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以下文字对于只想寻求恐怖、刺激,抑或猎奇而来的朋友来说,也许要失望了。因为,我现在都没有真正想晓畅,昨晚见到的“她”,到底是我的室友依然“鬼”,但可以确定的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真的尸体,竟然就是我的室友张欢,一个清丽、干练,却悲哀、可怜的女孩儿。
还记得这个“十•一”前,我们几个室友还挤在一个沙发上看怀念二战胜利70年的国庆大阅兵,我们几个奔三的轻熟女难得很欢脱,仿佛没心没肺的中学女孩儿,肆无忌惮的花痴屏幕上方阵里的小伙儿,争辩到底哪个帅,争抢哪个当自己“老公”,一顿没廉耻、无下限的嬉闹中,我还记得欢欢像是自言自语地:“要是能找个当兵的也不错,只要他不嫌弃我是外地来的流浪儿就行……”
我们在这座城市生活,同在一个政府直管的教培单位工作,领导我们的是一个有着响亮头衔的人渣“徐处长”。他看的很清楚,在这个单位里我样貌平平、志趣更是平平,资历5年仍负责给他老人家端茶倒水、打扫办公室,没有被辞退一是因为本科的学历应付文书、清扫工作还算胜任,算是高知低薪的清洁员吧,主要是漂亮姑娘不愿意抢我的岗位。而张欢不一样,她聪明干练,出去3年就凭借一笔好文章、一路好忍耐,做到了公认的优秀。那些在这里混事儿的各种“二代”,趁没人就一口一声“徐叔”、“大爷”的耍嘴,另有凭干系安排在这里实习的小丫头片子,不愿干的活儿就都落在我们身上。这所有,徐处长再清楚不过,但就在前几天,他依然不清不楚地拿市里下达的正式聘任指标“还”了礼:某某总的千金、某领导的儿媳妇、侄儿,以及那几个酒桌座上宾、年节门上客……而欢欢和我一样,仍然是被叫做“一时工”。
长假期间,欢欢和我约定辨别回故乡散散心,她爸身体不好,也早想回去照看一眼。但直到上班,我也没看到她的人影,手机也不接,我隐约感到心神不宁。长假后第三天,我在徐处办公室隔壁的茶水间做咖啡,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听到里面欢欢的声音,她在哭……过后是徐处声色俱厉的吼叫:“你算什么东西!没钱有本事算个屁,比你有本事的人多了,给我滚!”
当我看到俩经警拖拽欢欢往外走的时候,她已经泣不成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背后就是那个老家伙的嘶吼:“TMD,你看什么热闹!打电话给人事部,清退张欢,马上办手续!”
然而,一纸解聘书终没有送到欢欢的手里。那一瞬间,几个平日就优越感十足的丫头片子收回了杀鸡一般的嘶叫声,应声望去教培大楼中厅6层高度的长廊扶手上,欢欢面对我们一跃而下……我扑爬到她身边时,只看到她散乱的头发遮面,能看到一双睁着大大的眼睛里,有血。我感到,嗓子里想喊却发不出声音,眼前是熟悉的欢欢,鼻子里是浓腥的血味,余光里净是慌蹿的人群,耳中却全无声息。
我在家里躺了3天,噩梦不断,每次都渴望这所有只是一个梦,然而来到欢欢以前的房间,却已经不再有人。一周后,我一到单位就负责向各部门传阅一份内部通报,大意是:据查,我中心教务处综合办原实习秘书张欢,难以承受工作压力,加上其父远因晚期胃癌不治身亡之故,导致精神镇静,错乱之中坠楼自杀,自然接触一时聘任干系,特此通告。
“徐处长这个王八蛋!”我狠狠骂道,手里的纸瞬间变成为碎片,欢欢死后,没听到他半句歉意的话,也几天也没到楼里来,难道是怕那冤死的姑娘吗?整个白天,我的头都昏昏沉沉,强打精神替欢欢整理私人物品,翻看她办公桌里的资料、文件,我不觉心疼起来,一 边哭一边收拾,不觉楼里就剩下了我自己,朦胧悲切的灯光下,我索性蹲坐在隔壁的茶水间地上呜呜痛哭一场,许是能让自己好受一点……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间,毛玻璃门被重重地拉开吓了我一跳,抬头竟是徐处长。
“你哭什么丧,是不是也不想干了?”他吼道,“你这么晚来这干什么,是不是进我办公室了!”紧接着就是没来由的质问。
我连吓带气,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你说什么?我在收拾张欢的东西,没干什么……”
没等我说完,他道:“收拾东西?是不是连我桌子地下的钱也收走了吧!”
我依然一头雾水,正要争辩,却见这个该死的一脸死灰的望着我,向后倚靠玻璃门要逃的样子——而我垂眼看到:一双雪白的纤手搭在我肩上,它另一边的手慢慢递出一报档案袋装着的钞票,鲜红的主席头像,一沓一沓露在袋子外面,有个女生幽幽问道:“徐处,您是在找这个吗?您不是说这点钱,拿不出手吗?”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是欢欢啊!我忍不住想喊,却怎么也回不过头。我背上像背着一个人,脖子被狠狠地握住,不疼、不憋,却动不了分毫。对面的徐已经瘫坐在地,一边狗嚎怪叫,一边伸手拨打那一包钞票,但不管他如何挣扎,那支送钱的冷手总是在他面门前晃悠,仍在质问:“徐处,您说我爸没本事给我买指标,是不是得癌死了也活该?”
“徐处,我爸得癌也不通知我,临死也不花这些钱啊,您说我买个指标够不够啊?”
……
身后的欢欢披散的长发在我的脸上摩挲,我俩贴的那么近却看不到她的样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却从我的头顶灌下来一样。她在笑,而他在哭嚎。对峙不下的几十秒后,徐竟然一把抢过了纸包,飞也似的钻出了门去……身后的我,像牵着风筝的线,他快我就快,他倒我就倒,飘飘然又像拴在狗后的塑料袋,一向追到了大楼的天台,当纸包划出一条抛物线的瞬间,徐处也跳了出去,紧接着我一闭眼,耳边是嗖嗖的风声也被带了下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死了……
不知多了多久,我被徐总的骂声惊醒,睁眼看到自己已经坐在车上,而他拖着肥胖的身子,拽开后车门,先一把将档案袋包着的几捆百元钞票扔在车座上,才沉着塞进扭曲的身子,像条抢食得手的恶狗样喊:“快……快他妈跑!”
我顿时感到一阵阴风从后座袭来,看着车顶的后视镜里空无一人,转头瞥去,散落后车座的一捆捆钞票已经变成为冥币。而刚才那幢教培楼底下,值夜班的保安三俩个跌坐一团,中心是一具隐约可见的西服下肥胖须眉,半个脑袋已经拍扁在地上,仅剩的三两张冥币粘着血迹扑腾而飞……
猛然转头时,欢欢已经坐在车里,头发不再披散,刚才后脑的血窟窿没了,而是盘着高高的发髻,她笑了,笑的很美——就像她在世的时候那样美。徐总竟然也在座位的另一边,脸上开始淌血,半个脑袋像烤化的冰激凌顺着脖颈往下贱,外凸的眼睛惊愕万分。
“徐处长,我给你的钱够了吗!”欢欢笑得更加邪魅,一双手抓起一把冥币,猛地朝那个胖男人的残脸上砸去。
只有我活了下来。而欢欢,她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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