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欲养而亲不待

　　早晨的马路上，几颗星星还依稀能够看到，空气中还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车辆还不是许多，除了为数不多的一些出租车搭载上课迟到的学生去学校就是公交车了，一个肥头大耳穿着西装的男士夹着公文包站在门边，一脸嫌恶的看着旁边吃韭菜包子的人，时而皱皱眉梢，时而把头转向那边。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那个吃韭菜包子的人一拍脑袋：“哎哟，坏了!误了时间了!”说着不由分说往外挤，包子馅绿油油的抹了西装男一身，他愤怒的看着还在人群中奋力往外挤的人：“大清早这么急，赶着投胎去啊!”那人穿着中性，不男不女，就连嗓音也是同样的不男不女：“哎哟，你怎么知道，我得快点啦，要不然时间赶不上啦，错了时辰就不好啦!”说着还别有深意的看了西装男一眼。西装男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就觉得那个人非常熟悉，声音也非常熟悉，正在他回忆是不是在哪里碰到过那个人的时候，那人直接下了车，就那么在行驶中的公交车上，直接从后门跃了出去!

　　西装男一脸骇然，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挺疼!不是做梦!这是?碰到鬼了啊!他赶忙在公交车停下后不由分说下了车，下车过后转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坐的哪里是公交车啊，那是一辆灵车!上面的乘客都从前面的窗户里看着他，纷纷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悲哀的，叹息的，愤怒的……

　　西装男再糊涂，也晓畅事儿不对劲，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上了一辆灵车呢?看了看手表，来不及多想，他马上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公司，毕竟等待他的，另有和客户有签单条约……

　　晚上回到家，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明天可算倒霉透了，先是和客户谈崩了，那个客户对他身上的韭菜味十分反感，所以提出的要求实在太太过，以他们公司的财力无法满足，客户二话不说直接离开。然后因为和客户的事儿老总狠狠教训了他一顿，骂的他巴不得找个地缝钻出来，再然后是午饭时间和一个大妈撞了个满怀，他本来心里就窝火，看着那个穿着朴素的大妈心里的火一下就上来了：“你他妈瞎啊，走路不看急着去投胎吗?”那个大妈低下头，声音低沉：“小伙子，你还真说对了，我还真的是赶着投胎的，这不，昨天晚上老头子死了，明天早上我也走了，我得快点，黑无常先生还在那边等着我呢，这不，他来了!”说着从西装男身边穿过，全然不顾西装男已经目瞪口呆。清风拂过，西装男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转头，看着远方一个玄色的影子带着那个老妇人的背影远去，模糊间他看到那个老妇人似乎转过头，眼中有不舍，对他招招手，消逝不见。那一瞬间他觉得那个老妇人也有些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最终下午下班电梯突然之间之间之中断电，他被困了半个小时才出来。十分困难才回到家里。

　　他把自己明天碰到的事儿都和妻子说了，妻子一脸惊恐，带着颤抖的声音问他：“早上公交车上那个男的，是不是穿着白色的马褂，玄色的裤子，吃韭菜包子?”

　　“是啊，怎么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妻子这是怎么了?

　　“下午那个老妇人是不是穿着白底带花的衬衫，藏蓝色裤子?玄色棉布鞋?”妻子更加畏惧了，语调已经带着哭腔。

　　“没错啊，你怎么知道?”他心里咯噔一声，莫非妻子知道什么。

　　“你早上看到的，那是咱爸啊!昨天夜间故去的，你忘了吗?咱爸最爱吃的，就是韭菜包子啊!他身上穿的红褂子，黑裤子都是寿衣啊!”妻子的眼睛里流淌下两行泪水：“下午碰到的，是明天早上死去的妈啊，你是不是也忘了，妈死之前，最喜欢那套衣服的!这，都是你下班之前你哥打电话过来我才知道的啊!”

　　他一会儿跌坐在沙发里，手指在瑟瑟颤抖中仅仅扣住沙发扶手。爸?妈?他像是好多年没有回去了吧，每年过年都借口忙，从没回过一趟家，倒是把二老接到自己家里住过一段时间，可是，可是，人都已经……走了啊!子欲养而亲不待，亲不待啊!

　　是夜，有人敲门。

　　西装男朦朦胧胧去开门，打开门把手那一刹那，他呆住，然后呆滞的表情瞬间化为恐惧感，门外面，是诟谇无常扣押着自己的爸妈，冷冷的看着自己：“你的爸爸死于昨日酉时，你的妈妈死于昔日辰时，二人死后怨气极大，他们最终的要求，就是见一见你夫妻二人，给你们一炷香时间，说完了，他们就要去投胎了。你们抓紧时间。”白无常开口间，黑无常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香，徐徐冒着烟气，一把把西服男的爸妈推进门里，门便自己关闭了……

　　“谁啊，这么晚了?”妻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卧室走出来，一会儿便清醒过来：“爸……爸爸?妈?您二老怎么来了?您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最终放心不下你们，来看一看。”老妇人依然低着头，低沉的开口。空气瞬间凝固，仿佛气温也低了不少。

　　“那，那这样，我们坐着说，来爸爸，妈妈，来坐。”西装男赶紧给他爸妈让座。

　　“不用了，我们二人来为你们做一顿饭，做完我们一家四口吃个饭就走了……”说话间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家里的电饭锅也自己开动了，不多时便传来米饭的香味。

　　西装男咽了口吐沫，神色镇静的看着妻子，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妻子同样苍白的面孔。

　　很快，菜炒好啦，两个老人，不，应该说两个鬼把饭菜端到桌子上，面带微笑看着西装男夫妇二人，仿佛再说，该吃饭了。西装男踢了妻子一脚，妻子马上会心，盛四碗饭放在桌子上，装作很热情的招待二老入座。却见那二位老人不动声色却异常默契辨别端起一个碗，盛了些菜以后，一个去了阳台，蹲在那里默默的吃，一个去了卫生间门口，也是默默无声的吃着。

　　看到这一幕，西装男马上急了，跑到卫生间门口扶起那个影子：“爸，咱能否回到桌子上去吃，您，您别这样。”

　　“以前，我在你家住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吃饭的吗?时间长了，也已经习惯了，咳咳。”那声音说不出的凄凉，带着沙哑仿佛拉风箱一般呼哧呼哧。西装男像是晓畅了什么一样，又跑到阳台，蹲下身子：“妈，我知道错了，咱回到桌子上去好不好，您也帮我劝劝我爸，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他抱着脑袋，眼泪滴落，砸在地板上形成为一个又一个圆圈，妻子也同样泪流满面，她也知道，二位老人在自己家里，平常吃饭都是这样，之后送回乡下，再也没见过，再见的时候，却是阴阳相隔，但是二位老人，却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她徐徐跪下：“爸，妈，儿媳妇不孝，怠慢了二老，儿媳妇，在这里，磕头认错了。爸啊!妈啊!我有错，我该死啊!”那西装男同样跪在地上，哀嚎着，他想到，自己五岁那年生病，没人愿意送自己去五里外的县医院，是妈妈背着自己冒着风雪硬生生走了五里才治好自己的高烧;他同样想到，十岁那年，骑自行车被车撞进医院，是爸爸在床前不吃不喝不睡守护自己三天三夜，他依然记得，自己醒过来一瞬间看到爸爸眼里布满的血丝!可是，可是他长大结婚以后，却是忘了一辈子挣扎在土地里的爸爸，忘记了宁愿自己啃土豆也要把为数不多啊一点肉留给自己的妈妈啊!

　　时间缓慢，一炷香很快已往。诟谇无常走出去，不由分说拉起二老就要离开。西装男急了，一把拽住妈妈的衣服：“妈啊，儿错了。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儿错了，错了啊!”

　　那边的白无常拉起他的爸爸，他又转过身跪在白无常身前：“不要带走我的爸爸，我错了，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我的爸爸妈妈!我还没有尽孝啊!我有罪啊!”妻子躺在地上，已然哭晕已往好久了……

　　白无常冷冷的看着他：“子欲养而亲不待。你现在知道错，已经晚了，时辰已到，莫要纠缠，滚!”一个“滚”字，仿佛蕴含了莫大的威严，直接镇开西装男，拉着他的爸爸，和黑无常一路，四个影子消逝在夜色里，唯有那一声“子欲养而亲不待”回荡在夜空，经久不散……

　　(本文又名《投胎鬼》，但是很无奈题目已经有了只能用主题拟定名字，这一篇没有引用搜神记里的话，写着写着我也想家了，想哭)

　　作者寄语：现在离家好远，宝宝想家了，不知道现在家里的爸爸妈妈可还安好，冷不冷，有没有吃好睡好，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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