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寂的人总是会用心地记取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所以我总是意犹未尽地想到你。在每个星光坠落的晚上,一遍一遍,数我的寥寂。
我叫齐铭,生活在浙江,每日背着单肩包在校园里面闲晃,头发长长地荡在我的眼睛前面,那些树阴和阳光进入我的眼睛的时候就变成为凌乱的碎片和剪影,一段一段如同碎裂的时光。这一年的炎天我满了19岁,我站在凤凰花的中心,却没人对我说生日快乐。
老师对我说,你就这样无所事事的闲晃吧,晃完了你的19岁你就没东西可晃了。
我喜欢的女孩儿子叫岚晓,有着柔顺的头发和明亮的笑脸,很爱说话也很爱笑。每日晚自习结束后她总是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回家,我背着吉他跟在她前面走。我们隔着一段距离,彼此不说话。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女孩儿子晚上一个人不太好。
当看着她走进楼道过后,我就转身离开,回家,走进阴郁中的时候吹声响亮的口哨。
可是以前,在我们都依然孩子的时候,我总会用自行车载她回家,夜风中的笑脸,单车上的青春。另有她家楼前那棵香樟,总是会在晚上收回浓郁的香味。
2002年炎热的夏日,我和一些和我同样落拓的男孩子一路,每日站在火车站外的铁轨边上,听着列车匆匆地开已往,如同头顶响起的重重的的雷声,一下一下砸在我的肩膀上。偶尔会有雨,灼热的雨滴落入我脸上的时候,我会嫌疑是不是我哭了。
想到岚晓,我的眼泪就如大雨滂沱。
这个炎天似乎被定格,无限拉长,如同那条静默的玄色铁轨,看不到来路,看不到终点。
在每日太阳隐没到群岚背后,阴影掩盖到我的头发上的时候,我会躺在铁轨旁的水泥地上,望着天空,想岚晓。我很想她,想她白色的裙子在炎天反射的阳光,想念她做试卷时认真的样子。我想打电话给她,可是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我忘记自己有多少天没回家了。因为回家也一样寥寂,空荡荡的房间冷气很足,没食物没生气。
每当火车从我旁边飞速而过的时候,我总是会产生幻觉,我总是看见自己跳进轨道,然背面颅高高地飞向天空,我的身体在铁轨上如莲花散开,空气中传来岚晓头发的香味。
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了晚钟。
C朝着太阳坠落的方向唱歌,留给我们一个边缘很模糊的剪影。他唱每当你又看到夕阳红,每当你又听到晚钟,已往的点点滴滴都涌起,在我来不及惆怅的心里。
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了小王子,那个每日看四十三遍落日的孤单的孩子,那个守着自己唯一一朵玫瑰的孩子。
当整个花园开满了玫瑰他却找不到他那朵花的时候,他蹲下来惆怅得哭了。
2000年的炎天岚晓对我讲了这个故事,而且送给我那本《小王子》,之后的许多个晚上我就在台灯下面翻那些精美的铜版纸,看幼稚而认真的蜡笔插画。
1999年八月岚晓
你讲一个笑话,我要笑上好几天,但看见你哭了一次,我就一向惆怅了好几年。
炎天是我最喜欢的时节,因为天空格外辽阔清远,这在南方很少见。我喜欢以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有时候会听到飞鸟破空的鸣叫。
从学校报名出来,我站在校门口等车,一边望着天空一边想自己现在是高中生了,不用再穿那些乖乖的校服如同幼稚园的孩子。
喂,那个同学,你是新生吧,把你手机借我。
我抬头看见一个骑在自行车上的男孩子,头发长长地飞舞在风里面,笑脸清亮如水,他像是很快乐的样子,笑得露出白色的牙齿粉色的牙床。我看见了他有两颗尖的虎牙。
我目测估计他不是骗子就把手机递已往了,三秒钟后我开始懊悔,因为他很快乐地用普通话对别人问候:哎呀,小子你居然在北京啊。然后我面部表情格外痛苦地看着他打长途打得兴高采烈生气勃勃,到之后他干脆从自行车上下来,然之后回踱步频繁换姿势。
十几分钟后他把手机递给我,睁着大眼睛很天真无邪地问我说:怎么没电了?
我说,那是不是还要我给你充电啊!
不过很遗憾而且很新鲜他居然把这句反语听成为疑问句。他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不用了,反正也差不多打完了。
我向毛主席发誓我真的想踢死他。
当我转身走了两三步过后,他在前面叫我:那个手机妹妹,你要不要请我吃饭?
我转身说:你想请我吃饭?
他摇摇头说,不是不是,是你请我吃饭,因为我明天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然后他很大方地把他的所有口袋翻出来给我看。
我对天发誓恳请毛主席让他在被我踢死后活过来,我要再次踢死他。
第二天点名的时候,我听到老师叫齐铭,然后我前面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到!我回过头就看到了那个家伙的虎牙。
他好象很高兴的样子问我,手机妹妹,你怎么坐我前面啊?
因为我往年命犯太岁。我心里第三次向毛主席发誓。
然后齐铭就成为我的同学,我每日都可以看见他穿着款式不同但价格高昂的衣服在我面前晃,他那个人,爱干净爱讲求得要死。
我说你都干净得可以炖来吃了。他说依然要先洗洗的好。
那个炎天在我的影象中轻快得如同没有忧伤的青春电影,一幕一幕流光溢彩,无论我什么时候回过头去,看到的都是快乐,没有惆怅。
也许是因为那个炎天过得太快吧。许多年后我对自己这样说。
2002年八月齐铭
每到这个时节,我就喜欢在街上闲晃,看风穿越整个城市,穿越每棵繁茂的树,穿越我最终的青春,我的19岁。
穿行在这个城市的夹缝中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抬头看那些楼房间露出来的蓝色的天空,我可以听见风从缝隙中穿过期的声音。
岚晓在家等待成绩,我知道她高考非常不错,可是我考得很差劲。从电话中听到成绩的时候我觉得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有什么东西压到我的胸口,然后迅速撤离,而某种深藏在我胸腔中的东西也伴伴随着被带走了。我惆怅到连哭都哭不出来。我一次一次拨电话到信息台,然后反复听了三遍那个让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数字。挂掉电话我蹲在马路边上,有许多的车和许多的人从我身边经过,我听到不断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打电话给岚晓,我握着电话发不出声音。可是她知道是我。她说,你别惆怅,我已经帮你查了分数了,知道你考得不好。我的眼泪一大颗大颗地掉在滚烫的地面上,迅速就蒸发掉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开始晓畅,在这个炎热的炎天,许多东西都会被蒸发掉的,再也不会留下痕迹。
我和一些落拓的男孩子混迹于这个城市的阴郁的底层,浪费着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在酒吧如同地震的摇滚乐声中,我再也想不起以前弹着吉他唱给岚晓听的歌了。
影象像是倒在掌心的水,无论你摊开依然握紧,水总会从指缝中,一点一滴,流淌干净。
我不知道我的将来扎根在什么地方,大概,我根本就没有将来。我和那几个朋友打算着去西安念一所民办大学,很可笑的是我们居然连报名费都不够。
如果我问我妈妈要的话毫无疑问我拿到的钱可以让我直接把那个大学的文凭买下来,可是我不想再见我妈妈。从她离开我爸开始。同样我也不想再见我爸爸,从他离开我妈开始。
于是我们几个人就在这个城市的喧嚣中孤独地站立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就像那些很矫情的人说的那样,我们是旅居在暗地中的病孩子,面孔幽蓝,眼光嶙峋。
可是我们不愤世嫉俗,不张扬恶劣,我们只是沉默,大段大段时间的沉默,躺在车站外的平台上,听列车开过,看头顶朦胧炎热的天空,看飞鸟疾疾掠天而去,有些飞鸟会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中枪,然后笔直坠落。
我的影象开始模糊,因为我无法再想到自己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和岚晓站在树阴下面的样子,想不起自己曾经清亮干净的笑声,想不起岚晓第一次在我生日送我一本广告画册时我脸红的样子,想不起我们逃课出去,看一场电影,大概找个浸满阳光的草坪睡觉(sleep)。
想不起我的十七岁,想不起凤凰花第一次盛开的那个炎天。
2000年9月岚晓
我每日都会在数着你的笑,可是你连笑的时候,都好寥寂。他们说你的笑脸,又漂亮又落寂。
我和齐铭熟识得很快,而且当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前面尖叫的时候没有老师通知我们关于炎天未成熟的果实的相传。原因是在这个学校里,如果你成绩够好,那么那些学生守则对你来说约等于零。
我是学校的第一名,齐铭是第七名。齐铭说我像在这个学校作奸犯科的土财主。
我开始养成逃课的习惯也是齐铭调教出来的,而且在我发现纵然逃课我依然第一名过后,我就开始逃得心安理得乐此不疲,毫无思想负担。
齐铭在第一次带我逃课的时候对我语重心长如同培养一个特务:
第一,你见着老师不要慌。
我慌个屁。
第二,你翻铁门的时候不要乱叫。
我叫个屁。
第三,你真可爱。
我可爱个屁,哦不,我真可爱。
之后我在齐铭的帮助下顺利地翻过了学校的铁门,不过过后我决定以后少穿裙子。因为在我的裙子被铁门勾住的时候,我看见齐铭笑得险些撒手人寰像是要病危,两颗虎牙在阳光里格外醒目。
有时候我们逃课也不干什么,就随便找片草地,然后睡觉。于是躺在草地上看天空成为我高一的时候最清楚的影象。
齐铭这个人的神经大条得可以,你通知他海水好蓝,他会通知你那是因为白光中的蓝光没有被海水吸收。而且他说话总是不按照常理出牌,比如有次我拉他陪我买衣服,我穿上问他感觉如何,他说,悦目是悦目,就是丑了点。而且和他说话他的节奏总是比你慢一拍,以至于你会觉得他分明是在睁着眼睛睡觉,他的眼睛模糊地望着我的时候我总是感叹:长得那么悦目,可惜了智商那么低。
可是依然有许多无知的小女生喜欢这个低智商的人,不可否认齐铭长得很悦目。因为我在所有的场合都表示我不喜欢齐铭,所以那些女生就放心大胆地把她们酝酿好久的情书交给我让我转交齐铭。我从来没看见过一个女人如此相信另外一个女人。
可是他都险些没有看过。我问他:喂,你干嘛不看人家写给你的信啊?
因为她们叠得都好复杂,我打不开。齐铭低头啃排骨,头都不抬的回答我。明天的排骨很好吃,你不吃可惜了。
之后再有女生交给我的时候我都很想通知她们不要叠什么相思结千纸鹤,因为那个笨蛋打不开。
齐铭家很有钱,父母都会在经营公司。他整个炎天险些没有穿太重复的衣服,只喝百事可乐他说他喝纯净水会呕吐。我总是花许多时间来教育他要如何成为一个朴素的人,他总是很认真地摇头,然后说:喂,你说完没?我看见一件衣服,才600多块,下午你陪我去买。
齐铭的理想是成为一个优秀的广告设计师,而我的理想是念国际会计。他总是说我整天钻在钱里面真是个庸俗的女人,而我总是说他整天不切现实真是个好高务远的男人。可是我依然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了他一本广告画册。他拿过画册的时候整个脸红得像个番茄。
我说:你脸红。
他把手插在口袋里,说:我脸红是有打算有预谋的,有什么好新鲜。然后转身玉树临风地走了。走了三步过后转过身来,脸更红得像个番茄,他说:那个,谢了。
后他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很惊讶地说:哎呀,你脸红!
我开始学会和齐铭相处,开始听懂他的“恩,悦目是悦目就是丑了点”“是比较瘦就是胖了点”之类的语言,开始喜欢看这个像孩子一样的大男生笑得露出虎牙,打球流汗后全身湿淋淋的缠着我叫我帮他买可乐。我开始每日在齐铭的自行车后座上唱歌,一边唱一边问我重不重,他总是说他荡过一袋米我比一袋米重。开始习惯被他押去吃午饭。开始容忍他自以为长辈式的对我的说教,我知足了,是人都可以听出来那些说教里面的宠溺味道。
有时候我会梦见他,梦中的齐铭感觉很真实,头发长而柔软,鸽子(dove)灰的瞳仁,那些围绕在他身旁的蓝色雾气始终是个谜。
2002年8月齐铭
对于列车中的那些人来说,我们这些躺在铁轨边的站台上的孩子只是一窗一窗咆哮而过的景色中很普通的一幅画面,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那些躺着仰望天空的孩子,偷偷地哭过多少回。
在一场暴雨过后我回过家一次,可是家中依然没有人。没有食物,冷气很足。我看到我的床上有我妈妈放下的很厚的一叠钱。我看着它们没有任何感觉。只有窗外的雨声,像是电影中的背景音乐,被无限放大。
电话记录上岚晓的号码一向重复出现。从早上6点到凌晨3点,险些每个小时都有电话。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觉得很惆怅。我将电话打已往,可是岚晓不在家。
按下电话的时候我仿佛看见岚晓守着电话,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的样子。头发垂下来盖住她忧伤的脸。
我的书桌上落了一层柔软的灰尘,我用手指写了岚晓的名字。
我的书桌还保留着我高考前一天的样子,到处是参考书和演算纸,墙壁上另有岚晓送给我的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祝齐铭高考成功--小布什。
我从书堆中找出一沓信纸,然后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坐下来给岚晓写信。我打开了台灯,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像是回到了七月前的那些在咖啡香味中流淌的日子。
“岚晓,你还好吗?这几天我和C他们在一路,我们决定去西安念一所民办学校,在那个地方搞一个乐队,听我一个朋友说那个城市的音乐很不错的。所以我想去看一看。而且那个城市有古老的城墙和隐忍的落日,我想一定很漂亮,有时间我拍下来给你看啊。
“那天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的时候遇见个老人,他的头发胡子全白了。我们在街心花园里坐下来聊天。我都忘记了我们说了什么,但很新鲜的是最终我自己竟然哭了。我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哭过的,我是不是很没用?你一定该笑话我了吧。忘了通知你,那个老人长得很像我爷爷。我爷爷在新疆,我好久都没见过他了。
“暑假你应该是持续学钢琴吧,每次看见你弹琴的时候我都不敢说话,觉得你像天使,嘿嘿。你的手指好灵活,不像我,手指那么笨。
“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发现火车站是个想问题的好地方,因为非常的吵闹,可是当你沉溺在那些噪音中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们根本不会影响你。周围是各种各样的面容,眼泪欢笑,重逢离别,可是都是别人的热闹,与我没有干系。
“另有就是早点睡,我这几天很少回家,不用每日都打电话给我,我没事的。你不要那么担忧,早点睡,不要熬夜等我电话,眼睛像熊猫就不悦目了。”
我将信装进信封,然后工整地写上了岚晓的地址。到了邮局我将信投进邮筒的时候,信掉下去收回一声沉闷的声响,我的心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抽紧了一下。
然后我从邮局出来,不知道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吃饭。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了在这个城市西南角的一家卖牛肉面的路边摊。于是我开始散步已往。烈日持续烤着这个城市,而我在蒸腾着热气的地面上走得似乎有点悲壮。
当我开始吃那碗面的时候,我发现我旁边的一个女生边吃边哭,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碗里。我看着她的左手抓着一张成绩单,因为太用力,都可以看见白色的骨头。
我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好压抑。
回家的路上已经灯火通明了,各色的霓虹在我的眼睛里弥散开来像是倾倒在水中的颜料,一层一层斑斓而杂乱。路上有些孩子开始庆祝他们的高考成功,他们穿上了平时不敢穿的衣服,染了头发,青春的张扬弥漫了整个大街。没有人责备他们的张狂,所有的路人司机对他们微笑,时光那么幸福,可是又那么残忍,难道没有人看到路边另有孩子一边微笑一边流下眼泪吗?
我抬起头想忍住泪水,发现天空黑得史无前例,没月华没星光。像是某种绝望,无边无际地繁衍生息,最终笼罩一切。
2000年12月岚晓:
如果等待可以换来奇迹,那么我愿意一向等下去,无论是一年,抑或是一生。
浙江的冬天很少下雪,而在我居住的城市,险些没有雪。所以这个圣诞节对我来说
缺少了需要的气氛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拉着齐铭逃掉了班上几个干部精心策划的所谓的经典舞会。
大街上人许多,到处是穿着情侣装的年轻男孩子和女孩儿子。2001年的冬天,我已经高二了,而我也无缘无故地成为了齐铭的女朋友。
我记得那天早上风很大,齐铭骑在自行车上在我家楼下等我。我出现的时候齐铭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他低着头不看我,脸红得好可笑。
然后一向三分钟我都没有说话。我看见了齐铭的表情从脸红到惊讶到着急到惊骇,像是在看电影表演系的学生面试。我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我吓傻了,可是我的表情却错误地传达给齐铭“我要哭了”的错觉。
他很镇静地说,你别哭啊,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别吓我。
然后我开始大笑,笑得险些将双手变前足。齐铭一脸懊恼的样子说:你在那鬼笑什么啊,我是认真的!
然后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不笑了,直起身说;齐铭,我也喜欢你。
从那过后我常常翻看我这一天的日记,我看见自己在淡蓝色的纸页上写着:
“那天我第一次看见齐铭如同阳光般清亮的笑脸,眼睛眯起来,牙齿好白,笑脸如同冬天里最暖和的风。我坐在齐铭自行车的后坐上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快乐,他开心的口哨声弥漫在冬天的雾气中,**在他开阔的背上穿越这个城市,可是一点都不严寒。我脖子上围着齐铭的围巾,闻到了他的味道。我问他,你是不是有效香水啊?他说,我才没那么娘娘腔呢!过了一下,他回过头来认真地问我,洗澡露算不算啊?然后我笑得险些车毁人亡。”
齐铭给我的感觉总是像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却总是无限度地迁就我。
有段时间我赶一份英文稿子,每日写到凌晨两点。然后我打电话给齐铭,对他说我写完了,他总是用无可奈何的声音对我说:小姐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通知我你写完了啊?现在凌晨两点啊,你要不要我活啊?可是我总是不讲理地挂掉电话,然后抱着枕头开心地睡。
当我完成稿子的那天,我很早就睡了,结果半夜我被电话吵醒,我听到齐铭的声音,他很可怜的样子说,岚晓,你怎么还不打啊,我好想睡。我看一看表,已经四点了,于是我很开心地笑了,然后沉沉地睡去。梦中有齐铭孩子气的面孔,拿着吉他,笑着,又年轻又悦目。
学校前面有疏弃的操场,长满了野草,风吹过的时候有泥土和青草的香味。草地边缘是面白色的残缺的墙,年久失修,剥落的白色涂料下面可以看见水泥沧桑的裂痕。这面墙是我和齐铭的记事本,我们约好把自己觉得值得记下来的事儿都写在上面。齐铭写左边,我写右边。每次我拿着2B的铅笔在右边写的时候我都好想去看齐铭写的是什么,但他总是笑咪咪地不要我看,他说我在写你好话怎么可以让你看到。
其实仔细想一下我写的也一切都是齐铭欠我的,比如我写的“1999年8月齐铭借我手机打长途没付我电话费”,“1999年8月吃饭让我一个陌生人付帐而且还不感激”,“2000年1月放学踢球忘记时间让我在校园门口等了一个小时”。
日子就这样在我的2B铅笔下面慢慢地流淌已往,两年后,我总是想那个时候的天气,时间,场景,人物,心情。想着想着就泪如雨下。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晓畅一切不可能再回去了,时光倒转只是鲜艳的神话,骗骗小孩子的。
可是,如果可以,请再编个故事骗骗我,好吗?
2002年8月齐铭
青春是个谜,如同我的理想一样,理想迷失了,我不知道它在什么鬼地方没完没了地游荡到天光,固执地不肯返来。
几天过后我从提款机里提出很厚的一叠钱。当呆板哗哗地喷出粉白色钞票的时候我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我想我妈妈发现卡中少掉一笔钱后应该是在微笑吧,因为她骄傲的儿子依然不能摆脱她给予他的金钱。也许就像我妈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钱不能办到的事儿。
我用那些钱买可乐,买酒,买烟给C他们,将那些钱浪费在午夜躁动的酒吧中,浪费在各种摇滚CD上,浪费在一条看不见开始也看不见结束的路上。那条路似乎是我们的青春,又似乎不是,因为太阴郁,看不清楚。
在一家叫“地震”的迪厅中,有个女孩儿子打歌打得很好听,每次听到她打碟我就会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爆炸,不断往更高的地方升腾,最终如烟雾散去没有痕迹。有一次我去问她,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她抬起头目光很模糊地望着我说,我叫雅典娜,我看见漂亮的男孩子就想要和他接吻。说完她将头靠过来,开始吻我。当她的舌头接触到我的牙齿的时候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推开了她,她望着我笑,一边笑一边说,怎么,你是有女朋友依然没有接过吻的小处男啊?
我踉跄地冲进洗手间开始呕吐,酒喝多了,我的胃一向灼热地疼。我吐了一次又一次,一边吐一边哭,因为我想岚晓了,我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睡,有没有在等我的电话。
用冷水洗脸,可是眼泪依然止不住,自来水顺着我的脸流下去,我越哭越惆怅。我从破旧的挎包中找出2B的铅笔和纸,我要给岚晓写信。当铅笔在白色的之上划过的时候,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了学校的那面白色的墙,我想现在它一定很寥寂,因为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去看它了。
“岚晓,我很好,你不用担忧。我这几天都会在唱卡拉OK,他们说我唱歌很好听。我开始发现我喜欢唱一些老歌,很老很老的歌。每次唱的时候我都好喜欢回忆。也许年轻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忆的,喜欢回忆的人都已经老了,老得必须靠回忆来缅怀一些东西,来祭奠一些东西,埋葬一些东西。
“C他们唱歌好难听,可是有好频频听他们唱歌我都哭了。眼泪掉进酒杯里我都没有通知他们。我不知道看着朦胧的灯,模糊的画面,听着拙笨的歌声,我怎么就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被打动了,惆怅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从喉咙深处那个看不见光的地方涌上来,堵得我好惆怅。
“有时候我们会去看电影,这几天我看了三次《TRAINSPOTTING》,猜火车,我觉得自己有时候好象里面的那些孩子,很无助也很仓皇。我忘记了他们的名字,但记取了他们的面容,他们没有年轻便迅速地老去了,他们站在年轻和衰老的河界上张望,长时间驻足,感伤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回肠荡气过。
“这几天你还过得好吗?很挂念,希望你快乐。你拿到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吗?我听他们说北大的通知书很漂亮的。”
写完过后我发现自己竟然哭出了声音,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自己长大了过后的哭声是什么样子,没想到这么沙哑难听。洗手间外面一向有人在催促我开门,我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地骂:滚开!
2002年1月岚晓
当日子成为旧照片当旧照片成为回忆,我们成为背对背行走的路人,沿着不同的方向,固执地一步一步远离,没有雅典,没有罗马,再都没有回去的路。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爱情故事都会有一个临界点,某一时候,某一天,那些曾经被小心存起来的金币,一切消逝不见,存钱的小孩子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伤心地哭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上学的日子开始了,一个人安静地呆在图书馆的日子开始了,一个人看树叶慢慢掉落的日子开始了,一个人骑单车的日子开始了,在午夜孤独地做试卷的日子开始了,我听见自己的生命同寥寂相咬合的声音,看得见齿轮转动,卡嚓卡嚓掉屑。我可以看见齐铭站在我背后的树下望着我,曾经整天用自行车载我的人现在却连走近我都不敢了。
有时候当我抬头看天,我都会在想,这是不是个笑话?
在这个冬天来临的时候齐铭家里发生了重大的变故,所谓的重大变故其实就是父母离异,这在现在的中国好象是下雨一样正常。可是对于齐铭来说也许像地震一样。那些曾经制作在他理想中的大厦和桥梁在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间就崩塌掉了,尘埃四处,满目创痍。
然后他像所有单亲家庭的孩子一样,开始放纵自己的青春,浪费自己的生命。
他变成为一个我不熟悉的人,头发长长的,表情冷漠孤傲,当初那个曾经明亮的笑脸在我脑海里面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暗淡,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像《半支烟》里的曾志伟一样,虽然努力地想要记取那个笑脸,每日努力一向努力,可是终于有一日依然忘记了。
我开始看到齐铭踢足球时对队友愤怒的表情,偶尔会一脚用力地把球踢出场地。
我开始看到齐铭同学校的一些小地痞们在一路,对着路过的漂亮女生吹口哨。有一次我从他们旁边静静走已往,那些人对我吹口哨,我惆怅地看到齐铭在他们中心,低着头不说话。
我开始在课堂上看到齐铭趴在桌子上肆无忌惮地睡觉,看到老师失望地摇摇头持续授课。而我总是低着头认真地写我的笔记,满满地好几页。
我开始在班级的前十名甚至前二十名里找不到齐铭的名字。
我开始在白色的墙壁上写许多的话,各种各样的话,我希望他能够看到。可是右边的墙壁却好久都没有人去写了。好象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可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站到最终,站到时光倒转,时光从羊齿中重新如溪水般流过,齐铭对我微笑,如当年那个炎天。
我开始学习骑单车,因为没有人再送我回家。
我开始把齐铭原来放在我这里的他画的素描贴在墙上,一张一张看。我知道再怎么看也不能多看出一张来,可是为什么我一向看一看到熟悉看到厌倦却依然不可避免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哭?
我开始躲在远方看齐铭,看他在学校小卖部掏出钱包买可乐,看见他提着书包走过图书楼前面那条林荫道,看见他抬起头看阳光的碎片,看见他坐在操场看台上仰望天空,看见他因为没交作业独自留在教室里补作业,看见他站在香樟下面叶子一片一片掉,看见他一天比一天寥寂起来,看得心如刀割。
可是每个人都没发现我的不快乐,我每日笑啊笑,笑得比谁都多,回到家惆怅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一向流眼泪。看到齐铭送我的金鱼死了要哭,看到齐铭喜欢的广告要哭,看到一瓶洗发水都要惆怅。
我就这样一个人过完了我的冬天,有时候在午夜像呆板一样做掉一大堆试卷的时候,突然之间之间之间看到那个沉默的电话,竟然没有勇气提起来。可是我知道,无论我打不打,这部电话机都不会再在午夜凌晨响起来了。我喝口水,然后呛得眼泪流了一桌子。
王菲唱,每一天都有梦在现实中死掉。谁相信我和齐铭竟然成为那种晤面只说声好然后就擦肩而过的人?谁相信?
月考,期中考,一模,二模。我在在前两百名中再也找不到齐铭的名字了。如果可以,我宁愿替他学,无论熬多晚,无论喝多少咖啡,无论我的眼睛是不是悦目。每次成绩放榜的时候,齐铭总是远远地站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抱着胳膊,靠着墙,望着冬天灰色的天空,那种灰蒙蒙的色调如同齐铭素描的阴影。
我记得以前我总是问齐铭,喂,你觉得天空上有神灵吗?
他说有。
我说,那为什么许了愿,他们都没有回应?
他说,不是天使每次从天空走过的时候都有声音。
齐铭,那么现在你呢,在望你的神灵吗?
我在一场重感冒中过完了这个冬天,立春那天我的感冒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好啦。在我躺在家的日子里,许多同学都来看我,而我最想见的齐铭,却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而无论怎样,阳光依然一天一天好起来了。我站在阳台上浇花的时候抬头看天,那些灰色的云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了,可是我不知道这个苍蓝色的天空下面,是不是就没有忧伤。
我站在立春的风里,站在阳台上,想齐铭。
2002年8月齐铭
据说trainspotting是苏格兰的一种古老的游戏。无聊的老人和孩子,站在灰铁站牌下猜下一趟车到来的时间和车次,以打发无聊的时间和生命。我猜到了终局,却遗忘了那个开始,那个一去不复返来的夏日。
我记得在我初中的时候我老在笔记本上写席慕容的那首《青春》,写“突然之间忘了是怎样的一个开始,在那个一去不复返来的夏日”,写“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浅,逐渐隐没日暮后的群岚”。
从父母合并过后我就常常一个人在家,翻那些被我遗忘了好久的书,偶尔会看到自己幼稚的字体突兀地出现。大概在下雨的夜间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起来听歌剧,裹着被子听意大利的女高音细若游丝即将断掉的声音冲出房间消逝在外面的雨声里。一个人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拥有了从来没有想象过的自由,可是却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变得空荡荡的像丢了自己的灵魂。
我开始喜欢上了楼下的那个路边摊,我总是在那儿吃晚饭。因为我是常客所以老板娘对我很好。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很可悲地发现自己每日只有在这儿才可以找到家的感觉,有油烟有饭菜,有人的欢笑和争吵。
我没有再找岚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模糊地感觉到我们的前面必然会有一个分岔口,我们必然会走向不同的方向。
我依然旷课,但没有再和岚晓一路,每日我都看到她充实地在世,笔记写满好几页。对每个人笑,快乐地让我感到自己的可耻。
我常常去学校前面的操场,站在齐膝的荒草中仰望天空,躺在白色墙壁的脚下,看岚晓留给我的话。
“你许多天早上都没来找我了,害我常迟到,每日下楼看不到你骑在自行车上抱怨我举措慢的样子,觉得很不习惯。”
“你怎么不来找我吃午饭呢?以前你总是押我去吃饭的,现在我碗里总是剩下好多的肥肉,以前都是夹给你吃的。”
“你有带我送给你的手链吗?我不敢看你的手,怕你早就丢了。”
“我可以晚上给你电话吗?我早点打就是了,不会吵你你放心。”
“上个冬天你放在我家的手套你要吗?我带给你吧,每日早上都有雾,你骑车手要冻掉了。”
“齐铭你一向都没有来这里了吗?没有看过我的话吗?”
“齐铭我得了重感冒了,前几天都一向没来上课,呆在家。你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呢?”
我躺在墙根下,流着泪看天空,想岚晓。
岚晓学会自己骑单车了,那天我看见在操场上有个男孩子在教她,她学得好快。我看见了她的笑脸,依然那么轻快如一阵风。另有那个男孩子,很容忍地站在她身后对她微笑。
那个冬天是我感觉最严寒的冬天,因为我家里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变得只剩下我一个人,妈妈有了自己的新家,爸爸也是,而我则是他们原来曾经有过一个家的证明,所以我守着这所房子,一个人度过冬天严寒的晚上。我鱼缸里的雨一条接着一条地死了,这些热带鱼躲过了去年的严寒,却没有逃掉往年的严寒,看着它们一条接一条地浮上水面,我觉得很惆怅。
春天来临的时候我去岚晓家看过她一次,可是我没有叫她,我站在她楼下,我看见她在浇花,风吹起她的头发,我不知道怎么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就轻轻地笑了。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岚晓说的,我连笑的时候都好寥寂。其实我没有通知她,有了她,我再也不会寥寂了。
可是现在已经是炎天了,太阳高高地照在我的头顶上,冬天的严寒离我好远好远恍如隔世。阳灼烁晃晃的让我睁不开眼睛。我又在火车站睡了一晚。那些清洁工似乎已经熟悉我们了,他们把我和C这些人称为“火车站那几个小地痞”,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我的青春这样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扔在这个见鬼的火车站,我想那些被我疏弃掉的日子一定躲在某个角落哭。
在我做了一个梦过后我就把我的吉他卖了,拿那些钱买摇滚杂志,买CD,没日没夜地打游戏打到手上起了水泡。梦中岚晓成为闻名的钢琴家,穿着华丽的晚制服,而我,依然是那个穿着牛仔裤背着玄色吉他的学生。
许多次在火车来临的时候我都想过跳下轨道,那么一切都可以结束了,这个闹哄哄的世界与我再都没有干系。可是一想到岚晓要哭,我又不愿意。
在这个八月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在火车站看到了去念大学的岚晓,许多朋友和亲人送她,她站在他们中心,穿着白色的长裙,像个鲜艳的公主。我坐在最右边的一排椅子上,看着她和每个人拥抱再见,看着她提着那么重的行李上火车。
我站在逐步消逝的汽笛中,目送着岚晓的火车跌落入地平线以下,我惆怅地想到: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她?
九月的时候我做了决定,我要去北京找岚晓,我打电话叫妈妈帮我安排了北京的一所二流大学,她说没问题,她叫我一个人要小心。我对着电话说,从我变成一个人的那天起我就学会照顾自己了,你不用担忧我。然后我听到了她在电话那边小声地哭,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发现我早就原谅她了,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妈妈有没有定时染头发,因为她的头发都开始白了。
当我提着行李站在月台上的时候,秋天已经来临了,周围许多的人,火车轰隆隆地驶进站,我想着刚刚已往的炎天,想着自己暗无天日的时节,想着C他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游荡,想着岚晓已经开始上课了,想着以后一定要陪她在北京看雪景,拉开风衣抱紧她。
我最终的影象来得很突兀,我只记得人潮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变的汹涌起来,我被挤到月台边缘一脚踏空,然后我看到了火车的车次和车牌,看到了司机惊恐的脸,听到周围人群的尖叫声,听到火车头撞在我的胸膛上沉闷的声音,然后我高高地飞起来,疼痛从每个细胞深处撕裂开来。
当我的灵魂开始远离我的时候,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不知道天堂有没有电话亭,我想给岚晓打个电话,因为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爱她。
2002年八月岚晓
离秋天不远了吧/我喜欢问天/问海/问时节门前深深的夜影/当所有凝固的思维开始起程/思念一页一页不断打印/你我重逢/在遥远的早晨/在曾经伫立过的/一棵树的旁边
凤凰花依然会再开的,而我和齐铭的故事却终于沉到了水底,总有一日泥沙贝壳会掩盖住它,上面会长出水藻,然后就是凛冽的遗忘。
我终于拿到了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现在坐在酒吧里听每个人对我说恭喜。听朋友说婕终于成为了她喜欢了六年的男孩子的女朋友,左手戴上了细小简明的白金戒指,而那个男孩子开始为她留起了长发,因为男孩子的长发是可以许愿的,我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笑,想到了齐铭的头发现在应该很长了吧。
在走之前我最终回了一次学校,我把学校的每个地方重新走了一遍,好象每个地方年轻的齐铭都会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出现。他奔跑过的足球场,他坐过的操场看台,他放学等我的走廊,他停放自行车的地方,他掏钱买可乐的小卖部,他逃课睡觉的草坪,他带我去翻的铁门,他取信的邮箱,他开心地领奖学金的主席台,他当作滑梯的楼梯扶手,他在墙上留下的顽皮的脚印,他留在课桌上的那把锁。
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原来写过的句子:俯看和仰视依然是那影那人/倒立在荡漾荡漾的水面/徐徐散开的涟漪/一个来路去路上的人。
当我走在疏弃了的操场的时候,我看到了那面白色的墙壁的左边写满了话,比我写得都还要多。
“2002年1月20日我说了打电话给你结果我没打,是我不对。”
“2002年2月,我考试很差,没有达到你对我的要求,我欠你十个冰淇淋”
“2002年3月,我开始放学没有等你了,我知道你不高兴,对不起。”
“2002年3月,你感冒了,我知道,许多人去看你了,我没有来,你一定生我气了吧?”
“2002年4月,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发现了学校围墙外面开满了许多野花,我想带你去看,但却一向没有对你说,你知道吗,我许多时候逃课都是去看那些花了。”
“2002年4月,你别老是不吃午饭,这样要胃疼的。”
“2002年5月,我的考试一次比一次差,我知道你很失望,对不起。”
“2002年6月,已经即将高考了,我开始学会自己去小卖部买可乐而不用再缠着你了,看见你做试卷的样子好认真,都不敢打扰你。”
“2002年7月,后天高考了,岚晓,我很畏惧,你知道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书的感觉吗?我好惆怅。我妈妈甚至不知道我要高考了。”
“2002年8月,岚晓,我考得很差,你会觉得失望吗?我打电话给你,***妈说你考得很好,我放心了。”
“2002年8月,岚晓,明天是我在外面玩的第16个通宵,我半个月没有回家了,别人眼里也许我就是个没有家可以回的顽劣的孩子。”
“2002年8月,我知道你下个星期就要去北京了,我不知道还能否再看见你。”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齐铭站在墙面前握着2B铅笔写字的样子,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右手认真地写字,他慢慢地回过头,笑脸温柔而清亮。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把齐铭的画小心地放在行李箱的最底层,我抚摩着那些碳银色的阴影想到以前齐铭画画时的样子,模糊得如同想前世。
整理齐铭留给我的书的时候,一张照片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掉出来,照片上是我家的阳台,阳台上飘着我帮他洗的一件白色衬衣,时间是2000年9月,背面是齐铭写的字:我的幸福时候。连我都不知道齐铭什么时候拍下的这张照片,我鼻子一算,喉咙一紧,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大声地哭起来。
我压抑了一年的惆怅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一切从喉咙里涌出来,我用尽了力气哭,哭得胸口好难受。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哭泣的声音可以这么大的,我一边哭一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喊齐铭。
我终于依然走了,离开了我的学校离开了我的城市,离开了我的19岁。离开了曾经在齐铭单车后坐上放肆的时光。坐在火车上我惆怅地想。
我在学校的墙壁上依然留了言,我通知他我换了新的手机号,通知他如果来北京一定要找我。可是我现在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来,好象下个学期那面墙要拆掉了。我仿佛听见了墙倒塌时轰然的声音。
我依然怀着期待齐铭会来北京找我。我想到时候我就可以和他一路看我生命中的第一场雪了,想到王菲唱的“从未和你饮过冰,零度天气看景色”,我就天真地笑起来。
火车上的第一个晚上,我沉沉地睡去,梦境中,我看到了13岁的齐铭,眼睛大大的,头发柔软,漂亮得如同女孩儿子。他孤单地站在站台上,猜着火车,他问我哪列火车可以到北京去,可是我动不了,说不出话,于是他蹲在地上哭了。我想走已往抱着他,可是我却动不了,齐铭望着我,一向哭不肯停。可是我连话都说不出来,我惆怅得像要死掉了。梦中开过了一列火车,轰隆隆,轰隆隆,碾碎了齐铭的面容,碾碎了我留在齐铭身上的青春,碾碎了那几个明媚的炎天,碾碎了那面白色的墙,碾碎了齐铭那辆帅气的单车,碾碎了他的素描,碾碎了我最终的梦境。
朋友们!这是我想和你们说的:
曾经的誓言,早已风轻云淡,谁还在门前掌灯盼送还?
爱情是什么,爱情不是幸福吗?
现在我大概懂了,他是快乐后的痛与伤,爱得越深痛得越深,明知会痛却还要爱。
是何人唱歌,唱到心中的忐忑,何人跳舞,舞出了一片孤独,在你的世界里装着坚强过后,再回到自己的世界脆弱的流泪。
是谁在你的墓前,葬下了一生的诺言?看樱花满天,悲伤在流转,却掩不住斑驳的流年。
也许爱是一种痛,也许也是一种幸福。
也许我们都爱过,也许都没爱过。
也许我们爱过,但并没有痛过,幸福过。
也许只是冒充爱过,冒充痛过,冒充幸福过。
每次受伤,大概,与世隔绝是我维护自己的最好方式...
大概我爱过,痛过,幸福过。幼稚、诠释了我们的青春…童话已经结束、遗忘就是幸福…
放弃了、就不该懊悔、失去了、就不该回忆…
有时候、执着是一种重负、或是一种伤害、放弃却是一种鲜艳…躲在墙角、遮蔽那孤独而又不奢恻隐的伤…欣喜过后的失落、你了解吗?
你还欠我一句对不起、可我不会再说没干系了…
我不愿意再去打扰你、不喜欢我也就算了、不想让你憎恶我…
一切都落下了帷幕、唯独我、还在痴痴的等待…
那只是一场简朴的重逢,流年、在等谁的相濡以沫…什么时候才能爱、痛、另有幸福。伤害他人,伤得最重的终将是自己。关于爱,你们谁还比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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