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

　　听着远方的布谷鸟(cuckoo)在叫，陶器的心思已经从教室飞到野外去了。他想到了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眼泪流了下来。他坐在教室的最终一排，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他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父母是一家私人煤矿的矿工，在几年前的一次矿难中遇难了，从此以后，他住进了福利院。在冷漠的目光中他养成为反叛的性格，逃学、打架、甚至另有小偷小摸的行为。在这清明时节，他要去祭拜他的父母，倾诉对他们的思念。

　　刚刚进入清明时节，扫墓的人并不多。

　　和他父母的墓并排的也是一座双人墓。那时也有一个美若天仙的二十多岁的姑娘也在祭拜他的父母。他叫马红珊。看着伤心流泪的陶器，她动了恻隐之心。自从父母离开她以后，她一向渴望着有一个温暖的家——当然是父母健在的那种温暖的家——为了这个渴望，她曾经在寺庙里留下了许多的愿。

　　她移步已往对陶器说：“小弟弟，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呢?”

　　陶器哭得更伤心，把她递给他的纸巾扔在地上，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味的抽泣。马红珊那边要倒第三道酒，于是她回到了自己父母的坟前。忙了一小阵子过后，她才发现那个小朋友离开了。他是两手空空的来，离开的时候也就没有杯盘碰撞的声音，所以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收拾了现场，马红珊开着车往回走，在半路遇见了那个小朋友。一边走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眼睛，显而易见他还在哭。她把车子停下来，请他上车。他看了看前面的路，居然也上车了。

　　在车上，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也终于回答她的问题了。他们只聊聊他的基本状况。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了他就读的学校。聊着，聊着，他对眼前的这个姐姐产生了好感，他真希望她就是他的亲姐姐。

　　所以当马红珊邀请他到饭店去一路吃饭的时候，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点好啦菜，马红珊站起来上卫生间。她的包包还留在座位上。看着鼓鼓的包，陶器反叛的心又爆收回来。当他确定她走进了卫生间以后，他打开了她的包，发现里面有钱包，钱包里面有许多钱。他想，如果自己从中抽掉几张她绝对是不知道的。可是一想到这位姐姐对自己那么好，他的欲望又有所收敛，只抽调了一张五十元的票子，然后离开了。

　　马红珊盥洗盆前面的镜子里看到了陶器所做的一切，她对着镜子笑了。她从卫生间返来，拿起钱包掂量、掂量，说：“真是个诚实的孩子，只拿走了五十元。”

　　旁边的一个男服务员听见了马红珊的话。他对眼前这个美女也有些动心，于是答道：“这位美女真是个大善人，他偷走了你的钱，你不但不责怪他，还反而说他诚实。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大善人。”

　　马红珊朝他望了一眼，微笑道：“你不知道，他本来可以把我的钱一切拿走的，可谁知道他只拿了五十元。”

　　男服务员很好奇，“你数都没数，怎么就知道少了五十元?”

　　马红珊说：“我会读心术，自然就知道一切了。”

　　男服务员觉得这个美女很有个性，心想：如果能和这个美女搭上干系，日后也可以在朋友圈里炫耀一番;再说如果自己能够博得她的欢心，她常常到临这里，老板也会对自己刮目相看了。想到这里，她问，“这位美女，你说你会读心术，那你看我现在想什么?”

　　马红珊转头望了他一眼，微笑着，不说话，只是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一百元的票子递给他，“这是给你的小费。”

　　男服务员接过钱，鞠了一躬，然后笑着对她说：“你真神了，这就是我所想的。你可以教我这样的本事么?”

　　她笑道，“先别急着下结论，再过一个小时，你另有这样的念头的话，我就教你。”

　　男服务员连连说：“有，有，如果然能学到你的本事，我再也不用担忧下岗了，而且从此以后我将会赚许多许多的钱。”

　　她问：“你怎么知道学会了就能赚到许多的钱?”

　　他掐着手指数，“你看啊，如果然的学会了你的本事，就算是在街上算命摆摊，收费都比别人的贵好几倍，而且摊前必定是长长的队伍。如果帮领导大概老板去揣摸顶头上司的心，得钱更多。”

　　她说：“俗话说，真本事用在像你这样心术不正的人身上，遭殃的都是老百姓。不过还好，你没有机会当官，因此也就没有辚轹老百姓的机会。”

　　他的脸红了起来，“我只是说说而已，其实我的心比谁都纯洁。”

　　她说：“这我知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问：“你另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

　　她说：“不用了，我不饿，我不吃了。”

　　他问：“都这个时候了，肚子还不饿?再说，肚子不饿，为什么上饭店来?”

　　她说：“你们自己处理吧。”

　　男服务员望着她离开饭店，心里有些失望。过了一个多小时，饭店最忙的时间已往了，几个服务员聚在一路。那男服务员就把刚才所看到的一幕说给大家听。大家都认为他是在吹牛，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是真的，他说：“她还给了我一百块钱的小费。如果你们不信，我就拿出来给你们看。”

　　大家说：“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

　　可是当那个男服务员把钱拿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傻了眼，因为大家所看到的是一张面值一亿元的冥币!他瘫坐在地上，眼睛直盯盯地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一哄而散了。

　　陶器从饭店溜出来以后，就到附近的游戏厅玩游戏去了。自从住进福利院，他的手上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钱。五十元，可以开开心心玩个够!他把所有的游戏都玩了一遍，直到筹码玩完了，他终于骂了一句，“他妈的。”

　　“陶器!”陶器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转头一看是刚才那位姐姐，随即转身就想跑，可是他却被马红珊抓住了。他说，“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马红珊把他拽回车里，说：“姐姐不怪你，姐姐只是想带你回家，你想不想和姐姐组成一个家?”

　　他说：“想。”

　　她说：“那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我就是你的亲姐姐。”

　　他说：“可是姐姐，我偷了你的钱。”

　　她笑道：“傻弟弟，姐姐有的是钱。即便姐姐在有钱，你也不能学坏，知道么?”

　　他很惭愧地小声说道：“知道了。姐姐，以后我也要做个转头的浪子。”

　　她说：“许多，姐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之后，陶器才从姐姐的口中得知，姐姐在一家慈善机构上班，他的工作就是劝导有不良嗜好的青少年。陶器这才知道，姐姐和自己接触是有备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自己。一想到在饭店里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马红珊知道了陶器心中的愧疚，于是在一个周日下午，她领着陶器到附近的庙里许愿。陶器许的愿是：从此以后，要做一个乖孩子。而她许的愿是：她要帮助更多的人。

　　有一日，马红珊对陶器说：“弟弟，姐姐要出一趟远门，你要回福利院去住了。”

　　陶器说：“姐，不要紧的，等你返来的时候，我再返来。”

　　可是姐姐这一走就是没有新闻。陶器日日夜夜都再等。突然之间有一日，他收到一封信，信里写到：亲爱的弟弟，你已经兑现了你的诺言，从此你将变得自立、自强。

　　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话了。陶器把信翻来覆去的看，可是除了信封上的地址，什么都没有。他不相信，朝思暮想的姐姐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返来。他想，姐姐一定在那个叫极乐园的地方等他。

　　他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寻找姐姐。经过许多老人的指点，他来到了一个疏弃已久的墓园。园里杂草丛生，时不时地有老鼠(mouse)从他面前跑过，天空上另有乌鸦(crow)在盘旋。

　　在一个被野草遮盖住的地方有一块圆顶的平滑的玄色石柱，石柱大部分都被埋在地下，只露出地面一米高。石柱上刻着“极乐园”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的字体和信封上的一模一样。难道信是从这里寄出去的?这怎么可能呢?

　　正当陶器迷惑不解的时候，马红珊姐姐出现在空中。她笑着对陶器说：“陶器，你不要怕，我只是能量石的化身。”

　　陶器问：“姐姐，你是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依然想给我什么?”

　　姐姐说：“我要给你自强自立的能量。有了这个能量，你就可以走出心里的阴霾。”

　　陶器问：“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呀?”

　　姐姐说：“你已经得到了，就在你找到能量石的那一瞬间。如果你心中不存有善念，你不会到这里来找我的;既然来了，那就说明你心中的善已经把恶给打败了。”

　　清明节那天，陶器再次提着祭品来祭拜他的父母。这次他发现，原来并排着父母的那座双人墓不见了，那里长着一棵青翠的松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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