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借出去的钱

［ 作者：方冠晴（湖北）］

这几天，郑大宝一向在发愁：自己的新房马上要装修了，手头另有整整1万块钱的缺口，怎么办？这天，他正窝在家里寻思着到哪里弄钱，门铃响了。
拉开门，出去的是他高中时的同学冯伟。郑大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脸，这冯伟读书的时候是他的铁哥们，据说一向在做皮衣生意，应该手头有钱。以自己与冯伟的干系，开口向冯伟借1万块钱应该不成问题。没想到，他还来不及张嘴，冯伟却先开口了：“哥们儿，兄弟明天空上门，是要求你一件事。我最近资金周转不过来，现在急需要6万块钱进货。你这几年手头应该有点蓄积吧？帮兄弟一把。过不了两个月，我就还给你。”
郑大宝听了，笑脸便在脸上僵住了：原以为碰到一个救星呢，想不到是一个求救的！他干笑了两声，说：“你来得可真不巧。要是一个月以前，你向我借6万块钱，我眼睛都不眨巴一下。可就在上个月，我看中了一套房子，手头的几万块钱都作为预购款交给房地产商了。”冯伟一脸的失望，深深叹了一口气，说：“这怎么办?这回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愁眉苦脸地坐了一会儿，冯伟咬了咬牙，说：“看来，我只有去找龙老三了。大宝，你熟悉龙老三吗?帮我引见一下，我只有去向他借了。”郑大宝吓了一大跳，他知道，龙老三是小县城里的地头蛇(snake)，专门放高利贷。他忙说：“你要想清楚了，这龙老三可不是好惹的，你向他借6万块钱，两个月后你起码得还他7万呐……”冯伟苦着脸说：“7万就7万呗。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顿了一下，冯伟又问：“你认不熟悉冯老三?我就是想去向他借钱，也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得到他。”郑大宝心念一动，想了想说：“熟悉倒熟悉。唉，这样吧，我帮你先找找龙老三，看他愿不愿借。”
话是这么说，其实，郑大宝根本不熟悉龙老三，他只听说县城里有这么一个放高利贷的流氓。之所以向冯伟撒谎，是他心里另有一个小九九：如果自己以龙老三的名义把6万块钱借给冯伟，那1万块钱利息不就落入自己的口袋里了？虽说这么做有点不仗义，可为了装修，也只有对不起朋友了……
当天晚上，郑大宝打了个电话给冯伟，说他找了龙老三，对方愿意借钱。并约定第二天在自己家里晤面。
第二天，冯伟果然来了。看到龙老三没来，冯伟有点失望，问：“龙老三呢?他没来?”郑大宝笑了笑，说：“龙老三明天有点事，走不开。他把钱交给我了，说要你写好借条，让我转头把借条捎给他就得了。”一边说着，他一边拿出6万块钱放在桌上。冯伟喜出望外，赶紧写好啦借条。郑大宝接过借条看时，见写的是借款6万，便要冯伟重写：“龙老三说了，要写借款7万，而且要写明两个月一到，7万块一切还清。”冯伟只得按照郑大宝的意思重写了一张。
郑大宝把借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另有点不放心，又叮嘱冯伟说：“你可不能害我呀，你也知道这龙老三是什么样的人，你到时还不了钱，只怕我也会跟着倒霉。”冯伟拍着胸说：“你放心，两个月内我一定本息两清，决不给你为难。再说，这龙老三是什么样的人，我吃了豹子(leopard)胆敢惹他?”听了这话，郑大宝这才放心了，专等两个月后收回7万块钱。
两个月的期限转眼间就到。这天是与冯伟约定还钱的日子，一大早，郑大宝便打了个电话给冯伟，催他还钱。没想到，冯伟在电话那头十分兴奋：“大宝，我通知你一个好新闻，前些天公安局打黑除恶，龙老三被抓起来了。我们借龙老三的那笔钱可以不还了!”郑大宝一听，吓了一跳：“什么？龙老三被抓起来了?”冯伟在电话那头开心地说：“电视上都播了，龙老三涉嫌黑社会，被逮捕了。他私放高利贷是违法行为，所放的存款不受法律保护，所以，我们借的那笔款子可以不还了！”
郑大宝急了，结结巴巴地说：“龙老三被抓了又怎么了，那钱可是我、我……”“我知道是你出面从龙老三那儿借来的，”冯伟轻松地说，“但是你怕什么呀?龙老三被抓起来了，说不定要枪毙呢！他手下的那些小地痞也都被抓起来了，不会有什么麻烦事了，你放心好啦。”
“我放心?我放什么心?那钱……”郑大宝更急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冯伟在那边笑起来，说：“好啦，我知道，这钱是你帮我借过来的。我平白无故地发了一笔意外之财，这里面有你的功劳。这样吧，今晚我请你在丽都酒店吃大餐怎么样?好啦，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见。”说着，他挂了电话。
郑大宝这回可真傻了！自己本来是想打着龙老三的旗号好轻轻松松赚1万块钱的，可现在，不但那1万块钱赚不返来，只怕那6万块钱也打水漂了。那可是他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血汗钱呀!郑大宝一时之间乱了方寸，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正巧他弟弟郑小宝来了，见他这样子，就问他出了什么事。郑大宝便将整件事的经过向弟弟说了一遍，郑小宝一听，来了气：“哥，你做这样的事也太缺德了!”郑大宝哭丧着脸说：“现在你就别教训我了。你倒是帮我拿拿念头，怎么要回那笔钱吧。”弟弟想了想，说：“这不好办吗?你去跟你的朋友说清楚，你借给他的那6万块钱不是龙老三的，是你自己的钱，这不就得了。”
郑大宝直摇头：“你说得轻巧。这办法还用得着你教?我如果去跟冯伟说，那钱是我的，我的面子往哪搁?我俩可是朋友呀，朋友有困难我不帮忙，还向他放高利贷，这要是说出去我还怎么活?再说了，当初借钱的时候，说好啦是向龙老三借的，现在龙老三被抓了，我又改口说那是我的钱，冯伟他会相信吗?他说不定还以为我是在讹诈他呢！”郑小宝一听，觉得哥哥说的话也确实有道理。怎么办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的6万块血汗钱就这样送给别人了吧？想来想去，兄弟二人依然决定，仍然打着龙老三的旗号要钱——这样既顺理成章也有力度一些，毕竟，老百姓对黑社会的人物依然有胆怯心理的。
于是，郑大宝打了个电话给冯伟，说刚刚龙老三的手下来过了，要他明天将钱还已往，不然，他们就要砍人。但一向到傍晚，仍不见冯伟送钱过来。郑大宝和郑小宝兄弟二人一合计：看来现在只有一条路，要想让冯伟相信龙老三真的派人来要钱了，只有让冯伟亲眼见到龙老三的手下。兄弟二人决定，扮成龙老三的手下，上门去找冯伟！
眼看着天黑下来了。两人来到冯伟家门口，用毛巾蒙了脸，就开始拍门。冯伟开了门，一见两个蒙面人，吓得直往前进，结结巴巴地问：“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郑大宝暗暗得意，一边往门里走，一边故意粗着嗓门拿腔拿调地说：“我们是龙老三的手下!我们大哥从狱中递出话来，说你借了他六万块钱，我们是来讨债的!”谁知他这句话刚刚说完，身后就响起一声暴吼：“不许动!”郑大宝和郑小宝吓得浑身一阵哆嗦，转头一看，几名警察正埋伏在门的两边，黑沉沉的枪口正对着他们。这时，冯伟笑了起来：“明天早上郑大宝就跟我说，龙老三另有手下没被抓起来呢，我报案后，警察在我家埋伏了整整一天，终于将你们等来了!”
两名警察过来，铐住了郑大宝和郑小宝。郑大宝沉着大叫：“你们误会了!你们抓错了!”
“一点不错!抓的就是你们!”警察说着，掀掉了郑大宝和郑小宝脸上的毛巾。
冯伟一看，惊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嗫嚅着说：“想不到……想不到大宝……你，你竟是龙老三的手下。怪不得你说……你……熟悉龙老三呢。”
郑大宝急了，大叫起来：“我不是，我不是!事儿是……”一时之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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