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在一个县的县政府工作,但是,我从来都不怕县长之类的官,也不怕市长省长之类的官。我记得我参加过一些聚会会议,许多人都围着市长县长拍个不停,我对此不屑一顾。
我所以如此自傲,是我觉得我能写出的文章,市长们是写不出的;我能讲出的学问,更是他们讲不出的。我写的文章可以让三十多个省内的读者分享,而且让读者感觉一点味道,也是他们达不到的。我在妻子面前惟一的不足就是清白得吓死人。我不是没那个才能当那个什么长,而是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当那个什么长。如果我当了那个长,相信比他们更优秀。
但是,我也怕一种官,而且是怕到了极点。
那是在一个文学作品评奖会上,我的一个中篇小说,参加文学大奖的评选。我心里一向以为是要获一等奖的,因为是在中心级的刊物宣布的嘛。但是,一个官出来说话了,他挑出了我这个小说中近五十个语法上不范例的错误,另有七个错别字。一贯十分自信的我,额上全是汗;背上汗透了!说真的,我自己惟一浏览自己的,是自己文字方面的成绩。但是这个官,他只有一张削瘦的脸,戴着个眼镜,还长有几根鼠须,样子猥琐,却将我自以为是的追求打败得一踏糊涂。
主持评选的人问我,那么你现在觉得你这小说获几等奖呢?
我说,优秀奖吧。
结果评了个三等奖。
许多人为我抱不平,但我觉得得了这个三等奖,绝对心写意足,甚至感觉受之有愧。
读者大概会问,这是个十么大官,让骄傲的帅士象先生如此畏惧?他是文化局长?
不是。县长市长我都不怕,还怕小小局长?
我的同学恰好是我最怕的这个官的领导马局长。我常常骂他,一个草包,啥学问没有还当局长,管几千教师。马局长哭笑不得,只得静静求我别当众骂他。我骂马局长,马局长怕我;马局长骂他,他怕马局长;他无情地说我文字上的错,我怕他。他是个什么官?知道教育局有个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吧?他是那里面的官。
天下竟然另有管文字的官!
管文字的官,在政界上可能一钱不值。但对于写文章的人来说,嚯——他可就是天下最大的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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