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的绅士,们然是一副英国士兵的装扮,肩上扛着锃亮锃亮的步枪,牵着两条像白熊一样的狗,把深山里的落叶踩得沙沙作响,一边走,一边这样聊着:“这一带的山可真是够呛,连一只鸟、一头兽都没有。管他是什么东西呢,真想快点儿砰砰地放它几枪过过瘾。”
“如果能在鹿的黄肚皮上来两三枪,那才叫痛快呢!它一定会骨碌碌连转几个圈,然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里已经是相当深的山里了。就连专门给他们带路的老猎手,也迷路了,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加上这里山势险峻可怕,两条大白熊一般的大狗竟不约而同地昏倒在地,哼哼了几声,就口吐白沫死了。
一个绅士走已往翻了翻狗的眼皮,说:“忠实说,这下我损失了两千四百元。”
另一个绅士怅惘地歪着头说:“我损失了两千八百元。”
第一个开口的那个绅士,脸一沉,盯着另一个绅士的脸说:“我想我们回去吧!”
“好呀,我也觉得又冷又饿,正想回去呢。”
“那么,我们就结束吧。回去的路上,在昨天的那家旅馆里,花上十元钱买些山鸟带回去不就可以了。”“另有兔子(rabbit)呢。反正还不都是一回事,那么,就往回走吧!”
可糟糕的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风呼呼地吹了起来,草收回沙抄丨的响声,树叶收回哗哗的响声,树收回了咔咔的响声。
“我可能真是饿了。小肚子从刚才就疼得我受不了啦。”
“我也是一样。一步也懒得走了。”
“走不动了。唉,这可怎么办呀。真想吃点东西。”
“饿死啦!”
两个绅士踩着沙沙作响的芒草,一边行走,一边说着。
就在这时候,他们无意中一转头,竟发现了一幢别致漂亮的洋房。
门口挂着一块牌子:
西餐馆山猫轩
“你看,正好。这里还挺开化的,出来看一看吗?”
“可是新鲜,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不过,不管怎么说,总会有东西吃吧。”
“当然有了。招牌上不是这样写着的嘛。”
“那就出来吧。我简直要饿昏已往了。”
两人在大门口站住了。只见正门是用白色的瓷砖砌成的,相当漂亮。
随后是一扇玻璃拉门,门上写着几个烫金的字:
任何人都不必虚心,请随便出去。
这下可把他们两个人乐坏了。
“你看怎么样,真是老天不负苦心人啊,明天我们吃了一天的苦头,但最终依然碰到了这样的好运。这里虽说是一家餐馆,但是可以白吃一顿。”
“看样子没错。‘不必虚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两人推门而人。一进门是一条走廊。玻璃门的背后又是烫金的字:
特别接待胖的客人和年轻的客人。
两人一见到“特别接待”的学样,更加高兴了。
“喂,我们是特别受接待的人呀。”
“我们是既胖又年轻啊。”
顺着走廊一向往里边走,又出现了一扇涂着淡蓝色油漆的门。
“这房子好怪呀!怎么会有这么多扇门?”
“这是俄罗斯式修建。严寒地区和山里面的房子都是这个样子。”
当两人正想推开那扇门时,发现门上写着几个黄字:
本轩是家名目繁多的餐馆,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看样子客人还不少。在这样的深山里真是罕见。”
“这都没有什么新鲜的。东京的一些大餐馆,有几家是开在大街上的呀!”
两人边说边推开了那扇门,只见门背面又写着:
名目是繁多了一点,请各位忍耐一下。
一个绅士皱了一下眉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嗯,一定是客人叫菜叫得太多了,要花些时间,请客人原谅的意思吧!”
“说得对。咱们依然快点进到房间里边去吧。”
“真想快点坐下。”
可是烦人的是,眼前又出现了一扇门。门旁边有一面镜子,镜子下边放着一把长柄刷子。门上用红字写道:
各位顾客:请在此将你的头发梳理整齐,并把社上的泥土刷掉。
“这倒也合乎情理。刚才在门口,我还真有点儿小瞧了山野的餐馆。”
“看样子是家礼节讲求的餐馆。一定是常常有大人物光顾。”
于是,两人把头发梳理整齐,又将鞋子上的泥土刷掉。
可谁知道,就在他们刚想把刷子放回板上的时候,刷子却突然之间变成透明的了,不见了,随后一阵风吹了出去。
两人不禁吃了一惊,相互挤到了一路,手忙脚乱地“哐当”一声打开房门,走进里间。两人只是想快点吃到热乎乎的东西,规复一下体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门里面又出现几个无缘无故的字:
请把枪和子弹放在这里。
看,就在边上有一个玄色的台子。
“说的也是。岂能带着枪吃饭呢。”
“一定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常常光顾。”两人卸下来了枪,解开皮带,放到了台子上面。又出现一扇黑门。
请摘下帽子、脱掉大衣和鞋子。
“怎么办,要不要脱?”
“有什么办法,脱吧。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在里边呢。”
两人把帽子和大衣挂在了钉子上,然后脱了鞋,吧嗒吧塔地走了出来。门背面写着:
请把领带别针、袖扣、眼镜、钱包以及其他金属物品,特别是尖硬的东西,一切放在这里。
门边,摆着一个涂着黑漆的大保险柜,柜门敞开着,而且还备了一把钥匙。
“哈哈,看来有一道菜是要用电的。所以金属类物品有危险,特别是尖锐的东西。是这个意思吧?”“是吧!这么说,走的时候,要在这里付钱啦?”
“看来是这样。”
“一定是这么一回事。”
两人摘下眼镜,又取下了袖扣,然后一切放进了保险柜里,咔嚓一下上了锁。
没走几步,眼前又出现一扇门,门前放着一个玻璃缸。只见门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请用缸里的奶油好好地涂在脸上和手脚上。他们一看,玻璃缸里果然是奶油。“为什么让我们抹奶油?”
“那是因为外面太冷,而屋子里又太过暖和,是让我们预防皮肤皲裂吧?里面一定是来了一位很了不起的大人物。没准儿在这儿,咱们还能结识贵族呢。”
两人用缸里的奶油涂了脸,又涂手,最终把袜子脱了,涂在脚上。可奶油另有余,于是他们俩干脆装着往脸上抹的样子,偷偷地把剩余的奶油全添掉了。
当他们迫不及待地推开那扇门后,又见门背面写着:
奶油涂好啦吗?耳朵上也涂了吗?
又有一只小玻璃缸摆在那里。
“对了,我忘了涂耳朵。好险呀,差点让耳朵裂开了。这里的主人可真是想得殷勤呀。”
“是啊,真可谓无微不至呀!不过,我只想快点吃些东西,这没完没了的走廊,真叫人无奈。”正说着,眼前又出现了一扇门。
饭菜马上就好。
不用等十五分钟。
马上就能吃了。
请赶快将瓶中的香水洒在您的头上。
门前摆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香水瓶。
两人将瓶中的香水,哗哗地洒在了头上。
谁知这香水的气味儿,闻起来竟有点像是醋。
“这香水怎么有一股醋味儿?怎么回事?”
“大概是弄错了。一定是女佣感冒了,错把醋装了出来。”
两人推门而人。
门背面写着这样几个大字:
各种名目过于繁多了,让您心烦了吧。您受委屈了。
这是最终一条了。请您用罐子里的盐把您的全身彻底地涂抹一遍。
果然,面前摆着一个雅致的蓝色陶瓷罐,事到现在,两人才惊愕地看清了对方那涂满奶油的脸。“不对劲儿呀!”
“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头。”
“所谓的名目繁多,原来是向我们提出的要求啊!”
“我想,这家所谓的西餐馆,不是让来的人吃西餐,而是把来的人做成西餐吃掉,就是这么回事。那也就、就、就、就是说,我、我、我们……”这个绅士已经哆哆嗦嗦地讲不下去了。
“那,我、我们……哇!”
另一个绅士也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了。
“逃……”
一个绅士哆嗦着想去推开身后的门,谁知门却纹丝不动。
里面另有一道门,门上有两个大大的钥匙孔,被刻成为银色的刀叉的形状。
上面写着:
真是辛苦各位了。
你们显示不错。
来吧,请进到肚子里来吧。
钥匙孔里,有两只滴溜乱转的蓝眼珠正窥探着这边。
“哇__”哆哆嗦嗦。
“哇——”哆哆嗦嗉。
两个人哭起来。
这时,从门里面传出了窃窃私语声:“糟了。他们已经发觉了,根本就没有效盐抹身子。”
“那还用说。都怪头儿的说明写得不高明。什么‘各种名目繁多,让您心烦了’、什么‘让您受委屈了’,净写些傻话。”
“管他呢。反正咱们连根骨头也捞不着。”
“说得对。不过话说返来了,那两个家伙如果不进到这里来,可就是咱们的责任了。”
“叫叫他们吧,叫吧。喂,客人,快请进,请进,请进。碟子都洗好啦,菜叶也已用盐揉过了,就等你们出去和青菜一拌,再盛到雪白的碟子里了。快请进呀!”
“嘿!请进,请进。你们是不是不喜欢色拉呀?要么就点火来油炸吧。总之,先出去吧。”
两个绅士吓得魂不附体,两张脸哆嗦得像是被揉皱了的废纸,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浑身颤抖,都哭不出声音来了。
里屋传出来扑哧扑嘛的笑声,接着,又叫了起来:“请进,请进。哭得那么伤心,好轻易涂上去的奶油不是都被眼泪冲掉了吗?嗳,来了,马上就给您端去。喂,你们快出去呀。”
“快请进!我们头儿已经围好餐巾,手拿刀子(knife),舔着嘴,正等着你们呢!”
两个绅士哭得死去活来。
这时,身后冷不防传来了“汪汪、汪”的吼叫,原来是那两条像白熊似的大狗破门而人了。钥匙孔里的眼珠子,一会儿就不见了,两条狗喘息着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然后“汪”地叫了一声,便猛地冲向另外一扇门。门“砰”地一下被撞开了,两条狗如同被吸了出来一样冲了出来。
门那边漆黑一片,只听见里面传来了“哺——嗷——咕噜咕噜”的叫声,然后又传出来一阵沙冰的声响。
转眼之间,房子像烟雾一样地消逝了,两个绅士站在草丛中,冻得浑身颤抖。
再朝四下里一看,原来他们的上衣、鞋子、钱包以及领带别针,不是挂在那边的树枝上,就是丢在了这边的树底下。风呼呼地吹了起来,草收回沙沙的响声,树叶收回哗哗的响声,树收回了咔咔的响声。
两条大狗又吼叫着跑了返来。
跟着传来一声叫喊:“老爷呀,老爷。”
两人一会儿来了精神,赶快答应道:“喂,喂!我们在这儿呢,快来呀。”
头戴蓑帽的老猎人(knife)拨开草丛,赶了过来。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吃了猎人带来的饭团,又在路上花十元钱买了山鸟,回东京去了。
但是,纵然是回到了东京,泡了热水澡,两个人那如同废纸一样皱巴巴的脸,再也无法规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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