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之爱,付之东流。缘起缘灭,我笑着说永别。尘世世俗的宿命,纠缠不清的爱情,这一世,我们也只能这样了。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是徐志摩的句子,你一定记得。
躺在床上的我突然之间睁开眼睛,茫然地谛视着天花板,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手机屏幕上收回幽蓝的光,显示的时间是凌晨2点,两个小时以前我度过了自己的十九岁生日,真是岁月不饶人。我轻声苦笑,转眼这么多年就已往了。
朋友们帮我庆生的时候我显示得很冷淡,没有欢天喜地大概欢乐雀跃之类该有的神情。她们也习惯了我这个不知好歹的样子,仍然兴致勃勃K歌。小宝在人群里尖叫,祖玉,过来,唱首歌震震这些家伙,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籁。
我微笑着朝她摇头,对不起,小宝,我没有心情。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何地就成为这样一个安闲而沉默的人。有许多的语句堆积在我心里,却不知道要怎样表达,它们日积月累,让我陷入即将窒息的惊骇。我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也笃信没有人愿意真心接纳我那些日渐枯窘的语言。
可是,我多么感激小宝,我亲爱的小宝。
她知道我对任何人都不以为然,只有谈起那个人的时候我才是温柔的。灵魂瞬间就变得轻盈,柔软。我是真的爱他,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第一个,第一个那么喜欢的人。辞远。
小宝说,祖玉,无论你有多放不下。他到底是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学会接受新的感情,新的人群,新的生活。
鲜艳的小宝,校园里最引人注目的鲜艳女生。她有直直的酒白色长发眼皮上掩盖着青春明亮的色彩。她粉雕玉啄,聪慧动人。在开学的第一天,她在公寓里抱着我叫,祖玉,太好啦,我们大学又在一路了,我们以后一辈子都可以在一路。
是啊,多好。我们六岁相识,中心共同走过了青葱时光。在我十九岁的时候她还陪在我的身边。没有比这更绵远的感情了。
只是,这个喧哗的宴会上少了一个人,那个离我最远可是我最挂念的人。我想念他,小宝也知道。趁大家吃蛋糕的时候她过来抱我,祖玉,都是大人了,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不开心。
我笑着没有说话,我能说什么,我还能编造怎样的借口去搪塞她。无论我说什么,她都知道真假,有这样一个知己,我亦觉得安心。
她凑在我耳边,轻声说,你看见那个穿白色衣服的男生了么?他叫孙歌睿。朋友带来的,我一眼就看上了。
我顺势望已往,他正好也往我们这边看,四目相视,他微笑。我懒懒地拍小宝的脸,喜欢就上,只是别跟以前一样,伤害别人的次数多了要遭报应的。
她是魅力出众的女孩儿,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她严厉地看着我,锦帆,这次不一样,你相信我。
我半天回不过神,良久。我摇头,好的,只要你好就好,别的不主要。
二]
从床上起来,去隔壁看一看小宝,她在酣睡。
我坐到电脑前,发了一阵呆。然后习惯性地开邮箱。辞远的邮件已经安静地在那里呆了一天。他依然叫我玉子。
玉子,我是算好啦时差发邮件给你的,生日快乐。对不起,这么好的日子,我没有在你身边。
玉子,我住的小城ASKER很美,你知道么,这里阳灼烁媚,另有大片大片的绿色草地,随处看见缤纷的鲜花。虞美人,文心兰,风信子,三色堇,鸢尾。牧牧她喜欢三色堇,你呢?
好好照顾自己,帮我很小宝问好。
他还发来一张他和牧牧的照片,他抱着她在阳光下绽开熟悉的笑脸。她被他紧握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光彩夺目的小钻戒。可是它再小,也足够刺激得我泪流满面。
辞远说,玉子,往年圣诞,我和牧牧就订婚。
我怔怔地对着那张照片流泪,听见自己清楚的呼吸里充斥着苍老的气息。辞远,其实我本来都可以平静下来了,没有大喜大悲,没有大起大落。可只要你一出现,就轻易搅乱了我的镇静。你不知道,我常常望着镜中的自己问,辞远他是不是真的不在这里?
然后镜子里那个形容枯槁的女生就会一边掉眼泪一边摇头,是的。可是辞远,你怎么能拿你的幸福来跟我分享呢,你简直是存心的。
我盯着他们的手,死一般地盯着。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些话果然是说他们,与我无关的。
我把手盖在眼睛上,眼泪汩汩而出。小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了,双手围成一个契合的圆。她气乎乎地说,以后别看这些刺眼的东西,谁离了使活不了呀。过了好久,我用淡定的语气问小宝,为什么他要通知我这些,他明知道我会难受。
她挑挑眉,因为他不爱你啊。你伤心对他没有意义啊。
是,小宝说得对,他不爱我,何需要怕我惆怅,就是这么简朴,有什么不能明说,我枯涩地笑,闭上眼睛倒回床上,梦里是一望无际的风信子在摇曳。辞远,我喜欢的花是风信子,你忘了。
它的花语是,顽固。
[三]
说起辞远,时光要发展回十三年前。
六岁的我随离异的母亲来D城住在外婆家中,小区里有几户人家有跟我年纪相仿的孩子。有一个是小宝,另有一个,就是辞远。
儿时的辞远极其嚣张,第一眼看到我就傲慢地说,你是新来的,以后要听我的。早熟的我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对着我指手画脚的小P孩,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长大后辞远说起这个事还笑个不停,玉子,你说你当年凭什么那么酷啊。我也笑,那你凭什么那么拽啊。
然后我们就拍打对方的肩,无限缅怀的样子。
他永远都不知道,六岁那年决绝转身的我,手心里分明就是一板密密麻麻的汗。是的,我恐惧感,对未知的陌生的恐惧感。
辞远,在我们初初相识的那一刻,我就怕你。
而我与小宝的的亲密创建得相对而言比较戏剧化。
因为我对辞远的“藐视”,他责令全区的小朋友都不准跟我玩。孤单的我只好整天面对着植物和植物聊以自慰。在某个夏日的午后,我正用一支树枝拨弄昆虫的尸体,深厚响起一声炸雷:哇!林祖玉你不怕毛毛虫(caterpillar)!
那便是小宝。
多年后小宝也笑着对我说,祖玉,你不知道你当年给我多大的震撼,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是小宝带我进入那个圈子的,她对所有的小朋友说,林祖玉她敢玩毛毛虫。真是勇敢啊!辞远用鄙视的语气甩了一句,我也不怕!小宝捧腹大笑,你是女生么?
小宝,从小就待我这样的好。她不准任何人欺负我。她带我去附近的小山上采野花,闭着眼睛从山坡上冲下来,跌得一身泥泞。她把家里好吃的奶糖和巧克力带出来分给我不给别人。她得意地笑,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东西,别人都没有。
十六岁的时候她买了两个银镯子,内侧刻了八个字。祖玉小宝,不离不弃。我们牵着手走的时候就听见两只镯子碰得叮当响,时时候刻提醒我们,不离不弃。
而辞远,在接纳我过后仍然喜欢欺负我。比如他会把他的作业本塞进我的书包里,恶狠狠地说,你不帮我写完我就把你的辫子剪掉。他凶神恶煞般地威胁我,我表面应承,心里却在笑,你当真敢么?我只是不说破,我愿意为他做事。
上初中的时候辞远和小宝教我骑单车,无奈我的小脑实在太愚钝,动不动就摔得人仰马翻。小宝一遍一遍地鼓励我,祖玉,再来。辞远也在边上起哄,其实骑车跟那个是一样的,痛得频频就掌握要领了。
小宝一脚飞已往,韩辞远你要死了吧,说这么下贱的话。
英俊的辞远貌似无辜地说,我怎么了?我说的是溜冰啊。
之后的之后,我依旧没有学会骑车,只能坐在辞远的车后,那时我们三个人在路上不知洒下多少欢声笑语。
如果时光可以停留在那时,该有多好
四]
小宝和孙歌睿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带上了我这个硕大的灯泡,她感慨,你要照亮我们爱情前进的道路呀。
我原本想拒绝的,人家谈情说爱,我杵在那里算什么呢。可小宝不依,她眨着漂亮的眼睛,身上收回好闻的淡香,是小熊宝宝,最配她的活泼气质。而我,只用三宅一生。
她用力地摇我的手,祖玉,去嘛,去啦,去看一看这个男生值不值得被我这么完美的人喜欢嘛。我笑得浓妆艳抹,好啦,真是没有话说了。
第二次见孙,他穿的是蓝色的毛衣和银色长裤。眉目清秀,笑脸温顺。站在人堆里非常显眼。确实可以迷倒许多小女生,可小宝的追求者中也并非乏善可陈,他能让挑剔的小宝一眼看中,一定有过人之处。
我悄声问她,你到底是看上他什么地方了?她笑,他悦目呀。我正色,小宝,你不是那么肤浅的女子。她突然之间收了不羁,祖玉,你还记得么?你生日那天我在钱柜唱歌,所有的人都鼓掌说我唱得好,只有他皱着眉对我说,你跑调了。事先我就对他刮目相看。我自己还不知道我唱歌有多难听么,可这么多年,除了你,没有人跟我说过实话。祖玉,他是第一个不刻意讨好我的男生。诚实,这比什么都可贵。
聪明的小宝,果然有她自己的道理,我若是她,也会最这样不染尘埃的男生动心吧。
我们三个人在陶吧里制作陶器,孙是高手,时不时地来指导我们。做到一半小宝一甩手,累死了,不做了。我笑笑,持续努力。孙对她说,你去看一看成品吧,有些是我的作品哦。
趁小宝走开的时候,我说,孙,答应我一件事可以么?他微笑着,期待地看着我,祖玉,你说。我诚恳地看着他,答应我,好好待小宝,她是个好女孩儿,值得珍惜。
顷刻间,他眼睛里的期待黯然了。良久,他艰巨地开口,祖玉,我以为小宝是替你约我。
我刚要笑,猝然领悟了他的意思。我镇静地,非常不安地摆手,孙,别,千万别让怎么谬妄的事发生在我们身上。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宝跑过来,抱着一个猫猫的陶器,兴高采烈地叫,小睿,这个可不可以送给我?他勉强地笑,只要老板赞成就可以的。
望着小宝的背影,我果断地说,别伤害她,就算我拜托你。他敛容看我,那你呢?我摇头,指了指心口,我这里已经有人了。
那一双忧伤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的面孔,他问我,那个人,是不是韩辞远?我诧异极了,他又说,孙牧牧是我堂妹。
一时间,我把脸转过来,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五]
呵,牧牧,如果没有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自己也不能确切地说出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对辞远产生异样的感情的。心开始萌动,见到他就情难自禁。我每日坐在他的车后,靠在他背上,眼看着他越来越高,越来越悦目,心里总是无限欢乐。
默默地念叨,辞远,我的,辞远。
十五岁的暑假,他的父母去外地出差,我们五六个少年窝在他家里做饭吃。都是些跟蛋有关的菜式。荷包蛋,西红柿炒蛋,煎蛋,黄瓜炒蛋,蛋汤,辣椒炒蛋,另有蛋炒饭。
没有人愿意洗碗,每次都会在要做下一顿的时候匆忙去洗上一餐的碗。直到某一天洗洁精用完了,我和小宝望着油腻的碗碟大伤脑筋,我费力地用清水洗到最终一个碗时,辞远抱着一大包洗衣粉兴奋地叫,用这个洗,用这个!
小宝瞪他,你真是白痴哦。洗衣粉怎么可以用来洗碗!
他也狠狠地瞪回去,只要能洗干净你管它是洗什么的。你才白痴类,举一反三都不懂。
我接过来沉默地洗了最终那个碗,小宝仔细地盯着看了好久,好啦,我记得是哪个了,等这个碗里的菜辞远你一个人吃。
辞远果然像赌气一般只吃那个晚里的菜,所有的人都不伸筷子出来。小宝呵呵地笑,辞远你别中毒啦,我们没有钱去医院哦。
辞远不理她,照样吃。我突然之间有些心疼,也不管不顾地去夹,小宝困惑地看了我好久,然后低头不再言语。时隔多年,我的手心里再次冒出汗意。
哪天晚上小宝问我,你是不是喜欢辞远,我没有回答她,我说,小宝你看月亮多漂亮。那是我第一次没有对她说实话,因为难以启齿。这么多年来三个人的友情什么时候就成为我一个人的爱情,局面潜移默化了多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小宝笑,好祖玉,你不说也没干系。任何事儿,只要自己知道就可以。
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在我的手心再次出汗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对辞远的感情,除了爱没有其他。他要我用洗衣粉洗碗,我明知不妥也依然照办。小宝讽刺他,我明知道不会有事也依然跟着他吃。因为,我想,就算万一要死,至少另有我陪着他。
他是被宠坏了的男孩子,全然没有察觉我的感情。我不去提醒他,要来的迟早会来,就像掌心里刻好的纹路,摆在那里,总有一日会有最清楚的诠释。
我一向耐心等待,可牧牧出现,一切皆成徒劳
[六]
教授在前面慷慨鼓动地传道解惑。
小宝侧着脸,右手灵活地玩耍着手上的笔,在空中划出一道一道漂亮的弧线。我低声问她,怎么了?谁惹你了?
她笑笑,很压抑,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追问,和孙有干系吧?
她迟疑地,祖玉,我觉得他好象不喜欢我,每次晤面,都心不在焉。她困惑地问,我哪里不好呢?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心里一阵细微的疼。已往小宝总是跟我说,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可爱情轮在她自己身上到底也是一叶障目。我安慰她,一定是因为你太好啦,他受宠若惊,不敢相信你会喜欢他。
她呆了几秒,凄凉地笑,以前听说无论条件再差,总有一个人会爱你。现在看来是,无论你条件多好,总也有人不爱你。
好小宝,说得好,曾经我也是那样笃信爱情是生命里的至高信仰。我通知自己,那么多年的爱恋,仿佛是人生里唯一不求回报的付出,可为什么竟成为一而再,再而三伤害自己的利刃。这样卑微的痴缠,真的值得么?时间越来越长,伤口就月来深。我竟在这日复一日的痛中体味出一细腥甜来。
难道,爱真的可以成伤?
小宝看出我的苦涩,连忙转移话题。祖玉,我发现一家饼店,有好好吃的葱香薄饼,下课我们去吃吧?边说边流口水,十足活龙活现。
我还没有开口,教授就先发威。声如洪钟般,某些天下呀,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在课堂上讲小话呢。知不知道学海无涯啊。
小宝嘻嘻笑,知道,学海无涯,转头是岸。
教师里哄堂大笑,教授也忍俊不禁。我握着小宝的手,多么可爱的女孩儿,孙他何德何能,值得小宝这样专心致志。日居月诸,胡迭而微。聪敏如小宝,竟也逃不出爱情的死穴。
亲爱的小宝,我绝对不许可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伤害你。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她一个人去买饼,然后,拨了孙的电话,我是林祖玉,你有时间么?我想跟你聊聊。
他的声音带着惊喜,你真的是祖玉?
是,我笑。别误会,我找你的原因很简朴。下午两点,名典见。
[七]
我是走路去名典的,耳机里反复地播着萧亚轩好久好久以前的歌。妖娆的她,深情地唱。不幸福的人另有许多,至少你不是其中一个,在我退出后。我爱你那么多,所以那么痛,当我发现我挡在你逐爱途中。
听着这些历久弥新的歌词,我的眼睛温热潮湿。我穿着深色的外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绑在脑后。没有化妆,甚至连唇膏都没有涂。我的嘴唇因为干燥而裂开许多的小口子,有血微微的渗出来。我不觉得疼,那么多大苦大难都过来了,另有什么是疼。
我是特意这样素面朝天去见他的,要他自己看得清,精致的小宝才匹配他。
他比我先到,我很浏览,我不喜欢迟到的人。可是辞远以前总是让我等,我还没有怨怼。我终于晓畅,真心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让她在烈日寒风里苦苦守侯。
这里的珍珠奶茶很好喝,我捧着杯子,有些许贪婪的满足。
孙问我,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不要拘谨。我很高兴,他是善意的人,没有一般男生的轻浮和狷介。我想了想,很直接地问,你喜不喜欢小宝?
他一怔,呵,她很可爱啊,和牧牧很像。言外之意很显明,是把她当妹妹看待。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多么温暖。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说,孙,你看我的手腕,你看这些粉色的痕迹,这是我自己给自己留下的所谓爱的怀念。为了一个求之不得的须眉,十余年的苦心经营只得来灰飞湮灭。到最终只有这些伤疤耻笑我的执着。故事的大概你也知道,你优秀的堂妹和她优秀的难朋友的爱情剧里,我唱了一出配角。
他的脸上浮现出珍视的表情。
可这不是主题,孙,这不是我明天来找你的初衷。我抽回了我的手,谙练地点了一根烟。小宝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和辞远是我最在乎的人。她已往是有许多的男朋友,因为她漂亮,她天真,她心性不定。她不是生性风流,只是懵懂无知。
可是她爱上了你,知道么,这是她第一次的爱,浓烈而壮大。我不希望她像我一样,动情一场只换得断垣残壁。那会比我自己受伤更让我痛苦。
孙,别让她成为第二个我,这一世,我已经是这样了。但至少,我希望你们比我好。
我说完这些,已经泣不成声。眼里看什么都是模糊,他递给我纸巾。事已至此,我想说的,能说的,就这么多。他安静地听完,轻声地笑,祖玉,好久好久以前我就听过你的名字。一向想要见到你,看一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承载那么多的哀伤。
现在见到了,可是我真失望。祖玉,你可以拒绝我,可以不接受我。但你怎么可以,强迫我去爱别人。
对不起,也许我是很自私。我推开奶茶,为什么它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这么苦涩,喝下去我的胃很不好受,我真的很不好受。
[八]
我一路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走。,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一路的纠结是如何缠绕到一路而我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迎刃而解的线索。多年前,我也是这样茫然而轻易地就将陷入了一场三个人的爱情僵局。那时的我,也像现在这样,无可奈何。
六月的D城,酷暑难当。我们坐早教室里闷多即将发疯了。彼时我们都会在念高二,文理分科后小宝去了文科班,我和辞远殊途同归。当然,牧牧也分到我们班了。
就像是一幅拼图,打破,杂乱,寻觅,拼凑,然后又是一块景色。宿命的安排,谁都不能反抗,我们疲于应命,谁都无能为力。最初的时候,我以为这场安排是为了我和辞远,好久过后才憬悟,不是呵,都错了啊。这场安排,根本是为了成全辞远和牧牧。
是我自己误会了,多么可悲地误会了。这个误会。成为我终身背负的伤口,一向溃烂。
清楚地记得哪天下午辞远的纸条递到我手上时,心跳减速的感觉。他的字体苍劲有力地写着:玉子,你喜欢吃什么冰激凌?
我神情自若地复兴他,尽管手指颤抖地像纷飞的柳絮。怎么了,良心发现,想请我吃冰激凌?
纸条过来好久才递回到我这里,我微笑的展开,以为他会给我一个渴望哪个已久的答案。可当那行字跃入眼眸时,我的笑脸完全僵硬。
他说,玉子,这个鬼天气坐在这个大蒸笼里真的好热,我都受不了了,我想牧牧一定更受不了。我想给她买冰激凌,可是我不知道女生喜欢吃什么牌子的,所以问问你,千万帮帮我。
我捂住脸,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我的眼泪自指缝大滴大滴地落下。是呀,真热,我的眼睛都出汗了。下课后我找到牧牧,巧笑嫣然地问,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冰激凌?她仰头看我,FKC的草莓圣代。我记下,转身就通知了辞远。他激动地拉着我就往KFC跑。
从此牧牧每日都能收到辞远送的圣代,那是他趁下课的十分钟打车去买来的。
两个月后,牧牧KFC里问辞远,你愿不愿意帮我买一辈子圣代?
那天傍晚,在儿时常去的山上,我终于崩溃。小宝抱着我,我掩面痛哭,绝望而悲戚。她轻声叹气,你傻呀,没事的,谁离了谁活不了呀。
晚上她去找辞远,句句犀利,字字珠玑,出口成章吓到了辞远。当他弄清楚她是为了我去打抱不平的时候,终于不假思考地冲小宝吼了一句,我做错了什么对不起祖玉,我又不欠她什么!
呵,说得多好呀,他又不欠我什么。是,韩辞远,你又没有欠林祖玉什么。就像小时侯我帮你写作业,之后又帮你追求牧牧。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可是他一向不知道。草莓圣代,那也是我的最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十多年的爱,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九]
回到公寓的时候小宝一个人抱着一大包薄饼在看《人间四月天》,她极爱伊能静,说她是完美的女子。我走已往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边吞边说,呵,徐志摩和陆小曼的爱情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大张旗鼓。
小宝朝我头上重重一拍,文盲啊你,轰轰是同一个字吧。烈烈是同一个字吧。哪里来的四个字。
我一时气结,她哈哈大笑。
那饼的味道十分可口,我想到了D城的小吃。她说,正好,明天我回去,帮你带些过来解谗。
她对我总是这么好。那一年,她冲到辞远面前义正严辞地斥责他,你真是有眼无珠,祖玉对你这么好你都看不到么?你说你喜欢长头发的女生,她这么多年来从不敢剪短发。你说你喜欢KOBE,她就盯准湖人对每一场赛事。你偶尔提及的任何电影和书籍她不管有多艰巨都竭力为你搜罗。怎么多年来,她一向就站在里你最近的地方,总以为你顾眄就看得到,你说你怎么就蠢到不会转头的地步了呢?!
第二天她把课桌从文科班搬到我面前,骄傲地说,祖玉,我来陪你了,以后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从小,她就充当我的保护神。之后,一向是。
我把头埋在她的发丛里,眼泪只有自己知道。小宝,我以为孙幸运,其实我又有什么好,居然拥有你这样的好姐妹。她笑,也是是前世欠了你吧。我望着她,我前世结了多少善缘能修来这么好的福气。她拍我的脸,现在给你一个报答我的机会,去帮我倒水,我快噎死了。
星期六上午送走她,正午和晚上我都独安闲KFC里潦草地打发了自己。只是,我依然不吃草莓圣代。有些东西不是回忆,而是胎记,你要一辈子都带着它们走,不能丢。
星期天早上我很晚才起来,刚刚洗梳完毕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小宝提前返来,冲上去打开门,突然之间动弹不得。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小宝,是孙歌睿。
他做在沙发上,腼腆地笑了笑。说,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歇息,我摇头,没有,当然没有。
他拿出许多曼秀雷敦的唇膏摆在桌上,我很困惑。他说,上次看到你的嘴唇皴出血了,但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唇膏,只好多买了一点,都是牧牧喜欢的,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拿起一支自嘲地笑,她的品位和我还真像。可是我却说,你送我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温柔地说,你不知道珍惜自己,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我的眼睛里浮动着破碎的波光,他是那样美好的男生,纯真而善良。任何人都会被他感动的吧。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坐下来,第一次这样温顺地跟他说话,小睿,我不会照顾自己,但是小宝会照顾我,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好不好?
我们对视着,时间一分一秒已往,空荡荡的房间里寂寥无声。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内久,他终于笑了,好的,祖玉,这是我第三次被你拒绝了。事不过三,我放弃了。
他拉着我,走吧,我请你去喝珍珠奶茶。我兴奋的打开门,气氛遽然停顿,我们同时看见门外僵硬的小宝,她的怀里抱着一大包零食。
[十]
我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们两个在隔壁。
心是那样的痛,好象已经无法呼吸了。我摸着腕上的手镯,怎么多年了,它依然鲜明如昔。可我与小宝,是否还能回到最初?我想狠狠地痛哭一场,把心里所有的恐惧感和委屈都发泄出来。可是时间沉淀了,我悲哀地发现,原来我的泪腺早就干涸了。分解不出一点水分。
我累了,身心俱疲的那种累。独自承担,独自背负。
突然之间想到,高三的时候,辞远通知我他打算和牧牧一路去挪威,我讪讪地笑着,祝你们幸福啊。转过身来,听见自己的心一块一块破碎的声音。
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却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其实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用一个人的寥寂成两个人的欢愉。我的手腕上盛开过血色凄迷的花朵儿,你却没有看过它们的颜色。你说我永远都是你最疼爱的妹妹,你明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个,可是你说了,我也只好接受。
机场里,你骄傲地对我说,玉子,我终于夙愿已偿了。
生命兜兜转转过后,只留下小宝陪伴我,失去的痛,一辈子我只要一次就够了。这世间,任谁都不能合并我们。我心的一半,已是灰烬。剩下那半,就是小宝。
我沉默地抽烟,安静等待小宝来决定我们之间的终局。
不记得是过了多久,门被徐徐推开,小宝一脸泪痕走到我面前,我望着她,一动不动。
她身手抚摩我的脸,眼睛明亮极了。没事了,我想得很清楚。没有人比你主要。祖玉。我转身看她身后的孙歌睿,他始终微笑。小宝持续说,他什么都通知我了,祖玉,他确实喜欢你。你记得,我最浏览的,就是他的诚实。
我手足无措,不不不,不是这样,小宝,不是这样的。
孙打断我的话,祖玉,我确实是真心喜欢你的,可你不接受,我都没有办法。所以,我只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别担忧,我一定好好照顾小宝。
我握着小宝的手,赞许地对他笑。孙歌睿,聪明的人,懂得事不过三,懂得无功即返,懂得不爱我的我不爱。这样聪明,一定能给小宝幸福吧。
我很欣慰,所有的话都摆明了说出来,再没有了暧昧,我们终于避开了最悲凉的终局。
再也没有什么能隔开我们了。我们的镯子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小宝的脸上又漾起鲜艳的笑脸。祖玉,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惭愧,比起这些年来你为我做的,这算什么。
我们三个人开开心心地去喝珍珠奶茶,我的哈密瓜,小宝的巧克力,孙歌睿的菠萝。
回去的时候小宝在中心牵着我们两个的手,星星很亮。我在心里说,记得我们共同走过的地方,记得这些爱,这些时光。
明天,是圣诞节,辞远和牧牧订婚。
在我小时侯,外婆跟我说过一个故事。
有一个老农每年都会在同一块土地上栽种庄稼,他勤劳地劳作,却总是颗粒无收。六年来都是如此,连他的儿女都耻笑他。可第七年他依然保持播种,耕种。
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一年,他大歉收。只有他自己懂得,正是前六年的辛勤付出,使得这块贫瘠的土地变的肥沃,终于等到了他要的结果。
外婆说,祖玉,这个故事是叫你保持。世上无难事,是怕有心人。
可她不懂,世上无难事,只怕遇错人。如果一开始就弄错了付出的对象,那所以的保持都成为被人厌恶的累赘和打扰。我与辞远,根本就是一场多年的错爱。
他是牧牧的良田,却是我的沼泽。任我如何努力耕种,都开不出鲜艳的花,甚至还会吞噬我自己。那是一场注定要落空的守望。关于爱,他教会我,却从来不给予我。
从此不再提起已往,痛苦大概幸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是海子的诗句。十二岁的时候你教我的,我一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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