得扔掉!”
杜小刀问道:“那她们是你杀的罗?”
“不是我!”柳月轻启了下唇。
“是我!”杜小刀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俨然就是救命姑娘。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救命姑娘指着柳月淡淡地说道,“我想属于我们兄妹的东西又怎能让他人抢走。”
杜小刀说道:“于是你们就合谋把她们杀了,而我也可能只是一个你们杀她的理由而已。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因为我。”杜小刀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叶飞。
叶飞说道:“因为我觉得你已经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必要了。”
杜小刀说道:“为什么薛将军可以一次一次地逃脱追捕,只是因为他们有完善的信息吗,我想不仅仅是这样的,因为你们还有一个内应,这个人就是叶飞。等我死后,你们就可以把所有的罪过嫁祸给我,你们也可以远走高飞了,是不是?”
叶飞他们三个人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容就好像春风拂柳一样。
“可是,你们都错了。在语人山庄告诉我到这个小镇的时候,我已经有所怀疑了。当叶飞,你——江南大捕头仅仅根据一条莫名的信息就把我扣了,我就在想:他的名气和他的智商差得太远了。那么多的性命,那么多的财宝,江湖上混的,终究是要还的。你们说是吧?”杜小刀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着叶飞,说道:“我要求你给我三天的期限,实际上不是破案,而是等人,等我的援兵!我想现在他们应该到了吧!”
杜小刀说到这里的时候,门外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1.“吉灯”显兆
清末民初,运河航道漕运兴盛,每天进出码头的货运商船昼夜不息,一些专做码头生意的客栈、饭馆也都昼夜经营,从不打烊。
那时人们认为夜里是鬼神的时间,为避免夜里经营招惹上鬼神,家家店铺都要在天黑前挂起一盏“吉”字大红灯笼,寓意趋吉避凶,请鬼神夜行之时绕个道儿走。
这天,天刚一擦黑儿,各家掌柜便都走出了店门,他们一边念叨着:“吉灯高照,鬼神不扰。”一边用挑杆子挑挂起自家的“吉灯”。就在这时,出了个蹊跷事儿,街口第一家洪记客栈的“吉灯”就是挑挂不上。
洪记客栈的掌柜五十多岁,人长得矮小精瘦,一张黑黝黝的脸上嵌着一双通红通红的小圆眼,猛一看,就好像是黑豆饼上粘了两粒赤小豆。因为他姓洪,又长了这双怪异的红眼,所以人们背地里都叫他“洪眼儿”。此时,他正瞪着那对小红眼儿,伸脖踮脚地用力挑挂着那盏“吉灯”,可“吉灯”钩子就是不往檐钩上套,这让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急躁。
当时有个说法,叫“灯钩不套,必有显兆”。这“显兆”指的是不吉之兆。要是别家店铺挂不上“吉灯”,就会赶紧去拜神烧利市,当天晚上绝不会再纳客营业,可这洪眼儿跟别人不一样,他挂不上“吉灯”,并没像一般人那么害怕,而是一肚子气恼,他活动了几下酸麻的胳膊,举起挑杆子还要接着再挂,就在这时,在他身后传来了小声说话的声音:“爹,这儿有家客栈。”
洪眼儿回头去看,就见街对面拐角的暗影处,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看身形,那个高个儿的倾斜着身子,好像是倚靠在矮个儿的身上。这是有宿客上门,洪眼儿停住了手,眯起一双眼睛使劲地朝着那两个人打量起来。
开客栈的讲究观察客人,待把客人的身份估摸出个八九不离十,才张嘴去招呼,洪眼儿也不例外。
此时,两个人缓缓地朝客栈走来,借着街上的光亮,就见那个子高些的是个中年男子,年纪有四十开外,个儿矮些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这两人看着奇怪,当时正值五月,天气闷热,可他们不仅穿着长衫,还都在头上包了个大包头。中年男子显然是身体有病,右胳膊搭在半大小子的肩膀上,靠着那半大小子才能往前蹭着走。随着这两人越走越近,洪眼儿那一双本来眯缝着的眼睛竟然越瞪越大,而且还直往外冒红光,脸上不易觉察地滑过了一丝惊喜。
两人走到客栈的台阶前停住了脚步,半大小子仰脸看了看客栈的招牌,对中年男子说:“爹,到了。”
洪眼儿一看这个半大小子,差点乐了,怎么呢?这小子长得可是太寒碜了,一张不大的脸上,从左眉心到右嘴角竟斜斜地挂着一道暗红色的粗疤痕,就像在脸上爬着条大蚯蚓。
洪眼儿看罢,将手里的挑杆子连着“吉灯”往旁边一放,迎了过去,说道:“二位客辛苦,您二位高抬贵腿上台阶!”
这时,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他满面病容,那双眼睛却透出一股凛然之气。他和洪眼儿一打照面,不由得打了个愣怔,那只正迈向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
半大小子见状就问:“爹,怎么了?”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他此时在紧张地思忖着:这个掌柜的绝非善类,那双笑盈盈的小红眼,正是江湖传说的“血睛”,只有杀人无数、眼瞳被血色映染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血睛”!要是搁在十几天前,自己投宿这样的客栈不会有丝毫忌惮,可现在,一连多日的伤寒,让自己连运功提气都有所阻滞……还是小心为上,不能因大意而辜负了自己身上的重托。
中年男子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轰隆,咔嚓!”就在这时,一个炸雷猛然在头顶响起,随着雷声响过,狂风骤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洪眼儿此时一把搀住了中年男子的胳膊,说:“五月天,说变就变。您这身子骨可禁不住这么大的雨,赶快进店躲躲吧。”
看风雨来势凶猛,中年男子暗中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顺水推舟了。见中年男子抬腿迈上了台阶,洪眼儿在心里嘿嘿一乐,暗道:一条大鱼进网了!
2.黑店狡盗
中年男子没看错,这洪眼儿的确不是好人,“洪记客栈”也的确是个黑店。
洪眼儿自幼习武,功夫虽是一流,为人却心狠手辣,一直干着劫道的营生。十年前,他偶然劫得了一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却因为不小心,在江湖上走了风。为防失宝,他便带着老婆偷跑到这儿,开了这家“洪记客栈”。
俗话说得好:贼性难改,狗性难移,洪眼儿开客栈却改不了他当山贼的贼性,只要见到带着值钱物件的客人,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抢”!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比从前,开客栈不能明抢,只可暗盗。他专盯带着“财”的单身宿客,找时机给他施下剧毒“蛇涎倒”,继而来个“全锅端”。
洪眼儿用的“蛇涎倒”可不是一般的剧毒,它得来非常不易,提取自冬眠毒蛇的涎液。这是一种慢毒,人中了“蛇涎倒”之后,要经过二十个时辰方才毒性发作。毒性一旦发作,人便会突然昏厥,倒地而亡;如正在酣睡,便自此不醒。中了“蛇涎倒”,其死亡症状极像疲累不调,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中毒的迹象。
“洪记客栈”紧邻着运河码头,那些单身宿客多是过路客,在客栈住宿的时间不长。洪眼儿瞅准了这个特点,每每在宿客离店之前,将“蛇涎倒”下到客人的饭菜或茶水里。待宿客离店后,他便会巧扮跟随,最多跟到第二天,单身宿客便会毒性发作,而此时,早已掐算好时间的洪眼儿便会趁其昏厥,在第一时间将他的财物劫掠一空。
洪眼儿谋财害命从不在“洪记客栈”内,十年来,人们见到“洪记客栈”的客人都是平安进出,从没人怀疑“洪记客栈”竟是个黑店。
话说回来,洪眼儿见财起黑心,这爷俩病弱穷酸,怎么会让他认准了是“大鱼”呢?原来这洪眼儿有个常人所没有的特异功能,那就是嗅觉极其灵敏,他能嗅出常人嗅不到的气味。
鱼腥羊膻,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特有的气味,像金银珠宝、玉石珍玩这些宝物,不仅各有各的气味,而且越是经年日久、贵重值钱,散发出来的气味也越是浓郁。刚才洪眼儿一见到中年男子爷俩,便嗅到了阵阵玉石的气味,随着这爷俩走近,气味不仅越发浓郁,而且还非常特殊,像极了十年前劫得的那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的气味。
当初劫得“海底玉葫芦”时,洪眼儿就发现那玉葫芦上镂有一个嵌孔,嵌孔的外形就似一只走兽,他断定,这件奇宝应是件“双璧”之宝。今天莫不是老天开眼,这对父子身上带着的正是自己那“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
洪眼儿一边美美地思量着,一边和半大小子一起搀扶着中年男子走上了台阶。他们来到客栈门前,忽然门帘一挑,从里边迎出来了一个女人,她是洪眼儿的老婆,叫金凤。金凤皮肤黢黑,肥硕的身板子足足比洪眼儿大出了一圈。她一出来便立刻侧过身子,往高处掀起门帘子,扯开破锣一样的嗓子说道:“哎哟喂,这大雨的天,赶紧的,快进来喝口热汤吃口热饭。”嘴上说话的工夫,她用眼角把这爷俩由上至下溜了一遍,她这一溜不要紧,黑脸上立刻显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刚才,洪眼儿迎客时喊的那句“高抬贵脚上台阶”其实是句暗语,只有发现了带着值钱物件的单身宿客,才会这样知会她,可今天这是什么情况?明摆着是两个结伴的宿客啊,要知道,给两个人同时施下“蛇涎倒”,那可是犯忌讳的。
虽然“蛇涎倒”不会留下任何中毒痕迹,但若是多人同时倒地而亡,也必定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蛇涎倒”不能下在两个以上结伴而行的宿客身上。
金凤虽是满腹狐疑,洪眼儿却一眼也不看她。洪眼儿此时非常笃定,他见这对父子一个只剩了半条命,另一个又年少懵懂,所以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既然他们进了自己的客栈,那就已经稳操胜券,接下来这爷俩就只有乖乖地上套儿了。
3.连环三套
一进客栈,洪眼儿便吩咐金凤:“赶紧开上房、烧热水,让两位客人洗个热水澡。”
这“上房”实为“伤房”,它四壁无窗,单靠着房顶的天窗通风换气,因天窗离地很高,所以天窗的关合根本由不得客人。“上房”进门右面的墙壁是夹壁墙,在这个夹壁墙上暗设了一个窥孔。
有句话叫“要得蜂蜜,先找蜂窝”,洪眼儿劫财,就要先探出客人的“财”藏在哪里。
没有包裹的客人,必是将“财”夹藏于衣衫之内,洪眼儿刚才让客人进门洗澡便是他的第一个套儿,叫“自开家门”。客人洗澡时脱下衣衫,躲在夹壁层内的洪眼儿便通过窥孔将客人衣衫内所藏尽收眼底。
刚才洪眼儿与这爷俩近身接触时,已嗅出了那玉石气味来自中年男子身上,他殷勤搀扶就是想借机探出宝贝藏在什么地方,可中年男子那一身长衫内竟没有任何夹带。洪眼儿正奇怪,一眼便瞥见了中年男子头上的那个大包头,可“男不摸头,女不摸腰”,包头在中年男子的头上,没有理由去探,这才眼珠子一转,让中年男子“自开家门”。
“上房”的摆设很讲究,四壁砌的是花墙,迎门靠墙放着一张方桌、两把靠椅,左侧是一铺大炕,炕上摞着被褥垛,右侧还用木板隔出了一个洗澡的地方。
这父子俩一进门,那个半大小子便扶着他爹上炕倚着被褥垛坐着,烧水的小伙计跟着就将热水抬来了。等小伙计将热水倒进澡盆,洪眼儿先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将肩上的毛巾往隔板上一搭,这才对爷俩说:“二位趁着水热赶紧洗洗。”说完和伙计一起带上房门出去了。
“上房”的门一关,洪眼儿立刻支走伙计,迅疾闪入暗道,进入夹壁层,眯一眼瞪一眼地对着窥孔偷窥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对父子竟然一直跟两个磨盘似的盘腿坐在大炕上闭目调息,根本就没动窝,更没去洗澡。
竟然没入套儿?洪眼儿恨得直咬牙。金凤见洪眼儿泄气而归,便出主意:“依我看,你就去那屋,说帮那病鬼洗澡,趁机把包头解下来。”
洪眼儿一听,冲她一瞪眼:“你个蠢婆子,他要问起来,他没洗澡你是怎么知道的,叫我怎么说?”说着他招了下手,让金凤附耳过来,“咱这样……”
很快,洪眼儿提着茶壶,金凤端着茶碗,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上房”门前,他们要给这爷俩下第二个套儿:“泼水探宝”。
洪眼儿轻敲了两下房门,那个半大小子将门打开。一见中年男子仍坐在炕上没动,洪眼儿心里一乐,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假装不知情地问道:“两位客人澡洗得还好?”
金凤将茶盘放到方桌上,又接过洪眼儿手里的茶壶,满满地斟上了两碗热茶,嘴里说着:“洗完澡口渴,赶紧喝口热茶。”说着就端起一碗热茶朝中年男子跟前送,忽然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整碗茶水便不偏不倚地全泼到了中年男子的头上。
一旁站着的洪眼儿一见,赶忙蹿到了炕上,嘴里骂着:“你个蠢婆子,越老越不中用了!”说着掏出手绢就去揩中年男子包头上的茶水,这一揩,他心里便是一惊,他明显感到包头里有一个硬邦邦的物件,可凭手感,又觉得有些不对。就在他想再仔细摸摸的时候,那个半大小子蹿上炕来,一看他爹的包头整个湿了,二话没说,愣愣地伸手一把将包头给拽了下来。洪眼儿心中乐开了花,暗道:“真是个二愣子!”他立刻装作无意地朝着包头里边瞧,就见大炕上,已然散开的包头里赫然露出了两张烤饼。
洪眼儿和金凤瞬间蒙了,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泼水探宝,探出来两个烤饼。
金凤一双鱼泡眼偷瞟向洪眼儿,暗想:难不成这老东西嗅觉出岔啦?洪眼儿心中却是一震,这分明是障眼法,看来下一步得请“酣仙下界”了。
什么是“酣仙下界”呢?这是洪眼儿用来对付那些防范意识极强的住客的,就是给客人施迷香。洪眼儿用的迷香是有名的“醉魂草”,一经吸闻便会昏然酣睡,一个时辰内雷打不醒。洪眼儿就利用这个机会潜入住客房内,将客人所藏之“财”悉数探明。
当夜三更,外边风起雨住,洪眼儿再一次潜入夹壁层内,为防止点燃迷香漏出光亮,他一进来便用孔塞将墙上的窥孔先给堵上,再掏出解药吃了,这才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管,倾斜竹管抖出里边一根极细的迷香,点燃后,将迷香推送回竹管内。此时,他来到窥孔前,一手拔出孔塞,一手迅疾将竹管探进窥孔,他深吸了一口气,嘴对着竹管开始往“上房”里徐徐吹气。可奇怪了,此时竹管就仿佛变成了实心的,嘴里那口气竟然吹不出去。洪眼儿诧异地将竹管抽了回来,他刚想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窥孔那边有一股劲道十足的凉风直吹过来。洪眼儿惊得手一哆嗦,连忙稳了稳神,将迷香抖出熄灭后,扒着窥孔便朝“上房”里看。
就见“上房”里依然灯烛通亮,那个大澡盆不知什么时候被端放在了大炕上,爷俩此时正围坐在澡盆旁边玩水呢。就见中年男子闭目运气,一掌拍在水面上,立时,澡盆内便腾起了一条水练,这条水练直直地冲向房顶上的天窗,天窗应声而开。随着天窗打开,外边的清风便“呼”地吹进来,直拍向夹壁墙面。等水练回落,大澡盆内便溅起水花,喷得爷俩一脸水珠。那个半大小子兴奋地跟着他爹学样儿,随着这爷俩你拍我拍,天窗就如同轱辘一样不断地转动关合着。
洪眼儿简直要气疯了,要知道迷香都有一怕,那就是怕凉水罩面。中迷香昏睡的人,只要用凉水泼面,就可激醒。现在,不说中年男子这手“掌拍惊涛”让风直灌夹壁墙,使得洪眼儿吹不进迷烟,单这“水珠溅脸”也会让迷香发挥不了作用。
直到四更天,这爷俩还在那快乐地拍着水,夹壁层里的洪眼儿一双眼睛都要瞪出血了,也没瞅到机会下手。
4.麒麟玉灶
四更天刚过,这对父子竟要结账离店了,洪眼儿看了看外边,此时风停雨住,没理由再拦客,而时间又早,这爷俩还不吃喝,金凤窝在长指甲里的“蛇涎倒”也没有机会施用,这可怎么办?洪眼儿是劫财劫惯了的人,让他眼瞅着这么好的宝贝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就如同割他的肉一样心疼。他向金凤一使眼色,金凤会意,跟着洪眼儿便来到密室,她快速地帮洪眼儿换了装,递过来一把弯把短刃,洪眼儿这是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趁着天还没亮,尾随这对父子,到没人的地方做了他们!
洪眼儿悄无声息地跟着这爷俩出了客栈,可跟着跟着就发觉不对了,这爷俩根本就没往远处去,而是直奔着此地最热闹的“露水集”去了。这“露水集”是天不亮就开市、天大亮就散市的一种集,它专为方便一早就要干营生的人们。洪眼儿见这爷俩一进“露水集”,便找到卖棚布的摊前商量着什么,商量完又到了卖檩条的摊前。洪眼儿看得一头雾水。
眼看天就要大亮了,洪眼儿赶紧潜回客栈换下了身上的行头,等他再出来时,不禁愣住了。此时在运河边上的一块空地上,正在搭建一个窝棚灶,窝棚灶的灶幌子已被那个半大小子插在了灶前,就见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麒麟玉灶。
窝棚灶是此地食摊的一个特色,它前边垒火灶,后边搭窝棚,摊主白天在灶前边做边卖,晚上就住到后边的窝棚里。
新搭的这个窝棚灶别看面积不大,可起的灶名却威风,还用仙兽麒麟给自己打幌子。有人调侃地说,倒要看看他家开灶的时候能做出什么美食来。
很快“麒麟玉灶”就开灶了,这爷俩卖的竟是此地人最爱吃的面食——牛肉大包子。爷俩还给包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福禄包”。
这“福禄包”蒸得那叫一个好,精细的上等白面发得恰到好处,馅料是实打实的牛肋肉丁,拌馅的时候加入了九种秘制香料。顶锅大火蒸半盏茶的工夫,揭盖起屉,瓷白玉润的包子个个头顶一朵盛开的莲花,诱人的香气溢出三里地,趁热咬上一口,油汪汪的鲜汁顺嘴直流。
“麒麟玉灶”的“福禄包”一下子便叫响了。这“福禄包”不仅好吃,还便宜,拳头大的包子一个才卖两个铜板,于是,每天来买包子的人从没断过流。
此时,暗中观察的洪眼儿看出了端倪,这爷俩卖包子光挣吆喝不挣钱,他们根本就不是冲着买卖来的,分明是在用买卖招引什么人。
还真叫洪眼儿猜对了,这爷俩确实是在招引一对母子前来赴约。
中年男子名叫马景祥,是西北武馆的一个当家武师。半年前,马景祥的拜把子兄弟李进诚染病不治,临终时,他含泪交给马景祥一样东西,并向他说出了一个深藏十年的秘密——
原来,李进诚十年前参加反清同盟事败,才逃到这西北武馆落脚,当时一家三口连夜逃命,他为引开追兵、保护妻儿,独自西逃,他老婆则带着八岁的儿子往东去投亲。临分别时,李进诚将祖传的稀世奇宝——海底玉“福禄麒麟”一拆为二,将象征着“福禄”的玉葫芦交给了妻子,自己则揣上了那个玉麒麟。他们相约,十年后的五月十六日,到这运河码头,“福禄麒麟”合璧相认。
海底玉伏于海底,最接地气,是世间罕有的玉石品种,它的品色清澈湛蓝、华光瑞彩。大凡稀世之宝都有其玄妙之处,这海底玉“福禄麒麟”也不例外。若于暗夜之中,将玉麒麟嵌到玉葫芦的嵌孔内,形成“合璧”之势,立刻就会呈现出一幅异景:那只玉麒麟仿佛活了,就见它周身仙鳞片片乍起,两只虎目炯炯放光……
李进诚交给马景祥的正是玉麒麟,他拜托兄长代己践约,一来给自己的妻儿传个口信儿,二来也能让这李家的祖传奇宝得以归宗合璧。
马景祥是个仗义的人,听了把兄弟的一番话,二话没说便慨然应允。他郑重地接下了玉麒麟,将李进诚发送完毕,便准备上路。他知道这一走就要小半年,自己十五六岁的孩子没有娘照顾,便干脆带上孩子,爷俩一起上路了。
按说这爷俩已经到了这运河地,就应该赶紧去找李进诚的妻儿,尽快将玉麒麟交到他们母子手上,完成李进诚的托付才对,可他们为什么不去找那娘俩,而是在这开窝棚灶卖包子呢?
因为马景祥根本不认识李进诚的妻儿,连这娘俩长得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让他怎么去找?况且这李进诚是当年朝廷通缉的要犯,哪能四处去跟人打听他的妻儿,那不是害了这对母子吗?
马景祥想出的办法就是大张旗鼓地搭建起这个“麒麟玉灶”,天天便宜卖着“福禄包”,为的是让“麒麟玉灶”的“福禄包”这个名号尽快传播开去,那娘俩听说这个名号后一定会悟出其中“福禄麒麟”的暗示,来这儿探问究竟。
可这毕竟是马景祥自己想的一个办法,究竟能不能成功,他的心里也没底。
一连几天,“麒麟玉灶”除了每天热热闹闹地赔本卖着“福禄包”,一直没有人找上门来。眼看着时间就到了五月十六,这天,马景祥终于发现了一个情况——一个身材高挑的小伙儿一直站在离“麒麟玉灶”几十步的地方远远地朝这边观望。马景祥心中一动,但他知道,此地人杂水深,万不可大意,所以他仍稳坐在那,只是暗中观察着。
那个小伙儿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在那儿来回地转着磨,但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走近“麒麟玉灶”半步。
夜幕降临,马景祥爷俩坐在窝棚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就见窝棚的门帘一挑,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进来的正是那个小伙儿,马景祥见这个小伙儿白净面皮,五官周正,身形样貌颇似李进诚。
马景祥就朝着小伙儿问道:“这位后生,可是来买‘福禄包’的?现在已经熄灶,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小伙儿摇了摇头,深施一礼,答道:“晚辈不买包子,实有一事相问,前辈您是否认识一个叫李进诚的人?”
马景祥一听,略想了想,点头说道:“大丈夫不打诳语,我和李进诚不仅相识,而且还是结拜兄弟。”
一听这话,小伙子纳头便拜,他颤着声说道:“我是他的儿子李广峻,看伯父您开‘麒麟玉灶’,卖‘福禄包’,想必是知道我家‘福禄麒麟’合璧之约了,只是我的父亲为什么没来?莫非他老人家……”
马景祥缓缓点了点头,说:“我那兄弟确已离世,他临终之时相托于我,来此地将这玉麒麟送归合璧,你既然说你是他的儿子,那你娘为何没来?你那玉葫芦又在哪里?”
小伙儿一听这话,瞬间涕泪交流,他哽咽着说:“我娘没了,玉葫芦也没了。”
5.善恶果报
原来,十年前,八岁的李广峻跟着他娘东奔投亲,半路上,因为慌不择路,娘俩误入了一片山区。娘俩正艰难地翻过一道山梁,突然出现了几个蒙面山贼,这几个山贼劫走他们的盘缠还不算完,其中一个为首的山贼竟围着他们娘俩慢慢转圈儿,一边转还一边抽着鼻子闻。忽然,这山贼面罩后边的一双红眼盯住他们,“嘿嘿”冷笑两声,一把扯散李广峻他娘的发髻,从里边一下就抽出了那个“海底玉葫芦”。
一见“海底玉葫芦”被抢走了,小广峻立刻要扑过去抢回来,他娘却紧紧地搂住他,浑身哆嗦着,求山贼放他娘俩一条生路,可为首的山贼红眼儿一瞪,一脚便把他们娘俩踹下了山崖。
李广峻的娘在摔下山崖时一直紧紧地团抱着儿子,所以李广峻摔下来时脉息尚存,而他娘已经气息皆无了。
也是李广峻命不该绝,山脚下正好有一个游方郎中经过。李广峻被这位郎中给救活了,他跟着郎中长大,并承袭了他的医术。三年前,郎中仙逝后,十五岁的李广峻便凭着自己的印象,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他娘遇害的地方,他想用自己行医的便利,探访出那个红眼山贼,一来给娘报仇,二来夺回自家的“海底玉葫芦”。可是三年来一直寻访无着,眼看着到了爹娘约定的“福禄麒麟”合璧相认的日子,他这才赶到了这运河之地。
听着李广峻的哭诉,马景祥沉思不语,一旁的那个半大小子却已是泪眼婆娑,他安慰李广峻说:“所幸你家的玉麒麟还在,让我爹保护得好好的。”一边说一边就蹲到他爹的脚前,伸手朝他爹左脚上的靴子靴帮里去掏。
马景祥立时“哼”了一声,将左脚快速一收,他盯着李广峻,半晌,朝他一招手,等李广峻到跟前,他“呼”的一扬手,“啪”地给了李广峻一掌,把李广峻都拍蒙了。马景祥抖着手,指着李广峻骂道:“你个贼厮,无凭无信,空口扯闲谎,你以为我闯荡江湖之人好骗?赶紧给我滚!”
马景祥正骂着呢,忽然停住了,他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那个半大小子一见,赶紧一步蹿出窝棚,但还是晚了,就见一个黑影“刷”的一闪就不见了。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暗中窥探的洪眼儿。
此时的洪眼儿一口气潜回了客栈,他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竟然没死,刚才自己本想等他一出窝棚就一掌拍死他灭口,可不知怎么弄出了动静,险些让那爷俩给发现了;喜的是今天终于探得了“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竟是个玉麒麟,而且这玉麒麟就藏在那个病鬼左脚靴子的靴帮里。
既然已经知道了“财”在哪儿,洪眼儿可就不客气地要动手了。
转天一早,金凤扭着大身板子到“麒麟玉灶”来买“福禄包”,可她没想到,“麒麟玉灶”冷冷清清。突然,她看见那个半大小子从窝棚里急急地往外走,这个半大小子愁容满面,金凤赶紧迎了过去,关心地询问起来。一见有人问,半大小子立刻带着哭腔说,都怪昨天晚上来了一个后生,瞎白话一顿把爹给气着了,后半夜爹的病就重了,自己现在要赶着去请郎中。
正说着,窝棚里突然传来“当”的一声,半大小子一惊,扭头就往窝棚里跑,金凤趁机也跟了进去。窝棚里光线昏暗,就见一个喝水的碗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中年男子一脸蜡黄,正喘着粗气栽在土炕上。
“你爹是想要喝水。”金凤指了指摔碎的水碗,她手脚麻利地从旁边拿过一个碗就要去帮着倒水,半大小子正使劲抱扶着他爹平躺在炕上,一见金凤去倒水,立刻警觉地下了炕,一把拿过金凤手里的碗,说:“我自己来。”
看半大小子端着水慢慢喂给他爹,金凤心中可乐坏了,心说:到底是个二愣子,不知道自己正给爹喂毒药呢!
原来刚才金凤拿碗的瞬间,就已经将指甲里的“蛇涎倒”抖落到了碗里。
金凤出师大捷,凯旋回来便跟洪眼儿低声说:“我眼看着那个病鬼喝下了‘蛇涎倒’,看那样子,根本挺不过二十个时辰……”洪眼儿兴奋得两眼红光直冒,他跟金凤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当天夜里,“麒麟玉灶”窝棚里,如豆的烛光下,半大小子正给他爹喂药,忽然他爹神情一变,人朝后仰倒下去。半大小子吓慌了,大声喊着爹,看他爹不动也不应,把手里的药碗一扔,便飞跑出去请郎中。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溜进了窝棚,见土炕上的人已面色青白、身子直挺,便近前试其鼻息,发觉确已没了气息,手接着往下一捋,那个玉麒麟便到了他手上。
洪眼儿潜回客栈,金凤正等着他,两人蹑足潜进密室,抠开一块青砖,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匣盖,里边立刻射出湛蓝的微光。洪眼儿拿出玉葫芦,又从怀里掏出玉麒麟,迫不及待地扣嵌了上去,呵!严丝合缝,忽然,那只玉麒麟好像活了,周身鳞片慢慢乍起,两只眼睛也射出两道亮丽的光芒,太漂亮了!洪眼儿和金凤两人脑袋相凑,兴奋地观看着,可是看着看着,他俩发觉不对,那光芒仿佛带刺,刺得他俩双眼生疼。
洪眼儿大叫一声:“不好!”刚要将“福禄麒麟”一把摔了,就觉得身后冷风一掠,他俩被人死死地钳住,动弹不得。
就听身后马景祥沉声说道:“我本无意与你一斗,但你步步紧逼,杀我兄弟妻子,夺人传家之宝。今天我用这诈死之计,骗你交出玉葫芦,宝贝现在既已合璧,你们的报应也就到了!”
此时,就见玉麒麟眼中的光亮越发炫目,洪眼儿和金凤的两眼却渐渐枯萎成了空洞,随着两人轰然倒地,便一命呜呼了。
洪眼儿哪知道,这麒麟虽是祥兽,但它也是化煞之王,他和金凤杀人劫财,为世间之煞,被神兽麒麟发灵光惩煞了。
“麒麟玉灶”的窝棚里,马景祥将“福禄麒麟”郑重地交给李广峻。李广峻跪地拜谢,说:“小侄身无武功,无力保护这奇宝,愿将此宝奉送伯父,以谢伯父大恩!”
马景祥一听,笑了,他说:“你没有武功,有人有啊!”说着抬眼望向那个半大小子。
那个半大小子小脸一红,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包头,露出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接着用手从下巴那往上一揭,脸上那个大疤就给揭了下来,露出了嫩白光洁的一张俏脸。原来这半大小子竟是个俊俏的姑娘!
马景祥笑着对看呆了的李广峻说:“她是我的姑娘,叫秀莲,也是我和你爹定下的你没过门的媳妇,贤侄看着可还愿意?”
李广峻一听,激动得连连点头,他赶紧大礼拜道:“请岳父受小婿一拜!”
南康有一书生,屡屡参加科举不中,便静下心来习字练画。日久,在当地也有几分名气,但还没成大家,书生只有苦苦钻研,以求有朝一日名满天下。一日,他进黎山拜访了空大师,归来已是暮色黄昏。走至一山崖前,忽见一野兔出现在前面,书生走快它也走快,书生走慢它也走慢。书生甚感奇怪,不觉跟着它来到一个洞穴前,野兔不见了,倒是昏暗中洞口有一位紫衣姑娘正含羞地望着他。书生一愣,猛地站住,揉揉眼睛再看,哪有什么姑娘?咦,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亮发光!书生赶紧上前拾起来一看,不由大喜,原来是一支紫毫笔,笔杆为白玉制成,圆润温婉,笔尖紫中带亮,熠熠生辉。
书生得此笔后,书写绘画更是得心应手,技艺日增,名声远扬,人称“江南一支笔”,求字画者络绎不绝。
知府双手施礼道:“别的我也不用,我只向你借一样东西。”
书生问:“什么东西?”
知府瞧了一眼书桌上的紫毫笔,道:“借你这支神笔一用。”
书生一听此话,不悦道:“这江南谁不知道我这支笔是笔在人在,人随笔走,人笔不分,如今你说要借笔一用,岂不是强人所难吗?再说,一支笔怎能去救人?”知府这才坐下告诉书生他此来的目的。
只因近来鄱阳湖湖水猛涨,加上长江水倒灌,浔阳遭受大水灾,全城百姓正遇灭顶之难。浔阳府急急上报了朝廷,可毕竟远水难解近渴,怎样赈灾?他们也想了几个办法,组织义演,动员捐赠,效果都不大。这才想到“江南一支笔”,早就闻名他的字画有如神鬼出没,在浔阳城富商中一直以得到他的字画为荣耀,何不请他来出面主持一个书画义卖、以赈水灾呢?又素闻书生清高难请,从不与官府打交道,可如今事关浔阳城百姓之生死,知府只好亲自来了。声言借笔,实是请人。
书生听完知府的话,半天没有作声。知府以为他不肯答应,正要开口,哪知书生道:“请大人再稍坐片刻,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跟大人动身。”知府大喜。
书生果然跟着知府来到浔阳,当日知府便召集手下议事,布置书画义卖之事。第二天,浔阳城富商听说“江南一支笔”举行赈灾义卖,纷纷前来抢购。书生现写现画,果然是神笔非凡,当下把义卖所得银两全部捐献给灾民。由于书生开了个头,浔阳城本地书画人士也积极效仿,把赈灾搞得热火朝天。许多灾民因此得到及时救治,一个大水灾,竟然没有饿死人,那支神笔功不可没。
书生临走时给知府画了一幅画,画面是一江清水,远处隐约现出一座屋亭,旁题四个字:清水衙门。书生说,这是他唯一的一次破例主动赠给官员的字画。
不久,“江南一支笔”的名声传到了京城,朝廷下旨宣他进京,为当今皇帝写字作画。
消息传来,整个南康城都震动了。想不到一个穷书生,能有如此好运,进京享受荣华富贵了。书生却很为难,他最不愿意的就是与官府交往,如今还要给皇帝写字作画,虽说荣耀无比,可他心中还是一百个不愿。但不听皇帝的旨意可是要杀头的呀,怎么办?
这天,他来到黎山拜访了空大师,大师只“呵呵”大笑,指著书生手中的笔,并不回话。书生似有所悟,返回途中,在一处山道上竟然遇到了赐笔姑娘。姑娘先是给书生道了谢,然后开口道:“此为最后一面,书生好自珍重。”书生问姑娘此话何意?姑娘看了书生一眼,低下头道:“当初,我是羡慕书生才华才忍痛把身上的毛发制成紫毫笔送与你的,见笔如见人,能终身与书生相伴,此生足矣。后又难为书生力救父亲,如此大恩感激不尽。如今小女要闭关修炼,再要相见,只有隔世了。”说罢,姑娘泪如雨下。书生一把抓住姑娘,说:“你我心心相应,何不白头偕老?”姑娘摇了摇头说:“你我非属同类,小女修练未到,不能与公子相伴。如若有缘,来生再见!”话说完,姑娘飘然而去。
回来的途中,书生恍恍惚惚,回想赐笔姑娘所说的话,心中陡然一亮,作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躲进深山磨练,只为技艺,不图眼前富贵。
却说差官来到书生家里,早已不见书生踪影,只见书桌留有一纸条,上书:笔为神赐,吾为民书。
三百年后,南康又出了一位书生,人称“江南一支笔”,那支笔也是紫毫白玉杆,熠熠生辉。所不同的是,书生身边有一紫衣姑娘为他斟茶磨墨,相伴一生。
先前他一个穷书生,父母早亡,只有一间茅屋安身,媒婆见了都要绕道走开。如今名声大了,上门提亲的媒婆把门槛都快踩平了,可书生毫不动心。为啥呢?只为这支神笔。当初得到神笔时,书生明明看到有个漂亮姑娘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可一眨眼就不见了,只留下了这支笔。书生对那姑娘一见钟情,时刻铭记心中,他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除非找到那赐笔姑娘,否则终生不娶。为寻找那姑娘,书生曾多次重返得到神笔的那个地方,可找来找去,根本就找不到那个洞口,更不要说见到那个赐笔的姑娘了。
有天晚上,书生刚刚睡去,忽见一人影飘到床前。书生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原来此人正是他日夜思念的赐笔姑娘。姑娘见了书生,没有欢喜之状,而是满面泪流,书生大惊,问:“姑娘何故如此悲伤?有什么难处请说出来,书生一定全力相帮。”姑娘叹了口气道:“只因家父今遇一难,书生若能相帮,小女感激不尽。”之后,姑娘在书生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话,书生连连点头。姑娘脉脉含情望了一眼书生,转身离去。书生伸手去拉,一下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虽是梦境,可姑娘刚才说的事书生却记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书生按照梦中姑娘的指点,来到南康府的一条小街上,果然看见有个猎户站在那儿大声叫卖:“快来呀,刚猎获的大野兔。”猎户身旁的笼中,一只大灰兔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书生立即上前应道:“多少钱?我买了。”猎户伸出了一个指头,正要开口,不料旁边过来一个人大声说:“此兔本大爷买了!”书生回头一看,认得是府衙刘捕头家的仆人,忙说:“我先来,我已买了。”哪知那仆人说:“谁说是你先来的?不信你问这个卖兔的猎户。”仆人转头眼睛狠狠地盯着猎户说:“刘大人特地命小人来的,误了刘大人的大事你可担当不起啊!”猎户只好小声地对仆人说:“你先来,我卖给你。”书生急了,拼死也不能让猎户把兔子卖给那仆人。
正在争执间,正好刘捕头经过小街,他认得书生,知道他的字画值钱,见了这般情景,便向书生提出一个要求,就是书生要给他写一幅字,他才把兔子让给书生。情急之下,救大灰兔要紧,书生只好破例当场给刘捕头写了一幅草书:“狐假虎威。”刘捕头本就不识几个字,当下欢天喜地捧着字走了,书生这才把大灰兔买下,急急赶了回来。
书生进得深山,按照梦中姑娘说的路线,左转右转,终于在一处山崖前看到一个洞口。呀!这不就是那次得到神笔的地方吗?书生把大灰兔放出来,那大灰兔没有立即跑进洞,而是捧起前脚对著书生作了个揖,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洞穴中。
当夜,书生又梦见了那姑娘。姑娘再次向他道谢,走时还说了四个字:“后会有期!”
这天,书生正在书房泼墨挥毫,忽有人来报,浔阳知府求见。书生一怔,心想,自己与浔阳知府从未有过来往,今天他上门求见,定是为讨要字画之事,这事真让人为难。这浔阳虽与南康仅一河之隔,属于邻地,按说应该多多走动交流才是。可书生有一怪癖,凡是官府求字画者,一概不理,只与文人雅士交往甚密。如今这浔阳知府来访,是理还是不理?
没等书生想好如何回复,那知府大人已闯进了他的书房。书生恼怒道:“你纵然是官府之人,也不能私闯民宅吧?”知府大人急道:“请不要责怪本府,只因有要事相求,才如此冒昧,还望海涵!”书生问:“何事有劳大人如此慌乱?”知府脸色一沉,说:“救人!”书生冷笑道:“我一介书生,一不能舞刀动枪,二不会出谋划策,拿什么帮你救人?”
暮色已降临山沟,羊倌正忙着收坡,突然看见洞口站着一只狼崽。羊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正要往馍袋子里装,洞里又跑出来了三只,他一并把四只狼崽都背回了家,关在铁笼子里。
母狼救崽心切,便嗷嗷叫着走东窜西,闹得家家户户不得安宁。村里有人说把狼崽放了吧,惹这事干啥?还有人说把它摔死,扔到茅坑里,叫它死没着落,可是羊倌硬是把狼崽死关不放。母狼每夜在村里叫寻,仍没找到狼崽,于是便在村里做起了坏事。它首先钻进羊倌的羊圈,咬死了他一只奶羊。羊倌有两个儿子,没有姑娘,现在的这个姑娘是他抱养的,视为掌上明珠。妻子没奶喂孩子,他只好跑了几十里山路,在县城买了这只奶羊,指望它下个好奶喂养女儿,谁知这只该死的母狼竟把它咬死。
恼羞成怒的羊倌决心要消灭这只咬死奶羊的母狼。他在狼窝附近寻踪追迹,凡是狼经过的路,他下套子挖陷阱,但都没有用,狼还仍然在村里嚎到东叫到西,有时叼走东家的猪,有时叼走西家的鸡。有天夜里,天气闷热难以入睡,很多人都睡在场上乘凉,当夜深人静,人们都纷纷进入梦乡的时候,这只母狼便偷偷地潜入熟睡的人群叼走了一个孩子。恰在这时,被惊醒的人们透过明月看见狼叼着孩子在艰难地行走,便直着声音吆喝:撵狼呀,谁家孩子被狼叼走了!这时熟睡的人们才一哄而起,高喊:撵狼呀,撵狼呀……那瘦骨嶙峋的母狼哪能将一个二十来斤重的孩子叼着奔跑,只好把孩子丢下逃命了。
狼极会记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第二天晚上它终于把张进家的孩子叼走了。张进家住在村边,三间房子,没有院墙。这天张进夫妇因有事都不在家,便交代他的大儿子,晚上把门上好……谁知孩子们瞌睡大,再加天气闷热,晚饭后便席地而睡,忘了上门。正是玉米晒顶抽穗的时候,到处一片郁郁葱葱,狼窜出玉米地,进屋将他两岁的小儿叼走了。
第二天一早,张进和其妻赶回来后,大孩子还在睡着,小儿子却不见了。
张进便拖着疲惫的身子问遍了左邻右舍,都不知道孩子的下落。他又跑到羊倌家,将羊倌猛击一掌,我小儿子昨晚被狼叼走了!
羊倌大吃一惊,便跑上山去!
他们先跑到捉狼崽的地方,没见孩子,也没发现狼的踪影。他们又跑到寨子沟、撵狼沟、火狼崖、小尖山……他们几乎寻遍母狼经常出没的所有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就是狼屎狼尿也没有见着,更不用说孩子的蛛丝马迹了。
张进的妻子见他俩空手而归,便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骂着羊倌,谁叫你去捉那狼崽,将我儿子叼走你安心了?你去寻我儿子!哎呀,我要我的儿子呀!
张进乜斜着妻子喊,说那话干啥,他的羊被狼吃了那么多,他能不恨么?他困乏地蹲下身子,手里还是紧紧地握住枪,夕阳照着他那泪眼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张进悲痛万分,决心要为儿子报仇。晚饭后他和羊倌又背着枪,顺着撵狼沟往小尖山进发。他们一路走一路喊着孩子的名字,一直喊到狼窝附近,也没有听到孩子的一点音信。这时羊倌说哥,你看草丛里有两个明点,是狼眼还是两只萤火虫?张进顺着羊倌所指的方向看去,说,不是萤火虫是两只狼眼,萤火虫哪有那么亮的光,你看是绿色的。羊倌说,哥,你到南边去,截断它的路,我到西边防止它往山上跑。他俩刚布置停当,狡猾的狼便尖叫了一声,尾巴一甩,只听一阵飒飒急响,狼已窜到了远处的山丘上,耀武扬威地在月光下站着。
羊倌说,哥,咱既然发现了它,就等于它撞到咱的枪口上了,咱当点心,说啥也不能再让它逃跑。他俩便在山崖下把枪压上子弹推上膛,绕着山丘隐蔽到距狼不远的地方,瞄准了目标。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这只母狼嗷地大叫一声,腾空一跃,没入草丛。他们懊悔为啥不早几分钟开枪,即使打不死也能将它打个重伤,起码它不能再进村祸害人。
与狼共舞(2)
第二天,张进夫妇又和亲朋好友在附近的沟沟岔岔寻了一天,还是没有一点踪影,结果失望而归。张进想,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狼是一下子也吃不完的,就是吃了,那流到地上的血迹呢?连血迹也没有找到呀!
张进想,孩子已经两岁了,它一个干瘦狼能有多大气力?他抬腿进了玉米地走了十几步,便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母狼吃惊地跑了。他急忙走到狼跑的地方,只见孩子在地上血淋八叉地躺着,一只胳膊被狼吃掉了半截,内脏全被狼掏吃光了,悲惨情景让人不寒而栗。
张进悲痛万分,他撕心裂肺地痛哭了一场,后悔这次为啥没有带枪!
他把孩子抱到地头,回家告知了妻子。妻子两腿吓得瘫软,跌跌撞撞地走不动路。好容易走到停放孩子尸体的地方,看见孩子死不成尸,便哭断了气。张进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合谷,抢救了好一会儿她才算哭出了声。她抱着孩子的头,悲天恸地痛哭了一场,才动手把孩子埋掉。
张进为解心头之恨,便和羊倌每人用枪挑了一只狼崽,在皎洁的明月下第二次上山去了。母狼闻到了狼崽的气息,便真的出现了。它坐在离洞穴十几米远的草丛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狼崽,眼睛向他们射出仇恨的绿光,他们正要扣动扳机,狼却尾巴一甩,又没入了草丛。
张进根据他打猎的经验,把狼所经过的路口埋了许多锯齿型的夹子,还在狼窝附近绑有线抽。他们还到处寻了些死猪死鸡,将肚子里面装上炸药做成挂炮,吊在两米高的树干上……可是说也奇怪,自设下这天罗地网后,这只母狼谁也没有再见过。
没见过不等于这只母狼死去,也不等于这只母狼迁徙。它还是为找狼崽夜夜入村闹事。老人们规劝羊倌,把狼崽放了吧,为狼崽村里出了多少事,叼猪叼鸡不说,你看张进的孩子都被狼吃了,这还不算一个血的教训!
可是羊倌坚持不放,因为狼吃了他不少的羊,特别是这次咬死他家的奶羊,等于砸了他女儿的饭碗,他非把这只母狼逮住不可。张进也是这种想法,说啥也不让羊倌放狼崽归山,只有留住狼崽,才能引来母狼,才能为儿子报仇雪恨。
为此,这四只狠崽还是被羊倌圈在铁笼子里,每天喂些稀饭馍块,可是狼崽太小,不会进食,整天饿得嗷嗷乱叫。羊倌便找来了一只刚断奶的母狗,让狗奶狼崽。狗妈妈把小狼崽奶得滚瓜流油,整天在院内欢蹦乱跳,但它们不是狗,本性是不会改变的。这么小就在院内把鸡撵得乱飞,还咬住小猪耳朵,用尾巴抽着小猪跑,据说狼偷吃猪就是用这种方法把猪赶走的。小狼的这些举动,引起家人和邻里们的不安,养这些野畜干什么?不如早点杀了好!羊倌此时也有些后怕,他要子偿母债,将狼崽杀而食之。当杀到最后一只时他手软了,因为这只狼崽每天在羊倌面前摇头摆尾献殷勤,比他养的狗还讨人喜欢。它除看圈护坡外,还有从不偷嘴吃的优点。就这样,它骗得了羊倌的信任。
冬天已到,一场北风后大雪皑皑,母狼又进村叼猪叼鸡,于是户户都把院墙上扎了一米多高的枣刺,以防母狼跳入院内。狼只好跳进羊群暖圈。暖圈是土木结构的房屋,前边留门,后边留窗,窗空约一尺见方,中间也没窗棂相隔,此窗除给羊群通风之外,还用于清除羊粪。
母狼是无孔不入的,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它从这个窗口跳入羊圈,若有可乘之机,便叼走羊羔。羊倌有着与狼斗争的丰富经验。他待在窗口,守株待兔,当狼跳入窗内时,一声吆喝,狼便掉头跳窗。当狼的前腿在外,后腿不能着地之时,羊倌便急忙一把抓住狼的后腿,用长鞭杆戳进狼的肛门,一直通到狼的脖子,将狼活活地戳死。这正是那只吃孩子的大母狼,肚下的奶泡还没有缩完呢。羊倌把这只死狼背到家里,狼崽还和它亲了又亲,拱了又拱,然后卧在地上流泪了。
张进媳妇听说羊倌把老狼打死,含悲带愤跑到羊倌家,在死狼的肚子上狠狠地跺了几脚,将狼的肠子跺了出来,然后泣不成声地回家了。
与狼共舞(3)
羊倌从屋里拿出了一把杀猪刀,在狼崽面前的磨石上磨了磨,然后才把明晃晃的刀刺向死去的母狼,先剥皮挖出内脏,然后又把狼吊在树上把肉割开。这时羊倌从中挑了两块好肉,扔给狗和狼崽,狗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而狼崽却看也不看,闻也不闻,并将羊倌狠狠地瞪了一眼。
几个月后,胖乎乎的小狼崽长成了大狼,成为羊倌的一个得力助手。
羊倌和狼与狗成了好朋友。每天狗、狼吃的和他一样,当狗、狼吃饱之后,主人躺在中间,两边睡着哼哈二将狗与狼。主人在高兴的时候逗逗狗逗逗狼,狼撵撵狗,狗撵撵狼,狼和狗在一起玩耍,从不仇视,从不厮杀。
可是,一天夜里,狗与狼打了起来。羊倌想这两个家伙在斗玩,也没加干涉。又停了一会儿,这两个家伙的争斗大有你死我活的拼杀架势。羊倌自觉不是好兆头,便拿出皮鞭狠狠地抽了狼和狗,两个家伙的争斗才偃旗息鼓,都夹着尾巴卧到屋内。
羊倌出了一天坡,翻山越岭的,确实有些乏困。他看天已黑定,便倒头睡了,这时他自感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睁眼一看,床上有两只绿光在闪,他急忙坐起捏亮电筒,看见狗还在脚头睡得死死的,而狼却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在床边站着。他没往狼子野心上想,只想狼与狗争斗了那么长时间,可能是狼受了点轻伤,想让主人同情。又停了些时,狼又纵身跳到床上,正要向他张口,狗却跟着一跃跳上床,把狼冲了下去。这一次狗把狼惹恼了,两个家伙在屋里又斗了起来,这次格斗比上次猛烈得多,狼不让狗,狗不让狼,狗将狼的耳根撕了一块,鲜血顺着狼的脖子往下流,而狼又把狗的前腿撕得露着骨头。这时羊倌也有点上慌,便又拿起皮鞭向狼和狗胡乱地抽打一番,才把它们的气焰压下去。这时羊倌有点心惊,便让狗卧在床头,因为狗对主人是忠心不二的,一旦狼真的向他发起攻击,狗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羊倌把狗和狼隔开以后,狼在地上坐着,两眼发出逼人的光。羊倌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他打死了狼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它当然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它长成了凶猛的大狼要抓住机会报仇,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羊倌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害怕。因为它毕竟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发起威来人是难以抵挡的。这时他一手握住枪,一手将狗揽在怀里,意思是让狗提高警惕,在必要的时候要为主人而献身。
羊倌在床上也不敢睡着。狼还是虎视眈眈地瞅着他,尾巴还在不停地扭动着。根据他的经验,狼在捕获猎物时就是扎着这个架势的。他心里在咚咚地跳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真不如早点把它宰掉,也不会有今晚的恐惧。这晚羊倌手握枪,直直地熬了一夜。谁知第二天,狗和狼的关系又和好如初,彼此也没多加计较。相比之下狼伤比狗伤轻。上午出坡,羊倌把狗拴在家里,把狼带到坡上。这一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是羊倌走到哪里狼跟到哪里,羊倌坐在地上休息,它卧到羊倌跟前,有时在他身上擦来擦去,嗅嗅舔舔,和往常没有二样。羊倌想,畜牲也和人一样,玩得不高兴也会发脾气使性子,过后也就算了。天黑收坡,狼回家看见狗格外亲切,好像久别重逢的故友,摇头摆尾的,彼此亲密无间,一点隔阂也没有。
这天夜间,羊倌高枕无忧,彻底放松了警惕。狼便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跃扑到床上,羊倌急忙坐起,用尽平生之力一拳将狼打到床下。狼一时晕头转向好像输了理一样,乖乖卧到地下。
狗看到狼的举动,在羊倌床头扭动着尾巴,发出嗷嗷的叫声。狼好像也识破天机,在地下卧着,一动也不动。
这时室内一片寂静。狼和狗分席而卧,人却在鼾声中假睡。狼听见羊倌的鼾声,便立即坐在地上,扭动着尾巴,两只绿色的眼睛直盯着羊倌。这时羊倌会意,将狗头拍了拍,又伸手从墙上取下了枪,紧紧地握着。又停了片刻,狼便一跃扑到床上,狗在主人的吆喝中腾空而起,将狼抵到地下,狼和狗便拼死拼活地厮杀起来。
羊倌知道狼是硬直不拐弯的动物,凡是它认准的扑杀目标,都会穷追不舍。这是他和狼长期斗争的经验。于是他下定决心,他今晚一定要把狼除掉,如果再让它多活一天,说不定他会被狼活活咬死。
狼真的对他又发起了第三次进攻,这次进攻是穷凶极恶的,扑上去就想将他置于死地,它前腿抓住羊倌的胸膛,张口去咬他的脖子。羊倌急中生智,抓住枪杆就猛击狼头,狼便紧咬枪杆不放,他用力向上一挑,再向外一甩,狼又被摔到床下。可是狼哪肯罢休,随即就又扑到床上,一下将他的胳膊撕掉了一块肉,鲜血直往下流。这时狗又一跃而起,把狼扑倒在地,和狼进行着殊死搏斗。狗虽比狼的个头大,但它没有狼凶猛。狗一下咬折了狼的前腿,而狼却一下啃住了狗的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羊倌举起枪,照准两个绿光点扣动了扳机,只听一声巨响,闪光的两只狼眼便不见了。
羊倌将狼拉到门外,回头才救治狗。狗在奄奄一息地躺着,他知道狗不会死,狼虽然使劲地咬着它的脖子,但它只是一咬,没来得及换口,就被羊倌一枪毙命了。不一会儿狗便抬起了头,但狗的胸膛被狼撕了一道血口,流了不少的血,幸好没有伤及内脏。他为伤口上了些云南白药,又原样将狗皮肤贴了上去包扎好,养在家里,不到二十天狗就又能出坡了。
事后羊倌说,狼的这次报复行为,完全是他引起的。如果他不把狼崽捉回家,又不一个一个地宰杀,就不会有这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发生。
话说日本天明宽政年间(公元1789年后),常陆龙奇山田一个财主家有一个长工,名叫八兵卫。他是个紫脸膛的汉子,50上下年纪,身材魁伟,手臂上肌肉虬结,满腮的虬须根根如铁,一头浓发灰蓬蓬横生倒竖如一堆乱草。
八兵卫能吃也能干活:吃饭时,人家只来得及吃了一小碗,他早左一碗右一碗,七八大碗的饭下了肚。眼睛一眨,他已将一饭篮饭吃了个底朝天,还说只填了一个肚角。他的铁耙有常人的三把大小,人家还翻不到一畦地,他已手起耙落,转眼间已翻好了一亩地。他不言不语,只是笑眯眯地干活、吃饭,嘴里时不时叼着一只大烟斗,吞云吐雾地抽他那抽不完的烟,甚至睡觉前还得美美地抽上一斗。他的东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生怕八兵卫的嘴不离烟,会造成火灾,不准他抽烟。
八兵卫想了想,道,“东家不让我抽烟,怕的是我失火。从今天起,我再不点烟,改成嚼烟叶,怎么样?” 东家奈何他不得,只好苦笑笑,道:“只要你不用火,你 就是去嚼石头,我也管不着你。”殊不知他改嚼烟叶后性情大变,竟嗜吃起各种虫豸来了。
看他吃虫倒也有趣:耕田之余,大家坐在树下休息,突然一匹硕大的蟋蟀“噗”的一声从身后跳出来。八兵卫眼明手快,伸出蒲扇也似的大手一按,已经捉在手里了。他拿起蟋蟀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笑眯眯地掐掉长须,剥去翅膀,一下丢进嘴里,“咕吱咕吱”嚼起来。
同他一起干活的长工们见他吃得津津有味,问道:“八兵卫,味道怎么样?”八兵卫咂嘴嗒舌了一会,抹抹嘴巴,道:“又肥又脆,跟烤鸡差不多。” 蟋蟀要吃,蚱蜢、蟑螂、纺织娘、蝼蛄、知了、地老虎什么的也吃。这些虫子他是生吃的多,有时也烤熟了吃。如果捉到了四脚蛇、青蛙、癞蛤螟、蚯蚓、腹蛇、蟒蛇什么的,他总要在野外生起一堆簧火来,掏出一把小刀,将头尾剁了,皮扒了,再在溪水里洗刷干净,斩成一段一段的,串在一根铁丝上,在火上烤得焦黄喷香,然后就着铁丝咬着吃。看他嚼得有滋有味的样子,闻着那直透鼻际的香味,真引得旁边的伙伴个个垂涎欲滴,可是真要他们吃,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敢张嘴的。
八兵卫善吃虫豸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就在方圆百十里内传得沸沸扬扬的。
且说村里有一个地主,名叫谷武三郎,他家世世代代盘剥有方,传到他这一代,手头已经很有了几个钱;他平日里虽然爱钱贪财,但是与钱比起来,命到底是头等大事,因为没了命,有钱也跟没钱一样。事也凑巧,这天傍晚吃了晚饭,他边打着饱嗝,边剔着牙齿,慢慢儿踱到自己的地里去,看看白天几个长工干着的活儿是否偷懒。他刚走到大树下,只听见草丛里簌簌在响,低头一看,妈呀,这是什么?这是一条两头蛇!两头蛇有两种:一种是两个脑袋并列的,身子和尾巴只有一个;一种是两个脑袋各长一头,一个在头,一个在尾部。现在看来,这种蛇也只是蛇的变异罢了;可是在古代人看来,这是大大的不吉利。当时有这么一种说法:谁见了两头蛇,就必死无疑。
这天谷武三郎见到的正是个脑袋并列的那种两头蛇。
蛇因为不少是有毒,人见人怕,这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只要你没惹它,它一般不碰你;万一咬上了,破费点钱,买来一帖蛇药,只要及时,人也死不了。可是见到两头蛇是另一码事。当时的人说,谁见了谁就得死,除非你将它打死生吃了,才没事。
然而谷武三郎在一见之下本来就已心胆俱裂,更别说是一把捉住它,生生将它吃了。他眼睁睁看着这蛇昂着两个脑袋,嘶嘶吐蛇信,缓缓悠悠地钻进树下的蛇穴里去了。
谷武三郎这一惊当真是魂飞天外。他但觉得一股股凉意由脊梁骨往上冒,心冷得直痛,三十三个牙齿,捉对儿在厮打,自言自语:“妈啊这……这……这如何是好?这不是两头蛇吗?这么说来,我……我就要死了。”他站在树下,反反复复就这么念了半天,才苏醒过来:“快,快,找人来打死这蛇,这是条人见人死的蛇,不管我出多少钱。谁肯去打?……对了,我就说是条普通蛇,这样,他们就肯去打了……不对,等蛇一出来,他们丢下棍棒就跑,这钱还不是白花了?……即使是被他们打死了,又有哪一个肯吃它?……” 蓦地,他的心头一亮,因为他想到了八兵卫。他想:“有救了!我快去找八兵卫,只要给他钱他会肯的。我跟他说出实话。这人无妻无小的,没有家眷拖累,人又爽气,说不定还有救……对,路,就这么一条了。” 想到这里,他小溜小跑,来到八兵卫那里,见八兵卫独自一个正坐在一堆稻草上斜靠着身子,优哉游哉地在嚼烟叶。他顾不得自己的体面,走上前“咕咚”一下跪在他面前。
八兵卫吃了一惊,忙扶起他问:“谷武老爷怎么了?别折煞了小人!” 谷武三郎咚咚磕着头,道:“老哥快救我一命。若不答应,我……我就只好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八兵卫扶起他来,说道:“谷武老爷平日待人虽然未免严厉了些,但小的是光棍一个,一身无牵无挂,老爷但用得着,小的也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老爷但说无妨。” 谷武三郎这才站起来,说道:“望老哥可怜我。刚才我出来在大树下遇见了一条两头蛇,咱们这一带就老哥一个能捉住它,将它生生吃下去。老哥如果肯出手,我就谢你20两银子,决不食言。请老哥无论如何救我这一救!” 说罢,连连鞠躬,两条腿的膝盖一弯一弯的,又想跪下来。
八兵卫心想:“传说凡是见了两头蛇的人十个有十个是要死的,只有将这蛇生生吃了,见的人才有救。谷武这厮平日里待佣人长工凶神恶煞似的,原本不值我去救他。只是这蛇不打死,它迟早又会出来,见到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两个。死了谷武犹如死了条狗,别的好人再去死就可惜了。眼下看他吓得筛糠似的,又肯掏出20两银子来,我何不就去捉来吃了?” 想到这里,他就皱起眉头,道:“既然老爷亲自来说,我就不妨去试一试。只是这是有关生死的大事,不是闹着玩的。小的虽年到六十无儿无女的,死不足惜,只是这20两银子是不可省的。吃完了蛇我不死,这银子小的自有用处;吃了蛇我死了,这银子做我的葬费也足够了。” 谷武三郎眉开眼笑着,连忙说:“自然自然,我马上去将这银子拿来,存在你朋友那里。” 为了救自己的命,别说区区20两银子,就是200、2000,他也舍得拿出来,谷武三郎急忙到家里取了20两银子,当着八兵卫的面交给他的朋友收着。
八兵卫见诸事齐备,这才背了锄头出来。若是放在平日,这般有趣好奇的事,准保会引得众多的人去看热闹;只是这次打的是两头蛇,人见人死,人们躲避犹恐不及,哪敢贸贸然前去?只有谷武三郎生怕八兵卫另外打两条蛇来哄他,花20两银子他已经肉痛,真的两头蛇不死,还要搭上他的一条命,就更不合算了,所以紧紧跟在后面。因为他见过一次两头蛇,他想再见一次,总不会死两次吧。
八兵卫也不理睬他,只顾背着锄头走在前面。他来到谷武三郎说的那棵大树下,找到树北,细细察看树下草丛,见果然有一处地方的草稍稍往两边倒,这正是蛇游动过的痕迹。他吃蛇多年,已积了不少捉蛇的经验。他先从别处收集了一些枯叶残枝来,取出火刀火石点着了,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雄黄撒在上面,再用手连扇几扇,让雄黄烟朝树下的蛇洞里扇进去。蛇是最怕雄黄的,一闻到这味儿,马上“呼”的窜了出来。八兵卫果然有一手,他挥起锄头,“嚓嚓”两下,将这怪蛇的两个脑袋全部锄了下来。这蛇的头被砍了下来以后,蛇头蛇身分成三处,还自扭动不已。八兵卫丢了锄头,先双手捧起蛇身,就着创口使劲吮了起来。他说蛇血是最滋补身子的。等吮完了血,就取出小刀来,将蛇剁成一段一段的。丢进嘴里,吧哒吧哒吃了起来。
谷武三郎先是远远站着看,见他吃蛇了,才敢走近来看。
只见八兵卫坐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将整条两头蛇慢慢儿吃了下去。最后还将蛇皮、蛇骨和蛇的内脏,放在簧火堆里炖成了灰,像吃炒米粉似的一撮一撮和着水吞下肚去。
等他吃完了,谷武三郎才放下心来。他舒出一口气,千恩万谢着回家去了。
旦说八兵卫虽然大着胆子吃下了整条蛇,自己会不会死,却心里没底。
不过他一向将生死看得很淡,也不着急,只是抹抹嘴巴回家去,躺下来等死,躺着躺着也就睡熟了。
第二天他一早起来,觉得自己好好儿的,就背起铁耙依然种田去了。
至于那20两银子,他用其中的1两为自己做了几套换洗衣服,另花了1两请这些长工兄弟们美美吃了一顿,18两则全施舍给了比他更穷的穷人。
这以后,他一直没病没灾,过得好好儿的,一直活到80多岁才去世。
爷的坟埋在野猪岭上。攀上野猪岭,老远就能瞧见三爷的坟。望着那馒头似的小土包,我便想起三爷的音容笑貌,想起与他朝夕相伴的那杆枪,想起他在野猪岭上与野猪遭遇的惊心动魄的故事。
那年,三爷66岁了。他常说:“六十六,不死掉块肉。阎王爷已在向我招手哩”话虽这样说,但他仍在生产队里干这干那。一到秋天,他主要的活计就是看护野猪岭上那片新开垦的玉米地。三爷的枪法准,胆儿大,孤身一人也敢在野猪岭上住。
生产队长会使唤人,也会用人所长,看野猪岭那片玉米地非三爷莫属,三爷得一直看护到生产队把那片玉米收进场院,才能回来。
野猪喜群居。生产队的庄稼若让成群结队的野猪看上了,那就遭殃了。可三爷却说,群猪好挡,放一枪就吓跑了;孤猪难抵,它敢顶着硝烟往枪口上撞,和人拼命哩若真遇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真照着三爷的话来了,他真的66岁那年走的,真的和野猪拼个你死我活才走的。
那年秋天,生产队收完野猪岭的玉米,队长告诉三爷:“一起下山吧。”三爷说:“你们先走,我遛完兔套儿就回去,得弄两只兔子给孙儿们解解馋。”
他遛完兔套儿,已是小半夜了。他背着猎获的3只野兔,挺高兴,踏着月光的碎影,哼着小曲儿往家走。
从野猪岭到家有两条路:一条是盘山路,好走,但绕弯儿,得后半夜才能到家;一条是羊肠小路,挺险——最险处脚下便是悬崖峭壁,只能攀着岩壁走,但离家近,二三个小时便能赶到家。三爷走的是羊肠小路,一是路熟,能早点儿到家;二是他有猎枪,碰上个把野兽也不怕。但还得小心为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季节,正是野猪抢长秋膘的时候,庄稼熟了,它那尖鼻子二三十里外就能嗅到香味儿。
这样想着,三爷把肩上的猎枪摘下来,顶上子弹,以防和野兽遭遇时应急。
路是够窄的,两个人打照面都错不开身。三爷借着月光,扶着崖壁往前行,仗着路熟,也仗着他几十年练就的夜鹰般的眼睛和豹子般的体魄。越怕越有鬼,拐过一个山嘴,三爷真的碰见了一头孤猪往这边赶来。借着月光,他已看清了孤猪的尖嘴和支出来的两个长长的獠牙,连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都能听得到。三爷想掉转头退回去,可他背上那鼓鼓囊囊的3只兔儿碍着,转不开身,稍一闪失,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没有退路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越来越近了,毛茸茸的尖嘴巴和那长长的鬃毛看得更清了。此时,孤猪也发现了三爷,发出了吱吱的怪叫。看来,孤猪也和三爷一样,只能前行,没有退路。但三爷还是盼着孤猪能掉转头,照原路退回去。
然而,三爷的希望破灭了,孤猪不但没掉转头,还离他越来越近了那尖嘴巴上的两根长獠牙,在月光下闪着凶光;那长长鬃毛下的一对红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呢
事不宜迟,三爷麻利地举起猎枪,对准了孤猪长鬃下的那对红眼睛就是一枪硝烟过去,孤猪不见了。三爷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异样的声响,总算松了口气。他伸手从子弹囊里抓出一颗子弹,装在枪膛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好像发现那头孤猪又出现在眼前,连它身上的松脂味儿都能嗅得到。是眼花了三爷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定睛一瞧,真的是那头孤猪,它不但没死,连那长长的鬃毛都没擦伤
爷爷夜过野猪岭(2)
三爷不敢怠慢,再一次举枪对准它长鬃下的那对红眼睛开了枪。随着枪响,只听一声凄厉的长口皋,口皋
得三爷心里发抖。在他狩猎的生涯中,从没听到过野猪的垂死口皋叫声这么凄惨。三爷定了定神,活动活动发抖的腿,想给自己壮胆儿。三爷挺迷信:猪是天庭二十八宿中的黑煞星,况且自己还在66岁这道坎儿越这样想,三爷觉得心里越没底:真是冤家路窄了,怎么就打不死它呢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枪法了。
尽管这样,三爷还是从弹囊里抓出第3颗子弹,装进枪膛。刚一抬头,又见山嘴边露出一颗尖猪头,又长又大。况且那长长的鬃毛完好无损,没有一点血迹三爷心惊胆颤了,眼前的孤猪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了,竟变成了一堵黑墙,挡住了他的去路看来,他今晚真的碰上了黑煞星,若不然怎能刀枪不入
猛然间,三爷发现眼前这堵墙正向他压来,他本能地开了第3枪。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口皋叫,又是一阵心惊胆颤三爷摸摸弹囊,已经空了,最后一颗子弹已打完了
三爷是远近闻名的“一炮儿”,弹不虚发。他也很自信,打猪时只带3颗子弹,打完即归。可今晚他失算了,后悔了。三爷茫然地握着一支空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奔,心想,再碰见孤猪,可就交待了
刚拐过一个山嘴,竟又遇上了一头孤猪这回是孤猪先发现三爷的,惊叫了一声,迅即沿山路向后退去。三爷没有后退,壮着胆儿朝孤猪逼去。那孤猪越退越急,突然竟掉转头以异乎寻常的速度逃进黑松林里去了。三爷知道,眼前已是开阔地了。
三爷到家时,已是鸡叫了。他一头扎在炕上,喃喃地说:“碰到黑煞星了,六十六这个坎儿我是过不去了”家里人知道,三爷说胡话了。
自那天以后,三爷一连3天昏迷不醒,总说胡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第3天夜里,三爷在昏迷中死去了。
送葬的路上,人们在山崖下发现了3头死野猪,个个都被打在猪头上。人们猜测,三爷是吓死的。若不是生产队开垦那片该死的玉米地,若不是在这该死的野猪岭上,若不是同时遇上这该死的3头野猪,三爷是不会死在66岁这个“坎儿”上的。可惜,这一切,三爷都不知道了。
秋风吹过野猪岭,吹过三爷小小的坟头,吹过野猪岭上那片昔日的玉米地——今日的退田还林地,似在诉说着昨天悲伤的故事,似在提醒后人:人们啊,在改造大自然的同时,也应改造自己,多一些宽容,少一些残忍为大自然,为自己,为子孙,留一条后路……
王家湾有个财主,每逢收租的日子,总是逼着佃户请他吃十大碗,如若不从,就抽走租田。佃户没有办法,只好照办。徐苟三见乡亲们深受其害,决定设法整治他一下,为佃户们出口气。
在财主到徐苟三家收租的前一天,徐苟三把十碗菜烧熟了,并买了一口大锅。次日早上,财主来了,一见徐苟三,还在睡觉,丝毫没有请他吃饭的意识,怒气冲冲地说:“苟三,你好大胆,老子这袋烟抽完了,没有吃的,莫怪我不客气。”
徐苟三假装点头哈腰地回答:“是,东家……”不一会,苟三将十大碗菜端到桌子上,斟上酒,恭敬地说:“东家,菜不好,你郎可要多喝几杯呀!”
财主一看惊呆了,心想:“我来时他在睡觉,这么快菜就做好了,用什么法子呢?”于是问道:“苟三,怎么这么快?”
徐苟三故作神秘地说:“不瞒东家,我有一口宝锅,无论多少菜,只要用锅铲翻几下就熟了。”
财主一听眉开眼笑,心里打着小算盘,便假惺惺地说:“苟三,念你是我多年的佃户,今年的租子就免了吧,这口宝锅你送给我,那几亩地就归你种,怎么样?” “好说!好说!”财主高高兴兴地端着大铁锅回了家,他将锅用红绸布包住,锁在一个特大的木箱里。冬月,财主的儿子结婚,请来了五名厨师,菜整好了。为首的对财主说:“东家,今天做熟了,明天只要热一热就行了。”
财主摆摆头说:“别慌!别慌!”
厨师说:“倘若明天误了事,老爷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呀。”
财主眼一瞪:“叫你不慌就不慌,出了事归我负责!”
次日中午,财主打开木箱,叫厨师把大铁锅端出来,对他们说:“这是一口宝锅,无论多少菜,只要用锅铲翻了几下就熟了。”厨师们半信半疑。这时,前来贺喜的宾客已经等了大半天了,财主连忙安排坐席,叫厨师开始走菜。
宾客坐好,翘着脖子等菜来喝酒。好一会不见动静。财主连忙离席来到厨房,只见几个厨师满头大汗,正在抄肉。有的肉还未熟,有的却已经焦糊了。财主说:“这口宝锅,只要翻几下就行了,是怎么搞的,我来试试看。”将袖子一捋,夺过锅铲有力翻起来。可糊味越来越浓了。客们闻着糊臭味,纷纷涌到厨房,见菜还没熟,以为财主捉弄他们,便一个个骂声不绝,纷纷要回礼物回去了。财主一急,一脚踏在自己的长袍上,跌了嘴啃泥,鼻血流了一地。
一进师门,他便成为师傅的最爱。
师傅练的是刀。年迈的师傅行走江湖数十载,惩恶扬善,除奸伏魔,一手名冠天下的绝技“天罡霹雳”,还从未遇见过真正的敌手。
惟独十八年前,在红叶山庄与纪通天比武那次,师傅拔刀的手居然慢了半拍,仅仅是这半拍,师傅就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成为了今天的“独臂霹雳”。师傅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风雨肆虐的深夜,身高七尺的纪通天宛似一块坚实的赤铜高高耸立在红叶山庄的浮桥上,狰狞的霹雳在其头上轰然崩绽,密集的雨滴却没有打湿其半点衣衫。就在师傅提气纵身拔刀相迎的一瞬,纪通天五岁的女儿月岚忽然从瓢泼似的雨雾里哭喊着奔扑出来。
师傅拔刀的右手就在电石火光的一瞬,像段枯败的树枝永久地滞留在了红叶山庄落满涟漪的荷塘里。
即便如此,纪通天还是没能躲过师傅左手的致命一击。那一刀的速度与劲道,若霹雳,似闪电,如激荡八百里山川的飙风铺天盖地摧枯拉朽……
十八年过去了,那一幕惊世恶战,仍叫师傅记忆犹新。
师傅跟他讲:“所谓剑是仁气,枪是秀气,棍是蛮气,斧是凶气,而刀则是勇气。狭路相逢勇者胜,无惧无悔!”
又说:“最好的刀便是最硬的刀,最硬的刀就像脊梁一样,宁折不弯!”
还说:“所谓‘天罡霹雳’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再硬气的刀,慢一瞬就是死路一条。而要练成天下最快的刀,首先要练拔刀。”
他恰恰正是弟子中拔刀最快的一个。有人悄声问他:“这么快的刀以前是从哪里学来的?竟超越了师傅所有的弟子?”他低头不语。问的人多了,他才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来:“我要练天下最快的刀!”
自此他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拔刀练习。一千次,一万次,十万次……在夏天闷热的荒漠里,在冬季肃杀的枫林中,在春寒料峭的百花枝头,在金风吹皱的绿水江畔……
拔刀!拔刀!拔刀!汗水像蛇一般蜿蜒滚落,臂膀练就得跟铜棍一般坚硬厚实,师兄师弟的刀法与他相较已远远不可同日而语。师傅再看他练刀,赞赏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份悲凉。
五年之后,惟他凭借绝佳的资质学成了盖世绝技“天罡霹雳”,一手钢刀已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他给师傅跪下,就要辞别下山。
师傅道:“休要急着辞别,为我下山做件事吧。”
他问:“何事?”
师傅道:“为我拾回当年遗失的手臂。”
他大惊,问道:“十八年了,如何能拾得回?”师傅笑笑,说:“十八年前,我曾暗中潜回过红叶山庄,那根手臂已经不在菏塘。为师只渴望死时,能得个全尸而去……”
拔刀(2)
他应诺下山。
时值初秋,他于丘陵荒垣中,清风明月漫天星光下,提刀而行,忽然就仰天一声长唳,刀身发出尖啸,他横空一跃,朝无尽的虚空劈去,空气开始炽热地燃烧,河川亦为之地动山摇!
八月十五中秋,众人见他提一干枯断臂和色而归,欢声雷动。师傅激动地应声蹒跚向前,仔细抚摸验看,干瘪的眼眶里老泪纵横:“是我那只臂,是我那只臂啊!十八年了!”
仿佛就是在这喧闹的一瞬间里,众人耳边悚然划过山崩海啸的巨响,眼前一花,凛然凉气冲面而起,但也就是在一瞬间里,一切都已结束。
他的胸前赫然多了一柄斜插的钢刀!见者任谁都知道,这致命的一招正是师傅的“天罡霹雳”。众人惊呼地再看师傅,师傅已于长风中孑身伫立,仿若赤铜一般,眼泪潸然扑地。
他大张着嘴,瞪着白眼,几乎临死也不相信这是事实,不相信自己苦练了五年的刀技竟然被师傅一招致命。
众人惊呆,却听师傅道:“将其女礼厚葬!”徒弟们闻之色变,再抬头看他,只见“他”已恢复花容月貌般的妩媚,长发随山风摇曳飘展。
“这是纪家的独门绝学‘伪阳功’,他果真是月岚!五年……她竟伪装了五年!五年间她已拔刀一百八十万次。”师傅怆然涕泣:“殊不知,世间最好的刀法其实并不是‘天罡霹雳’,而是‘无心刀法’,只要有心,有爱、恨、情、仇,拔刀就永远不是最快!”
“世间绝不能有人再练成此刀法!”
众徒弟正听得痴迷,但闻一声长啸,师傅已纵身向万米深渊跃下。
吉姆以前是个摔跤手,人高马大,身强体壮。他在小镇上开了一家专门制作混凝土制品的作坊,帮别人做一些门柱、浴缸之类的东西。
这天早上,他坐在店里,等着顾客亨利先生来检查他订做的门柱。表面上看,吉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他的心里,正盘算着一次惊人的复仇计划。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吉姆养了好几年的猎狗亨利自个儿跑到了公园里去,正好遇到了在那里打猎的亨利先生。猎狗亨利见到生人,突然兽性大发,猛扑上去,亨利先生出于自卫,开枪打死了那条狗。消息传到吉姆耳朵里,简直就像挖去了他的心肝一样。他没有结婚,与这条大狗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所以他发誓要杀了亨利先生,给自己的狗报仇。
偏偏亨利先生不知好歹,杀了吉姆的狗,还敢来他的店里订制门柱。这不是送命上门么?
九点刚过,亨利先生就来到了吉姆的小院。和吉姆相比,亨利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比亨利足足矮了一个头,身体单薄,弱不禁风。
吉姆看见亨利,立刻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亨利先生,来看看您订做的浴缸的柱子吧!”他把亨利先生领到了后面的院子里,空地上有两根一模一样的水泥柱子,每一根都有两尺见方,一尺多长,一端封闭,另一端开着口。亨利疑惑地问:“有人订做了和我一样的柱子么?“吉姆摇了摇头,嘿嘿地笑,意味深长地说:“不,但是我觉得这种柱子不错,就多做了一根,给我的狗做墓碑。”亨利上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柱子的表面,铸着一行大字:“纪念亨利,一只真正的狗!”他不好意思地说:“吉姆,没想到你和这条狗的感情这么深。我向你保证,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它是你的狗,并且和我同名,要不,我一定不会朝它开枪的……”
吉姆大手一挥,说:“好啦,事情都过去了,就不必说了,来看看你的柱子吧!”
他把亨利领到另一根柱子旁,唾沫横飞地说:“瞧,这根柱子不错吧?我打算在它的底部再增加一些分量,然后封住口。这样可以立得更稳一些。明天中午我就把这根柱子运到你家,帮你装上。”
亨利满意地说:“你想得真周到啊,吉姆!”一边俯身细看。
就在这时,吉姆突然目露凶光,像一只豹子一样猛扑上去,狠狠掐住了亨利的脖子,嘴里喊道:“你这个狗杂种,我要你给我的狗偿命,然后在它的墓前守护一辈子!”可怜的亨利哪是他的对手,手刨脚蹬,挣扎了几下,很快一命呜呼了。
吉姆刚把亨利的尸体放下,就听见外面有卡车喇叭的声音。他一惊,赶忙把尸体藏在一堆水泥板的后面,然后跑到门口。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和吉姆差不多一样高大的壮汉,他叫卡特,是个卡车司机,经常帮吉姆运送货物,这天碰巧路过,下来看有什么活儿干。
吉姆看见卡特,不自然地打招呼:“卡特,你通常都是下午才来啊。”卡特似笑非笑地答应着:“是呀,今天来得早一点,怎么啦?难道有什么事不该让我看到吗?”吉姆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吓得心里一跳。卡特却不理他,大步走进院子,往那堆水泥板前一站,说:“我需要一万美金,银行不肯借给我,我想你会借给我的。”吉姆心虚地说:“我……我为什么要借给你啊?”卡特瞟了他一眼:“借不借随你,不过,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掐死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墙不太严实,上面有道缝隙,所以刚才的事我全看见了!”
吉姆张大了嘴,半天才回过神来,说:“我知道你够朋友,卡特,你帮我一把,一万美金不成问题。”说着,他拖出了亨利的尸体,示意卡特过来帮忙,把尸体塞进那个做狗墓碑的水泥柱里。卡特吃惊地问:“你打算把它竖在你的狗墓前?”吉姆咬着牙说:“是的,这样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两个人把尸体塞进了墓碑,又拌上水泥准备把口封住。这时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吉姆跑去接电话,一会儿回来说:“是亨利太太打来的电话,问她丈夫过来没有。”卡特问:“你怎么说的?”吉姆说:“我说她丈夫来过这里,可是已经走了。”卡特大声说:“坏了!今天亨利回不了家,他太太肯定会报警的,警察会来这里查,这些水泥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干,今天一定会被发现的!”吉姆一拍脑壳,说:“对呀,那可怎么办?”卡特眼珠一转,说:“你不如再打个电话给亨利太太,就说亨利走之前说他要出城一次,要明天晚上才会回来。就算那时亨利太太报了警,你的狗墓碑早竖起来了,没人会怀疑里头会藏着亨利的尸体的。”吉姆听了连声叫好,可他马上想起来:“亨利太太家的电话坏了,刚才她是到邻居家打的电话。不如我现在去她家一次,亲口告诉她吧。你在这里,把两个柱子的口都封上,越快越好,做得干净点,明白了吗?”说完,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第二天一大早,卡特到了吉姆家。他的卡车上装着起重机,可以吊装水泥柱。他们先把狗的墓碑运到了吉姆特意为狗做的墓前,吉姆操纵起重机,卡特在下面用手牵着,把墓碑稳稳地安在墓前的一块空地上。做完以后,两人站在墓前,细细打量着他们的杰作,都得意地笑了起来。卡特擦着手,念着墓碑上的字:“纪念亨利,一只真正的狗!吉姆,你这个双关语想得太好了,你可别忘了我的一万美金。”吉姆淡淡地说:“忘不了,我们现在就把亨利订做的柱子送到他家去吧。”
两人开着车,把水泥柱运到了亨利家。亨利太太恰好出去了,两个人就盘算着如何把水泥柱安上。卡特打量着四周,若有所思地说:“他家的这个位置可不太好,正在大路边,如果把柱子竖在门口,万一有车路过,一不小心撞坏了就不好了。”亨利撇了撇嘴:“这有什么,撞坏了更好,亨利太太还会向我们再订做的,让我多赚点钱!来,我们开始干吧,还是我来开起重机。”卡特看了他一眼:“你小心一点,可别让柱子砸到了我身上,不然你会后悔的!”吉姆嘿嘿地笑了几声:“这哪能呢?你放心吧!”说着他跳上起重机,但是这次,他并没有马上发动机器,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旧的销钉,几乎全都裂开了,吉姆把起重机绞车上的一个销钉拔下来,然后换上了这个旧的。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卡特说得对,他是准备把柱子砸在卡特身上。卡特是个出了名的无赖,他一定会拿这件事做要挟,没完没了地向他要钱。吉姆必须要找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这个心头之患永远闭嘴。他把柱子吊起来,慢慢朝卡特头上移了过去。卡特在下面伸着手,托着水泥柱,朝浴缸的基座上引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道:“慢着慢着,开稳一点……”
水泥柱吊到卡特头顶的时候,吉姆的手用力一抖,“啪”地一声,那枚销钉断了。吉姆的手指从绞车的把手上滑落下来,把手疯狂地反转着,沉重的水泥柱重重地砸了下去。卡特猝不及防,哼也没哼一声,就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下面。同时,水泥柱的一头磕到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碎了开来。
声音惊动了附近巡逻的警察和周围的邻居,他们聚拢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吉姆装着惊慌失措的样子,从车上跳了下来,疾步冲到卡特跟前,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喊大叫。警察上前看了看,摇着头说:“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说着他又爬上起重机检查了一遍,下来的时候说:“是起重机的问题,销钉旧了,卡特没有及时换新的,崩断了,这不能怪你……”突然,他的眼睛滑向了破碎的水泥柱,“那是什么?”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有眼尖的人先叫了起来:“天呀,那是一只脚!”人们七手八脚地从水泥柱里拖出了一具尸体,正是失踪的亨利先生!
吉姆吓傻了,他以为自己是把两根水泥柱搞错了,定眼一看,没错啊,这就是给亨利先生订制的柱子啊!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他的心里掠过一道闪电,想起卡特刚才说的话:“你小心一点,可别把柱子砸到了我身上,不然你会后悔的。”吉姆顿时恍然大悟:卡特怕把尸体藏在了狗的墓碑里,被吉姆日后调包,失去了要挟他的证据。所以趁着吉姆去亨利太太家的时候,偷偷地把尸体藏到了另一根水泥柱里密封了,这样既不会有人发现,又可以一直用来威胁吉姆。
这时候,警察回过头来神情威严地看着吉姆:“吉姆先生,你必须马上跟我到警局,把这些解释清楚!”说完,拔枪向吉姆走了过来。
吉姆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云阳山在方圆百十里非常出名。出名就出在这座山上上下下尽是药材,贵重的、一般的应有尽有。当地人将这座山称作药王山。
药王山的地理位置十分奇特-两条小溪分别从山脚的两侧流下,在进山处汇成一条河,叫阴阳河。从西边山脚流下来的溪河叫阴河,从东边山脚流下来的溪河叫阳河-阴河水不能饮用,人喝了会得软骨病,牲畜喝了长不大。阳河水清醇可口,甘甜无比。两条河合二为一后,阴河水的毒性被中和、缓解,水不仅可以饮用,而且还可用来灌溉。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的解释是:药王山东边山上长出的药材全是补药,西边山上长出的药材全是毒药,因而两条河的水质迥然不同。
药王山下住着一位叫扛春的汉子,四十上下仍单身一个,一年四季靠采药为生。他家祖祖辈辈都是药师。受先辈熏陶,江春遍尝百草后,练就了一手绝招。他能根据药材茎叶散发的气味,摸黑上山采集到所需要的各种草药。
当年,曾国藩为攻打太平天国,率部在药王山下训练湘军。因日晒雨淋、训练量超负荷,加之水土不服,大部分土兵患了伤寒,上吐下泻、头晕乏力、饮食不畅。曾国藩急命寻找名医救治,江春曾祖父的曾祖父被请了来。老人上山采来一味中药,放入当地的一道名菜“三合汤”中,土兵们喝了,第二天使一个个生龙活虎般奔跑在训练场上。曾国藩大喜,当即将那座药王山赏赐给江家,并让居住在药王山附近三里地的其他人家统统搬出。到了江春这一代,药王山下只有一座草房茅屋,陪伴江春苦度岁月。
转眼到了1944年秋天,一支从湘西雪峰山会战中侥幸逃生的鬼子兵队伍,由板田桓少佐率领,一路烧杀奸淫、枪掳劫掠,日战且退,狼狈逃窜至药王山下。一天之内,药王山附近大小村庄被鬼子洗劫一生,一百四十七十鲜活的生市,成了鬼子刀枪之下的冤魂,阴阳河河水被染成了暗红色。过了些天,药王山忽而烈日暴晒,忽而秋雨连绵,加卜山区昼夜温差大、吸血蚊子多,鬼子兵一个个重呕狂泻、无精打彩。随队军医加大剂量用西药,也无济于事。板田桓命人将当地的胡三知保长捆了来。
胡保长起先还想装一下硬,说太君得的是仙病,这里穷乡僻壤无法治,得一个个赶快往省城长沙送。板田桓“啪"的一声,给了胡保长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是想在半路拖死我的弟兄?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说完,七八个病得稍轻一点的鬼子兵一拥而上,将胡保长打了个半死。胡保长屈打成招,供出了药师江春。
板田桓闻知有如此精良妙法的药师,欣喜异常,忙命人去请江春。其实,江春的住房就挨着鬼子兵的营地,他猜想鬼子兵驻扎在药王山下阴阳河边,一是依山傍水自然条件好,二是进退自如易攻易守,无论从战略战术方面考虑,还是从野战生活方面着想,都是利大于弊,不愧一着妙棋。“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江春不假思索,跟着鬼子兵来见板田桓。
“我的弟兄们病了,想麻烦你熬一锅汤驱驱寒、散散热。”板田桓和颜悦色地说。
江春装着不解地问: “什么汤?我只知道采药,不会熬什么汤。”
板田桓怒而不发,仍然和气地说: “不必兜圈子了,胡保长把什么都告诉了我。你不光是采药高手,还是熬汤高手、杀牛高手!”
江春暗暗叫苦,在心里直捅胡保长的娘,这个挨千刀的,把什么都说出去了,甚至没留丁点余地,现在想扯谎都扯不圆顺了,只好说: “先辈才是熬汤高手,本良民无才无学,只怕难得熬好。”
板田桓笑了: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这句话表明了你的诚心诚意。我没有想到,你熬的‘三合汤’有如此大的功效。当年,你的祖先熬‘三合汤’,救了曾国藩将军和他的士兵:今天,我和我的士兵也等着你的‘三合汤’救命。我要亲手跟你学着做‘三合汤’,让它有朝一日上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宴席!”
板田桓看中的“三合汤”神在哪里?原来, “三合汤”是用公黄牛血、母水牛肚、子黄牛肉掺拌酸辣椒、胡椒、葱、蒜、姜等,用阳河水熬制而成,再加上药王山上一味叫“还原十三春”的中草药,用米治疗伤寒、流感等急症,绝对汤到病除。平时不用阳河水,不加“还原十三春”,熬出的“三合汤”依然鲜辣可口,仍可驱寒散热,解乏壮阳添力。
吃罢中午饭,三个鬼子兵押着胡保长,到村子里走了一遭,牵来一头壮实的公黄牛、一头肚子滚圆的母水牛和一头稚气可掬的子黄牛。另外,军厨带两个鬼子兵还专程跑到集市,抢来油盐
酱醋及各种佐料。板田桓命江春在阴阳河边宰牛,并就地埋锅摆下碗筷,等着吃肉喝汤。
江春长得牛高马大,不但采得一手好药、熬出的“三合汤”香飘十里,而且还是杀猪宰牛的行家里手。答应板田桓宰牛熬“三合汤”后,江春提出要回家取牛刀。板田桓防着这一招,怕他在牛刀子上涂药,将手一摆,让士官递过一把匕首,说: “将就了,就用这个吧。”
江春宰牛别具一格。只见他牵来那头黄公牛,再将两副箩索连起,一头拴住牛鼻子,一头套入铁桩钉在阴阳河岸边的晒谷场中央,然后让胡保长赶着牛围着谷场转圈。等公黄牛跑花了眼、累得气喘吁吁时,江春冷不防从后面撵上,双手死劲掘住公黄牛的两只脚,像斗牛士般把那千把斤的活物扳倒在地。还容不得公黄牛抖动两条垂死挣扎的后腿,江春的匕首早从牛的颈处刺了进去。血像离弦之箭般迸出,射入板田桓端来的军用大菜盆里。匕首仍在向纵深挺进。最后,江春的右手也进到里面,握着匕首在公黄牛体内画了一根漂亮的弧线,紧接着于出刀出,顺便还将牛的心肝肺腑全带了出来。
板田桓和他手下的鬼子兵全看傻了眼。江春如法炮制,约摸两支烟的功夫,又将那母水牛和子黄牛杀了个窍死。
辣椒、葱、蒜、姜等佐料由日军厨师料理,江春由日军军医陪同,上药王山采来两株“还原十三春”草药。板田桓留下一半主料、配料和佐料,说是要自己学着做“三合汤”。一个时辰过去,江春掌勺的一大锅色、香、味俱全的“三合汤”熬出来了。
锅中公黄牛血细腻滑亮、母牛肚丝脆嫩带响、子黄牛肉片嚼咽自如,尤其那股奇特的鲜肉汤味道,四下弥漫开来,把个药于山笼罩在一片浓香之中。
江春告诉板田桓, “三合汤”已熬好,如若治病最好赶在饭前食用。板田桓递过一把椅子,让江春坐下,笑着说: “你的手艺大大的好!”然后派出一小队鬼子兵,由胡保长带路,将三里外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押到阴阳河边的晒谷场来。
狡猾的板田桓生怕江春在“三合汤”里动了手脚,便使小一计,让老百姓赶在前面先喝先尝。即使江春胆敢使坏,也害不着自己的部下。不一会,村子里的老老小小全来了。鬼子兵血洗药王山后,青壮年大都逃走,年轻的姑娘大姐躲进了远处的深山老林,被鬼子抓来的拿是些在村子里守屋的老弱病残。
“乡亲们——”板田桓装出一副笑脸: “你们都是大大的良民!为了感谢你们对大东亚圣战的支持,我们熬了一锅‘三合汤’,请你们前来品尝。”板田桓稍作停顿,将脸阴下来: “皇军是不讲客气的,淮要是胆敢不喝这锅‘三合汤’,死了死了的!”
几个鬼子兵往碗里盛“三合汤”,村子里的五十六名老少男女,排着队往前拿筷接豌喝汤。每个人走到江春跟前,总要用愤怒、鄙夷的眼神盯他一眼。人们都在怪罪江春不该为日本人做事,到头来害不着别人,倒害了自己。江春理解乡亲们的心情,但自己也是出于无余,因而神情自如、悲愁皆无。
乡亲们端着碗,一个个不敢动筷子。板田桓让几个走得动的鬼子兵,端着枪由胡保长领着,挨个连哄带吓,硬逼着他们将“三合汤”喝了下去。
板田桓让喝了“三合汤”的男女老少在晒谷场上坐好,又让军厨洗净那口大锅,端来留下的一半主料、配料和佐料,再让军医陪江春到药王山采来两株“还原十三春”,最后对江春说: “辛苦你,再给皇军做一锅‘三合汤’。”
江春不慌不忙,盛水投料,添油加醋,细火慢煮一个时辰,熬好了第二锅“三合汤”。
板田桓看看晒谷场上喝丁“三合汤”的男女老少们,一个个气色如常、若无其事,全都望着第二锅“三合汤”垂涎欲滴,便知没有出事。他对着江春打了一个响指,说:“你的,大大的忠于皇军!现在,我赏赐你和胡保长,最先喝这一锅‘三合汤’!”
江春仍不做声,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拿来两只碗,盛了两个满碗的“三合汤”。胡保长死命都不肯先吃。江春全不理会,一边喝汤一边将牛肚丝嚼得脆崩崩响。板田桓将指挥刀顶住胡保长那只碗,胡保长这才颤颤惊惊地吃了起来。
待两人吃到一半时,板田桓大喝一声: “停住!”他让卫士拿来一只豌,将江春、胡保长碗里剩下的汤和肉倒在了一起。
半个小时过去,板田桓见江春、胡保长平安无事,就将他俩吃剩的“三合汤”三下五除二喝了个精光。即便是碗二手汤,板田桓也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所吃的最绝妙的菜肴。他已打定主意,让江春跟随部队当军厨,天天都喝上一豌“三合汤”。板田桓兴奋异常,对躺坐在晒谷场另一边的三十三名鬼子兵说: “弟兄们,都起来喝‘三合汤’,你们所有的不舒适之处,定能汤到病除!”
晒谷场一阵忙乱,鬼子兵一人端一碗“三合汤”,狠吞虎咽般海吃海喝起来。一大锅热气腾腾喷喷香的“三合汤”,三两下被鬼子兵吃了个精光。
这时夕阳正衔在药王山山顶,千万道霞光喷射开来,将阴阳河衅的晒谷场装扮得十分壮丽。不料,在这般美妙的背景映衬下,惊心动魂的一幕发生了:吃了第二锅“三合汤”的三十三名鬼子兵,一个个七窍流血,抱着肚子在晒谷场上翻过来,滚过去,哭爹喊娘,叫骂不停,不一会全都直挺挺地没了丁点声息。
板田桓被跟前的一幕吓呆了,他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江春这个宰牛熬汤的在他眼皮底下耍弄了他!板田桓青筋暴露,“嗖”地抽出雪亮的指挥刀,朝江春步步紧逼过来。“我要拿你抵我三十三个弟兄的性命!”板田桓咆哮着、哆嗦着,离江春越来越近。手无寸铁的江春神态自若,发出一声大笑:“我一个抵你们三十三个,值得!板田桓,我要叫你到临死那天,都弄不明白你的弟兄是怎么死在你的前头的!”
板田桓举起了指挥刀,江春视死如归,勇敢地将头迎了上去。老老少少的村民都不敢看这悲壮的一幕,晒谷场上的空气快要凝固了。忽然,“啪”的传来一声枪响,板田桓被从背后射来的一颗子弹击倒在地。
是胡保长一枪将板田桓少佐送去见了阎王。
江春感谢胡保长刀下救人,胡保长说: “我得感谢你,是你先救了我一命。”
原来,板田桓一提出要江春宰牛熬“三合汤”治病,江春就料到,老奸巨滑的鬼子少佐一定会在第一锅汤上做文章,就采来药王山东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并用阳河水原汁原味地熬了一锅“三合汤”。谢天谢地,这锅汤让乡亲们大饱了口福。第二锅汤是为鬼子兵准备的,江春采的是药王山西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用的是阴河水,熬出的“三合汤”就像毒老鼠的“三不倒”,只要汤下了肚,保准有去无回。
胡保长问: “我们两个喝的是第二锅‘三合汤’,怎么又有去有回了呢?”
江春伸出左手,让胡保长看了看戴在中指上的银戒指,说:“我料到板田桓会让我先尝第二锅汤,就事先在戒指上涂了解药。在盛头两碗‘三合汤’时,我乘板田桓不备,转身时将戴戒指的中指在汤碗里浸了一下,将阴河水和西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的毒性化解了。”
夕阳西坠,晒谷场一片红光。乡亲们卸下死鬼子的长枪短枪军刀,簇拥着江春,朝药王山对面的小熊山抗日游击队营地走去。
九月初,小镇上来了个姓齐的中年汉子,他兑下了镇上的客栈,整修一番,从此成了掌柜。
转眼间大半年就过去了,这天傍晚,有七八个人骑马来到小镇里,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上去都是武林中人。小镇上再没有第二家客栈,这些江湖人很自然地来到齐掌柜的店里。
看到有大生意上门,齐掌柜高兴得眉开眼笑。他热情地招呼这些人坐下,问他们都要些什么。领头的年轻人没说话,一个跟班模样的人趾高气扬地吩咐:“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然后把客房好好拾掇拾掇,我们今天晚上就住这儿了。”
“好咧。客官稍坐,酒菜马上就好。”齐掌柜兴奋地应了一声,然后下去准备。一个时辰后,这些江湖人吃饱喝足了,纷纷来到后面的客房休息,齐掌柜告诉伙计收拾好后就打烊,然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进了屋子后,齐掌柜立刻把门插上。他把眼睛贴在门缝上仔细看看,确定没人跟踪后,也不点灯,径直摸黑来到床上,掀开床板,里面露出一排铜管。齐掌柜小心地将耳朵贴在其中一根铜管上,铜管里顿时传来了领头年轻人的声音:“袁行,你真的确定欧阳林的墓就在镇外的七顺山上?”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说:“放心吧花公子,这个消息绝对可靠。”
年轻人说:“好,如果真能找到财宝和秘笈,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尖细的声音又奉承几句,两个人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齐掌柜的脸色大变,他快速地放下床板,一下子钻到被里。很快,他的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外说:“掌柜的,快起来,我找你有事。”
齐掌柜叹了一口气,然后下床点亮油灯,将房门拉开。门外是那群江湖人中唯一的女子,她见到齐掌柜后也不说话,一闪身跨进房里,回手又把门插上,然后毫不避讳地坐在齐掌柜的床上。
齐掌柜也不惊讶,他平静地说:“慕容小姐,没想到你跟着他们来了。”此时,齐掌柜的声音也变成了柔柔的女声。
慕容小姐一愣,马上又恢复正常:“居然被你看出来了。不过想想也是,武林四公子之首的欧阳林,最擅长的就是易容之术,身为他贴身婢女的春兰,自然能看穿我这点小手段。”
化妆成齐掌柜的春兰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劝道:“慕容小姐,公子和夫人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你还是把他忘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这也是公子生前的愿望……”
“住口!”慕容小姐变得很激动,她低声训斥春兰:“林哥生前最倚重的人就是你,可是他死后你却不敢为他报仇,只会在这里懦弱地守墓。哼,没关系,这仇我替林哥报。告诉你,我已经计划好如何行动了,你到时候可别出来碍事。”说完她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里,慕容小姐怎么也睡不着。她回想起当年欧阳林带领其他三公子纵横江湖时,自己只能偷偷地喜欢他,林哥也知道自己的心思,可他只把自己当成妹妹看待。后来林哥夫妇莫名其妙地死了,她经过大半年的调查,终于查出一点线索:林哥的死很可能跟二公子花百寻有关。后来她乔装改扮接近花百寻,参加到这个队伍里,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杀死花百寻为林哥报仇。
第二天,花百寻一行人匆匆吃过早饭,结账后直奔七顺山而去。看着他们走远了,春兰也跟着走出小镇,然后抄另一条小路上山。
花百寻带着众人来到山顶,山顶有一块平地,平地的中央是一座土坟,坟前的墓碑上刻着“欧阳林之墓”五个大字。花百寻一挥手,众人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镐头把墓刨开,露出了里面的楠木棺材。
花百寻运足内力一掀,一下子就把棺材盖掀了起来,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棺材里居然是空的,什么也没有。看到这个情形,花百寻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突然提起棺材扔到一边,露出铺在下面的青石板。花百寻笑了,他一挥手,那个跟班走上来把青石板掀开,露出一个洞口,洞口处有台阶通到下面,由于洞里黑暗,只能看到五六级。花百寻伸手一指,示意袁行在前面探路。
袁行不敢违抗花百寻的命令,只好点亮火折子走进洞口。走下台阶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甬路,甬路两边的墙上镶着夜明珠,将甬路照得通亮。
望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众人的眼里都露出贪婪之色。花百寻沉声说道:“诸位,光外面就用了这么多夜明珠,很显然里面的财宝更珍贵。现在不用着急拿这些夜明珠,等把所有的财宝都聚齐了大家再平分吧。”
众人都点头称是,他们走完这段甬路,来到一间很大的石室里。石室里仍旧有许多夜明珠,但是却没别的财宝。在正东的方向放着一口青石棺材,很显然,这才是欧阳林真正的墓室。
一个红脸的少年性子急躁,他见没有预想中的财宝,就直奔青石棺材而来。他的手刚要碰到棺材,一把飞刀从背后飞来,正扎在他的后颈上,红脸少年立刻气绝而亡。众人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发出飞刀的慕容小姐。此刻,慕容小姐伸手揭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你们都是害死林哥的凶手,今天我要在林哥的面前替他报仇。”说完她从怀里掏出几颗蜡丸,猛地向地上一掷,蜡丸碰到地面后砰地一声爆开,喷出了黄色的烟雾。在烟雾中,花百寻等人一个个地倒下了。
过了好一会黄烟才散尽,慕容小姐预先服了解药,她是唯一站着的人。慕容小姐跪在青石棺材前,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林哥,我今天终于替你报仇了。等一会我就把他们的狗头砍下来祭奠你的在天之灵。”说完她提着剑走向花百寻,正要挥剑,原本一动不动的花百寻猛地跳起来,一下子点中了慕容小姐的穴道。
不光如此,除了袁行,所有人都慢慢爬了起来。花百寻看着又惊又怒的慕容小姐,得意地笑着说:“你猜对了,当初就是我们合伙把欧阳林弄死了。后来听说他的墓里有宝藏,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所以一直小心提防。本来以为要对我们不利的人是袁行,没想到是你。”
慕容小姐恨恨地说:“算你们这帮狗贼命大,我生不能报仇,死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花百寻恶狠狠地说:“哼,落在我手里,你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说完他淫笑着向慕容小姐的胸前抓去。眼看慕容小姐就要受辱,青石棺材盖忽然被掀开,春兰一下子从里面蹿出来,她手里握着匕首,正扎在花百寻的小腹上。只听叮的一声,匕首居然被挡住了,就在春兰愣神的工夫,花百寻一掌将她击飞,撞在墙上不知生死。
纪儒辉在老伴离世后身体越来越差了,行动也不便。两个儿子不愿意照顾他,唯一的女儿纪芸便将纪儒辉接到家中照料。没想到刚到纪芸家不久,纪芸却不慎摔断了腿,女婿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纪儒辉无奈之下只好叫来两个儿子,说道:“我有一件宝贝,是千年血玉。如果现在谁照顾我的生活起居,这千年血玉就传给谁。”
老二纪智想了想,说:“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什么血玉。老倌子你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老大纪勇说:“娘在世的时候曾提起过,但我也没有见过呀。”纪儒辉叹了口气,从旧箱底翻出一个红布包,一层层打开,最后出现一块略带红色的玉。纪儒辉说:“这块血玉是我年少时得到的,我想把它当作传家宝,一直传下去。你们两个谁有良心,守孝道,我就把这块千年血玉传给谁。”
纪勇和纪智见了这块血玉,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些年,他们从没管过父亲的吃喝冷暖,哪里想到父亲竟有一块千年血玉?
纪智眼睛眨了几下,说:“老倌子,东城有家古玩店,我们拿血玉去验一验,看这血玉值多少钱。”
于是父子三人来到了东城古玩店。
古玩店老板见了纪儒辉的血玉,不由得笑出声说:“大爷您真糊涂,这只是块普通的红色石头,哪里是什么千年血玉?只是它外表打磨得光滑,好看而已,不值几个钱的。”
纪勇和纪智听后两眼无光,脸色大变。纪儒辉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下巴上几根胡须不由得颤抖起来。当年僧人送给他时,明明说是千年血玉,只是血丝很少,成色不好,就算价值不高,应该也还值点钱,为什么在古玩店老板眼里这血玉就变成了石头?
纪儒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声吼道:“你想蒙我?你竟然说这块千年血玉是红色石头?我年轻时救了一位僧人的命,是僧人送给我的,怎么可能只是块石头?你真是瞎了眼!”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店内走出来一位老者。这位老者面如黑土地,沟壑纵横,少说也在九旬开外。“啊,是纪兄啊。”老者看了纪儒辉一眼,连忙转身对店老板吩咐道,“外孙,倒茶。”
纪儒辉见老者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名字来,只好一边同老者攀谈,一边努力回忆。
老者问明了原因,接过纪儒辉手中的血玉,又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支手电筒,仔细照了照,大声说:“不错,这正是当年那位僧人送给纪兄的血玉。这血玉可是价值连城啊!”
纪勇和纪智听后顿时眉飞色舞,笑容满面。
纪儒辉怒气顿消,脸色也红润起来。他眼睛定定地瞧了老者一会儿,最后恍然大悟,对老者拱手道:“原来是宇大哥啊。您真是老当益壮,现在还在做生意呢!”
原来,这老者是纪儒辉的旧识,名叫宇文坊,比纪儒辉大十多岁。宇文坊微笑着对纪儒辉说:“外孙让我来这里坐坐,偶尔帮人看看宝贝。”然后,他又转头对纪勇和纪智说:“当年我和你们父亲一起结伴同行,曾见过这块血玉。”
宇文坊一边喝茶,一边对纪勇和纪智说起了这块血玉的来历。当年,宇文坊和纪儒辉路过一处悬崖时,忽见一位僧人满身是血地倒在山脚下。纪儒辉和宇文坊轮流背着僧人走到一处庙宇,救活了僧人。僧人为了感谢纪儒辉和宇文坊的救命之恩,送给他们一人一块血玉。后来因为战乱,宇文坊和纪儒辉走散了,多年后才在此相见。宇文坊神采飞扬地对纪勇和纪智说:“这血玉可是无价之宝啊。”随即,宇文坊又郁闷地说:“可惜我的那块血玉几十年前不慎被小偷偷走了。我现在还在后悔没能好好保管。你们可要好好珍藏啊。”
纪勇和纪智激动地连连点头。而另一边,纪儒辉对宇文坊大夸血玉的用意心领神会,暗暗感激。
回到家里,纪智对纪勇说:“哥,你都快六十的人了,我毕竟才五十出头,体格比你好。以后老倌子就住在我家,我来伺候他老人家。”
纪勇不同意,说:“我是老大,作为长子,奉养老倌子是情理中的事,你就不要和我争了。”
纪智劝道:“哥,你放心,以后我把千年血玉卖掉,不会少你那份钱的。”
纪勇听了,只能勉强同意了。
之后,纪智就把纪儒辉从纪芸家接来自己家中照顾。但纪儒辉毕竟年纪大了,一不留神就住进了医院。眼看纪儒辉不行了,纪智和纪勇就悄悄拿了千年血玉,一起去东城古玩店找宇文坊。
宇文坊问了情况,反反复复看着血玉,不断瞧着纪勇和纪智,最后沉着脸说:“我外孙那天说得没有错,这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红色石头,并非什么千年血玉。”
纪勇和纪智脸色顿时陡变,几乎同时叫起来:“当时你亲口对我们说这是血玉,现在我们要卖了,你却说是石头!”
宇文坊板着脸,不轻不重地说:“纪勇、纪智,我早就听说你们对老倌子不怎么样。我不想你们的老倌子老无所养,晚境凄凉,才撒谎说那是血玉,只不过是为了让你们好好孝顺老倌子。本来尊老养老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千年美德,这是多少钱财都换不来的无价之宝。你们兄弟二人不要只想着钱,还是多尽点孝道吧!”
纪勇和纪智被宇文坊教训了一顿,灰溜溜地回了家。最后二人商量,把父亲的存款取出来,两人平分了。
好在还有纪芸在勉强支撑父亲的医药费,最后纪儒辉度过了危险期,竟奇迹般地出院了。只是纪儒辉的身体彻底垮了,每天只能卧床休息,一日三餐都需要有人送到床前。
纪芸见两个兄长都不愿意照顾父亲,于是说道:“我的腿已经好了,老倌子还是到我家去吧。”
纪儒辉也不指望两个儿子照顾他了,决定趁现在还明白,把这块血玉传给纪芸。纪儒辉把子女们都召集过来,对大家说道:“纪芸辛辛苦苦地伺候我,我要把这块千年血玉交给她。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纪勇偷偷笑了,说:“什么千年血玉,就是一块红色石头!您传给谁,我都没有意见。”
纪智也笑道:“老倌子,宇文坊说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千年血玉,其实就是一块红色石头。”
纪儒辉白了他们一眼,那僧人明明说这是千年血玉,即使没有宇文坊说的那么价值连城,也肯定是一块玉。于是,纪儒辉喃喃道:“宇文坊知道我要把这千年血玉留作传家宝,是不会卖掉的。大概你们背着我拿去卖,所以他才说是红色石头吧。”
纪智和纪勇都不高兴了,说道:“您呀真是老糊涂了,把石头也当宝。”纪儒辉见说不过两个儿子,便不再多言。
之后,纪芸依然任劳任怨地照顾父亲,饭菜做好了就送到床前。一年后,纪儒辉眼看气数已尽,便写了一纸遗书:千年血玉由女儿纪芸一人继承。其实在纪儒辉心中,那块红色石头就是真正的血玉。
纪芸早已知道那只不过是块普通的红色石头。但见父亲如此珍爱这块石头,便把石头当作父亲的遗物,细心珍藏起来。
几年后,纪芸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玉石鉴定专家。这位专家在业内颇有名气,听了纪芸关于这块石头的故事,便想看一看。纪芸欣然拿出父亲的遗物,虽然父亲不在了,但每次一看到这块红色石头,纪芸便会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不由得潸然泪下。专家接过红色石头,仔细瞧了一会儿,笑道:“这不是千年血玉。”
纪芸并没有失望,她早已知道真相。然而,专家顿了一下,微笑道:“但这却是一块至少三百年以上真正的血玉。你瞧,这玉中有不少红色,像血一样。由于这玉以前长年佩戴在人身上,与人肌肤相亲,浸入了人的血色,所以,这是真正的血玉啊,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纪芸不由得动容了,她对天作揖说道:“老倌子,您传给我的真的是血玉啊。就像您当年救人一样无价,这玉也是无价的。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卖掉它,会把它作为传家宝,告诉我的后人关于您的故事,让爱和孝道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希暖没有了妈妈,希暖很想哭,天天哭。爸爸又取了老婆,希暖有新妈妈了。希暖吵着爸爸说:“我不要新妈妈,我就是要我的生母。”新妈妈看到希暖那么可怜的希暖没有了生母,新妈妈也是个好人。希暖哭着说:“我要我的生母,那个温暖的怀抱的妈妈。”新妈妈看到都心酸。爸爸对希暖说:“如果你真的想要生母的话,你去***妈的娘家去。”希暖说:“我外婆家在什么地方?”爸爸说:“在一个乡村。”爸爸没有说话完,希暖就走了,爸爸说的是乡村的地址。
希暖一边哭泣一边想念自己的妈妈,天空是那么蓝,桥上的风吹过,不知道妈妈在哪里?希暖望着天空哥那么清脆,风的声音不走边。希暖想外婆在哪里?妈妈在哪里?希暖走了桥来到一边,这一边都是清脆的高山,希暖又流出了眼泪,妈妈你在哪里?
希暖来到了山腰,看到下面那么多绿的和建筑物,风吹在希暖的心上,希暖问妈妈在哪里?希暖好想哭。希暖来到了山顶,看到下面一望无际,忘记了自己是谁?我在哪里?那妈妈在哪里?风就是像她的左右思念。那该死的风就是吹希暖,希暖不断想妈妈,想那些风景就是那么舒服。
希暖来到城里,这天晚了,城里到处了红绿灯。风声又来了,希暖感觉自己被抛弃的感觉。而且,晚上的红绿灯是那么时髦,希暖就是那么孤独。河边的船上红绿灯,希暖哭了出来了,希暖哭到我妈妈在哪里?我妈妈在哪里?
第二天清晨,希暖就像在流浪一样,晨风也在吹,走了一些美妙的建筑物,希暖好想大声哭我的妈妈在哪里?究竟在哪里?这些风景,这些风,吹在了希暖的心坎里。希暖不断的想念妈妈。到了晚上,希暖走在小巷里,想念妈妈,那个慈祥的妈妈就像那七八十年代的妈妈。
突然天空下了起了雨,希暖走进了一个店子里,希暖想到:我妈妈曾经住在小巷里的房子吧。雨还是在下,希暖不管了,跑出去。就在大街上淋着雨,希暖想那个妈妈,雨中的风煞着希暖的心。希暖坐在街边的梯子上。希暖想到妈妈是那么可怜,曾经要过饭吧。翌日,希暖来到那些美妙的风景区,还有那些建筑物,那个风又要伤痛希暖的心。
希暖来到一处山脚,一个女人看到希暖,希暖还以为是妈妈,原来是姨妈。姨妈跟爸爸打了电话,说找到了希暖。姨妈对希暖说:“你爸爸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走了干什么?”希暖说:“对不起。”姨妈打了电话跟姨爹,姨爹开着车过来。
过了一会儿姨爹的车来了,希暖和姨妈上了车。希暖看到了那些风景真想自己妈妈,而那些风景真陶醉啊,风是依然走进她的心。姨爹说:“不要乱跑了,去外婆家里好好生活哦。”姨妈说也说。过了几个小时,来到了外婆家。可是希暖不在了,姨爹和姨妈不知道怎么办。
连接,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周滨二叔家经销五粮液、替人平事捞人;三叔家开奥迪4S店、与中石油合伙做液化天然气生意。在被两次抄家后,2014年春节过后,二叔周元兴病逝家中
2014年2月12日,元宵节前两日,江南已有雪。
无锡锡山区厚桥街道的西前头村,雪花东一片西一片的,不时落在村民周元兴院里的花圈上。
虚岁七十的周元兴,患骨癌于2月10日晨5时,病故于一幢四墙装有探头的二层小楼里。
探头之下,吊唁者挤满院子。似乎历经劫波,亲情犹在,年前的两次抄家未显凄凉。只是,与以往贵客盈门的盛况相比,送殡者从长相和穿着上大多就能看出农民身份。
周家兄弟三个,周元兴行二,一直守在家乡。驾鹤西游之时,160多名亲友赶来送殡,唯大房长兄周元根、嫂贾晓晔、侄周滨、周涵、三房弟周元青、弟媳周玲英、侄周峰,无一露面。
财新网之前曾多次报道的北京商人周滨,其父周元根(后读书时因与同学重名,改掉了这个乡土气的名字),也就是周元兴的大哥,早年即赴京读书,之后一直在外工作,举家定居北京。周元兴的三弟周元青曾任无锡市惠山区国土局副局长,在厚桥供销社当过营业员的三婶周玲英后来也在无锡、北京、四川等地开公司,常居无锡市内。
他们目前大多数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
2月12日上午11点,一辆乡村礼炮车鸣炮开道,一辆满载花圈的卡车紧随其后,十几个村民抬着花圈出村。财新记者在现场看到,周元兴的儿子周晓华捧着火盆,面无表情,走在前头,一名少年沿路撒下黄色纸钱,一名少女捧着周元兴的照片跟随其后,8个村民抬着红色棺木,缓缓走上村南的厚东路。
这是一场规模不大的出殡仪式,人群中除了周元兴的老妻泣不成声,其他人面色严峻,只是在走着。那条曾经象征着周家影响力的马路,如今仿佛也成为一个家族谢幕的舞台。
卖五粮液的周家二房
1960年代初,周滨的祖父病逝于西前头村东的数间平房里。彼时周滨的父亲周元根作为家中大哥,在北京石油学院就读,周滨的二叔周元兴、三叔周元青都是初中毕业后在乡务农。
之后,周元青当过大队支书、又娶了官员之女周玲英。周玲英是西前头村北安乐桥人,个矮,人称“矮玲英”,其父做过无锡县坊前镇党委书记、无锡县商业局长。因此,周元青也走上了仕途,从大队书记做到无锡县厚桥镇副镇长,后落选,被调往其他镇任职。1995年6月,无锡县撤销,设锡山市,周元青曾任锡山市经济技术协作办公室主任。2000年12月,锡山市拆分为锡山区和惠山区,周元青为惠山区国土局副局长,周玲英则长袖善舞。她先在厚桥供销社做营业员,后去厚桥食品站,做过站长,再调至无锡县食品公司。近些年,周玲英和儿子周峰开始开公司,住到无锡市区一栋复式住宅里。
周元兴则一直留在西前头村看护祖庐。在兄弟相继发迹之后,周元兴家也迅速脱胎换骨。
“周元兴家发得太快了。他大哥在中石油时,他们家已有钱了;周家大哥到四川以后,二房就更有钱了。”附近乡人还记得,周元兴从前抽的是两块五的烟,打5毛钱的麻将,两圈牌打下来,就输得拿不出钱来,“现在不得了,他抽的是软中华,吃的老酒是五粮液,要吃多少有多少”。
周元兴父子俩经常去厚桥镇上的老K水暖店,在那里吃茶,抽香烟。他认识的,都敬上一根软中华,排场很大。他常去吃喝的地方,是镇上最好的花园酒店,别人送来的甲鱼、黑鱼,他吃不完,也寄存于此。
有人曾经去他家,看到五粮液很多,茅台很多,香烟很多。还有三块翡翠,都是五公斤一块,其中一块雕佛,一块雕鹰。
厚桥的人一开始还搞不清楚,他的钱从哪里来?慢慢地,关于他做五粮液代理的事在镇上流传。
故事的一个版本称,当时周元兴的儿子周晓华去四川,想做五粮液的外包装,五粮液酒厂的盒子有专业防伪标识,有自己的彩印厂,就发了一车五粮液,让他去销售。周晓华联系无锡市糖烟酒公司,后者担心五粮液是假的,还请了江南大学的品酒师去鉴定,而且要正规发票。周晓华又去宜宾拿发票,糖烟酒公司这下相信了,吃下半车五粮液,还有半车转至上海销售。之后,周家父子就做了五粮液代理。此举给周元兴带来滚滚财源,“不出门就可以赚钞票”。
周家发家的另一路径,是替人摆平事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比如有人要安排工作,企业有事情搞不定了,他去说合。”村民称。
再往后,随着周元根权势日长,周家的“公关”生意,还包括了替人在打官司时说情和捞人。该项收费的价格不菲。知情者透露,无锡某镇党委书记出事,面临判刑,亲戚到周家去求,周家开价15万,还不打包票。
周家的业务还包括向江苏某警校输送学生。学生的成绩达不到录取线,周家父子去讲讲情,就送进去了。
周家的财源滚滚,让厚桥人印象深刻。村民称,周元兴曾经吹牛:我只要出去走一次,回来40万稳拿。也有人反映,周家“职业”口碑不算好,有的事情没办好,拿了人家钞票也不退。
发达之后的周元兴,见了人还是很客气,一人一根软中华。但曾经一起喝酒的村民称,“我们高攀不上了”。
其子周晓华经常开一辆车牌尾号为001的车子,出现在厚桥镇上,大伯父步步高升,周晓华在当地也被戏称为“部长”。
“部长”文化不高,但是胆大。厚桥人传说,他去四川找大伯时,传达室说没有这个人,他回到宾馆里砸了电视机,警察出动了,后来他被车子接走。
与四川寻亲传闻相比,“部长”打警察更为乡人所知。村民称,周晓华有一次开车,遇警察拦车检查,发生争执,周晓华顺手打了警察两个耳光,“叫你们局长来”。结果警察向周晓华赔礼道歉,赔偿周被拉坏的衣服。
“无锡的警察只要知道车子是厚桥西前头的,都很注意,害怕他们是周家亲戚。”知情者称,附近村民如果在马路上违章,一说是厚桥西前头的,问题不大。
卖奥迪的周家三房
对于老三周元青一家,厚桥人更觉深不可测。尽管很少能看到他们回乡,但关于其妻周玲英等人开矿、卖消防器材、替油田采购设备、在全国有3000加油站等传闻,混杂着村民对周家财富的想象,在厚桥漫天飞,真假难辨。
乡人们所说的开矿,指的应当是周家三房在四川的一笔生意。中石油案爆发后,四川邛崃市鸿丰钾矿肥有限责任公司(下称鸿丰钾肥)与中石油及周家三房的特殊关系被暴露出来。四川邛崃市鸿丰钾矿肥有限公司于2007年由北京鸿丰投资和中石油四川石油管理局旗下的四川华油共同出资设立,注册资本为3亿元,其中四川华油出资3000万元,占10%股份。北京鸿丰投资的第二大股东北京宏汉的实际控制人为周玲英,周玲英的儿子周峰是北京宏汉董事长。在北京宏汉的工商资料中,周峰使用的是身份证名是“周锋”。
2011年9月,成都高投集团控股的上市公司高新发展(000628.SZ)发布资产置入公告,被置入的资产即鸿丰钾肥。截至2011年6月30日,鸿丰钾肥的资产预估中,无形资产一项的账目价值为5071.25万元,预估的价值却到了7.6亿元,最为核心的增值资产是平落坝的采矿权,从账目价值仅有300.41万元增值到7.15亿元,预估增值率达到236倍。值得注意的是,鸿丰钾肥最初的探矿权由持股10%的四川华油作价出资投入,经四川省国土资源厅批准将该探矿权变更到鸿丰钾肥,并颁发了探矿权许可证,该探矿权的有效存续时间为截至2012年4月18日。2010年11月19日,鸿丰钾肥又获得四川省国土厅核发的《采矿许可证》,许可开采的矿种为钾盐、硼、石盐、锂、溴、碘,矿区面积13.7603平方公里,有效期限为五年,截至2015年11月19日。
但乡里乡亲不知道的是,周家三房还有更挣钱的生意:开奥迪4S店、与中石油合伙做液化气生意。2010年2月,周玲英出资1900万元,在临近的无锡江阴市设立江阴奔跃汽车有限公司(下称江阴奔跃),占股95%,法人代表和总经理为周军。2010年10月,江阴奔跃的工商资料上,经营范围从汽车、汽车配件变更为“一汽大众奥迪品牌汽车”,周玲英从此成为有中国第一官车之称的奥迪品牌4S店老板娘。
奥迪好卖、苏南富庶人所共知,这家江阴市唯一的奥迪4S经销商发展异常迅速。2011年1月,该公司经营范围中增加了汽车维修、机动车保险代理等汽车后服务内容;同年12月,在江阴市高技术园区附近的东外环路上,江阴奔跃奥迪4S店分出第二家店;2012年7月,经营范围又增加了汽车租赁。
“汽车经销行业里都知道,奥迪4S店是含金量最高的。2010年基本上是当年盈利,即使这两年竞争很激烈,开店两年以上的肯定都盈利。”北京一位汽车经销商说,“不是有钱就能开的,你的关系得足够有撼动力,甚至据说大众中国和奥迪中国的高层都插不上手。”
工商资料还显示,周玲英控股的江阴奔跃,与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旗下的昆仑能源(00135.HK)有液化天然气的合作。2012年,由昆仑能源控股97.26%的新疆新捷股份公司在江苏成立江苏中油昆仑能源投资有限公司(下称江苏中油);2012年11月,江阴奔跃与江苏中油合资成立无锡中油昆仑能源有限公司,江阴奔跃占49%的股份。不过,当地一位能源界人士认为,这家公司基本没有开展业务,“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吧”。昆仑能源是中石油旗下负责开拓天然气综合利用终端市场的红筹股公司,2013年8月27日,其董事局主席、中石油集团副总经理李华林落马。
周家墓地
知情者还称,身在官场的周元青,成为当地一些官员攀龙附凤的桥梁,进京拜见周家大哥,多是周元青陪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有越来越多挂外地车牌的黑色轿车来到西前头,拜祭周家的祖坟。
周家祖坟位于西前头以北数百米外,陆家湾河边。和葬在这里的其他乡亲一样,周家祖坟原为土坟,默默湮没于一片桑树林中。
早年,苦出身的周家并没有风水概念。厚桥人传说,1990年代周滨之父在北京时,曾请一老和尚看相,老和尚称其面相是好的,但做干部之后,到目前都是副职,是祖坟有问题。周氏为此数次打电话,叮嘱弟弟修坟。
当地乡人称,1995年左右,厚桥镇派人为周家扩坟,砍掉周围一些桑树,种上了四棵无锡市树樟树。同年6月,周家为先祖、先祖父母,立了三块碑。此外,周家还填了祖坟旁一个水塘,后为水塘主人家里装了自来水,作为补偿。
周家祖坟的热闹,是在周滨之父的官越做越大之后。每至清明,扫墓者络绎不绝。来者多是干部,不仅有无锡本地、江苏其他地市,甚至还有来自上海、武警的车辆。扫墓时,周家人多半陪着,扫墓者临走时,一般叫他们“跟周首长讲一声”。
当地多名乡人告诉财新记者,十多年前,曾看到周滨生母王淑华在周家祖坟哭了一场,周家人请她回家吃饭,被她拒绝。后来王淑华不幸死于车祸。
2009年,因为扫墓者太多了,政府在西前头村以北的公路边修了一个小型停车场。在周家祖坟所在的树林里,以青砖铺地,修了一条小路。周家祖坟也得以整修,外砌半米高石墙,围成近圆形,占地约120余平方米,园内以青砖铺地,四座大坟之后,种有十余棵松柏,顿显肃穆。
2009年秋天的一个雨夜,周家祖坟突然发现被人挖了洞,不仅惊动了无锡警方,而且江苏省公安厅、上海公安局,乃至公安部如临大敌,动用警力侦破。
对于侦查结果,附近居民多不知详。一说该案并未侦破,一说是经济纠纷引发。此后,警方在周家祖坟四周和前往周家祖坟的两个路口,都安了探头。周家的4个土坟也用石头砌起,在厚桥附近村民祖坟多被搬到公墓的情况下,仍继续享受着膜拜。
抄家
周元兴去年秋天查出了癌症,女儿陪他到北京治病,但治疗并不理想。知情者称,医生跟家属讲,最多能活10-11个月。这时,他的故乡,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2013年12月7日上午,周元兴家前夜被抄家的消息,震动了西前头周边村落,抄家者的说法是,“非国家工作人员巨额财产来历不明”。
村民称,当晚周家被查封的财物,包括保险箱等,以及大量的茅台、五粮液。
12月18日,周家再遭抄家。未经证实的消息称,这次抄家,周元兴的三弟周元青、弟媳周玲英也被带回西前头村,在其指认下,抄走金条等财物。
无锡多个信源均证实,2013年12月,周元青全家被带往北京。
抄家给周元兴带来沉重打击。2014年2月10日下午,大年十一,夕阳欲坠,冷雪飘零,太阳雪的奇观下,财新记者在厚桥镇街头看到,一辆电动三轮拉着花圈,向西前头村驶去。周元兴在这天早晨5点离开了尘世。
清朝道光年间,鸦片战争爆发,英军上校巴加率领军舰攻破了浙东门户宁波。道光皇帝大为震惊,立即任命兵部尚书载奕为扬威将军,调兵遣将赶赴浙东,光复宁波城。
当时,鄞县知县舒真被调至帐前听候差遣。这日夜深,他正在灯下苦思破敌之策,忽见两个士兵押进来一个人,禀报说抓住了一个奸细,该如何处置。
舒真仔细一看,认出此人是宁波有名的偷儿许二,便问他是怎么回事。许二交待说,他见军中混乱,混进来想弄几个酒钱,不料被巡逻的士兵逮了个正着。舒真颇为生气,斥责说:“如今国难当头,你却行此勾当,枉为三尺男儿!这次暂且饶你不死,以后如再行偷窃之事,绝不饶你!”
许二被羞得无地自容,谢过舒大人后,他暗下决心,要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舒大人瞧瞧。许二来到宁波城,看见满街的洋毛子兵后,眼前顿时一亮,计上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许二就拎着一个布袋子,到帐外求见舒大人。舒真有些纳闷,他义来干什么?命人把许二带进帐内。
许二见过舒大人后,双手将布袋子一递,说:“小的偷来一件礼物,献给大人!”舒真打开一看,心中不由一惊,只见袋内竟是一颗血淋淋的洋毛子人头!他又惊又喜,没想到许二竟有这等本事,当即带着许二去见载奕。
载奕看过人头后.心中大喜,命手下拿出10两银子赏赐许二。不料,许二却迟迟不接。载奕有些不悦,问:“你是不是嫌少?”许二回答道:“将军大人,小的虽是个偷儿,但也明白一个道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银子暂且存下,小的愿召集同行,多偷几颗洋毛子的人头,为大清扬威!”
载奕一听,转怒为喜,当场与许二约定:“偷一颗黑毛子人头,赏银20两,白毛子人头赏银加倍!”
许二回到宁波城后,召来一伙偷儿,把和将军的约定讲给他们听。偷儿们听后,纷纷摩拳擦掌,表示愿意拿出看家本领,杀敌立功。
到了晚上,偷儿们两人一组,兵分几路,开始大显身手。许二和同伙藏在弄口暗处,不一会儿,果然见两个巡逻兵肩扛毛瑟枪,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等前面的洋毛子刚走过去,他冲同伙打一手势,同伙猛地一下扑出来,一把勒住洋毛子的脖子,迅速拖进弄堂里,手起刀落,洋毛子的人头就搬了家。
前面的洋毛子听到响动,刚一转身,许二从他身后一跃而起,刀光闪过,肩上的人头已滚落在地上。
第二天,载奕看到许二等人一下子偷来十多颗洋毛子人头,十分高兴,对他们赞赏有加。他听完许二是如何偷洋毛子人头的叙述后,忽然问道:“你们能偷回来一个活洋毛子吗?”许二一拍胸脯,说没问题。载奕大喜,承诺道:“要是偷来一个活的,赏银100两!”许二抱拳一谢,说声:“请将军等我们的好消息!”
英军发现一夜之间就死了十多个士兵,立刻加强了防范,将巡逻兵扩增成四人一组,发现可疑之人,立刻开枪。
许二见状,改变策略,弄来了几套英军军服,化装成喝醉了酒的洋毛子,在夜色中胡乱游荡,等待下手的机会。终于,在一家妓院门口,他们发现一个洋毛子走了出来。洋毛子看见许二几个人,远远地跟他们打招呼。许二故意不应声,洋毛子忙跑上前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哈喽”二字刚出口,一旁的同伙已将布袋子套在了他的头上。几个人迅速扛起袋子,一溜烟儿的功夫就跑得无影无踪!
次日,英军一点名,发现又少了几个士兵,立即派人四处寻找,结果却连个人影子都没找到。许二趁机四处放风,说宁波城里出了天兵天将,专取洋毛子的脑袋,闹得英军的军心开始乱起来。
载奕闻听消息后,想起昨夜梦见英军仓皇逃走,觉得这是个打胜仗的好兆头。第二天立刻升帐,开始进攻宁波城,由于准备不充分,结果以失败而告终。
这日,许二他们又活捉了几个洋毛子,送到将军帐前讨赏。载奕刚吃了败仗,正闷闷不乐,对许二也没有了前两日的好脸色。
许二得知情况后,眼睛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对载奕说:“将军大人,小的有一个办法,不费一刀一枪,保证三天之后,叫巴加乖乖地滚出宁波城!”载奕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是什么办法。许二却笑而不答,说了—句:“请将军耐心等候!”就走出了大帐。
许二回到宁波城后,同伙们问他是什么办法。他却始终不开口,好酒好肉吃饱喝足后,就蒙头呼呼大睡起来。到了半夜,许二等他们睡着后,悄悄起身,换上一身黑衣黑裤,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夜色之中……
到了第二天中午,众人见许二还在酣睡,推醒他说:“已经过去一天了,你还有心思睡大觉,还不赶快起来想办法!”许二揉了揉眼,从枕头下摸出一顶军帽,递给一个同伙,嘱咐说:“麻烦你跑一趟城外,把它交给将军,他要是问你,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载奕收到军帽后,琢磨不出许二的意思,一旁的舒真也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日半夜,许二仍是一人悄悄出去,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才回来。次日醒来之后,他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顶军帽,仍然打发那个同伙,送给了载奕。
载奕看过之后,左思右想,还是搞不明白许二的意思。一个副将说道:“大人,莫非许二在使什么花招?”舒真却摇头说:“许二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三日之后再做定论。”载奕点了点头。
到了第三日,许二再次派人送来一顶军帽。载奕什么话也没说,立刻派出探子,前往宁波城探听英军的动静。探子回禀说,英军没有任何动静。载奕沉不住气了,勃然大怒:“好个盗贼,竟敢戏弄本堂,来人哪,把许二给我抓来问罪!”舒真急忙上前说道:“大人请息怒,许二声称英军三日后才退,不如等到明日,如果英军没有退兵,再治他的罪也不迟啊!”
第四日一大早,许二不慌不忙地来到大帐。载奕怒声问:“你说巴加三日后会退兵,如今为何还未退兵?”许二惊讶地说:“大人,洋毛子已经退出宁波城了,你还不知道啊?”载奕不相信,再次派探子去探听。不久,探子回报说,英军已经登舰驶往北方去了。众人一听,又惊又喜。载奕十分好奇,问他用的是什么计谋。
许二这才说出了他的招数。原来,他三次潜入英军军营,先后杀死了三个不同级别的洋毛子军官,都把人头悄悄地放在了巴加的营帐之内。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在警告巴加,如果再不退兵,下一个脑袋搬家的就是他。巴加心中十分恐惧,这才弃城登舰北去。载奕听后,这才恍然明白,立刻吩咐手下,大摆宴席为许二请功。
载奕凯旋回京后,上奏道光皇帝,称他已收复宁波,在皇上面前只字未提许二。皇上大喜,不但升了他的官,还将最喜爱的一颗大宝珠赏赐给了载奕。
消息传到宁波,偷儿们都气坏了,决定好好惩治一下这个贪官!
载奕为了在众官面前显耀,请能工巧匠把宝珠用金链串起来,挂在脖子上,日夜不离身。
这日,载奕一大早坐上官轿去上早朝。行至午门时,隔着轿帘子,他见一顶八抬大轿匆匆而过,突然在前面停下,从轿中下来一人,长须飘飘,迎面而来,边走边叫:“轿中可是中堂大人?”
载奕听此人声音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以为是刚进京的一位封疆大员,急忙落轿走出来,应了一声。长须人走到载奕面前,笑着说道:“二十年前,本堂曾与中堂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我都很年轻,真是岁月不饶人哪,今日相见,想不到中堂大人和本堂一样,胡须白了一大把啊!”说话之间,他用手捋着胡须,和载奕的胡子比了一下,感慨一番后,上轿匆匆而去。
早朝之后,载奕回到府中,脱下朝服,习惯地伸手去摸脖子,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脖子上的宝珠不见了!他吓得面如土色,此事要是叫皇上知道了,可是杀头之罪啊!载奕命人将内室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找到宝珠。他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了早朝时碰到的那个长须人,急忙请来宫中的一位公公,把长须人的长相讲出来,询问究竟是何人?公公想了半天,摇头说朝中没有此人。
载奕这才明白,宝珠是被此人偷走了。他没敢声张,暗中叫来顺天府府尹,限他在七日之内找回宝珠。府尹不敢怠慢,接连追查了半月,此人始终渺无音讯。载奕只好作罢,心中为此一直惴惴不安。
再说舒真,闻听载奕将全部功劳据为己有,也替许二不平。他见朝廷腐败无能,推说身体染病,上书宁波府,来了个告病回乡。临辞之际,舒真给皇上上陈奏折,将载奕贪功为己的真相陈述其中。
道光阅后大怒,立刻摘了载奕的顶戴花翎,并命宁波知府找到许二,召他进京见驾。不料,许二却始终避而不见。
这日夜深,舒真正在书房看书,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他走出书房,外面却什么也没有。等他转身回房,忽然发现桌上放着一颗硕大的宝珠,熠熠发光,仔细一看,竟是载奕被盗的那颗宝珠……
生活中充满了许多必然,更多的是偶然。无数个无法预测的偶然,构建成了不可撼动的必然,人们便称之为宿命了。
舒馨不是相信宿命的人,林灵一个电话让她嗅出了冥冥中的天意。
林灵哭泣着说,馨姐,他死了。
他,谁?谁死了?
舒馨一时醒不过神来。
我丈夫,宁峰,他死了!
宁峰?死了?舒馨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似一颗地雷被引爆,炸得她血肉模糊。
怎么可能?!
就在昨晚,宁峰还与她耳鬓厮磨,他用温暖的,带着奇异香气的体温裹住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复述,馨,我爱你,爱你……
他的吻细致地停留在舒馨左脚的大拇趾上,说,缓步金莲移小小,持杯玉笋露纤纤,馨,你的脚真漂亮。只有水晶鞋,才配得上你的脚,明个儿,我就帮你买一双来!
舒馨淘气地将脚一缩。
她想要的,何止是一双水晶鞋?
宁峰懂的,她最渴望的,是一双婚姻之鞋。
宁峰保证,一定会与林灵离婚,娶了舒馨。
只是舒馨与林灵是最要好的闺蜜,舒馨不想背着挖闺蜜墙角的名义结婚。离婚的事,唯有从长计议。
用无数次看似偶然的争吵,换来一个必然的离婚,最好!舒馨授予宁峰锦囊妙计。
乖,早点睡!明早,我就帮你去买鞋!这是宁峰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了。
明早,即成永别。
宁峰躺在血泊里,手里还拎着那双水晶鞋,车轮从他的身体上碾过。从此,他的唇,再不会衔着舒馨的脚,对舒馨说那些温柔的情话了。
舒馨呆呆地傻站在那儿,看着林灵抱着宁峰的尸体,号啕大哭。
宁峰化作一道青烟远去,他,还留下了一双鞋。
林灵将鞋放在枕边,夜夜与鞋同眠,她对舒馨说,馨姐,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礼物。
不,这是留给我的!舒馨在心里拼命呐喊。
丈夫去世以后,林灵憔悴得脱了相。舒馨打起精神,日夜守护在林灵身边。林灵哭,她也哭,哭得比林灵还伤心。
有闺蜜如此,夫复何求?林灵逐渐开怀起来,乖,早点睡!临睡前,林灵冲舒馨眨眨眼睛。
舒馨心头一震。
林灵的这个表情,与宁峰多么的相似。
人们都说,夫妻相处久了,就会有夫妻相,舒馨居然在林灵身上,看到了宁峰的影子。
她有些嫉妒林灵了。
林灵不仅拥有了大笔赔偿款、遗产、孩子,至关重要的,是还拥有宁峰的表情。
而舒馨呢,死前宁峰让她见不得光,死后为她留下的一双鞋,还躺在林灵的枕边。
灵妹,你已经拥有了他给你的婚姻之鞋,这双水晶鞋,就送给我吧!何况,这双鞋,本来就属于我。
舒馨抚摸着那双鞋难以释怀,在心里默默地说。
趁着林灵熟睡时,舒馨离开了,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那双水晶鞋。
灵妹,我母亲摔伤了,这几天你太悲痛,所以一直没对你说。我要离开了,回老家照顾母亲,那双鞋,就当作你送给我的礼物吧!乖,没有我和宁峰的日子,你要早点睡!
舒馨留给林灵的,只有一张纸条,还有,永远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鞋回到了舒馨手中,但是,她从来不曾穿过它。
不是她不想穿,而是,她穿不上。
也许,水晶鞋永远只属于灰姑娘,做姐姐的,即便偷来水晶鞋,也只能削足适履。
徒留下一双鞋,却穿不了,莫非是上天对她的嘲弄?
舒馨将鞋束之高阁,不再去触碰它。
某天,当鞋盒已蒙上一层灰时,舒馨的老母亲爬上梯子,她想将女儿视为珍宝的鞋拿下来,擦拭干净。
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必然,老母亲从梯子上跌落下来。
水晶鞋从鞋盒中蹦跶出来,砸在老母亲的太阳穴上。
听到动静,舒馨扑到老母亲身边,将鞋一脚踢得远远的。
妈妈,妈妈!舒馨号哭着。
乖,记得早点睡!
老母亲挣扎着睁开眼睛,虚弱地冲舒馨眨了眨,再也没有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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