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戏：孝庄皇后为何要清算老相好多尔衮

     顺治六年年底，多尔衮成为“皇父摄政王”刚满一年，他的王妃就去世了。一个月后，顺治七年正月，多尔衮纳娶了肃亲王豪格的夫人。事先，豪格死去不到两年。多尔衮死后，在汉族士大夫——甚至明天文人的笔下掀起了一阵喧嚣。核心意思是指责多尔衮用这种方式，持续报复已经死去一年多的豪格。 

　　孰不知，这个指责可能仍然是驴唇不对马嘴。 

　　多尔衮原来的王妃是皇太极正宫哲哲皇后的堂姐妹，是孝庄皇太后的堂姑姑，豪格的这位夫人则是多尔衮王妃的亲姐妹，也是孝庄皇太后的堂姑姑，而豪格又是多尔衮和孝庄皇太后的侄子。在汉族人眼中，他们整个一个乱伦。 

　　现实上，在盛行多种婚姻制度的蒙古人和满洲人看来，这种彼此没有血缘干系的婚姻既考虑到了经济利益，又照顾到了未亡人的生活依靠，是再好、再正常不过的了。他们不理解的倒可能是汉族人——什么三从四德！什么贞节牌坊！自己给自己的生活找了那么多麻烦事和苦难，怎么还能自我感觉这么好？ 

　　当年，三贝勒莽古尔泰死后，他的妻子辨别由侄子豪格与岳托娶去做了夫人；努尔哈赤的第十个儿子德格类死后，其妻子又嫁给了德格类的弟弟阿济格；豪格死后，除了十四叔多尔衮迎娶了他的一位夫人之外，他的另外一位夫人则嫁给了多尔衮的哥哥阿济格。这些堂堂正正地记录在清代官方史书中的，只是是一种与汉民族农耕文化具有重大差异的文化现象而已。那些在孔孟之道熏染下，既缺少人文情怀，又缺少对异质文化研究了解的汉族士大夫们，喋喋不休地用三从四德之类货色去评判别人，实在是令人憎恶。事实上，多尔衮在这里报复的恐怕不是已经死去的豪格，而是做给在世的孝庄皇太后看的。 

　　我们无法知道多尔衮的这个行为，对孝庄皇太后有些什么样的心理影响。从常识和常情推测，她恐怕很难感觉兴奋。如果她与多尔衮之间有夫妻之实，“皇父摄政王”又使二人有了夫妻之名，多尔衮却还要再娶豪格夫人为妻，显而易见对她的皇太后之尊是一种蔑视和伤害。如果多尔衮和她之间不是事实上的夫妻，她只是想通过“皇父摄政王”这个头衔给多尔衮这匹野马(mustang)套上一个笼头的话，她就势必会在此举中，感受到多尔衮深切的不满与敌意。因此，无论如何，有了这样一件事，多尔衮身后就很难不受到清算了。孝庄皇太后也自然可以在这种清算中，保持住自己心理上的平衡与满足。 

　　多尔衮死后，对他的清算表面上是由顺治天子发动的。其实，事先福临刚满十三周岁，显而易见可以将孝庄皇太后看成是幕后主使人。清算的凶狠程度，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憎恶与报复。在到那时为止的大清朝历史上，针对自己人，似乎还没有如此凶残过。况且依然像多尔衮这样，对大清朝立过盖世功勋的人。对死人的太过摧残与欺侮，大体显示了这对皇家母子令人不齿的卑怯和变态。仔细翻检当日的史料，很难找到福临与孝庄皇太后如此怅恨多尔衮的充足理由。因此，除皇家的个人感受之外，其中，大约有这位皇太后很深切的政治考虑在。这种考虑，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理解成是，多尔衮在为自己生前的某些不恰当做法付出代价。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对济尔哈朗和豪格的不公正待遇。 

　　济尔哈朗是努尔哈赤同胞弟弟舒尔哈齐的第六子，从小由努尔哈赤抚养长大，他是多尔衮的堂哥，比多尔衮大十三岁左右。从史书记录上看，他很早就跟随努尔哈赤冲杀在战场上，立下过许多显赫的战功。因此，深受努尔哈赤与皇太极两代汗王的赏识，是努尔哈赤时期共柄国政的八大和硕贝勒之一，也是皇太极时代四大亲王之一。按照名次，他在四大亲王中还排列在多尔衮前面。 

尽管拥有崇高的军功、威望和地位，但可能受父亲(father)舒尔哈齐与哥哥阿敏命运的影响，济尔哈朗为人非常低

调，远不像阿敏那样锋芒毕露。因此，福临继位以后，他自动要求将自己排在多尔衮前面的名次放到多尔衮之下，并要求诸王大臣商讨国事时，只报告多尔衮便可，不必报告自己。迁都北京后，他还率领诸王大臣自动要求在礼仪上，大幅度提高多尔衮的待遇。他做得应该算是足够了。然而，多尔衮为了满足多铎的要求，依然不肯放过他。事先，多尔衮的王府壮丽不亚于皇宫，却以济尔哈朗的王府超标为由，罢黜了他的辅政王，换上了多铎。这种仗势欺人、悍然行私的行径实在太过乖张，不可能不引起济尔哈朗的怅恨，也不可能不引发人们的不平。 　　多尔衮对于豪格的处置，近乎丧心病狂，充满了不祥的气息。因此，尽管我们找不到多尔衮谋夺皇位的确凿证据，但这些排斥异己的行为，的确让人具有足够的理由感到不安。多尔衮的哥哥阿济格和弟弟多铎，可能特别希望多尔衮能够登上皇位。按照努尔哈赤生前制定的汗王选举制度，他们的愿望并非毫无道理。可惜，斗转星移，时势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他们的骄横和两白旗的威势，除了有效加深人们的恐惧感与愤怒之外，令人对多尔衮的生前身后很难产生什么更加乐观的想像。 　　这所有，都是在小天子和孝庄皇太后眼皮底下发生的，人们完全有理由认为是皇太后纵容和支持了多尔衮兄弟。事实上，为了福临的皇位，孝庄皇太后确实在很长一个时间段里，无条件地支持着多尔衮，直到他成为“皇父摄政王”为止。因此，对于多尔衮所做的一切，皇太后不可能不面临人们疑虑的目光，从而陷入尴尬。她只有有效地将自己打扮成多尔衮跋扈和野心的受害者，方才可能摆脱这种尴尬。 　　顺治五年，代善老病而死。顺治六年，辅政豫亲王多铎死于天花。顺治七年，多尔衮病死。努尔哈赤时期的八大和硕贝勒只剩下了济尔哈朗与阿济格，皇太极的四大亲王则只剩下了一个济尔哈朗。 　　面对阿济格的桀骜不驯，面对两白旗将士失去最高统帅的惊骇，面对多尔衮留下的诸多不平与动荡不安，只有济尔哈朗具有足够的威望与能力摆平这所有，只有济尔哈朗能够让孝庄皇太后母子摆脱尴尬的局面。这应该是孝庄皇太后迅速起用济尔哈朗，杀死地位崇高却不得人心的阿济格，并将一切恶行一切堆到多尔衮头上、严酷对待死后多尔衮的唯一原因。在这个意义上说，时年同样三十九岁的孝庄皇太后，其心计与无情，远在多尔衮之上。在她的老辣、深沉、阴狠面前，多尔衮简直就像是个浑沌初开的毛头小伙子。 　　十年后，孝庄皇太后的儿子顺治天子死时，他的遗诏是在孝庄皇太后的一手主持下定稿并布告天下的。在这篇遗诏中，用天子的口吻，列举了福临自己生前的十四项罪过，基本可以看成是一份天子的罪己诏。 　　这位皇太后真够可以的。当年，为了儿子和自己的地位，她不惜降尊纡贵、自贬身价以取媚于多尔衮。多尔衮死后，为了儿子的皇位和摆脱自己的尴尬，她以中国历史上只有针对不共戴天的仇人才会采用的手段，清算了对她们母子恩德大于天的多尔衮。之后，在和福临闹得形同冰炭、险些反目为仇的形式下，又在他死后，用儿子的口吻清算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一种政治文化让一位情人和母亲只能用这种方式行事的话，也真是够令人不寒而栗的。只有乖戾而没有人性的皇祖传统，才会造就出如此乖戾而没有人性的政治植物，让人夫复何言？ 　　平心而论，这样的遭际，对于孝庄皇太之后说，也应是足够惨痛。儿子死的这一年，她年近五十。按照事先的标准，已经是一位老妇人。这种心路历程，可能促使她特别细心地庇护教养孙子玄烨，并终于培养出了一位足够出色的康熙天子。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孝庄皇太后在历史上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个人形象，恐怕就很难说了。 　　文章摘自《前清秘史：在历史的拐角处》  李亚平/著 北京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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