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

                            （一）

 

　　威名显赫的古塔维特，住在穆伊斯卡城，他是当地印第安诸部落中最壮大的头领。邻近的许多部族头领都臣服于他。这些部落都是出于对他的非常尊敬而自愿昂首称臣的，因为古特维特出身高贵，德行超群，而且深孚众望。
　　在他众多的妻妾当中，有一位是他最宠爱的，她不仅出身名门而且美艳绝伦。不过，因为他的太过宠信和骄纵，又从未对她采取应用的严厉防范措施，她背弃了丈夫的恩爱而与她丈夫的一位亲信私通上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妻子不贞的流言四起，传到了古塔维特的耳中。他想尽办法终于把好夫淫妇当场抓获。按照老例，古特维塔处死了那个奸夫，可是对于他的爱妻，却没有加以惩罚。
　　自此以后，在所有印第安举行的各种聚会会议上，都会唱上一首歌，述说古塔维特的妻子是如何背弃丈夫的。这首歌不仅在宫中，而且在他统领的所有部族里都被广为传唱。部族的头领就这样教训所有的女人，并惩办对自己不贞的女人的。
　　古塔维特以此来让自己那位不贞的妻子忍受着屈辱难堪的折磨，使她迫不得已下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在她生下闺女(daughter)过后不久，她选择了一个适当的机会，静静地溜出宫廷，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度量着闺女，一路往大湖的方向奔去。来到湖边，她把贴身侍女推落湖中，然后自己带着闺女投身入水。

　　事先，就连住在湖滨小屋的萨满都没有发现这事。等听到水声响，萨满（巫师）立即从小屋奔到湖边时，已经晚了，救她已经不可能了。一位巫师马上奔向宫中，报告此事。
　　听到这个不幸的新闻，古塔维特立即赶到湖边。想搭救他的妻女已经没有希望了。他命令一个最有本领的巫师施下法术，命令他把妻儿从湖底下救出来。
　　巫师在湖面上点起篝火，然后在火中放几块扁平的石块。当石头烧得通红时，巫师把它投入水中，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他在水中逗留了好久才出来，对古塔维特说他在湖底见到了娘娘和小公主。她们都还健在无恙，尽管巫师一再对她说，她的丈夫想念她，而且答应已往的事一笔取消，永不再提，她依然不愿返来。
　　“她在世，”巫师说，“住在一个鲜艳的豪华的宫殿里，比她以前所住的宫殿还要阔气几倍，在她膝旁，蛇(snake)神正在歇息。娘娘让我转告你，她和蛇神在一路很快活，因为她终于摆脱了不尽的折磨，她永远也不会回到那个令她如此不幸的地方了。她还让我转告你，失去她是你的不对。她会在那个世界里把你的闺女抚育成人，她将成为蛇神的忠厚伴侣。”
　　这时候，古塔维特命令巫师再次潜入水，哪怕给他把闺女带返来也好。于是巫师重新施下法术，潜入湖中，这次他在水中呆了更久，最终随手抱出小公主钻出了水面，可是当他游近岸边时，古塔维特发现他的闺女已经僵死，而且两个眼窝空空的。这时候，巫师对古塔维特说：
　　“在娘娘耳边歇息的蛇神让我转告你，依然把这个小姑娘送回她母亲那里吧，因为他已经把她的灵魂和眼睛取了出来，在我们的这个世界里，没有灵魂和眼睛的孩子，是谁也不会需要的。”
　　古塔维特晓畅，这蛇神的旨意，一切的一切都是蛇神设计好啦的。他不想违背蛇神给部族带来不幸。他命巫师把小姑娘送回湖里，自个儿回宫去了。他为自己的不幸感到无比的忧伤，尽管她的爱妻曾给他带来痛苦和欺侮，他仍是爱她的。
　　这件事在穆斯伊卡不迳而走。人们从湖的四面八方涌来，带上祭品投掷在水里，向娘娘祈福，自此过后湖边道路纵横，热闹非凡。因为他们深信，娘娘始终是伟大的古塔维特的妻子，有权赐福和降祸于他们。
　　　 
                           （二）

　　有一户人家，只有一个独生女。爹妈每日都让她到山上去放牧牲畜，因为除她之外，没有人来干这活。多少年已往，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一位漂亮标致的大姑娘了。
　　有一夭，在一个小峰顶上，她遇见了一位英俊的小伙子。
　　“嫁给我吧。”他对姑娘说，而且热烈地向她倾诉自己的爱情。
　　这个矮小、结实的小伙子打动了她的心，她赞成了。
　　从那以后，他们常常在山坡的密林里约会，如胶似漆。
　　小伙子时常让她从家里带些面汤来，你喝一口，他喝一口，吃得精光。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已往，小伙子能跑善爬，仿佛满身都是脚。他能贴着地面，把身体拉得很长，他不是人，而是一位蛇神。可是，这有什么呢？在钟情的少女眼里，所见到的只是第一印象中那位体格匀称给她快乐的英俊小伙子。
　　一次，姑娘对小伙子说：
　　“咱们快有孩子啦。如果我的爹妈知道了，准会发脾气，还要百般追问，孩子的父亲(father)是谁。咱们先商量好，预备把家安在哪里？”
　　蛇神对她说：
　　“我住的地方有许多禁忌，最好到你家去。不过，我不能随便出现在你父母面前。你能否在你家磨房边给我我一个角落。随便一个墙洞，里面塞点擦磨盘的破布就可以了。”

　　“好，我家磨房那儿正好有块空地。”姑娘说。
　　“那好吧，你带我去那儿好啦。”
　　“不过，你要到那儿干什么？”
　　“我就住在那里。”
　　“怎么可以，那儿太挤了，你会不舒服的。”姑娘有些心疼。
　　“没干系，我收拾一下，会很舒服的。更况且为了你受点苦也无妨。现在你通知我，你住在哪儿，是厨房依然放粮食的小屋？”
　　“在厨房，和我爹妈在一路。”
　　“你家磨房在哪里？”
　　“就在放粮食的小屋。”
　　“那么，如果我到你家，你就得到放粮食的小屋来过夜。”
　　“爹妈不会让我一个人在那里过夜的。”
　　“你就对他们说，小偷要来偷谷种，你得守在那里。记取每次磨谷子的时候，都要抓把面粉洒在洞里。我就吃这个，别的什么也不要。别让人看见我，你在墙洞里随便塞块抹布就可以了。”
　　“这么说，你不愿意见我爹妈啦？”
　　“先等等吧，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不过，你怎么可以住到洞里去呢？那地方很小。”
　　“别担忧，我会有办法的。”
　　“随你便吧。”
　　“不过你要带我到那儿去，先把我放在围墙外边，夜间再带我去磨房。”
　　姑娘等爹妈出门以后，偷偷走进磨房，把墙挖大了些，好让她的蛇神在那儿歇息，次日，她又上山到放牧的地方和小伙子幽会。
　　“我把墙洞挖大了些。”她对蛇神说，“这样可以让你舒服些。”
　　天黑时分，他俩一路来到姑娘家，姑娘先把情人留在牲口圈里，夜间才把他领进磨房，蛇神当着惊讶不已的姑娘，轻而易举地钻进洞里去了。
　　“新鲜，”姑娘有些纳闷，“我还以为他没本领钻出来呢！”
　　当晚，姑娘对爹妈说：
　　“小偷看上了我们的粮仓了，我得住到那儿去，那里放着一家人的口粮呢。”
　　爹妈赞成了。姑娘把自己的铺盖拿到粮仓里。深夜，蛇神从洞里出来，和她睡在一路。每日，姑娘总是一个人去磨谷子，把面粉偷洒到洞里面。在出门以前，她总是用一块羊皮把洞口蒙好。她的父母谁也没想到自己的闺女有个情人。直到他们发现闺女有身时，不由得非常吃惊，开始没完没了地盘问她：
　　“谁是孩子的父亲？”
　　姑娘总是一声不吭。他们试着独自轮番盘问，她依然什么都不肯承认。她的双亲无法可施，谁让他们只有这唯一的宝贝闺女呢？
　　分娩的日子到了。阵痛开始以后，姑娘的双亲守在那里，一刻也不敢离开。蛇神无法和自己的情人碰面，又没吃的，只好独自搬到野外的洞里去住。
　　日子多了，蛇神饿得难受，便从姑娘身上吸些精血，把自己调理得肥壮丽平滑，皮肤也红润起来。不过他在钟情的情人眼里，还像以前一样迷人，只是发现他比以前肥了些，更有力了些。
　　为了不让爹妈发现那挖的蛇洞，姑娘把铺盖堵在了洞口边。
　　父母从自己的闺女那里一无所知，只好到邻居那里去探听。
　　“我家闺女不知跟谁怀了孩子，你们有没看到她跟附近什么小伙子有来往？”
　　“没有，没看到她和谁有来往，”他们说，有人反问她父亲，“你闺女在哪儿过夜。”
　　“原来跟我们一路住在厨房里，之后搬到粮房去过夜，把铺盖铺在地上。她磨谷子的时候都是一个人，从没看见有人跟她一路。”
　　“你们有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不愿你们守着她？”
　　“她说，她不愿意我们看见她分娩时的痛苦。”
　　这时，有人对老俩口说：
　　“这事只能靠巫师帮忙才行，我们普通人猜不出来什么道道儿。”
　　老俩口带着一束古柯叶子来到巫师那里，求他帮自己的闺女消灾解难。
　　“我们的闺女很不对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巫师问。
　　“她怀了孩子，可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们也不知道，她又不肯讲，已经折腾好几天了，还没生下来。”
　　巫师从古柯叶子上看出了些眉目，对老俩口说：
　　“到粮房的地底下找找看，孩子的父亲就在那儿，不过他既不是兽也不是人。”
　　“那么，他是什么东西？“姑娘的父母吓坏了，“难道是什么妖怪？”
　　“是位小蛇神，他就是孩子的父亲。”巫师掐着手指头说。
　　“造孽，真是造孽。”老人们悲苦万分，“现在可怎么办呀？”
　　巫师想了想，对姑娘的父亲说：
　　“幸亏他的神力已经在你姑娘身上耗得差不多了，把他弄死并不难，只是你的闺女会千方百计的阻拦，最好让她离村子远些。等把她支走，就喊人来，拿上铲子和大木棍，到粮房地下的洞里打死他。但千万要注意，不可以让他爬出洞来，否则，他会施展神力把你们一切缠死的。打死以后，把蛇头割下来，埋到离蛇身很远很深的地下才行。”

　　“好吧，就这么干。”说完，老俩口就回家预备去了。
　　他们回去过后立即找了十个强壮的小伙子，预备好棍子和铲子，对他们说：
　　“明天等我闺女一出门，你们就到我家来，不过千万不可泄露风声。”
　　第二天清早，老俩口给姑娘预备好钱和干粮让她到很远的村落里去买些助产的药。
　　姑娘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她的屋子。
　　“你们为什么要我走这么远？我不去。”她发着脾气。
　　“你不去，痛死了也没人管！”她的父母吓唬她。
　　没办法，姑娘只好乖乖走了。
　　当人们看着姑娘的背影消逝在远山之中时，立即聚集到老俩口家中的粮房里。拿着主人分发的古柯叶，祷告完毕，便掀开姑娘的铺盖。
　　只见那是一个很大很深的洞里，躲着一条蛇，长着人一样的脑袋。一见有人来，立即把胖胖的身体挺得笔直，轻轻地摆动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人们一涌而上，摆荡棍子和铲子，把蛇剁成几段，把蛇头扔到老远的一个山谷里。从蛇身上的残伤里流出的血浸满了洞穴。
　　当蛇完全僵死的时候，姑娘返来了。她飞奔到粮屋里，看见洞里满是鲜血，一切便都晓畅了。
　　姑娘大喊着：
　　“你们为什么要打死他，打死我的丈夫，他是孩子的父亲。”
　　她不停地嚎哭着，哭声传遍了整个村庄。在哭喊声中她又开始阵痛了。这回，她生了，生了一窝小蛇，一窝带着鲜艳羽毛的小蛇，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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