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小事之家风

　　高中毕业那年，暑假期间没有什么事，便去我舅舅家的养牛场帮忙，说是帮忙，其实就是去他们村里玩儿，顺便看一看我的外婆。外婆双目失明，一向跟舅舅舅妈住在一路。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每日在村里游荡，去麻将馆打打麻将，大概去表哥的鱼塘里钓鱼，要不然就是去松花江江边捡河蚌(clam)，晚上烧烤吃。

　　我那个远亲的出马仙二姨，老家也是这个村的，她家的祖辈和我姥姥家祖辈是邻居，所以就这么一代一代的交往下来了，之后她又和我母亲嫁到了我们村，因为是老乡又是邻居，所以走的非常亲近。

　　这一个多月的假期，我就预备在这个江边的村子里度过了。有同学找我出去旅游，都被我拒绝了，这个村子旁边就是松花江，钓鱼戏水都没问题，不过我是不会下水的，至于原因，请看之前我写的故事。村子往北三四十里就是大山，想爬山大概套兔子(rabbit)都可以，因为贫困落后，所以并没有开发，景色也自然是没话说。另有吃有住，谁还愿意折腾大老远去外地旅游呢?

　　住舅舅家住到八月初的时候，村子里有人家办起了丧事。原来是村里朴家的老太太死了，家里给老太太办了丧事就草草下葬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我在和舅舅饮酒的时候，舅舅就跟我说：“大外甥，你可得学好，咱们家不是啥大户人家，但是绝对不能学那老朴家!都缺了大德了!”

　　“他家咋的了?”我不明就里的问舅舅。

　　“他们家老太太有病，在炕上躺了五六年了，他们家不乐意伺候，就把老太太给闷死了。”舅舅说着，干了一杯啤酒。

　　“啊?这胆儿也太大了吧?不怕警察抓他们?”我被舅舅说的事儿给惊呆了。

　　“抓啥呀，没看他家老太太都没停尸，直接就火化了吗?这就叫死无对证，警察都没招。”舅舅说着又夹了块猪头肉扔进嘴里。

　　我完全被舅舅说的事儿震动了，没想到现在这个年代，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虽然我们村以前也有过一次闺女(daughter)杀母亲的事，不过那也是为了遗产。这个老朴家我也知道，全家上下都没有什么钱，穷的房子都快倒了也没钱修，只能用一根木头支撑着山墙。

　　就算家里穷，一个不能动的老太太又能吃喝多少东西?在我的心里是完全无法理解的。而且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手，这心也太狠了。

　　“那朴老二闷死他妈，他大哥和他妹就不管?”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这老朴家一共兄妹三人，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现在虽然已经分家单过，但是每家都是村里有名的困难户。

　　“你以为这事儿就朴老二自己干的?这事儿他们哥仨都参与了，要是有不赞成的，事儿早就闹大了。”舅舅感觉我想的太简朴。

　　我无语了，三个子女谋害亲娘，虽然村里有一些人知道，但是却没有证据，就算举报到派出所，也调查不出什么来，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叮咚，现在时候下午七点十三分，哦~哦~哦~(大公鸡(cock)的叫声，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打出来。。。大家自己脑补吧)”坐在炕上的外婆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按响了她手腕上的盲人表报时。

　　舅妈带着表妹去老师家学毛笔字，双目失明的外婆一向坐在炕上听着我和舅舅唠嗑。听到我们说起老朴家的事，便插嘴说到：“他们家根儿就那个样!家风不好!”

　　我一听姥姥这话，看来另有别的故事啊，于是赶紧问：“姥姥，他家另有啥事儿啊?你给我讲讲呗。”

　　我舅舅也好奇的竖起耳朵听。外婆便徐徐的给我们讲老朴家的故事。

　　原来这老朴家，也是当地的坐地户(我们当地的叫法，表示这户人家祖籍就在这里)。当年死的这个朴老太太的婆婆，就是被朴老太太逼死的。在三年自然灾难时期，虽然我们这里属于少数民族地区，国家给颁发了毕竟多的粮食，但是家里人口的人家，依旧是不够吃。这朴老太太为了省粮食给儿子闺女，便和朴老头一路把自己的婆婆所在仓房里，活活饿死。

　　而这个婆婆，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欺负老人的主儿，在束缚前，她嫁进老朴家，婆婆去世早，就剩下当年的朴家老爷子，老爷子身体不好不能下地干活，所以这个婆婆便每日只给公公每日吃一顿饭，公公要是自己做饭吃，便是又打又骂。在束缚前有一年冬天的夜间，她更是以家里没柴火为由，让公公半夜出去打柴。在公公离开家过后，她便把大门和屋门全都上了锁。第二天早上发现公公被冻死在大门口。残害老人的事儿，是他们家祖传的，辈辈都这样，也难怪姥姥说他们家家风不好。

　　老朴家再往前的事儿，就连姥姥都不清楚了。我听完过后就觉得这家人家太可恶了，居然每一辈都是这样对待老人。而舅舅像是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儿，不停的对老朴家骂骂咧咧。

　　“就他们家的事儿，村里上岁数的都知道。要不他家那么穷，都没人帮忙呢!你看村后老关家，以前比老朴家还穷呢，大家帮衬这几年，日子也过的好啦，就老朴家，谁要想帮他们，家里老人都不带赞成的。”姥姥絮絮不休的自言自语着。

　　“老舅，要不咱整整老朴家这帮人吧。”我提议道。

　　“咋整?你还能上人家家里干仗去?等着警察抓你吧!你个小兔崽子可不行寻思那些事儿。下个月就上大学了，千万别出事儿。”舅舅以为我要去老朴家大闹一场，便劝阻我。

　　“你放心吧，我哪能干那事儿呢，你给我预备点地方，过几天我来几个朋友。”至于怎么收拾老朴家，我心里已经有了念头。

　　我当晚便给两个要好的同学打了电话，说有主要的事儿要办。我这两个哥们儿以为要打架，第二天一早便蹬着自行车背着大砍刀来到了我舅舅家里。其实我家所在的村子离舅舅家的村子只有四十里的路，慢慢悠悠骑自行车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到。

　　看他俩这幅打扮，舅舅吓了一跳，以为我们要去老朴家砍人，直接把他俩的砍刀给没收了。我把老朴家干的缺德事跟他俩讲了一遍，他俩也觉得非常生气。因为在我们村里，别说害老人了，对老人不孝，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所以我们觉得必须给老朴家一个教训，最终我们商量决定装鬼吓唬吓唬他们三家，让他们熟悉到自己错了。

　　到了午夜，我们把自己的脸上化了浓妆，乍一看像老头老太太一样，这都是舅妈的杰作。我们偷偷的摸到了朴老二家门口，看见屋子里已经没了灯光，估计全家人都睡下了。我们便开始行动。

　　一个哥们儿趴在他家大门口，我和另一个哥们儿就在他家窗前往返的跑，不一会，屋子里的人就被惊动醒了。看到院子里有老头老太太不停的走动，而且都是生面孔，都吓坏了。龟缩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最终依然朴老二胆子大，冲出了屋子大叫：“什么特么玩意儿?还上俺家闹来了!”

　　他出来的时候，我和另一个哥们儿就躲到了房子的两侧，只有趴在大门口的那个哥们儿，一下一下的往朴老二身边爬，一边爬还一边说：“儿啊，妈想你，让妈看一看你啊。”

　　本来就是深夜，朴老二也看不清大门口爬行那人的长相，便真以为是老娘来索命了，就想往回跑。他刚一转身，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发现我那个哥们儿已经站在他身后了，连一声惨叫都没收回来，就直接晕倒了。

　　而屋子里的人，别说出来救朴老二了，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全都用被褥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还不停的瑟瑟颤抖。

　　因为我自己的声音怕被听出来，就让一个哥们儿站在窗台旁说：“你们明天得给我烧点纸，以后过年过节都不能忘了给我烧纸，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把你们全都带走。”

　　因为是盛夏，农村都是开着窗户睡觉(sleep)，所以我们的话全都被朴老二家里人听的清清楚楚。于是我们偷偷摸摸的撤离了朴老二的家。

　　又在朴老大和他们妹妹家重复了一遍表演。朴老大更是胆小，连屋子都没有出，就被吓晕了而朴老大的儿子吓得从火炕上掉到了地上，也摔晕了，朴老大的妻子躺在火炕上也晕了，还不停的抽搐着。最终一家去的是朴三妹家，朴三妹的丈夫带着孩子回家看奶奶了，所以家里只有朴三妹一个人，也是吓得钻进被窝里不敢出来。我们站在窗台旁边说完话，便想走，可是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意识到不对劲，我们本来是三个人出来，可是现在站在大门口，我面前的却依然三个人，多了一个老太太。我正在惊恐的时候，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听到我哥们儿开口了：“老舅，你咋也来了，你这妆化的比俺们仨好啊，也是我老舅妈给你化的吧?”

　　我也觉得舅舅化妆太像了，我这两个哥们儿没有见过朴老太太，我可是见过的，感觉跟老舅现在的化妆非常像。

　　那老太太朝着我们笑了笑，点了摇头，但是没有说话。我便以为老舅不敢开口，因为一说话声音就露馅儿了。

　　“老舅啊，你说你化的这么像有啥用，俺们都闹完了，你没赶上吧!哈哈”另一个哥们儿也笑话老舅把时间浪费在化妆上，错过了好戏。

　　我也感觉这是我舅舅来凑热闹了，便不再浪费时间。我们偷偷摸摸的回到了老舅家，可是一进屋，就看到老舅和舅妈坐在饭桌旁等我们吃饭。

　　“老舅，你咋这么快?刚才还跟我们在一路呢，你咋先返来了?你是不是走近道了?”一个哥们儿一边洗脸一边说。

　　“你这孩子，说啥呢?你老舅一向在家等你们返来饮酒呢。”舅妈说到。

　　“不对啊，刚才俺们还看见老舅了呢，化妆的跟个老太太似的。俺们还跟你说话了呢。”另一个哥们儿用毛巾擦干了脸说道。

　　“净扯，刚才我在家你老妹儿睡觉呢，哪有功夫出去，再说老朴家的人都熟悉我，我要是去了不就露馅儿了!”老舅也不承认自己去过。

　　这下子我们都毛了，既然不是老舅，那我们看到的是谁?

　　“你们看到的老太太说话了吗?”姥姥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开口问道。

　　“没说话，像是连动都没动。就我们跟她说话来着。”我想了想说到。

　　“那你们可能是看见朴老太太了，她死之前就在床上躺了好几年，不会说话不会动，要不也不能让她子女给闷死了。”姥姥一边说着，还一边取下手腕上的佛珠搓了起来。

　　“姥姥，你可别吓我，用不用找我二姨给我破破啊?”一听说见鬼，我就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也行，明天早上让你老舅给你二姨打电话。你们这帮崽子啊，胆儿太大了，半夜装神弄鬼吓唬人。这事儿可不能说出去，要不人家该记恨你们了。”姥姥嘱托到。

　　答应了过后，我们仨便坐下来跟老舅舅妈饮酒吃饭，把我们如何吓唬那几家人的事儿描述了一遍，又把朴老大全家是如何晕已往的，朴老二是如何摔倒的，全都详细的讲给了舅舅。舅舅和舅妈听完也觉得那家人活该，必须给他们点教训。

　　第二天给二姨打了电话，二姨说不必过来，在家里给我们掐算掐算就行。不一会儿，二姨便给我们回了电话，说老太太并没有害我们的意思，而是对我们打抱不平表示感激，所以昨天晚上都没有伤害我们。二姨还通知我们放心，以后那老太太也不会缠着我们的。有了二姨的话，我们心里才彻底放下心来。

　　可是老朴家的三兄妹就没这么轻易放松了，第二天就拖家带口的去墓地给老太太上香烧纸，虽然过年过节的这三兄妹都会记得给老太太烧纸，不过他们是否变得孝顺了，我却不得而知，因为他们家里已经没有老人了。不过前几年回去，听舅舅说他们的子女倒是非常孝顺，可能不会再出现残害老人的事儿了，老朴家的家风，也算是纠正了过来。

　　之后我回家过后，二姨特意去我家教训了我一顿，说我太冒险了，这么做也是对鬼神不敬。这老朴家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自己心里发虚，又不敢和别人说，所以才被我们给唬住了。要是换做普通人，早就识破了我们的小本领，打的我们满地找牙了。而且如果碰到护犊子(东北方言：偏袒自己孩子)的鬼，那事先就得报复你们。

　　有了二姨的教训，我之后就再也不敢冒充死人吓唬人了。不过冒充闹鬼吓唬人的事，我依然干过的，有机会再讲给你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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