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往年暑假我要去香格里拉!”
“爸爸很忙,没时间。”
“你说过如果我的数学考了100分你会带我去香格里拉的,你耍赖!”
“下次吧……”
“可是,你已经说过N个‘下次’了。”
“去去去,爸爸另有文件要写呢!”
……
以上是我和爸爸某次谈话的实录。瞧,我的老爸和天底下千千万万个老爸一样,是个说话不算数的老爸!
你一定会说,跟老爸说话不好使,跟老妈说去不就可以了?
通知你,不行!我老妈更难对付,她是个“太极拳高手”,我跟她说过N+1次,她总是用要交学杂费啦,要交暖气费啦,要交这个费那个费啦,家里闹经济危机明天就没米下锅后天就要卖裤子换大米啦等等理由来搪塞我。
哼,我算看透了,天底下的大人都是说谎专家,他们想要你好勤学习、听他们话的时候说的是一套,你想要让他们兑现诺言时,做的是另外一套。
没办法,我要是想念香格里拉想得厉害的话,只好把迷你耳机往耳朵眼里一塞,打开MP3,听邰震宵唱的《明天的香格里拉》:“……明天的香格里拉/如何才能够到达/遗忘多少沮丧/才能昂首策马……”
我以为,这辈子都去不了香格里拉了,但是,我做梦都没想到,事儿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出现了转机……来源:小精灵儿童资讯站
“哇塞,暮冬,你换新书桌了耶!”那天早晨,我的好朋友巷子来找我做作业时,看见了我房间里的崭新书桌,大惊小怪地喊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少见多怪!”我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窗外被工厂的烟尘污染得灰蒙蒙的天空,想着我梦中的香格里拉。
“嗨,姐姐,你的作业做完了吗?给我看一看。”巷子献媚地把脸凑了过来。
“拜托,你到底是来找我做作业的,依然来找我抄作业的?”我用手推她。
“少废话,快把作业交出来,缴枪不杀!”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摆成为一个八字,当作手枪,抵在了我的脑门上,恶狠狠地说。
就在这时,一个轻轻的“啊呜”声把我们俩都吓了一跳,巷子的手也缩了回去。
“你野生了什么小植物?”巷子一边把目光往四下里瞟,一边竖起两只耳朵,寻找声源。
“没有。像我老妈那么抠门和洁癖成性的人,怎么会赞成我养宠物?”我一边摇头,一边往四下里看。
“啊呜——”又是一声鸣叫,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我和巷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在了新书桌上,然后,我俩都抬起头,相互对视——巷子两个眼珠直往中心*,成为斗鸡眼。一秒钟后,我们同时把手伸向了书桌中心的大抽屉。
声音,是从抽屉里收回来的!
“噗啦——”一声,新书桌的大抽屉被我们俩拉开了。
“我拷,酷毙了!”满嘴新词的巷子赞叹道——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小小的抽屉里,竟然别有洞天:里面不但有高山、湖泊、草甸、雪地……另有成群像米粒一样大的牛羊,以及比拇指还小的猛兽,比如老虎(tiger)、狮子(lion)、狗熊……刚才的两声“啊呜”声,就是站在山岗上仰天长啸的微型老虎收回来的。
“暮冬,打我一个耳光,打得越狠越好,那样我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巷子把脸伸了过来。
我看得出神,没有理她。就在这时,抽屉里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迸射出一道耀眼的光,不等我们反应过来,我们的身体就变得像纸一样轻,腾空而起,满眼金色的光,飘飘忽忽地向抽屉里模型一般的世界坠去。
当我规复知觉时,我发现我和巷子一个仰着,一个趴着,倒在一片青青的草地上;泥土和花草的香味扑鼻而至;潺潺的流水,在我们的身边轻快地流淌;我们的上方,是瓦蓝瓦蓝的天空,朵朵体形饱满得像枕头的白云悬浮在高空中,反射着从雪山那边照过来的明媚阳光。
“太炫了,好美哟!”巷子两手撑地,爬了起来,就在她想抒抒情时,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她抱着头,收回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啊——”
我也扭头看,只见一只吊额白睛的大老虎站在我们的身后,对我们虎视眈眈——那只老虎,正是刚才在山岗上啸叫的老虎,它怎么一会儿变得那么大了呢?
“暮冬,快跑!”巷子拉着我的手,要和我一路来个夺命狂奔。
“别怕,巷子,你看老虎,它在冲我们笑呢!”我把巷子拉了返来。
确实,老虎在冲我们笑,它的两只嘴角上扬,眉毛往两边斜成为八字。接着,它还用前爪掰下了身边的一根竹子,又折成两半,一半放到自己嘴里,像吃甘蔗一样津津乐道地大嚼特嚼,另一半则大方地递给了我,目光充满了友好——大概是想请我们的客吧?
呵呵,会笑、还像熊猫一样吃竹子的老虎,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过呢。
我们骑在老虎的虎背上,开始沿着徐徐流淌的小河向前走。
前方,是一个鲜艳的湖,湖面如镜,微波不兴,湖畔四周,林深树密,而且,高山临湖,湖映山影,山光水色,溶为一体。我们顿时被眼前的美景迷得一塌糊涂。也就在这时,巷子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大声喊了起来:“天哪,这是香格里拉!”
“什么,香格里拉?”我觉得有点晕,这真的是梦吗?
“对,是香格里拉,去年我跟我家里人去过,哦,不,是来过。这个湖,是香格里拉最闻名的景点——碧塔海。我还记得导游跟我说过,人们常常用‘半湖青山半湖水’来赞美碧塔海的自然神韵。”接着,她又用手指远方一座雪峦绵亘,势如刀劈斧斫的雪山说道,“那座雪山我也认出来了,是梅里雪山,不会错的。”
“这么说我们真的是在香格里拉?”我抓耳挠腮,迷惑地问,“如果这里是香格里拉,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光有植物呢?”
“不知道。这个香格里拉比我去过的那个香格里拉更美更安静也更干净!”巷子也很新鲜。
“对了,刚才我们是在我家里预备做作业,我们怎么会一会儿到了香格里拉呢?”我自言自语道。这时,我们的头顶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若近若远,若即若离,像焦虑的召唤,也像掠过林梢的风声……
我侧耳倾听,那声音逐渐变得清楚:“暮冬——”
是**的召唤!我感觉自己的神志开始模糊起来,身体又变得像纸一样轻……
当我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重新置身于我的房间里,书桌的抽屉半开着,巷子惊奇地望着我——她和我一样,有种在梦中的感觉!
“暮冬,妈妈买了件新裙子,你试穿一下。”妈妈推门而入。
我把目光往书桌的大抽屉里瞟,我看见抽屉里的湖光山色没有消逝,连忙把它往里推上。
我和巷子约定,抽屉里的香格里拉,是我们之间共同的秘密,打死也不能往外说。
可是,第二天空上学的时候,刚进校门,我的同班同学龙城杨看见我,就快步跑过来,满脸堆笑地说:“暮冬,听说你有一个神奇的书桌,明天带哥们儿去见地一下好不好?”
“你怎么会知道?谁通知你的?”我大吃一惊,问道。
“是春雨打电话通知我的,她很激动,并说这是个秘密,只通知我,不能再通知别人。瞧,我没有通知别人,直接找你了。”
“春雨怎么会知道?”我刨根问底。
“像是是娟子对她说的,娟子也叮嘱过她这个秘密不能通知任何人。” 龙城杨笑成一朵花。
娟子?娟子之前又是谁说的呢?再往前呢?我有点发晕——毫无疑问,是巷子憋不住话,泄密了!
当我进到教室时,班上的同学“呼啦”一下就把我围上来,问我抽屉里的香格里拉的事儿,并求爷爷告奶奶地求我带他们去看一看。
我转头看巷子,狠狠地瞪她。她的脸“刷”地一下从嘴角红到了耳根,可怜巴巴地说道:“对不起,暮冬。”
没办法,放学后,我只好带着我们全班同学到我家去。因为我家小,大家只能排队出来,让抽屉将大家一个一个地吸到里面去。因为队伍排得很长,一向到了街上,害得居委会的老大爷颠儿颠儿地到我家来问我是不是我们家开了什么培训班,并说小区里是不许可开培训班扰民的。
那天傍晚我们在抽屉里的香格里拉玩得很快活——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快活过。
可惜,这种快乐,我们仅仅只享受了一个傍晚。
第二天,当我回到家,想到抽屉里的香格里拉去玩耍一下时,发现我的书桌又换成为原来的旧书桌。
“爸爸,我的新书桌哪去了?”我到客厅里,问正陷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爸爸。
“送人了。”爸爸连头都没有抬。
“送谁了?”我的心一会儿提到了嗓子眼上。
“送我们处长了。他儿子是你们年级的,昨天晚上听你们班的人说你有一张很特别的桌子,就吵着他爸爸,也就是我们处长要。明天处长见我时,第一句话就问我那张书桌能否送给他,还说要是把那书桌送给他的话,他可以提拨我为正科长,给我加两级工资。这可是天空上掉馅饼的好事啊!我哪有不听的道理,马上让单位的小马(colt)开了辆运货的车过来,把你那张新书桌拉走了……放心吧,过两天,等爸爸当了正科长,加了工资,再给你买新的。”爸爸淡淡地说。
他的话让我的心一会儿沉到了无底深渊。
两年后,我升上了初中,有一次和妈妈逛旧家具超市时,我又看见了那张书桌——不过,它已经被人蹂躏得不成样子了:整张桌子千疮百孔,桌面上满是让人恶心的污垢,桌子的四个角都折了,有一条桌子腿已经断了……
我乘周围没人时拉开了书桌的大抽屉,抽屉里的香格里拉还在,我被它吸了出来。
但我看到的香格里拉,已经不是已往的香格里拉了:天空中堆满了铅灰色的云彩、一片阴霾;青青的芳草地再也见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黄土,以及满地的垃圾;曾经鲜艳如画的碧塔海,变成为玄色,泛着死鱼和油污的臭湖、脏湖;森林(forest)已经消逝,映入眼帘的是满地伤疤似的树墩,以及遍地的植物白骨……
我的脑中,又响起了《明天的香格里拉》的歌词:“让幸福开成一束一束花/随时都能摘下/别在情人的发/但风沙总让泪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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