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风雪交加的黄昏,他们为了解决温饱而四处寻找猎物。此时雪越下越大,他在前面狂奔着,她则静静地跟在后面。在没有丝毫预感的情况下,他掉进了一个由人们不经意做成的陷阱,实际上就是一口枯井。
他们是两条完全不同类型的狼。他个子很大,也挺结实,目光有神,牙爪坚硬有力。她却个子小巧,鼻头黑乎乎的,有一种小南风般的朦胧感。他们的风格可分别用山和水来作饰。
他们一起已经共同生活了整整8 年时间了,在其间,彼此相互照顾,相互关心,他一次次地在战场上展现自己飒爽的英姿,成功无数次。也有被伤害过,一旦如此,她会把他从战场上拖下来,对其进行无微不至的陪护,直至他一切康复。可是更多时候是因为她的任性而给他增添了更多的麻烦。她好奇的天性和以创造麻烦为乐事的心理必然导致了他要为了她而与环境甚至是强大的对手抗争。他总能像个战神一次又一次救她于厄运之中。也许就是因为她的任性才铸就了他的成功和荣誉。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黄昏,他们为了解决温饱而四处寻找猎物。此时雪越下越大,他在前面狂奔着,她则静静地跟在后面。在没有丝毫预感的情况下,他掉进了一个由人们不经意做成的陷阱,实际上就是一口枯井。当她在后面感觉到事情的发生时,他已经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一切的一切都来得那样的突然。
他头脑中始终保持了一份清醒,并能明晰自身的处境。这口井是下宽上窄而且井壁特光溜,根本就不易于攀援。但他头脑中一下子闪过了以前种种凶险的场面,他都一一闯过来了。
比如脱险于猎人安置的活套、花费两天时间解脱于冰砣以及与一受伤野猪的恶战。想起这些,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且对这次脱险信心十足。
即时,她在井边听到一声深呼吸以及两道尖锐的刮挠声,但最后却是重物的跌落。不难感觉到他试图跃出井口,但他失败了。其实刚才的那一跃已经有两丈来高,可于很深的枯井是九牛一毛。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此刻她正趴在井沿上边哭泣边自责,自责自己刚才不该故意捣乱而放走那只兔子,否则也不至于使他落于枯井之中。此时的他却被她的眼泪逗乐了。为了让他能保持体力跃出枯井,她在天亮之前去森林里捕捉到了一只松鼠,扔进了枯井,使他填饱空腹,以继续他的逃亡行动。
这次,她在井边使劲地给他加油、鼓劲,这使井底的他热泪盈眶,强烈希望能高高跃上去用力拥抱她,可他所有的努力都以失败而告终。
白天,她又为他捕捉到一只獾,于天黑之后回到井边扔人井底以供他享用。
她不时地从井台边离开又回来,似乎如此会更易于奇迹的发生,可是事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回来时所见的只是他在大汗淋漓的忙碌。
又到了新的一天,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也不得不撤离井台了,这一天她只捉到一只小松鼠,当回到井台边时,只见他在把井壁上的冻土,一爪一爪地抠下来,把他们收集起来,垫在脚下,以缩短井底到井口的距离,便于更轻便地跳出枯井。
于是,她也上去帮忙,她将冰雪下面的冻土刨松,再推人井下去;如此进行轮换,也产生了很大的成效,他们相信定会在下一次太阳升起的时候能最终逃离那口可悲的枯井。
然而,天亮之后村子里的两个年青人发现了他们。那两个人很快从村子里取来猎枪,看着困在井里的他,嘴角露出舒心的笑。他们朝井里放了一枪,随着枪响,他一下子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正当那两人打算再开枪时,突然发现了雪地里的几串脚印,像一些灰色的玲珑剔透的梅花。两人心里明白肯定还有一条狼。
黄昏,她又回到了这里,但没靠近井台,因为他在嗥叫,在警告她返回森林、远远地离开他,这里有危险。在她走出森林的瞬间,那两村民发现了她,虽然惊诧于她的美丽,但还是举起了枪,而警觉的她却已消失在森林之中,枪声让井中的他愤怒了,那种嗥叫简直可以说是撕心裂肺。
她趁着苦等了一整夜的两个村民打盹的间隙,接近了井台。她想给他以动力,要他坚持到自己能救他出井的时候。她反复的与村民周旋。其间,两个村民开了好几枪,但她都毫发未损。每一次枪响,他都会发出凄厉的惨叫。他在担心,担心她会因自己而死;他在喝斥,在责问,他恨她为什么不离他而去;他在警告,如果她再不走,他就自尽。她对他的嗥叫没有理会,她在想方设法和两个村民斗智,她在苦思救他的良策,不时发出嗥声,她在安慰、鼓励井中的他。
这一天,嗥叫声突然消失了,她发出了焦急的嗥叫,可井里没有回音,她完全忘了自己置身于猎人的枪口,她丧失了理智,她不顾一切地冲到枯井旁边,她朝井下望去时,发现他已自尽于井壁。
是那两个村民打破了他们重返森林的大计,而现在他已死,她也不愿独活着。就在两个村民回村拿梯子的时候,她出现了,全身披着银毛,一副精疲力竭、身心俱毁的样子,仿佛一个幽灵,就在她要跳下井去的时候,枪响了,随之天空中的雪花又开始飘落起来。
她本是高原上一匹最美丽的母狼。全身黑油油的皮毛如缎子般光滑,额头上一抹新月般的白毛,让她成为狼群中至高无上的皇后。
那天她被一头还挂着脐带的鲜美小鹿所吸引,从山峰追过树林,奔到了澜沧江边。走投无路的小鹿奋力一跃,跳到了随着江水漂流而下的一捆柴草上,新月毫不迟疑地也跃了过去。绝望中,小鹿竟然转身投进了翻滚的江水。新月正待转身上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漂浮的柴草堆已悄悄远离了江岸,到达江心了。
太阳升了又落,月亮圆了又缺。新月已经不记得自己顺着澜沧江漂流了多久、漂流了多远了,只是静静地趴在柴草堆上,等候死神的来临。
然而,一阵振荡让已经神志不清的新月苏醒了过来。原来,柴草堆已经搁浅在了一片沙滩上。
新月不知道,澜沧江的激流已经使她远离故土上千公里了。她上岸的地方,叫西双版纳。
西双版纳从来没有过猛兽的存在,新月捕猎动物就如同摘下路边的一枚野果一样轻松。不到半个月,新月的身体状况就完全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一日午后,新月正躺在树荫下小憩,前方的树丛里突然出现了一张黑白交杂的脸,来的是一条狗。
新月纹丝不动地躺着,看着对方一点点靠近。花狗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着新月,呼吸越来越沉重。忽然,他转身冲进了树丛,过了不一会儿,他又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把嘴里叼着的一根鸡腿骨放在了新月的面前,并拖着舌头绕着新月转来转去。突然,在新月的背上试探性地舔了一下。
新月顿时浑身一颤,来自异性的久违接触让她迷离起来,那瞬间,她不知道面前是熟悉的狼王还是陌生的花狗了。
花狗,现在该叫他阿夏了。阿夏得寸进尺,最后,终于开始温柔地用自己的下颔摩擦新月的额头——这是犬科动物最亲昵的表白了。阿夏的喉管完全暴露在了新月的眼前,她只需要抬头轻轻一口顺应潮流就可以切断毫无防备的阿夏的喉咙。可是,她却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她实在很需要阿夏陪她一起度过寂寞。
最后,阿夏终于与新月在树荫下缠绵起来……
当新月腹中的胎动越来越明显的时候,她变得越来越焦躁,阿夏是一只善解人意的狗,但他怎么能和狼王相比,怎么能与自己相配——不行,我一定要保证自己后代的血统,坚决不能让他们成为低贱的狗的后代。
于是,当新月吃完阿夏送来的半只新鲜鸭子,趁着阿夏温柔地摩擦着自己额头的时候,她闭上眼,冲着阿夏的喉管用尽全身的力量咬了下去。阿夏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便瞪着眼睛断了气。
很快,第一个孩子降生了,新月细心地舔舐干净他的身体,一身黑毛让她满意无比,他叫修罗;第二个,一身黄毛,新月叫他加罗;第三个,新月一呆,一身黑白相间的花毛?这怪不了他,阿夏本就是一只花狗,他的孩子,就应该是这个颜色,可是新月无法忍受自己的队伍里出现这样的异类,狼的孩子,就该只有黑黄两色,别的,都不能存在。于是,可怜的老三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母乳,就被新月毫不迟疑地吞进了肚子。
在新月乳汁的喂养下,幸存的修罗和加罗如同被打气一般一日日壮大起来。为了早日让他们学会捕猎,新月到村里的猪圈里偷回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猪崽,而他们却像见到了最爱的玩具一般,撵得小猪崽惨叫着逃窜,却始终未在小猪崽身上留下一道伤痕。
新月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哪里有丝毫狼的风范啊!
新月摇摇头,冲过去一把按住小猪崽,咬断它的脖子,用利爪刷地撕开猪的肚子,满心期待地抬起头,看哪个儿子能先冲过来大快朵颐。“汪!”一声凄厉的狗叫顿时让新月如被雷击一般,她森然望去,加罗竟然很灵活地将尾巴夹在两腿之间,望着她发出恐怖的狗叫声。
新月怒吼一声,飞扑过去,将加罗的“汪汪”声咬断在了他的肚子里,然后,她回头冷冷打量着修罗,只要他发出一声狗叫,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结束这个狗儿子的性命。
修罗看着母亲冰冷的眼神,里面有一种死亡的味道。满地的鲜血和兄弟的尸体蓦然激发了他体内的兽性。他忽然疯了般地扑向加罗的尸体,用刚刚成型的尖牙利爪撕开加罗的肚子,拼命吞吃加罗的狗心狗肺。当他终于从加罗的肚子里抬起头时,眼中的童真纯净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路无尽的空洞和残忍。
在新月的教导下,修罗很快就成为了西双版纳完美的终极杀手,他与新月横扫整个森林。
一次,新月与修罗将一只岩羊逼到了一处悬崖上,当修罗闪电般地一口咬住岩羊咽喉的时候,垂死挣扎的岩羊竟然拖带着死不松口的修罗一起跳下了深不可测的悬崖。新月一路惨嚎着绕行数十公里下到山谷的时候,谷底只留下一片血迹,修罗与岩羊都已经无影无踪了……
当修罗睁开双眼的时候,发觉自己的两条腿被绑得死死的。眼前,是一张和蔼的笑脸:“好一条勇敢的小猎狗,一定是追岩羊的时候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吧?我叫贡嘎,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给你起个名字,叫扎西吧!”
随后的日子里,尽管修罗很想马上逃走去找母亲,可腿伤让他寸步难行,只有乖乖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每天,贡嘎都会在他面前摆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拌饭:“吃吧,这是你猎的岩羊哦!”
当修罗第一次咽进滚烫的人间烟火,他明白,自己不再是修罗,而是扎西了。
一个月后,扎西的腿伤完全康复了。
此时的新月已经不眠不休地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山川河谷,终于慢慢靠近了以往不敢轻易靠近的村庄……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贡嘎吩咐扎西蹲在场坝上看守晾晒的谷子,自己背起背篓上山去了。在蘑菇遍地的草甸上,新月没有任何征兆地跳了出来,扑向了贡嘎。贡嘎虽然从未见过狼,但看新月气势汹汹的架势,也下意识地抽出了砍刀。一人一狼顿时在草地上翻翻滚滚地扭打作了一团,贡嘎情急之下大叫起来:“扎西——!”
当扎西听到主人的召唤奔跑到战场的时候,眼前的景象顿时让扎西惊呆了,主人和自己的母亲正扭打作一团。自己到底是扎西还是修罗,他已经不知道了,狼的血液占上风的时候,他站在新月身后,冲着贡嘎发出嚎叫;狗的血统回复的时候,他冲着新月汪汪地咆哮不止。新月与贡嘎继续缠斗着。
终于,战斗结束了,草地上一边躺着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主人;另一边躺着,独眼缺耳、身上刀口纵横,气若游丝的新月。
扎西冲过去,呜呜地低哼着,舔着主人的脸,用力咬起贡嘎的衣领,拖着他,一步一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新月的一只眼睛在淌着血,另一只眼睛淌着泪。她没想到,自己苦心打造的儿子,最后还是变成了一条狗。她静静地躺着,等待着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听到了熟悉的吼声。面前回来的,是那个曾经狼味十足的修罗。他的尾巴又再次僵直,喉咙里发出阴森的低吼。他舔舐着母亲身上的伤口希望她能明白,自己还是她的狼儿子。
可是,新月已经看到了会摇尾巴会汪汪叫的扎西,她不会再相信自己的修罗是一匹狼了。当修罗小心地舔着新月眼睛的伤口的时候,新月用她生命最后的一股力量,干净利落地切断了扎西的喉咙。她的修罗,从摔下悬崖那天就已经死了!
西双版纳本没有狼,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再有……
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某军的仓库坐落在这里。
夜幕下,风吹草动,鸟鸣兽嚎,仓库更显凄凉。就在这样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在20世纪60年代,发生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1960年11月10日下午,驻军仓库的战士李东在执勤后返回营房的途中,听到从一个山洞里传出“嗷嗷”的叫声,好奇心使得他爬进了山洞想看个究竟,可光线实在太暗,什么也看不见。人小胆大的李东爬进洞里,伸手去摸,手触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当他打算去抓的时候,又突然没有了踪迹。
李东只得打着火,借着火光,他看见了4条吓得缩成一团的狼崽,李东迅速脱下上衣将它们包裹起来,兴高采烈地带回了营房。
当晚,几个战士在营房外散步,突然,战士小张看见山坡小路上有绿莹莹的亮点向这边移过来,老战士老方马上意识到那是狼。他大喊一声:“狼来了!”散步的战士们都往营房紧跑,狼群也紧跟其后。
狼群先和营门里的战士对视了一会儿,而后便开始绕营门兜圈子。战士们注视着狼的一举一动。大约三四分钟后只见一条高大、毛色光亮的狼,“嗷嗷”地嗥叫起来,声音凄厉。
不多时,许多狼仿佛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似的,由原来的几条增加到十几条,有几条狼已经悄悄地溜到山脚下的一排羊圈里。其中一条狼叼起一只小羊羔就往外跑,几十只羊吓得“咪咪咪”叫着乱跑。饲养员急得高喊:“快来人呀,狼叼羊了!”一阵紧急的集合声在营房上空飘散,一瞬间,全体官兵一个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整个营房的灯全部打开,营区被照得亮如白昼,但狼群无视这一切,依然围着营房嗥叫。让人奇怪的是,叼小羊的狼并没有把它咬死,只是用爪子不停地拍打它,使小羊羔发出刺耳的嚎叫。
狼的异常举动让战士们迷惑不解,最后还是胡主任想起了下午李东抱回狼崽的事,马上心知肚明,狼是在要求战士们放回它的孩子。
胡主任立刻下令放回小狼崽,可那几个小狼崽怎么都不肯回到母狼身边,远处的母狼急得嗷嗷大叫。在无计可施之际,胡主任把军犬派上了用常军犬把狼崽叼在嘴里,一名战士一拍它的背,它便向几十米外的狼群走去。先前蹲在那里嗷嗷叫的母狼,慌忙迎了上去。还没等狼靠近,军犬就把狼崽放在了地上。母狼趁机叼起狼崽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时,群狼停止了嗥叫。军犬又叼起第二条狼崽送了过去。不到10分钟,狼崽全部回到了它们的母亲身边。看着失而复归、安然无恙的“孩子”,母狼先是嘴拱,后又用爪抓,像是责备,又像是惩罚。这时,十几条狼在刚才送崽的地方又蹦又跳,好像有意表演给战士们看。笨拙的表演持续了约5分钟,最后,个头最大的狼突然扬起头,朝着西方的夜空长嗥一声,领着狼群消失在山林深处。
神龙二年,李白生,王维已六岁,距离《唐才子传》称“九岁知属辞”,仅三年。
先天元年,杜甫生,王维已十二岁,距离治装赴长安,亦仅三年。
三年后,唐玄宗开元四年,王维十六岁,客居长安,交接名流,正是青春年少,风流俊赏。距他写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夷少一人”的名篇仅有一年。
开元九年,王维二十一岁,是春,高中状元,解褐为太乐丞,诗名已动于天下。
此时,李白十六岁,初作《明堂赋》;杜甫仅十岁,始习大字。
此时,距离那段群星毕集,文采动古今的岁月,尚有数年的时间。
数年时间内,盛唐明月空照耀,曲江春色待人来。长安的诗酒繁华、太平盛世中,便只这一朵奇葩,风流独占。
当是时,王勃已死四十余年,岑参尚幼,高适、孟浩然诗名未就。
当是时,五言诗体尚为主流,他集其大成;七言诗体才开风气,他已为一代高标。
当是时,魏晋风流已渺,王谢之家的鼎盛,渐成为书卷中的一段传奇。而这位出身太原王氏的惊才绝艳的少年,便在初盛唐灿若晨星的诗人中脱颖而出,为自己煊赫的门楣更添光辉。
魏晋以来,虽王谢并称,但论起文学,陈郡谢氏2一直独占风流,诗文一脉,向来称谢而不称王。却恰恰到了唐代,太原王氏却接连出了王绩、王勃3、王维等诗歌名家,让整个文学史为之震撼,也让喋喋不休数百年的王谢高低之争,在文学一体上有了定论。
只是,王氏的代表,却不再是魏晋传统望族琅玡王氏,而是太原王氏。
一个人改变整个文学史的天平,便因为有了王维。
他是魏晋流传至于盛唐的最后一段风流,诗画双绝。王维曾自云:“当代谬词客,前身应画师”,然而他所绝的并非只是诗画。
音律琴曲,在他手中亦是出神入化。
相传,王维曾与人欣赏《按乐图》,一时乐工皆不解图中之意,王维笑而指曰:此霓裳羽衣曲第三叠初拍。众人查对乐谱,果如所言,一时叹服。
更为传奇的,却是《集异录》中所载的小说家言。
开元九年,王维赴举应试,却听闻状元已内定,这位王氏少年心高气傲,不愿屈于人下,通过歧王面见当时势焰绝伦的九公主。王维此时二十一岁,年方弱冠。史载他“妙龄白皙”,风姿美曼,于歌伶簇拥下,在公主府邸弹奏一曲《郁轮袍》,情声哀切,举坐为之动容。九公主倾倒其风仪之下,更得知自己时常讽颂的名篇亦是出自这位翩翩少年之手,更为惊叹。后来发生的一切,颇似前朝武则天故事,公主夺锦袍而与他人,王维此年高中榜首。
很多人怀疑这则故事的真实性,或认为这是王维一生的白璧微瑕。其实大唐年间,干谒已成一时风尚,李、杜均未能免俗,杜牧亦因干谒公主而得到第五名。唐代的科举不似后代规则严谨,但却选拔出了王维与杜牧。我们宁愿看到行卷的王、杜,也不愿看到后世那些将八股做得严丝合缝的文坛夫子。
一曲而倾倒天下,那是怎样的风流?由是不禁想,那些史书所不能承载的传奇呢?王维又有多少?
有多少的琴音、有多少的仪容、有多少的美谈,在长安风月中消解,不能为我们所了解、追忆。有多少风流湮没在画卷不能承受的生动中,化为历史的尘埃,只留下一个名字。
留下一个让我们无尽想象的名字。
王维。
王维,字摩诘。意为降服恶魔。
很难想象,如此温文儒雅的诗人,竟有如此金刚怒目的名字。
很难想象,这风流蕴籍的才子,竟有着如此多姿多彩的人生。
正是这个人,曾于弱冠之年,华服盛装,携一只琵琶,萧然弹奏一曲《郁轮袍》,于是九公主惊叹,竭力推荐为当年魁首。
这个人,曾戎马边疆,铁衣紫尘,见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荒凉。“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是他的激情洋溢,“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却是他的豪迈沉雄。
这个人,曾旅居京华,长安群彦无不拜服。多少名动天下的才子,都读着他的诗篇长大。“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是他的雍容优雅。“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便是他的鼎盛气象。
安史之乱后,经历了山河破碎的诗人们齐集于朝,写下了追缅盛唐的《早朝大明宫》组诗。王维、岑参、杜甫……几乎当时最优秀的诗人尽集于此,同题唱和,争彦竟秀。
也许是劫后余生的慨叹,也许是盛世不再的感伤,也许是因为同场诗人皆是一时俊秀,才激得每个人才华勃兴,挥洒翰墨……“诗成珠玉在挥毫”,每一篇都是大师们集中上品,也是数千年诗歌史上最成功的唱和之一,引得后人就孰为其中最上之篇争议千年。
其实,我们更该感叹自己的幸运,千载之下,犹能目睹这样一场文坛盛事,诞生在已繁华不在的长安,留给我们那段鼎盛年华的最后追忆。
岑参有名句“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杜甫亦有名句:“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而个人以为,最能体现盛唐气象的,还是王维的那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短短十四字,气象恢弘,风华绝尘。
自此后,鼎盛繁华一去不返,我们虽有高入九天的宫阙,却不再有万国来朝的伟业;我们虽还有的文采风流诗人,却不再有如此群星灿烂的盛会,我们虽还有泱泱大国的称誉,却不再有这般睥睨天下的情怀。
也是这个人,曾弃置繁华,逍遥尘世,终日与山水相对,于是天地大美皆融入他的诗篇。“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如果说,七言之体,他仅是唐代巍峨群山之一,是高峰到来前的重要先驱。那么对于五言,他无疑已站在了艺术顶峰。正如杜甫《秋兴八首》已超出了时代,是对唐诗的伟大贡献,王维辋川组诗也是。
也是这个人,自从爱妻死后,再未续弦,独自于辋川别业中,参禅向道。《唐才子传》云:“奉佛,蔬食素衣,丧妻不再娶,孤居三十年。”静参佛法,自是文人的一种雅兴,且或者,也是对亡妻的一种追怀。若真如此,这份深情,对于一个风流俊赏的士族公子,一位才华纵横的诗坛宗匠,又是何等难得。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写出这句诗的,是后世的元稹。言虽恳切,人却薄幸,已成为文人言胜于行的典范。
亲身做到的,却是王维,虽有生花妙笔,却始终未出一语。
相对李白的布衣傲王侯,岑参高适的行旅生涯,杜甫的终生干谒,王维显得萧然冲淡很多。功名富贵于他真如浮云一般,有固然好,失去也无不可。终生不见营营苟苟,终生不见阿谀逢迎。天下山水,尽在其胸中,所以写出来的诗句也无限清和,天光云影,自在徘徊。
故《诗人玉屑》中评王维:秋水芙蕖,倚风自笑。
风神萧散、神仙姿态,却又雍容沉静,气势浑融,这便是魏晋风流与盛唐气象最完美的结合,便是中国古代文人最完美的人生典范。
哪一个男子,不愿如王维这般,风流骏赏,名满天下,却又心淡行闲,终生萧散?
哪一个女子,不愿遇到王维这样的男子,一身温文,名垂千古却又情根深种?
只是如九公主那样倾慕其才华,点为当世状元,成就一场传奇;还是如他的妻子一般,受其一生执手、一世相爱?
我想她们都是幸福的,无论九公主还是妻子,因为她们都相伴了这个男子的辉煌,消受了他的诗画两绝,绝尘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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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维生年、中状元之年、李白生年学界尚有争议,本文所有王维相关年代均根据陈铁民《王维年谱》。
2、谢灵运、谢眺均出自陈郡谢氏。
3、王勃是否太原王氏尚有争议。
一九三五年,世界大战的阴影还未降临英伦三岛上空,伦敦的富人还在寻欢作乐,醉生梦死。一天,拥有百万英镑遗产的寡妇巴雷特太太和她的崇拜者们来到夏季夜总会,观看火池跳水表演。
巴雷特太太已经五十多岁了,但因为舍得大把大把地花钱,引来一批一批崇拜者。其中有位想娶她做夫人的俄国亲王,还有位自称有上校头衔的哈特先生,这两个是她的“密友”,其他人就纯粹是冲着美酒佳看来的馋鬼了。
水池很浅,放满水也只有五英尺深。俄国亲王哆嗦了一下,回头对巴雷特太太说:“真不可思议,水池还够不上我的脖子,从他边跳下去也要碰着底,怎么能从六十英尺的高处往这里跳呢?!” 巴雷特太太也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说:“对,据说还要烧起熊熊火焰,够刺激的!” 哈特上校却用玩世不恭的口气说:“这玩意儿,见得太多啦,这只是一种骗局,并不存在真正的危险。” 亲王觉得上校的话有些扫兴,马上纠正他说:“从那么高的地方跳进这么浅的水池里,起码,她得在接触水面的一刹那来个紧急转体。如果动作做得不准确,头就会狠狠地撞在游泳池底上,摔断头颈骨!” 巴雷特太太惊叫着说:“是呀,真可怕,但愿别被咱们撞上摔断头颈骨的事!” 哈特上校冷酷地微微一笑说:“如果真遇到这种事,那对咱们的友谊来说,是一次难忘的纪念。” 亲王听了这话,又哆嗦了一下,巴雷特太太却觉得有点冷,紧靠着亲王说:“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呢?” 正在这时,音乐停止了,灯光暗了下来,一支聚光灯照射到游泳池上。接着,一个身材不高的男子进入光圈,爬上六七级高梯子,清晰地大声喊道:“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就要看到本世纪最了不起的技艺,全世界最有名的跳水健将斯苔拉女士将从六十英尺高的地方跳到五英尺深的火海里去。这种技艺以前没人表演过。有谁要是想试一下,斯苔拉女士愿意付给他一百英镑。” 这时,一些性急的观众已在大声叫嚷:“没人敢,没人敢,快跳吧!” 那个男子鞠了一躬,说:“女士们,先生们,我就荣幸地向诸位介绍斯苔拉女士了。” 随着他的手势,通往平台的大理石阶梯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她快速跑到水池旁,向欢呼着的观众鞠躬致礼。她穿着丝绸晨衣,头戴游泳帽,瘦削的脸孔上化了妆。那个男子叫科特曼,是她的丈夫。她穿着件非常紧身的游泳衣,开始攀登梯子。
聚光灯跟着斯苔拉向上移动,梯子好像高得难以想象,使观众看得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斯苔拉登上梯子顶端,在跳水台上站稳了,一个侍者把汽油浇到水面上,另一个侍者递给科特曼一支燃着的火炬。
科特曼喊道:“准备好了吗?” 站在顶端的斯苔拉答道:“好了。” 科特曼说了声:“跳!” 在科特曼叫喊的同时,只见他把点燃的火炬向水里抛去,火焰立即窜跃得很高,看起来马上要烧着高处的斯苔拉了,观众们都吓得张大了嘴巴。就在这一刹那间,斯苔拉跳了下来,她像电光一闪,穿过火焰,在接触水面后不久,火焰熄灭了。观众的视线顿时集中在水池里。一秒钟后,她的头露了出来,她微笑着,在暴风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跳出水池。科特曼迎上前去,用晨衣裹住她的身体。
这时,音乐响了起来,斯苔拉在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中下了场。
巴雷特太太赞叹不已,俄国亲王也陪着不断翘大拇指,哈特上校却皱着眉头说:“还可以再刺激一点。” 巴雷特太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忽然叫了起来。原来,她看见,离她们的桌子不远,坐着一对老年夫妇。他们的衣着使人感到滑稽:老头儿的模样像个国王,但他穿的夜礼服和硬领却是二十年代的;老太太戴着假发,穿着件黑缎子的舞衣,开得很低的胸前挂着几串彩色的珠子,脸上的皮肤耷拉着,形成许多很深的皱纹。这么寒酸的人,怎么会到这么高级的夏季夜总会来呢? 巴雷特太太叫来侍者领班,一问,才知道这对滑稽的老夫妇年轻时也表演过类似的节目,今天,他们是特地赶来看火地跳水的。
老刀靠一把刀过日子。他所做的活计和杀人越货无关,总还是土里的事情。麦子熟时帮人割麦,稻子黄了挥镰收稻,至于油菜、荞麦之类他的刀也不会放过,剩下的时间劈柴、砍草,地无一垄的老刀就是靠这些混口饭吃,不饥不饱地活着。
老刀的手艺好,刀功在方圆几十里找不到。他所割的田亩,麦茬、稻茬一律齐齐整整的一般高,穗子一棵都不会留下,拾穗的人碰到他割的田地,算倒了八辈的血霉。刀功好之外,老刀干活舍得出力,摆出了架势,铆着劲干活,腰不直、头不抬,一口气向前猛冲,把一起干活的人甩得远远的。
雇老刀干活的大多是大户人家,成片的麦子要赶在晴好的天气抢割下来,稻子也是这样的。老刀的脾气好得像揉软了的面团,总是有雇必应,碰到好的东家,一天管上两顿饭,他美美地撑个半死,临了还会称上半口袋的粮食算作工钱。不仁义的东家也多,饭不管够,尽还是稀汤寡水的东西,不多的实物工钱还要一拖再拖,甚至要等到来年粮食登场时,老刀似乎对这些都不在乎,下到田里,所有的高兴劲、怨气头全使在了庄稼身上了,成片的麦子、稻子在他镰刀的挥舞里服服帖帖地倒下,远远看去,黑塔般的老刀,八面威风,低低高高的麦棵、稻子如同他的臣民,由他掌握着生死命脉。
老刀喜欢干田老七家的活,田老七生就的庄稼把式,十亩旱地、八亩水田,调理得讲讲究究,茬口安排得也好,地从不闲着,割了小麦点黄豆,收了黄豆栽山芋,水田一年两季,中、晚稻穗子密密麻麻地压弯了秸杆,一看就是好收成。老刀却从内心不喜欢田老七,田老七属于“抠着屁眼嗍指头”的人,抠得半死。雇老刀干活,饭仅是吃饱,菜也就一把园地里的蔬菜,少油缺盐的,荤腥是想也别想的。好在田老七和老刀一起干活,吃同样的饭菜,看着田老七拼死拼活地撵着,老刀的力气更足,心中有一股子恶意的快感。起先老刀喜欢干田老七地里的活,是看中了一地欢欢喜喜的庄稼,是庄稼牵动着老刀。后来发生了些变化,田老七的老婆因难产死了,不久续娶了个寡妇,新人叫小翠,朴朴实实的一个人,看着顺眼,小翠人好,对老刀亲和,每次老刀干活,小翠总要瞒着田七多下些米,让老刀吃得更饱,油盐也放得足些,尽管荤腥依然不见,多了点油水身上的劲明显多了起来。麦季结束,该结工钱了,田老七按往年的做法,称了半口袋麦子,让老刀拿上,老刀拎了口袋就走,半道上小翠撵了过来,足足添上两着锯,好半天,浅浅的一条口子,锯子竟钝了,又要“哧哧”地锉上一气,童木匠却行,他不紧不慢地对付着,好在时间不精贵,挨过一个日头又一个日头,活计慢慢做,鸡上穴时收工,天麻麻亮了再来,请童木匠干活的东家心里暗暗着急,插不上手,偶尔会帮着拉锯,但树实在滞涩,出力不出活,只好作罢。
童木匠被称之为童大是有讲究的,村里人大多把父亲叫“大”。木匠要伺候好,当“大”供着,于是童木匠喊着喊着就成了童大,童木匠似乎也愿意接受,童大代替了童木匠,就此传开了。实际上童木匠不难伺候,在当地口碑甚好,干活不躲奸把滑,尽管活计做得不漂亮,粪桶箍得不够圆,锅盖团得不够严,小板凳四脚不平,但落个态度好,挑出了众多的毛病,他会一一修补,真的补不了,他在结算工钱时,也会少要个块儿八角的,落个心安。对于干活时的一天三顿饭,也没见讲究过,煮甚吃甚,吃饱了就行,请干活的家客气,会特意做上一两个菜,他心里明白这是单为自己加的,反而一筷子也不伸,弄得东家难堪,再做下顿,仅仅多添个半升八角米。童木匠无话,东家问上一句,半天才会回答,往往是只听到一屋子的锯刨斧凿的声音,东家由之放松起来,就当请了个会动作的工具,不要陪,不多事,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门敞着由他,田里的活也不耽误。
小孩子们喜欢追着看童大做活,看他眯缝着眼吊线,从墨斗里抽出墨线,轻轻一弹,线直直地去了,之后用锯、用斧、用刨,木头变得听话起来,所谓“木直中线,圆于规”的道理,从那时就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童大喜欢孩子,没来由的,会变戏法般的利用边角料砍出一把手枪,凿出一个木偶,交给围观的孩子,引得一时间里打打闹闹的兴奋,之后听着“童大、童大”的欢叫,一脸子的笑容。
有些活儿童大是极讲究的,比如为娶新媳妇、结婚做家具。那时村子里家境好的没有几家,但娶新人,头顶锅盖卖也得添置几样过日子的家什,一口箱子、一方桌子,几把长凳是必不可少的,富裕的还会打上一架新床。对这样的“大”活,童大木匠会早早地介入,先是上春头就围着做活人家房前屋后转上几圈,把门前屋后的树瞄个一清二楚,哪棵树可打箱子,哪棵树能做床料,哪棵树做长凳合适,哪棵树正是为方桌长的,他指挥着一干人,一一地放了树,他亲自持着锯子,把枝枝丫丫剔除了,放在阴凉处,静静地晾干,一些树质有甜味的,还得放进塘里,沤上一月两月的,再捞上来,放在阳光下暴晒,他都交待得清清楚楚。秋风起时,童大拒绝了一些零碎的活,一心地为新婚夫妻做起家具来,桌子用香椿树做面子,四条腿自然用了榆树,香椿的木纹好看,不要油漆,透出亮亮的红色,榆树坚硬,落地平稳;箱子是由楝树盘成的,苦苦的树不生虫;长条凳就图个结实,他做得厚重,木质不讲究它;床讲究大了,不用苦树,还得结满果实,他大多会选棠梨和枣树,寓意着早得贵子,儿孙满堂。他会在箱子、床上细细地刻上一些花纹,花纹极笨拙,不好看,但东家也认了,图个喜庆。活计结束时,童木匠,往往会给东家一些惊喜,突然就东拼西凑的,弄出个床头柜、马桶之类的,这是在预定的活计之外的,东家不解,童大忙不迭地说:送手、送手,算作出个喜份子。到了大婚的日子,童大往往坐在主席,一场醉是少不了的。
童木匠最终还是死在手艺上。村子里一李姓人家,不知为何和童大结上怨恨,常和童大过不去,童大被李姓人家欺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按村里人的说法,童大就是李姓人家的下饭小菜。李姓人家日子过得滋润,儿子在外地工作,不大不小做了个干部,张狂劲儿一个村子都看在眼里,大多都让着他。恰好李姓人家要建新房,红砖、青瓦码了一地,椽条、梁子也是杉木的。做房子,木工是必不可少的,童大自然是被请的对象,架椽条、叉八子,童大尽管心里不情愿,但事情一上手还是尽心尽力的,他早忘了李姓人家对他所做的一切,心全放在了木头上。三间大瓦屋气气葫芦瓢。老刀为之愣了半天,心中一个劲地念着小翠的好。到了秋收,小翠去了街西头,站在老刀快倒架的屋子边,喊上了几声,老刀拿着镰刀跟了过来。田老七家的稻子比往年长得更实成,老刀一头扎进地里,饿虎扑食样猛割一气,只觉背后热热的,他知这是小翠的目光盯着的结果,略略地不自在一会儿,面对稻浪老刀很快就忘记了。
民国十几年的时候,豫东一带活跃着一支女匪。队伍里多是穷苦出身的姑娘,而匪首却是位大家闺秀。至于这位小姐是如何沦入匪道的,已无从考究。她们杀富济贫,不骚扰百姓。打舍绑票,也多是有钱人家。
女匪绑票不同男匪,她们大多是“文绑”,极少动枪动刀。先派一位精明伶俐的女匪徒,化妆一番,潜入富豪之家当女仆,混上半年仨月,看熟了道儿,定下日期,等外围接应一到,便轻而易举地抱走了人家的孩子。然后托中人送书一封,好让主家准备钱财。
这一年秋天,她们又抱了陈州一富商之家的独生子。那富商是城里的首富,已娶了七房姨太太,方生下这一后嗣。七夫人很有学识,见娇儿被绑,悲痛欲绝,几经思索,便给女匪首写了一封信:
我愿意长跪在您面前哀求,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把孩子安全地还给我,免除我的痛苦。我以一个母亲和你同属女性的身份,请你三思你所做的事对我全家造成的伤害。我要回孩子的愿望比要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强烈,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换回我的儿子,请你告诉我你的条件。
女匪首看了这封感人至深的信,很是欣赏,一时来了兴致,便回信一封:
我不愿跪在任何人的面前,我也不愿别人跪在我的面前。我只请求你看在上帝的面上,把我所需要的东西安全地送给我,免除我的人生之苦。我以一个女性的身份,请你理解你我命运的不同!一哲人说:谁都希望不跟着命运走,到头来,命运却又主宰着那么多人!由于命运之神把我推上了匪道,因而我需要生存和向一切富人报复的愿望比要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强烈!我愿意为你保全你的儿子,请你拿出三千大洋来,于本月×日在我随时通知你的地点换回你的儿子!为保险起见,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夫人接到女匪首的信,颇为惊讶!她万没想到女匪首竟也如此知书识礼,文采照人!她产生了见见那才女的心情,当下准备三千大洋,等到匪首的通知,亲自坐船去了城东的芦苇荡里。
女匪首并不失约,等观察四下无动静后,便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一只小船上。大红斗篷,迎风招展,于碧绿的青纱帐中,犹如一朵硕大的红牡丹,映衬出眉目的秀丽和端庄。七夫人惊愕片刻,才发现那个曾在她府上当过丫环的女匪正逗着她的孩子玩儿,她那颗悬挂的心才落了下来,忙让人亮出大洋,让女匪首过钱。女匪首笑笑,打出一声呼哨,芦苇荡里旋即窜出一叶小舟,上面有女匪二,各佩枪刀,接过大洋过了数,又箭般地驰进芦苇荡的深处,淹没在一望无际的绿色里。这时候,只见女匪打了一下手势两船靠拢。那女匪递过孩子,交给夫人。可万没想到,孩子竟不愿找他的生身母亲,又哭又嚎,紧紧地搂抱住了女匪的肩头。
夫人惊诧万分,痛心地流下了泪水,对女匪说:“万没想到,你们首先绑走了孩子的灵魂,令我颤栗!”
女匪首大笑,说:“孩子毕竟是孩子,每一个女人向他施舍母爱,他都将会得到温暖!尊敬的夫人,这些是用金钱买不到的!常言说:生身没有养身重!你想过没有,当你抱走你儿子的时候,我的这位妹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夫人抬起头,那女匪正在伤心地抹眼泪,好似有着和她同样的悲哀!
夫人感动了,对女匪首央求:“让这位妹子还回我府当丫环吧?”
女匪首望了夫人一眼,说:“由于她已暴露了身份,我认为不太合适!你若想让你的儿子快乐地回去,夺回那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可以在我们这里住上几日!”
七夫人秀眉紧蹙,迟疑片刻,毅然上了匪首的小舟……
天子镇没出过皇帝,连像样的官也没出过,倒是在民国年间出过一个赫赫有名的剃头匠。
这剃头匠姓王,年过五旬。他不仅剃头技艺出众,还懂得头部按摩。更有趣的是,每当他的剃刀接触到头发、头皮时,便会发出奇妙的声响。因此,人们不叫他王师傅,而称他为“神刀王”。
“神刀王”虽然身为剃头匠,却颇有几分 才子风范。他非常爱好音乐,善长弹古琴、拉二胡,而且自己还会编些民谣小曲儿,简直算得上半个艺术家。可是为了生计,他对于音乐的钟爱只能偶尔为之。自从他的独生儿子在卢沟桥事变中丧生,他的老伴又去世以后,每天天一黑,他便什么活儿也不干,或古琴、或二胡,翻来覆去演奏那几首他熟悉的曲子……那悠悠的乐声,如泣如诉。
就这样,他白天给人剃头、按摩,夜晚独自弹古琴拉二胡,日复一日,一晃儿过去了好几年。
这天,一阵枪炮声过后,一群日本鬼子张牙舞爪地杀进了天子镇。日本鬼子杀人放火抢东西,闹了个底朝天,并以此为据点驻扎下来。原本平静和谐的天子镇,一下子变成了人间地狱。
如此一来,“神刀王”的剃头铺生意明显冷清了许多。但“神刀王”照旧天天开门迎客,认认真真地给人剃头、按摩,一到晚上照旧弹古琴、拉二胡。
一天上午,“神刀王”在店里呆着,突然冲进一个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说:“师傅!救命!”“神刀王”一看,这不是那位和瞎眼父亲一道每天在街上卖唱的小姑娘吗?他定了定神,急忙扶起她问道:“你怎么啦?你父亲呢?”姑娘说:“我爹让鬼子杀了,鬼子们正追我呢。您行行好,救救我吧!”“神刀王”咬了咬牙,二话不说,便将姑娘拉进里屋藏了起来。
“神刀王”安顿好姑娘,刚从里屋出来,就看到一个日本军官带着翻译官和两个士兵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剃头铺。那个军官对着“神刀王”叽哩呱啦讲了一阵日本话,可“神刀王”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呆呆地站着不动。
翻译官对“神刀王”说:“这位是山本队长,他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跑过来?”
“神刀王”摇摇头说:“没,没见到姑娘。我这是剃头铺,皇军大人如果想剃头、按摩,我倒可以效劳。”
翻译官连忙叽哩咕噜给山本翻译。山本一听是个剃头匠,还会按摩,“哟嘻”了一声,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两个卫士立即上前,在山本身边一左一右站好。
翻译官拍拍“神刀王”的肩膀说:“老家伙,太君正好想剃个头,顺便按摩一下,你可要掂量好手艺啊,要是惹太君生了气,那可就……”
“神刀王”点了点头说:“这你就放心吧。”说着,摘去山本的军帽,抖开白布往他胸前一围,又拿起刀往一块皮子上噌了几下,然后高高举起。
“神刀王”心想:这一刀下去,这狗日的鬼子就一命呜呼啦!这也算是为我那惨死的儿子报仇了……但他并未下刀,而是问道:“太君,你想在剃头的时候听点小曲儿吗?”翻译官连忙给山本翻译。
山本叽咕了一阵,翻译官说:“只要好听,什么都行。”
“那好。”“神刀王”说完,紧握剃刀,气沉丹田,只听“嚓儿”地一声,山本的一撮儿头发飘了下来,随即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这声音使山本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闪亮的剃刀在山本脑袋前后左右飞快地游弋着,并且随着剃刀所演奏出的曲子而又富于节奏地上下翻飞。山本身旁的两个日本士兵一脸紧张,四只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把锋利的剃刀。
不多时,音乐戛然而止,“神刀王”说:“好,头剃完了。”山本很享受地睁开眼睛,让翻译官问“神刀王”这是什么曲子。“神刀王”笑了笑:“太君不?知这可是名曲《十面埋伏》啊!”
翻译官小心翼翼地把“神刀王”的话翻译给山本,山本忽然睁大双眼,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大叫了一声:“八格牙路!”
只听“唰”的一声,山本抽出军刀,手起刀落,一片鲜红的血溅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神刀王”的身子缓缓向后倒去,他两眼圆睁,恶狠狠地瞪着山本,手里仍紧紧攥着剃头刀。
山本收刀入鞘,说了声“开路”,便带着翻译官和士兵扬长而去。
十天之后,一条消息忽然在天子镇流传开来:据点里鬼子兵的头头山本队长突然离奇死去,医生怎么都查不出他的死因,只发现山本头顶上由内向外显现出十条血痕。
1943年7月10日,英美联军在艾森豪威尔统帅下,在西西里岛登陆,并向意大利本上推进,7月19日,盟军飞机开始轰炸罗马。这对意大利法西斯独裁者墨索里尼来说,无异于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希特勒获悉意大利军心涣散,抵挡不住盟军的进攻,连忙与墨索里尼举行会晤,为这个同伙打气。墨索里尼心力交瘁,年龄不满60岁,已显得非常衰老。在会谈中,希特勒一个人滔滔不绝他讲了6个小时,墨索里尼才勉强答应尽力而为。回到罗马,他发现罗马已被英美空军炸得满目疮痍,而他的女婿齐亚诺早已背叛了他,正在密谋采取行动,联合党内元老迫使墨索里尼召开法西斯党最高委员会。自1939年12月以来,该委员会从未开过会,一直是听命于墨索里尼的虚设机构。
7月24日下午5时,意大利法西斯党最高委员会在罗马威尼斯宫的鹦鹉厅里举行。墨索里尼首先发言。他极力为自己辩护,把失败归咎于陆军不听他的指挥,然后,他要求委员们对意大利今后的命运发表意见。
反对派领袖、众议院议长格兰迪感到事不宜迟,抢先发言,并宣读了自己的动议,建议恢复君主制,由国王重新控制军队和政府,墨索里尼只当党的领袖。
墨索里尼顿时发现自己第一次在会上成了众矢之的。许多原来对墨索里尼的亲德立场不满的委员,都争先恐后地发言,指责墨索里尼把意大利带进了灾难的深渊。
会议持续到深夜。最后在凌晨2点,对格兰迪的提案进行表决。结果19票赞成,7票反对,格兰迪动议案获得通过。墨索里尼对此结果无动于衷,认为决议归决议,他还是他,但第二天却发生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7月25日下午,意大利国王伊曼努尔三世传旨召见墨索里尼。他丝毫没有危机感,还特地回家换上礼服。他妻子拉凯莱担忧地说:“你不要去国王那儿,他不会再信任你。凭我的直觉,你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墨索里尼不以为然,认为国王是他的最好朋友。他准备在国王听政会上主动交出军权,以保住政府总理大权。
下午4点55分,墨索里尼由秘书陪同来到萨伏依别墅,国王将在这儿接见他。他看到门前不远处停着一辆救护车,还天真地猜想是王室里有什么人生病了。他压根儿也没想到,这辆车将成为他的囚车。
实际上、在他抵达国王别墅前半个小时,切里卡将军已率领一名上校和50名宪兵先期到达。他们是奉命前来逮捕墨索里尼的。这项命令由国王授意,由多名将军和公爵签署。
国王焦虑不安地听完他的汇报后,显得有些激动,结结巴巴地说:“我亲爱的领袖,这种局面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最高委员会的投票结果实在令人震惊,有19票赞成格兰迪的动议。眼下你成了意大利最令人憎恨的人。你能够依靠的,最多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我……我现在已经决定,你的职位由巴多格里奥元帅担任,他将组织一个政府,并继续将战争进行下去。” 墨索里尼这位不可一世的独裁者,听后顿时脸色苍白,一阵眩晕,就像断了脊梁骨的丧家犬一样瘫在沙发上。他下意识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这么说全都完了,全都完了……”然后,他又以威胁的口吻说:“国王陛下,你作出的决定是一个极其严重的决定。它将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国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也很遗憾,但现在只有这样一个解决办法。不过,在新政府就职前,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全部谈话时间不到20分钟,随后国王就起身把墨索里尼送出了接见大厅。
墨索里尼踉踉跄跄地走下台阶,准备找自己的汽车。迎面走来宪兵上尉保罗·维涅刊。维涅利“啪”地向墨索里尼行了个礼,对他说:“领油,我奉国王陛下之命来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墨索里尼有些莫名其妙,说道:“太过分了,没有这个必要,我有我自己的卫兵。” 上尉强硬地说:“不,必须由我本人来保卫你。” 墨索里尼挥挥手:“既然如此,你就上我的车好了。” 上尉指着那辆救护车,郑重其事地说:“你的车恐怕不保险,我们已准备了一辆更安全的救护车。” 墨索里尼有些发火了。“真是荒唐透顶!我从未乘过这种车。你究竟要干什么?” 上尉拍拍手中的卡宾枪,以无可置疑的口吻说:“你必须跟我上车。很抱歉,领袖,这不过是国王陛下的命令。”接着,他手一挥,过来了几个宪兵,硬是把墨索里尼及其秘书塞进了救护车。上尉和另外3个宪兵、两个便衣警察也跟着上了车。车门一关,救护车便风驰电掣般地开往波德戈拉兵营。
南宋与元朝之间的战争,在中国历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而作为双方重要战场的长江流域,则在战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这其中,尤其以宋、元之间的襄樊之战最为著名。襄樊之战是南宋与元朝之间的决定性战役,决定了两个国家的命运。襄樊之战最终以南宋的失败告终,直接导致南宋最后的灭亡。整个战役期间,南宋当局内部的投降派以及前线的部分将领始终对襄樊采取消极态度。要么不用主力增援,要么临阵逃脱。导致南宋始终处于极为不利的被动局面,一直是被动挨打的地位。整个战役期间,襄樊地区的南宋守军一直处于元朝强大的封锁下,基本没有得到过来自外部的援助,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但是,就是在这种极度艰难的情况下。面对元军强大的封锁,在外界增援已经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形势下。南宋一支由临时招募的民兵组成的只有数千人的水军,却成功突破元朝强大的封锁,将物资运入襄阳。从而成为历时6年之久的襄樊之战中,外界唯一成功的对襄樊守军的增援行动。这次史诗般的航行,成为中国历史上水战中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那么,这是怎样一场战斗呢?这场战斗是如何发生的,经过和结局如何呢?在此,灵云欲以自己所知和网友们就此进行一下讲述。因为灵云能力有限,所写的肯定有不足之处。还请网友们多多指教。
蒙古灭金后,随即开始大举南征,企图灭亡南宋。由于游牧民族出身的蒙古军不习水战,因此南宋依仗的长江天险无法逾越。于是蒙古改变战略。改变以往正面南下直接从长江突击的战略。实施新的大纵深迂回、抄袭南宋远后方的战略。该战略的具体措施是:在东南长江流域取守势,佯攻以吸引南宋主力。同时在西北发起主攻。集中全部精锐主力在陕西一线。准备从秦陇出击。首先攻克四川,控制长江上游,绕过长江天险。随后以一支偏师顺江东下攻击南宋。主力则继续南下,在灭亡云南地区的大理政权后,形成一个大迂回的战略包围圈。然后从南向北,从南方包抄南宋。同时蒙军从西部四川以及北部正面江淮战场同时出击。一举灭亡南宋。灵云认为有必要说明一点。那就是该战略从军事角度来说是正确的,并最终取得成功。公元1255年,蒙古出兵经甘肃、四川至云南,灭亡大理段氏政权,平定云南全境,建立云南行省。实现了对南宋实行远后方大迂回的战略包围圈。随后,公元1258年。蒙古帝国大汗孛儿只斤·蒙哥派他的弟弟忽必烈率军攻打南宋鄂州(注:即今湖北武昌)、派大将兀良合台攻打南宋潭州(注:即今湖南长沙)。而他自己则亲率以蒙古铁骑为核心的主力进攻四川。蒙古大军在四川开始进展迅速。四川地区南宋守军基本是一触即溃。但是,当蒙军推进到合州后,遭到以王坚为首的南宋爱国军民的顽强抵抗。守军依托钓鱼山天险,不断击败蒙军。公元1259年七月,亲临前线督战的蒙哥汗被南宋守军炮火击成重伤,不久在军中毙命。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合州之战。蒙哥死后,南方前线的忽必烈因急于回师争夺汗位,暂时与南宋媾和。于是,双方进入短暂而又脆弱的和平时期。
蒙哥汗死后,蒙古帝国内部立即陷入争夺汗位的内战。最终结果是蒙哥汗的弟弟孛儿只斤·忽必烈夺取汗位。忽必烈即位后,立即恢复对南宋的进攻。但是,以往几次进攻,使忽必烈意识到,宋-蒙之间的主要战场是长江流域。必须首先解决长江战场,才能实现灭宋的战略。转机发生在公元1267年11月。此时,已经投降元朝6年之久的原南宋泸州守将刘整向忽必烈建议:"欲灭宋,必先攻襄阳,撤其捍蔽。宋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下"。忽必烈意识到,襄樊在南宋整个江淮防线中具有核心地位。一旦襄樊失收,将对真个南征战局产生决定性影响。于是他采纳了刘整的建议,决定集中力量夺取襄樊。同时,
以刘整为主,元军建造了1000多艘战船,征召、训练大量士兵。组建起一支强大的水师。从而打破了南宋始终拥有的水上优势。公元1270年,经过一系列运作,元军完成对襄阳的战略合围,襄樊之战随即打响。 襄阳被围后,蒙军在水路对襄阳进行了极为严密的封锁。为救援襄阳,南宋方面先后在公元1269年和1271年两次大规模通过水路试图冲破封锁。但由于统治者的腐败无能以及前线将领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援救行动先后被蒙军击败。蒙军为彻底实现对襄阳的封锁。在江面大量安插木桩、铁索等障碍物。同时修筑多处军港,驻泊战舰。如此一来,在蒙军强大的水上封锁下,宋军从水路增援襄阳等可能性几乎为零。而面对襄樊前线的危局。当时把持南宋实权的奸臣,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著名"汉奸的贾似道却始终拒绝以全力增援襄樊。而且为对当时的皇帝宋度宗赵禥封锁消息,大肆迫害敢于进谏的大臣和前线将领,扶植亲信。由于贾似道救援不利,襄樊前线军民的处境极为艰难。尤其是由于蒙军长期的强大封锁,导致城内物资匮乏。粮草、饷银甚至是食盐和布匹等物资都严重不足,而南宋朝廷官方对此则置若罔闻。公元1271年11月,忽必烈改蒙古国号为大元,即位为皇帝,建立元朝。随后,元朝倾全国之力大举南侵。襄樊成为进攻的重点。在元朝大举入侵下,襄樊成为孤岛。随时面临被攻陷的危险。为此,在朝廷拒不增援的情况下,南宋前线主帅李庭芝决定,自行组织力量尽力增援襄阳。于是,本文中所要讲述的故事上演了。 公元1271年四月。南宋在两湖地区最高军事长官,京湖制置大使李庭芝为加强对元军作战的指挥,率部进驻郢州(注:即今湖北钟祥)。此时,襄樊前线局势极为不利。此时的襄阳被困已有5年之久,城内弹尽粮绝。为此,襄阳守将吕文焕数次向朝廷求救,但都如泥牛入海。面对朝廷的见死不救,南宋在两湖地区最高军事长官李庭芝在屡次揍请朝廷无果的情况下,不得不自行组织力量进行增援。四月,李庭芝开始招募民兵以救援襄阳。来自郢州(注:即今湖北钟祥县)等地的3000多人应募从军。随后,李庭芝命总管张顺、张贵率军3000人增援襄阳。张顺与张贵都是南宋地方武装组织将领,长期抵抗蒙古入侵,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但是,他们和麾下3000将士都很清楚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他们要面对的是由几十万凶悍元军组成的几乎不可逾越的封锁线。面对如此强敌,以区区3000人去突破封锁无异于是去送死。但是,他们更清楚,此刻深陷重围5年之久的襄阳军民对援兵那种望穿秋水般的渴望。于是,出征前,作为主将的张顺以必死的决心勉励全军将士。他明确告知将士。此次出征,面对数十倍于己的强敌,必定九死一生。不愿同往者可以离开。在主将不惧生死的气概感召下,宋军3000将士士气大振,纷纷表达愿与敌军决死一战的心愿。于是,张顺开始备战。 由于此性的目的主要是运送襄阳军民急需的后勤物资而不是歼敌。为尽快突破元军强大水军的层层封锁,需要部队有尽可能快的航速和良好的灵活机动性。因此,张顺与张贵没有使用以往南宋长江水师使用的大型战舰,而是选择了速度和机动性都很优异的轻型高速舰船。而且为尽可能远距离击杀敌舰,宋军还携带了大量远程武器。这其中包括单兵强弩、重型三弓床弩炮和当时刚刚出现不久的突火枪和火炮。 在此,灵云认为有必要介绍一下这几种武器。床弩是一种大型远程弩炮。这种武器出现的非常早。早在东汉就有相关记载。到宋代,由于要对抗北方游牧骑兵以及越南等南方国家重甲战象,因此宋军大力改进了床弩。宋代是中国古代科技高度发达的时期,因此宋军的重型床弩比以前朝代的性能有了巨大提升。据《武经总要》记载。宋军床弩的体 积比前代的要小。弓背使用多种材料制成,是典型的复合弓,爆发力极强。而且,为增加射程,宋军还在一门弩炮联装三张强弓,其中最后一张是向相反方向装的。因此宋床弩也叫三弓床弩炮。弓弦则是动物肌腱,利用多弓的合力发射箭矢。三弓床弩炮的结构非常巧妙。后部有两个辘轳,通过滑轮来牵拉弓弦的张设。弩身为坚实的檀木,轻巧坚劲。以铁为枪膛,钢为弩机,用木棰击发。配用的重型箭镞长近2米。史书记载为"木干铁翎"。世称"一枪三剑箭",形状类似标枪,三片铁翎就像三把剑一样。箭头则是钢制三棱型穿甲箭。而且可以一次发射多枚箭镞。宋三弓床弩炮的最大射程为1600米。这是火炮出现前人类直射武器所能达到的极限!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重型远程武器。宋军在大型箭镞上绑上火药袋,点燃后用弩炮或弓发射出去,起到纵火燃烧或爆炸功能。宋神臂弩则属于单兵轻型弩弓,是一种踏张弩。弩身前端有一个铁环,专门用于脚踏。也采用了复合弓技术,而且在机身上有特殊机关。神臂弩最大极限射程达370米,而且在300米距离上依然可以击穿重装铁甲。是火枪出现前世界上射程最远、威力最强的单兵武器。而突火枪则是公元1259年南宋发明的一种新型火药动力远程步兵武器。前部是一根粗竹管,中部是火药室,装有火药和弹丸。外壁上有一点火小孔,后部是木制把柄。点燃引线后,火药喷发,将弹丸射出,最远射程约230米。这是世界第一种发射子弹的身管火枪。而这里所说的火炮则是一种发展自"霹雳炮"的铁壳爆炸类火器。该武器是在球形铁壳内填充大量火药,同时还添加有大量铁砂或碎石并安装一根信捻。作战时,点燃信捻,用重型投石炮或人力抛向对方。爆炸后,内部充填的铁砂或碎石四散飞溅,可以大量杀伤敌军,同时还具有纵火燃烧功能。主要用大型抛石机发射。它的前身"霹雳炮"曾经大量应用于采石之战。 一切准备就绪后,公元1271年五月,张顺、张贵在高头港集结由百于艘轻型舰船组成的舰队,船上满载粮食、药品、食盐、饷银和布匹等物资。张顺、张贵把船只连成方阵,张贵在前,张顺在后,率舰队冒死冲入元军重围。襄樊战役中历史性的"二张援襄"航行开始了! 宋军船队冲破元军外曾封锁后,到达磨洪滩。遭遇元军水师主力舰队,整个江面上到处密布元军船舰。宋军轻型舰船在庞大的元军舰队包围下根本无法行动。元军也根本未将这些在他们看来玩具一样的小船放在眼里。危机关头,担任前锋的张贵率宋军将士同仇敌忾,拼死猛攻。宋军首先使用三弓床弩炮向敌舰发射的火箭。密集的火箭呼啸着飞向元军舰队,击中目标后发生密集的爆炸并引起大火。元军大量大型战舰迅速被点燃,成为一座座漂浮在水上的"火山"。江面上烈焰冲天,浓烟滚滚,成为一片火海!随后,宋军使用火枪、火炮猛轰元军舰船。将面上炮声隆隆,大批元军战舰在猛烈的炮火下被摧毁,士卒被击杀者无数。很多元军尸体被浪卷到岸边,堆积如山!而整个长江江面漂满了元军的尸体,江水被鲜血染成深红色!成了真正的"尸山血河"!随后,宋军用预先准备好的板斧斩断元军布设在江中的拦截铁索。如此,宋军舰队冲破元军无数封锁,转战一百二十余里,终于在公元1271年五月二十五日抵达襄阳码头!这是襄阳被困5年来第一次得到外来增援,极大的鼓舞了襄、樊军民的士气。他们载去的物资缓解了城内军民的危局。宋军支援舰队的全体将士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一次在交战双方看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史诗般的航行! 但是,激战中,作为舰队主将的张顺不幸在战斗中身中身中四枪六箭,壮烈殉国!几天以后,襄阳军民找到他的遗体。战死的张顺依然身批铠甲,手执长弓,保持着作战是的神态。襄阳军民为纪念张顺,将他厚葬并立庙祭祀。而另一 名主将张贵,则在后来打通襄阳于郢州的水上交通线战斗中,由于叛徒、郢州殿帅范文虎的出卖陷入元军重围。在力战后身中十余枪,重伤被俘。在严词拒绝元军劝降后被残忍杀害,壮烈殉国!元军将张贵遗体送回襄阳城。襄阳军民将把他与张顺合葬,立庙祭祀。至此,襄、樊前线永远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直至1273年二月襄阳陷落。 发生在公元1271年五月的张顺、张贵援助襄阳的航行,是整个襄樊战役期间外界唯一一次成功的援救行动。以张顺、张贵为首的南宋水军将士以必死的决心,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突破几十万元军的封锁,完成了这次史诗般伟大的航行。尽管由于统治集团的腐败无能,战役最终以襄樊沦陷而告终。但是,南宋全体爱国军民在战役中表现出的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将永垂青史,永远值得后人去传颂……姜部郎在渭南的宅邸,因为鬼魅众多,且经常迷惑人,便举家搬迁。只留下一个仆人看守宅院,但是时间不长仆人就意外地死了。仆人屡屡更换,但都相继死掉,姜部郎不得以,只好把宅子彻底地废弃了。
乡里有名叫陶望三的书生,为人倜傥,风流不羁。每每酒后便独自离开,朋友中有人故意唆使青楼女子前去诱惑他,他笑纳并不拒绝,其实呢?他对来访女子整晚没有任何的沾染。陶望三经常住在姜部郎家,有婢女夜晚私自来找书生,望三坐怀不乱,从没有过行为失当的时候,部郎因为望三的坚定不被诱惑而十分的器重他。
陶家穷得出奇,盛夏时节,望三所住的几间茅屋,湿热难当。于是书生想借用姜部郎的废宅读书;姜部郎认为住那鬼宅太过凶险而拒绝了望三,望三于是写了篇《续无鬼论》献给部郎,豪言道:“鬼何能为!”姜部郎见他执意去住,便答应了。
书生于是住进了鬼宅。当天傍晚,书生打扫完厅堂,刚刚把书放下,返回取其他的东西。一转眼刚放好的书就没了。望三很诧异,便仰卧在床上,屏息以伺其变。过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突然,听到了脚步声,书生斜眼一看,见二个女子自房中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把刚刚不见的书放到了案上。这两位女子,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年纪,另外一个也就十七八,两人均容颜俏丽绝俗,有倾国之色。片刻两人站到了床边,相视而笑。书生此刻依然闭目不动。年纪大一些的姑娘翘起一只脚轻轻的踹书生的肚子,年纪略轻的姑娘则在一旁掩口偷笑。这时候书生觉的思念渐乱,杂念从生得有点不能自持,于是立刻让心神稳固,收起了杂念,什么都不理会。这时候,那女子更加大胆,走到跟前,左手拽起了书生的胡子,右手轻轻的拍打脸颊,发出啪啪的声音,那个小姑娘则笑的更加厉害了。
书生突然间坐起来,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小鬼怎么如此放肆!”二个姑娘被吓了一跳,转身都跑开了。一次风波之后,书生开始担心,一旦入夜鬼气更重,必定被她们折腾的厉害,夜晚如期而至,书生忧心更重。有心打退堂鼓搬回去,又怕因为从前的豪言被耻笑。书生心想,罢,罢,罢,干脆来个挑灯夜读。
黑暗里鬼影重重,书生只顾看书,根本不看周围。渐渐,已经是子夜时分了,书生实在困倦难以支撑,熄烛就寝。躺到床上,刚刚合眼,就觉得有人用很细的东西挑拨他的鼻孔,奇痒难耐,打了个大喷嚏,这时候听到暗处有隐隐的笑声。书生一声不吭,假装再次睡下等着她们。一会,黑暗中,隐隐看到那少女用纸条拈成了个小细棍,行动的姿态如同水鸟一般,点着脚尖一步步悄悄靠近,书生骤然起身,大呵一声!姑娘吓了一大跳,连蹦带颠地跑了。再次睡下,又被那姑娘用小纸棒拨弄耳朵。总之,一晚上那两个姑娘就没消停过,书生苦不堪言。天渐渐亮了,一切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书生才真正的睡了个好觉。而这整个一个白天,也没看到这两个姑娘的影踪。
太阳下山了,那两个姑娘又恍惚地出现了。书生于是夜里做饭,准备一直熬到天明。书生做好了一切准备后,伏案夜读。不知道什么时候,年长一点的姑娘,已经曲臂趴在桌几上看著书生读书了,接着就挡住了书生书案上正看着的书。书生怒而起身,想捉她,那姑娘转瞬就已经飘散了;过了一会,又接着遮挡。于是书生只好用手按著书读。但这时候那个小姑娘潜伏到了书生脑后,双手捂住了书生的眼睛,一回头的空,那小姑娘已经站在远处了,笑颜如花。书生指着小丫头恶狠狠的骂道:“小鬼头!让捉到你俩的话,全都杀掉!”话说完后,两个女子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于是书生换了口气,调侃的说:“男欢女爱的事,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们俩纠缠我有什么用呢?”二位女子听到书生的话,微笑不语,转身双双走向灶台,拾柴火的拾柴火,淘米的淘米,为书生烧火做饭了。书生看到两位姑娘的所做,夸奖道:“两位姑娘这样的行为,不比傻跳强多了吗?”片刻粥熟,两人争着把羹匙、筷子、碗在几案上摆好。书生叹道:“感谢二位对我的照顾,真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你们?”两个女子笑着说:“这饭里啊,下了砒霜、鹤顶红了,你赶紧吃吧。”书生道:“我和两位从来没有什么恩怨,怎么可能对我想这样的毒手呢?”于是,大口吃粥,吃光后又要去盛,两个姑娘争着为书生盛饭。书生开怀而笑,习以为常。
日子久了,互相都熟悉了,三人坐在一处倾心而谈,问两人的姓名。年纪大些的说:“妾名字叫秋容,乔氏,那个小妮子是阮家的小谢。”书生有又问两个姑娘的身世,小谢笑道:“傻小子!和你亲近亲近尚且不敢,你问我们的门第做什么?难道要娶我们?”书生听了这话,正色道:“与两位丽人终日相对,我非草木,怎么会一点情不动呢?但是,你两人为鬼身,我如果与你们亲近,你们身上的阴冥之气必定置我于死地。如果你们不想和我同住,大可以走好了;如果想和我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安分些最好不是吗?我如果根本不爱你们俩,何必让两位佳人受到玷污?如果我真的爱你们,何必罔死一个狂生呢?”二位女子相顾动容,从这以后基本不怎么戏谑书生了。但是,还是时不时的逗逗书生,不是伸手在书生怀里掐一把啊,就是猛的扒一下书生的裤子啊,不过这时候的书生也不怎么在意了。
一天,书生抄书未完就因为有事而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看到小谢趴在书案上,正执笔替他抄书呢。看到书生回来了,放下笔微笑着站在一旁。书生走到近前一看,虽然字迹拙劣全无书法可言,但是行列工整,疏密有度。书生夸奖到:“姑娘真是高雅之人!如果你喜欢写字,我来教你。”于是拥小谢入怀,在身后手把手的教她写字。一个学得正痴,一个教得正迷,恰巧这时候秋容从外面回来,乍见两人这般架势,秋容内心汹涌,一股嫉妒的潮水让秋容看起来近乎失态。小谢忙笑着叉开话头:“我小时曾经和我的父亲学过写字,但是太久没有动笔,所以如今写出来的字如同梦寐中所作一般。”但是,秋容一言不发。这个时候,书生看出了端倪,但是只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同样抱秋容入怀,给她笔,说:“来,来,秋容姑娘,我看你的字写的如何?”先从最简单的数字写起,一,二,三……书生夸奖道:“秋娘笔锋当真是雄健有力啊!”这时,颊带微红的秋容才面露喜色。书生于是折了两页书作为样子,让两位姑娘分别临摹,他自己另挑一灯读书。书生内心窃喜他们三人各有所事,不相侵扰。
秋容、小谢分别抄完,双双恭敬地站在几案前,等待著书生的评判。原来这秋容姑娘,从来没有读过书,写的字当真是拙劣不堪,几乎不可辨认。其实不用评判,秋容自己也知道字写的实在不如小谢,面有惭色,不开心起来。书生对秋容是再三的夸奖安慰,才让她又有欢颜。二位女子,由此都把书生当作老师,书生坐着的时候两人给他抓背,躺着的时候为他按大腿,不但不敢捉弄书生,还都争相献媚于书生。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小谢的书法进步明显,端好到了一定的程度,书生时常的夸奖小谢。秋容毕竟没有小谢的根基,进步缓慢。为此,秋容惭愧万分,粉黛淫淫,泪痕如线,书生是百般的安慰劝解,秋容才不那么郁闷。于是书生开始教两人读书,两位姑娘聪颖异常,悟性超群,文章指点讲解一遍,没有一个再次让书生讲解的。到了后来基本上是与书生比着读书,时常到深夜。后来,小谢又把她的弟弟三郎带到了老宅子,同样也拜在书生的门下,这三郎十五六岁的年纪,仪表非凡,姿容秀美,一表人才。三郎,拿了一柄金如意作为拜师礼。书生让三郎和秋容读同一本书,自此,姜部郎的旧宅满堂读书声,书生陶望三如同在这开设了所“鬼学堂”一般。姜部郎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按时给书生薪水做为资助。数月时间之后,秋容与三郎的水平已经到了能做诗的程度了,时不时的相互对诗做赋。而私底下呢,小谢偷偷的叮嘱书生,让书生别教秋容,书生答应了;秋容也同样偷偷的叮嘱书生别教小谢,书生同样应允。
时光飞逝,到了书生赶考的日子了,二位姑娘涕泪相别。这时候,三郎道:“先生这次可以以患病为由,不参加考试;否则,恐此行有不吉的事情发生。”书生认为装病而不参加考试是很耻辱的行为,坚持上路。书生喜好以诗词针砭时弊,讽刺讥笑社会上的不良现象,正是因为这个喜好,书生考试的文章得罪了地方权贵,这些权贵便蓄谋陷害他。背地里贿赂学使,诬告陶望三,书生因此被囚禁狱中。书生所带的盘缠很快用尽,无奈只能向狱中的囚犯乞食,度日如年的书生绝望异常,认为如此下去活下来的希望十分渺茫。这时候,忽然一人飘忽而入,正是秋容,她给书生带来了饭食。面对书生,秋容悲伤哽咽,说道:“三郎预判君此行不吉利,如今果然被他言中。三郎与妾此行同来,他已经去找部院为你申辩去了。”几句话说完,便扭身走了。又过了一天,部院出行,三郎当街大声叫屈,部院便受理了他诉状。秋容又入狱告诉书生大体情况,又返身去探听三郎那的情况,这一去三日未返。书生是又愁又饿又无可奈何,当真是度日如年。忽然小谢到了,悲痛惋惜欲绝,告诉书生:“秋容回去路上,经过城隍祠,被城隍祠西廊的黑判官强行抓去,逼迫她当自己的下人。秋容不屈从,如今也被囚禁起来。妾奔走数百里,走路走的精力消耗殆尽;走到城北的时候,被荆棘扎到我的脚心,痛彻骨髓,恐怕不能再来看你了。”于是亮出脚来让书生看,原来血已经殷透了小谢的双脚了。小谢拿出了黄金三两,跛着脚,一瘸一拐的走了。部院审问三郎,发现他和书生从来没有任何关系,属于无端代人控诉,部院刚要杖责他,伏在地上的三郎突然消失了。部院十分诧异。于是乎仔细的看了他的状子,发现状子写的真切感人。于是提审书生,当面审问,问书生:“三郎是什么人?”书生装做不知。部院暗自猜想,这书生应该果真是被冤枉的,下令释放了他。书生回到老宅,整晚没有一个人。过了子夜,小谢才出现,惨然道:“三郎在部院被审的时候,被廨神押赴地府;冥王因为三郎义气深长的缘故,让他托生到富贵人家去了。秋容被关了很久了,我写了状子到城隍,又被按在那不能进去,实在是无可奈何?”书生忿然道:“黑老魅怎么敢如此!我明日打倒他的金身,践踏为泥,城隍也该被责骂。手下小吏暴横如此,他还在醉梦中呢!”书生和小谢悲愤相对,不知不觉四更将过去了,秋容忽然飘然而至。书生和小谢惊喜万分,急忙问她缘由。秋容泪流着叹道:“我为郎受了万般苦啊!判官每日拿着刀杖相逼,今晚忽然放我回来,他和我说:‘我本无他意,原来也是因为爱你的缘故;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曾污玷你的清白。麻烦你告陶秋曹(陶望三),还请他千万别责难我。’”书生听闻颇为高兴,愿意与二女同寝(行夫妻之礼),道:“今日我愿意为二位知音而死。”二女戚然道:“一向受你的开导,我们如今颇知义理,怎么能因为爱君而伤害君呢?”两人坚决不同意。小谢和秋容抱在一起相互安慰,二人均知对方对书生的感情都如同夫妻一般。二女因为这次磨难的缘故,相互的妒念全部消除了。 一天,书生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道士,那道士打量书生一遍后惊诧的道:“你身上有鬼气!”。书生见道士一语道破,便把自己的经历如实的讲了一遍。道士感慨道:“这两个女鬼良心大好,对你也算恩义双全了。”于是道士当即画了两道符给书生,道:“你回去把这两道符咒,分别给两鬼,至于福命,就看两个人的造化了。今日开始,倘若听到门外有哭死去的女儿的,让她们俩赶快吞符出门,先到的那个可以即刻回转人世。”书生拜受,回去嘱咐二女。一个多月之后的某天,果然听到门外有痛哭为女儿送葬的,二女不管对方,争相出门。小谢乱中出错,忘记吞自己的那道符。秋容见到出殡的队伍,单刀直入,直扑棺椁,在棺材前隐没消失了;小谢因为没吞符而没法进入棺材,痛哭而返。书生出来查看,原来是当地姓郝的大户人家给女儿出殡。
送葬的人群适才同见一女子入棺而去,正各个惊疑不定;片刻后,听到棺中有声音,众人便一同开棺检验,发现小姐已经有了气息。于是队伍暂时停在书生的房舍外,轮流的守着小姐。那小姐忽然睁开眼问陶生在哪,郝员外详细的问了问自己的女儿,那女子回答道:“我并非你的女儿……”遂以实情告之于员外。郝员外并未深信“女儿”所言,想把“女儿”带回去再从长计议,然而“女儿”不从,径直走进了书生的书斋,卧床不起了。郝员外前后思量,方知事情属实,于是愿把“女儿”许配给书生,之后才离开。
书生靠近了看那小姐,面庞已非秋容之面庞,然而容颜靓丽不减秋容,书生大喜过望,与“秋容”二人相见,情谊真切,殷叙平生。忽然听到呜呜的声音,似乎是鬼哭,原来正是小谢在暗处哭。二人心甚怜之,即刻移灯前往,宽慰小谢的哀情,然而小谢哭得伤心,泪满衣襟,痛不可解,临近拂晓才离去。
天明后,郝员外把女儿的婢女,老妈子,以及当初为女儿准备的嫁妆全部送来了,居然真的和书生以翁婿相互称呼了。晚上二人入洞房,则小谢又哭。如此六七夜。夫妇均为此动容,也不能行合卺礼。书生心绪忧愁,苦无良策帮助小谢,秋容道:“那个道士,必定是仙人。相公何不再去找他帮忙,或许他可怜小谢命苦,会再次帮咱们呢。”书生接受了秋容的建议。历尽艰辛,终于寻找到道士的所在,跪倒在地,自诉来由。道士说,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尽管道士这样说,但是书生仍然不断哀求。道士笑道:“你这个人真是好缠人。不过一是念你痴情,二是该着命中与你有缘,我就尽力而为吧。”于是陪书生回到家,找书生要了间安静的屋子,关门打坐,嘱咐书生闭关期间切勿打扰,否则前功尽弃,切记切记!一连十余日,道士不饮不食。书生秋容偷偷窥探,他闭目仿佛睡着一般。一天清晨,有一位少女掀帘进屋,那少女明眸皓齿,光艳照人,貌美倾城,微笑着对书生说:“我这连日的走路,快累死了!被你这书生纠缠的没办法,我此行直到百里之外,才寻觅得这么一副好身躯,我老道累个半死给你运回来啦。等那个小鬼再来,把这身躯给她就好了。”
黄昏渐渐结束。小谢来了,那女子起身,迎着小谢抱了过去,自然的合为一体,接着倒地僵卧不起。片刻,道士从自己的屋子中出来了,笑着向书生拱了拱手,便径自走了。书生拜谢后送走道士。等到回屋,小谢已经苏醒。书生扶她上床,身体和呼吸都逐渐舒展,小谢只是抱着自己的脚,娇嗔的呻吟,说双脚和双腿万分酸疼。直到数日之后,小谢才能起床走路。
日后,书生应试,得中进士。与陶望三同期得中的一位叫蔡子经的进士,因为办事路过书生家,书生留他盘桓数日。一日,小谢从邻居家回来,恰好被蔡子经看到,蔡子经快步走近小谢,呆呆的跟在小谢身后,小谢一侧身进屋回避了,因为蔡子经的轻薄而暗暗生气。蔡子经找到书生说:“有件事,匪夷所思,甚至有点骇人听闻,不知道该讲不该讲?”书生道:“什么事啊,你赶紧说吧!”,蔡子经回答道:“三年前,我的小妹夭折,停尸刚刚两夜,她的尸首便不翼而飞,不知下落,至今仍是让家人困惑不解。刚刚见到夫人。与我小妹容貌何其相像?”书生笑言:“拙荆山野之人,怎么能像蔡君的妹妹呢?不过我们既然是同科,情真意切,见见妻子又何妨。”书生内心对事情始末已然明白,于是入内室,让小谢身穿三年前刚刚归来时的那身丧装出来。蔡子经大惊道:“这真的是我妹妹啊!”于是泣不成声。书生便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蔡子经道:“妹子没死,我得赶快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去,以宽慰家母。”即刻动身回去了。过了数日,举家来到书生这。两家相处欢愉,日后和书生的往来如同郝员外一般亲近。
总序
有一个黑白的时代,却被称作黄金时代。那是上个世纪的30年代。
整个世界正处于经济危机和二战的边缘,光景惨淡。而上海与纽约,却正好当时,意气风发,风华绝代。入夜时分,纽约街头的地井中蒸腾起茫茫水汽,上海小弄堂里浮动着花样旗袍,轻歌曼舞,无限繁华。
那时,街头张贴着浓丽的电影海报,一笔笔勾描出好莱坞式的浪漫;留声机里放着悠扬的爵士音乐,百老汇的歌舞。大荧幕上,是费雯丽明艳的脸;咖啡苦涩香气中,是王佳芝鲜红的唇。向窗外望去,张爱玲笔下黑铁雕花栅栏若隐若现;壁炉火光前,一只黑猫趴在胡桃芯木的扶椅上,昏昏欲睡。
这个黄金时代留下了很多故事,它们被写进了张爱玲的小说,拍入了好莱坞的电影,让一代代人无尽唏嘘。但还有一些,却零落在小说与荧幕外,虽不为太多人所知,却有着孤独而优美的姿态,在时光的尘封中自说繁华。
曾嫁给三个王子的名媛——芭芭拉霍顿
于是,某个惬意的午后,我不经意的阅到了一个女人的一生。那段旧时光里的她,留下了数张黑白色的照片,和一段黄金色的传奇人生。
她叫芭芭拉·霍顿,百货业连锁巨子的孙女。6岁时已得到了天文数字般的遗产,人们羡慕地称她为亿万宝贝。名望,富有,美貌,可以说,女人梦寐以求的她都有。
芭芭拉似乎是一个有搜集癖的女人,豪宅、名车、名马、珠宝、古董,奢侈到让人惊讶。但她最为让后人津津乐道的收藏品,却是她一段段不幸的婚姻。
芭芭拉先后一共有七位丈夫,其中有三位王子,一位伯爵,一位男爵。其中还有电影巨星,网球明星,情场浪子……这些丈夫和那些价值连城的收藏品一样,既“名”且“贵”,装点了她传奇而悲哀的一生。
第一任丈夫是格鲁吉亚王子,结婚那年她才19岁,这段婚姻只维持了短短两年。而这个王子离婚后拿走了她大笔的钱。
同一年,芭芭拉找到了第二位丈夫,这是位伯爵,经常对她施行家庭暴力,导致她住进医院。并且骗走了她大量的钱,逼她放弃美国公民身份。这个阶段开始,芭芭拉染上了毒品。
离婚后,芭芭拉离开了纽约,来到加利福利亚州。二战爆发了,世界水深火热,唯有美国风光依旧。加州好莱坞更是歌舞升平,迎来了黄金时代。在加州的芭芭拉非常活跃,她捐献了大笔财产给军方,以抗击纳粹德国。那段时间,人民暂时忘记了她婚姻的失败,给了她很高的赞誉。而她行走在好莱坞以进行社会活动的时候,认识了当时最著名的影星之一——加里·格兰特。两人相识、热恋,结婚。
加里·格兰特很绅士的照顾她,但是这段婚姻还是失败了。离婚时,芭芭拉也不由感慨说,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需要她的钱,也不需要利用她名望的男人。我想,这一次的芭芭拉是幸运的,她在最好的时候,用最好的自己,邂逅了最好的男子。但结局却是一样的悲伤。不同的只是,分手时,加里格兰特没有要一分钱的赡养费。
之后她搬去了巴黎。又有了四次婚姻。丈夫们或是俄罗斯王子,或者著名的情场浪子,或是赢得数个大满贯的网球明星,却无一例外的是离婚,付出高额赡养费。对这些男子而言,这些婚姻更像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此时,媒体已将她归于情场买欢的富家女,不再同情她,而是反复嘲弄着她不幸的婚姻,并猜测她的下一个藏品是哪位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但我以为,芭芭拉或许并不是这样。她其实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女人,被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搞得不知所措,说她收藏这些男子也不一定准确,她散尽千金想要换取的,只不过是他们爱情,若没有对爱情的憧憬,为何不和其他贵妇一样,包养喜欢的男子,而是丝毫不厌倦的走进婚礼的殿堂?
七次婚姻后,之后她似乎对爱情彻底绝望,她花钱毫无节制,行为彻底放荡,经常被人看到在酒吧里大醉,并且与数不清的年轻男子交往,给他们钱珠宝和其他奢侈品。
她最后的岁月在酒店里度过,66岁那年死于心脏病。她死后,清点她的财产,发现仅仅剩下了3000美金。
庞大的财产挥霍一空,如花的红颜只剩枯骨,徒留她的七段婚姻供他人咀嚼,时而辉煌到极点,时而灰暗到无边。或许芭芭拉异于我们的是傲视世人的财富,但是剥除华丽的外表,身为女性,对爱情能否永恒的论证,她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失败者。
用金钱与爱情对等,也注定求不得。
1暗中相助
唐县的鞠秋煌是个穷秀才,想去省城参加乡试却盘缠不足,只好硬着头皮去岳父家打秋风。不料,这一次普通的借贷,却借出了一段奇缘。
鞠秋煌家和岳父家本来是门当户对的,要不然怎么会定下娃娃亲?可惜后来鞠秋煌的父亲在一次外出做生意时人亡财散,家道就此中落,渐渐与岳父家拉开了距离,岳父家就看不上穷女婿了,因此每次见面鞠秋煌都有些发憷。偏偏岳父常年在外经商,鞠秋煌还不得不跟岳母打交道。
岳母听鞠秋煌说借钱的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说:“我家也不是开钱庄的,哪有许多现钱放在屋里?只能找件东西去当铺里质钱。”她又冲后院喊道:“闺女,把你爹那件皮袍子找出来,让大秀才去当铺里换钱!”
母亲的冷言冷语,却让姑娘多了个心眼:八月乡试,眼下是七月,未婚夫一定是在为参加乡试筹集盘缠。此去省城,路途遥远,花费必然不少。可母亲只让拿一件因天气炎热而用不着的皮袍子质当,肯定当不了几个钱的。为解未婚夫的燃眉之急,姑娘从箱子里拿出一只玉镯。过去,未婚夫妻不能见面,姑娘就悄悄把玉镯塞进皮袍子的衣袋。她知道这个玉镯应该价值不菲,是能够助未婚夫一臂之力的。
岳母从后院拿来皮袍子,递给女婿又连声告诫,说过了七月就是八月,八月以后天气转凉,因此这皮袍子的当期也不可过长。
鞠秋煌连说“是,是”,忙向当铺奔去。
当铺的崔老板按照职业习惯把皮袍子抖开,摸摸捏捏,看看成色,然后估价。这一摸就摸到了那只玉镯。如果是个以诚待人的主儿,就会掏出玉镯还给客户。而崔老板却是个见钱眼开的人,送到嘴边的肉岂肯吐出来?何况他吃这样的昧心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假装漫不经心地把皮袍子叠好,问:“就当这一件皮袍子啊?”
鞠秋煌不知道皮袍子里还装着未婚妻的一片爱心,只急着把钱拿到手,忙点头说:“对,就是这件皮袍子。”
接着鞠秋煌报出当期,崔老板给出价格,生意就成交了。急于赴省城的鞠秋煌拿钱就走,回家准备自己的行囊。崔老板则轻轻摸出玉镯,关上店门欣赏这笔意外之财。
2错认娇妻
十年寒窗,鞠秋煌装了一肚子墨水,走进考场是如鱼得水,提起笔来如有神助,每场都是第一个完卷。三场下来,自我感觉挺好,因所带盘缠即将告罄,不能在省城逗留等待放榜,他只得背了行囊赶路回家。
山高水远,鞠秋煌在路上走了半月,终于看见了家乡的县城,并且老远就听到一阵锣鼓之声。
原来入秋以来,已有四十多天没有下雨。县老爷就在城外的龙王庙前搭了高台,祭天祈雨。祭天仪式刚刚行过,现在的高台之上,正在进行的是耍龙灯社火表演。
只见两条巨龙在台上翻飞起舞,作出腾云驾雾之状,时而俯首在地,似在视察旱情,时而昂头向天,似在祈求老天早降甘霖。台下则是人头攒动,叫好声此起彼伏。
鞠秋煌来得晚,只能站在外围瞧个热闹。忽然,他的目光盯上了面前的一只玉臂,一只细皮嫩肉的胳膊。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香汗淋漓地站在骄阳之下,一手摇扇扇风,一手额前遮阳,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那条举着的手臂上,一只玉镯分外醒目。鞠秋煌认得这只玉镯。他十岁那年,父亲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正好生意伙伴家有千金,两家就结了秦晋之好。父亲那时腰包鼓胀,专门去南阳府买了一对玉镯。那对镯子用的是独山玉料,乳白底子里含些豆绿,玉雕匠人巧夺天工,竟将那一抹豆绿琢成一龙一凤,使得一块普通的玉料身价倍增。
十岁的鞠秋煌对这对龙凤玉镯爱不释手,曾经把玩过几天,最后眼睁睁看着父亲把那只有凤的玉镯用红绸包了,连同其他礼品送到未婚妻家,作为定亲的物证。
玉镯应该戴在未婚妻的手臂上,虽然鞠秋煌至今还没有见过未婚妻,但他认定这个姑娘就是未婚妻了。看着未婚妻在骄阳下娇喘吁吁的模样,一股爱怜之情油然而生。鞠秋煌自然而然地走过去,下意识地把张开的遮阳伞罩在了未婚妻的头上。
姑娘只顾专心致志地看台上的表演,对鞠秋煌的善举似乎没有察觉,只以为是一块云彩飘在了头顶。
姑娘还带了一个小丫环,小丫环一见鞠秋煌的举动,立刻气呼呼地叫道:“哪儿来的臭男人,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鞠秋煌一听,忙笑着说:“小丫头,别误会,我是你家姑爷!”
小丫环更加恼火:“放屁,你想占我家小姐便宜?”
姑娘从台上收回目光,转脸打量一眼鞠秋煌,又羞又恼地喝道:“看你一副书生模样,怎么敢在这里放肆撒野?”
鞠秋煌见姑娘也误会了,忙说:“咱们二人虽然没有见过面,可你总该知道鞠秋煌吧?我就是你的丈夫鞠秋煌!”情急之下,他把未婚夫说成了丈夫。
小丫环咆哮起来:“我家小姐尚未婚配,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哪来的丈夫?来人哪,揍这个臭流氓!”
这一嗓子招来不少人围观,有几个人摩拳擦掌地围住了鞠秋煌,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不是欠揍吗?鞠秋煌急忙解释,自己并不是耍流氓,而是在给自己的未婚妻举伞遮阳。怎么证明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姑娘手臂上的玉镯就是两家的定亲证物!
众人指着玉镯问姑娘,鞠秋煌所说是也不是?
姑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派胡言!”
众人举起了拳头,眼见一顿饱揍就要落在鞠秋煌身上,只听一声断喝:“住手!”两个在场子里维持秩序的衙役跑了过来,“干什么呢?”众人七嘴八舌地介绍了情况,衙役挥挥手说:“带走,是非曲直,自有县老爷公断。”
3丑事露馅
县老爷祭天以后还没有走,这会儿就在龙王庙里喝茶乘凉。
说来也巧,县老爷这几天正要找鞠秋煌呢,这个秀才参加乡试高中榜首,喜报已经传到县衙,县衙理应敲锣打鼓给鞠家报喜,只因鞠秋煌还在路途才没有行动。听衙役说完事情经过,县老爷就问鞠秋煌:“我印象里你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俊才,怎么会做出此等不轨之举?”
鞠秋煌忙说:“不是偷香窃玉,而是怜香惜玉。关爱妻子,本是丈夫天职,何来不轨之说?”就从自己的娃娃亲说起,一对龙凤玉镯各存一只,自己以镯认人,断不会认错的。
县老爷道:“你说以镯为凭,可人家姑娘为何不认你这个丈夫?”
鞠秋煌挠挠头皮:“定亲至今已有十年之久,难道岳父岳母从未向姑娘说起?也许姑娘不知情才闹出误会?”
县老爷就让那小丫环领一个衙役,去叫姑娘的父亲速来现场。
来的竟是当铺的崔老板!崔老板一见鞠秋煌也在现场,又见那只玉镯明晃晃地戴在女儿手臂上,自知是昧人钱财的事情露馅了。因此不等县老爷讯问就“扑通”跪倒,且连连掌嘴:“小人知罪。”他红着脸坦白了自己贪图不义之财,昧下了客户的玉镯。他知道这只玉镯价值不菲,就送给女儿。没想到女儿会戴着玉镯来这里。
县老爷看见崔老板,那气就不打一处来。
原来去年就有人状告崔老板,说是老婆把一笔私房钱换作一张银票藏在一件缎褂里,而他急需用钱把缎褂拿给崔老板典当,老婆发觉以后提前赎当,可那张银票却已经不翼而飞。因为没有证据,崔老板根本不承认昧了银票,反诉事主诬告,弄得县老爷束手无策。
这一次证据在握,县老爷勃然色变,自然要新账老账一起算,喝令衙役先把这黑心老板关起来再说。
崔家姑娘当即花容失色,自己戴在手臂上的竟然是一件“赃物”!老爹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做出如此勾当,他自己带枷受罚不说,还让女儿跟着蒙羞受辱!她急忙褪下玉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鞠秋煌收了玉镯,连连向崔家姑娘鞠躬道歉,深责自己唐突,有损姑娘清名。同时也觉得好生奇怪,上个月岳母只答应给自己一件皮袍子质当,怎么会把定亲的玉镯夹带其中?
此时,县老爷好人做到底,指派一个衙役,把鞠秋煌的岳母和她女儿带来。
4县官断案
那姑娘一到县太爷面前,就认出了自己的玉镯,老老实实承认是自己私自把玉镯藏进皮袍子的衣袋,只为丰富未婚夫的川资。
鞠秋煌感动不已,当场对着未婚妻鞠躬致谢:“有如此贤妻,我鞠秋煌只有回家继续努力攻书,将来得个一官半职作为报答!”说罢就要离去。
不料刚才被鞠秋煌错认为妻子的崔家姑娘开口叫道:“秀才留步,我有话说!我一个黄花闺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认作妻子,难道就白认了吗?”
鞠秋煌吓了一跳,你老爹昧我的玉镯我都不予追究,你难道还要追究我什么不成?
县老爷也不知道崔家姑娘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问:“你要怎样?”
崔家姑娘说:“我把人家的定情物也戴过了,大庭广众之下也被人家认作妻子了,今后还怎么嫁人?因此,我就只好把这位秀才认作夫君了!”
崔老板一听急了眼,戴着枷过来阻拦女儿。女儿虽然不是金枝玉叶,但也是富贵娇娃,怎么可以下嫁给一个穷秀才?这秀才靠质当赶考,而且是借亲家的物品质当,可见穷到了什么程度!当爹的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朝穷坑里跳。
鞠秋煌也急忙摇头谢绝。自己穷到办不起一桌酒席,一个老婆都讨不起,怎么敢娶两个老婆!
县老爷却忽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他问崔家姑娘:“你自己拿定了主意?”
崔家姑娘点头:“主意已定,非这秀才不嫁!贪人玉镯,赔以女儿,我以此身告诫父亲,永不贪占不义之财!”
县老爷问鞠秋煌:“天赐良缘,你意下如何?”
鞠秋煌叹口气说:“听崔家姑娘的婚嫁理由,可谓用心良苦。可是,我早有原配,崔家姑娘如果嫁我,只能作妾;我家贫穷,做我的老婆难免有饿肚子之苦。有此两条,我实在不忍心崔家姑娘跟我受屈……”
崔家姑娘拦住话头:“作妾也好饿肚子也罢,我自心甘情愿!”
县老爷拍案说道:“那我就做一次媒人,成就一段佳话!”
鞠秋煌面有难色:“大人你是知道的,我连一桌喜酒也摆不起……”
县老爷“嘿嘿”笑道:“你这个岳父崔老板富甲一方,你娶妻娶妾的酒席自有他张罗!”
崔老板面红耳赤:“县老爷,这不合适吧?”
县老爷拉下脸道:“有什么不合适?你为富不仁,贪图不义之财,闹出此等纠纷,本该重重处罚,以正教化。现在本县也不罚你,只判你给鞠秋煌做个老丈人,时时记取教训,有什么不好?”
然后又对两个姑娘说:“你们二人,一个重情重义,一个疾恶如仇,上天也不会亏待你们,此次鞠秋煌赴省乡试,高中榜首,摘了解元的桂冠,马上就可以入仕做官。可见苍天有眼,不叫好人吃亏。”
那崔老板因为贪图他人财物,赔了女儿还要贴上酒席,则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一
姥姥九十大寿,全家男女老幼三十七口齐聚一堂。二舅家宽敞的农家大院里,用篷布高高地架了个长九米宽六米的大棚,用来摆庆寿宴。军表哥的房间窗户里传出来今年最红的歌声,一个黑松露般甜美的声音轻唱“打开心灵,剥去春的羞涩,舞步飞旋踏破冬的沉默”,另一个水晶般纯净澄澈的声音唱着“融融的暖意,带着深情的问候……”,倏而合唱“你用温暖的目光迎接我迎接我……”,是王菲和那英的《相约九八》,春晚一唱便红遍全国。二人的歌声像晨风中扇动着透明翅膀的蜻蜓,翩然翻飞高低追逐,轻盈美丽满载憧憬,婉转悠然越过墙头去。胶东的天气,春末夏初最宜人,东山墙上一架白蔷薇,正绽开白色的花,郁郁葱葱佳气浮动,花香馥郁阵阵袭人。
姥姥生于清朝光绪末年,先后嫁过三个男人,育有六个子女,姥姥十七岁上为第一个男人生了个儿子。第一个男人祖上是广州人,因染上了天花不治而亡。这个大儿子名唤阿宏,因为姥姥改嫁不与姥姥来往。姥姥为第二个男人也生了个儿子,儿子长到两岁的时候,那男人也生病早走了。这第二个儿子因为年幼,便随着姥姥嫁了第三个男人。这第三个男人也就是我姥爷,他在与我姥姥生育了两男两女后,在他们的小女儿也就是我母亲六岁上,因为染上了急症救治不及而亡。后来,姥姥一人抚育五个子女长大成人。
在那贫瘠的岁月里,裹着小脚一字不识的姥姥是怎样将众多孩子养育成人的?这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我虽然好奇,但大人们却讳莫如深,我问过多人不得而知。大人们或严肃莫测或厉言阻止,这令我好奇的心,一直被高高地吊着,荡悠悠地空悬着。
人生到了姥姥这般年纪,因为经历过世间太多的风浪险滩,修炼得豁达聪睿。姥姥的眸子漆黑晶亮,眼睛里总是汪着一层水似的透亮。姥姥看人的时候非常专注,那漆黑晶亮的眸子能看到人的心里去,面对姥姥的眼睛,我心底常常会不由自主地自我省视,甚至于检讨,但姥姥却从来不说让人为难的话。随着年岁的增长,姥姥身上的皮肤变得薄脆,呈一种琥珀色的透明状,青色的血管凸显出来,但姥姥脸上的肌肤却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渐呈现出婴孩般的娇嫩来,所以姥姥看起来鹤发童颜,双眸如星,精神矍铄。
像以往见到姥姥一样,我跳上姥姥的大炕,腻在姥姥的胳臂上,贪婪地闻姥姥身上散发出的青檀古木一样的体香,小时候我和妹妹便是这样纠缠着姥姥给我们讲故事的。姥姥抚着我的背,问:
“你最近写了什么故事?”
“姥姥,我最近发表了两个故事。”
“那么,你成了作家先生——”姥姥称呼有学问的人是用先生称呼的,我从姥姥身上探起身来不满地说:“不许叫我先生,姥姥!”我想起姥姥给我讲的故事里,有一个讽刺无知无识的人冒充有学问的先生,故事里面有一句顺口溜儿,碰上谁显摆自己知识多的时候,时常被我们姐妹用来取笑。那个顺口溜儿是“先生儿先生儿,爱吃小煎饼儿,拉屎拉一小天井儿”。我可不想因为显摆而被编排得那样不堪。姥姥想必猜到了我的心思,呵呵笑起来。
姥姥看着满堂儿孙,脸上笑笑的,眼里却渐渐蓄满了泪,姥姥抬眼看向窗外辽远的蓝天,仿佛在遥望一个人。我猜姥姥是因为还缺了她的大儿子阿宏。
我凑到姥姥耳边低声说:“姥姥,把阿宏叫来吧?”
姥姥摆摆手,抹了把脸,如释重负般长叹一声:“唉,现在看着你们啊,我年轻时候吃得苦,我觉得,我那些苦,没白吃。”
我知道姥姥这是看到我们这些小辈们,高兴又自豪的眼泪。姥姥的悲伤早就透支在了过去。见姥姥高兴,我趁机又问:“姥姥,你说说年轻的时候是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的呗?”
大人们瞬间安静下来,母亲拿眼神犀利地剜了我一下,起身去厨房帮忙去了。我知道我又问错话了。
姥姥却没怪我。
“唉,其实啊,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姥姥拍拍我的手背,沉默下来,陷入对往事的回忆。姥姥真的要告诉我们那些大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做记者的表哥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妹妹从外间走到姥姥身前坐下,胶东大炕上呼啦啦坐满了和我一样好奇的小辈们,炕旮旯里也站满了人。姥姥接着说:“从前啊,我以为女人是一定要靠男人才能活着。所以啊,我年轻时找了三个男人,可老天爷为让我明白:女人,要靠自己,不要幻想着靠男人,就先后都让他们病死了。我才明白,男人,不是神。自己才是自己的神,我得靠我自己个儿。”
我虽不明所以,但看姥姥的神情渐渐沉静肃穆,便忍不住点了点头。我最感兴趣的不在这里,心里迫切地希望姥姥快讲下去。我想知道在那个民生凋敝战荒不断的乱世里,姥姥一个不识字裹小脚的农家女子如何安身立命,独自养育五个子女的。姥姥看着我们,目光里是历尽沧桑后的平静与豁达。在姥姥的讲述里,一个裹着小脚的农妇,从烟尘弥漫的过往中走出来。
二
民国三十二年(即公元1944年),姥姥的第三任丈夫走的时候,刚麦收完。安葬好男人,姥姥不想坐在家里哭,就带着十一岁的老二到麦地里拾麦穗兼着挖野菜,老大因为身体弱,为让他断文识字一直供他上着村里的私塾,老三和小姐儿俩留在家里看家。
日头可真毒,烤得麦茬又黄又干,要起火的样子。空空的麦地里常会刮起一股股龙卷风,旋转卷裹起黄土、焦干的麦叶和一切地面上可掳起的东西,像疾病、战乱、灾难一样打着旋儿无情地掠走能掠走的一切。
顶着毒日头走了这半天,裹着小脚的姥姥实在走不动了,找到一棵白杨树荫歇歇脚儿,二舅拿着喝干了水的空葫芦,去附近小南山找泉水。姥姥手搭凉棚看了看毒日头,估摸着时间应是到了正午。见四周无人,姥姥打算解开裹脚的布带揉揉脚,走了这一上午,姥姥的小裹脚疼痛难忍。看着二儿子跑远,姥姥扶着白杨树弯下腰来慢慢坐下,眼中蓄着的泪随着俯身,扑碌碌地滚落,砸在干燥焦黄的细土上,留下一个个疤痕一样的印迹。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拿什么填饱这几张小嘴?对未来的恐惧,让姥姥在这炎热的正午,却感觉像掉进了冬天寒冷的水底,身边的水正在迅速结成坚硬的冰,所有的神思连同身体发肤整个地陷入冰封一般的恐惧里,也许用不了多久窒息将会尾随而至。姥姥的恐惧和无助不能宣泄,无处告知。脚底的痛苦加重了姥姥心底的悲屈怨愤,蓄在心里的苦无法擦拭,无人能见的眼泪,不擦也罢。姥姥透过泪影看着自己的小脚,裹在层层棉布里,刚破土的笋尖一样小巧美丽,这双脚被闺中姐妹羡慕过,被历任丈夫喜爱过,曾为她带来多少欢悦,此刻便为她带来多少痛苦。姥姥长叹一声,如果能有一双天足该多好!以后的日子,自己就可以像男人一样上山砍柴下地种庄稼,带着孩子们进山躲避兵荒马乱。可是,如今只走了这点儿路,便疼成这样。以后要怎么样才能养大这些孩子?姥姥手上又急又恨地解着裹脚布,恍惚的眼神里全是哀愁和无助,裹脚布刚解到一半,听着二舅被野蜂蜇了一般飞窜过来,一边喊着:“娘!娘!那里泉边上有个死人!”
姥姥唬了一跳,迅速用袄袖子抹去眼泪,顾不得脚上的疼痛,赶紧打好裹脚穿好鞋,一边扶着二舅起身去看,一边思忖,自己的慌张、恐惧、无助都不能落在孩子的眼中,自己是孩子们活下去的指望啊。
泉水边的岩石上伏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蓬头垢面也辨不出男女,姥姥走近去看,那乞丐微微转动头颅,虚弱地喊了声:“大姐……”原来是个年纪相仿的女人。
姥姥喊:“恩永,去打水上来!”
那女乞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二舅打来的水,支撑着坐了起来,姥姥从篮子里的包袱里取出半块玉米野菜饼,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好了,没事了!”姥姥长出了一口气,“恩永,咱们走。”
那乞丐却拉住姥姥的衣服后襟,说:“先别走,姐姐!”
姥姥停住脚,叹口气,说:“我们寡妇失业的,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救不了你。你另想办法吧!姐姐!”
“姐姐,看来你也是个苦命人,我不是要你救我,我也不是乞丐。”女人伤心地哭了,又说,“我男人嫌弃我不能生养,几次三番要打死我,我是从远方的家里逃出来的。”
女人伤心的哭泣,勾起姥姥的伤心事,忍不住泪水涟涟地扶着女人在岩石上坐下,心底的苦无法言说,只能由着眼泪密密匝匝地流下来。
女人见姥姥哭得比自己还厉害,便忍住悲泣劝解说:“姐姐,你比我有福啊,你有孩子。你别哭,姐姐,女人有孩子就有盼头,男人是靠不住的。姐姐,你别哭,我有能接骨的祖传秘方,懂点儿巫术和药理。你要是肯收留我,我保证你和孩子不会饿着。如果你愿意学,我就把我所会的全教给你。”
姥姥听见女人的话,止住泪,说:“姐姐有这手艺,何愁不能活命!我家里大小五个孩子,恐怕拖累你。”
“姐姐快别这么说,你救了我的命。我在这毒日头底下爬着动弹不得的时候就立了誓,若老天爷教人来救我,我便将我所会尽数传她,好好报答她。我刚起完誓,你便来了,可见老天有灵。”
姥姥正愁没有立身之本,思量着若真学到这巫医的手艺,必不会再为生计发愁,孩子们也可以好好地养大,含泪握住女人的手,一时间思绪激动喉头哽咽,迎着女人温暖的目光,姥姥感觉封住自己的坚冰正在这目光里融化,那种窒息的寒冷正在节节败退。得到复苏的姥姥,正声说道:
“老天有灵!姐姐!我和孩子们有救了,妹子谢谢姐姐!”
乱世里,烈阳下,两个女人相互扶持着站起来。
此后,女人果然不食言,悉心传授自己所学。姥姥一心一意向女人学习巫术和药理知识。姥姥虽然不识字,但记性好,很多东西女人只需讲一遍姥姥便能记住,以至触类旁通。三年后,姥姥已将女人的知识全部学会,还在女人的指点下悟出看人的秘诀,从人说话时的眼神、手脚的小动作,便可以判断此人所言真假。
一日午后,女人和姥姥正在家用中草药制接骨的膏药。镇上的里长老德全推着独轮车闯进姥姥家的院门,进门见着姥姥躬身便拜,央求着让姥姥随他去家里一趟,说他儿子智魁翻修房子,从屋顶上摔下来,折了腿,痛得大呼小叫动弹不了,听说我姥姥会医术,赶了十几里山路来请她去救人。女人给我姥姥使了个眼色,姥姥便让老德全别着急,她去收拾下东西,便和女人去了厢房。
女人问:“如果骨头骨折错位你能判断吗?”
姥姥说:“若错位患者会疼痛难忍,骨折错位者患部还会伴有肿胀、淤血,严重的会有变形;若没错位,不动弹的话,便不会出现忍不了的疼痛。”
女人点点头,说:“嗯,平常用猪骨做练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次是真人。若情况复杂,你不能断定,就回来找我,千万不要随便施救!切记!切记!”
姥姥说好。便带了包袱,坐了老德全的手推车走了。
去到镇上老德全的家里,智魁的腿已经红肿,涨起了老高,痛得拧着眉头撕扯炕席,一张苇子席让他撕烂了多半,一张脸扭成了苦瓜,还不住声地叫唤。
姥姥心里明白,骨折无疑,但患者小腿肿胀看不出是否错位、何处错位。姥姥虚握起拳头,轻叩智魁的足跟,智魁立刻高声喊痛,豆大的汗珠子冒出来。姥姥闭上眼睛,匀净呼吸,心神合一,左手食指、中指与无名指合拢顺着智魁的小腿胫骨慢慢滑行至错位处停下,双手齐发巧力,只听智魁“啊呀”一声,便不再叫唤。姥姥睁开眼看时,智魁那拧着的眉毛,扭曲的苦瓜脸,都舒展开了。
接骨很顺利,姥姥给他敷上中草药制成的膏药,又告诫老德全说,智魁需要饮食清淡以及忌口的食物,嘱他三日后再去接姥姥来换药。老德全见儿子疼痛立减,千恩万谢地付了诊治费将我姥姥送回来。
三日后换药,姥姥便让智魁拄拐下地活动。里长老德全又给了姥姥一斗麦子。以后便是七日一换药,每回送姥姥的独轮车上都有吃食儿。这样换了七次药,智魁的腿便完好如初,算算时间还未满三个月。
姥姥用接骨秘方治好了德全叔儿子智魁断腿的事情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姥姥的名声便传开了。
见姥姥天资聪慧,占卜行医之术日渐精熟,日子一久,那女子便生回乡之意。姥姥百般挽留,终是留不住。新中国成立后,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夏日清晨,院子里梧桐树上唧唧啾啾的雀鸣声吵醒了姥姥,姥姥起来到院子里,连日来的雨水将院中的梧桐树叶洗得碧绿如新,厢房灶间的门开着,姥姥走进去发现,女人正坐在灶前看着灶内跳跃的火苗出神,眼睛里似乎还汪着泪。听到姥姥走进灶间,女人急急擦掉眼中的泪,冲姥姥笑了笑。姥姥知道女人是又想家了,没说什么,只蹲下来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正要起身,女人顺手拿了身边一个矮凳递给姥姥,姥姥便坐下。女人叹了口气,说:
“姐姐,我从家出来到这里已经五年多了。”
“嗯。”姥姥看住女人的眼睛,透过女人的眼神,姥姥明白这次女人是一定要走的了。
“我昨天夜里,又梦见了我那死鬼男人,他又在哭着央求我回去。”女人腮边闪过一丝红晕,“他当初虽然打我,但那也只是喝醉了酒,他醒酒后对我也好……”
女人说起她男人来,眼中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愤懑恨意,眼底里渐渐浮现出相思中女人的娇羞来,长久的分离,让女人的天真得以修复那些从前的伤害。姥姥听女人絮絮地诉说着梦境,想着自己这里也并不是一个好归宿,树高千尺,叶落归根,人总要会到自己的故乡才安稳。
正思量着,女人读懂了姥姥眼神里已经不再阻拦的意思,轻轻说了声:“我该回去了。我下半夜醒来,已经收拾好了包袱,西街李三儿家的驴车正好因为下雨在家闲着,我已经和他说好了送我去青岛,我从青岛坐火车回去。”
一时间,姥姥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眼前的别离,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的别离,想到女人的出现对自己、对孩子如同再生般的恩情,想到六年来的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忍不住泪眼婆娑。姥姥拉着女人的手,扶女人站起来到堂屋坐下,自己在女人身前轻轻跪下,女人见状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跪下,两人跪在堂屋地上抱头痛哭,哭罢,姥姥语重心长地对女人说:
“姐姐你要走,我实在是舍不得,但姐姐的心思我也明白,实在是不能阻拦姐姐。可现下正下着雨,姐姐好歹等天晴了再走!”
女人坚持说:“我原是在雨天逃出来的,现下便在雨天回去。”
话语之外似另有速速归去的隐情,姥姥见女人不说,便也不问,伸手解下颈上戴的玉锁郑重地放在女人手上,说:“姐姐,你于我和孩子们的恩情,我和孩子们永世不忘。虽说是‘大恩不言谢’,我这满心里的感谢却没有个能代为表达的物什。只这件玉锁,虽不是什么贵重物儿,但也是我小时候,父亲送给我护身的,几十年来我日夜佩戴不曾离身,现今送给姐姐护身!希望姐姐平安!”女人见姥姥话意恳切,就郑重地收下,又起身从西间屋炕席下取出一套紫檀卦器来,对姥姥说:“这个就留给妹子做个念想吧,咱们姐妹一场不容易!”
姥姥握着女人的手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姥姥有心想让女人留下地址,希望以后日子过好了再去登门拜谢,但女人每每三缄其口,不肯说得详细,就连自己的名姓也不肯告诉,彼此只是用姐妹相称。两人心中都知道,此一别山长水远,再相见不知道哪一天。女人擦去姥姥脸上的泪,安慰道:“我们也许还会再见的……”
三
女人带着姥姥给她的盘缠和自己所蓄,回了远方的老家。
那时候农村懂医术的凤毛麟角,一个巫医十里八乡的人来找。无论是求医问药,还是求卜问卦,姥姥都有求必应。那些贫困的人家付不起诊疗费,姥姥也不讨要,遇上殷实的人家给付得多,姥姥也不推让。随著名声日盛,渐渐地大到天旱求雨开春祈福风调雨顺,小到邻家丢了耕牛,失了猪崽儿,也要姥姥帮着占卜一下,人们信任姥姥,姥姥便很灵验。凭着女人所授,就这样躲过了战乱和战乱后的饥荒。日长一日,姥姥家的日子,便得以维系着过下去,孩子们也渐渐长大,一个个成家立业。
文革期间,姥姥因为会占卜的巫术,被扣上了“封建迷信”的帽子,那套用来占卜的紫檀卦器也被红卫兵小将摧毁。看着被那些半大的无知小子凶神恶煞般折毁踩烂的紫檀卦器,姥姥的恐惧也随着碎了一地。多亏姥姥从没治坏过人命,又有被治好的村民出来保护,才没被关押投狱,但却被反缚了双手陪“反革命分子”游了几次街。后来,被顾念着她的德全叔的儿子智魁保出,此后姥姥关门谢客,再也没有行巫医术。得了这严苛的教训,从此家人对姥姥的巫医术缄口不言,姥姥的接骨秘方也密封起来,对外说姥姥年事已高,不记得秘方了。
我才明白,大人们的苦衷。
有个小伙叫刘大宝,过几天就要办喜事了。这天傍晚,他正在新房里忙活,听到街上呜呜的警笛响。“这是来抓哪个的?”刘大宝最好看热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兴冲冲地往外跑。
一出门,却见一辆警车“嘎吱”一声,不偏不歪正好停在了自家门口。车门一开,从车上跳下两个威武的警察,直奔他过来了。大宝有些着慌,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两只手就被人家逮住了,接着手腕上一凉,大宝定睛一看,我的天,手铐!他当即懵了,一迭声地问:“这……干什么、干什么?”
警察说:“你是不是刘大宝?”
刘大宝脸色煞白,点头跟鸡啄米一样。警察说:“你跟一个案子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就往警车那儿推他。
大宝死活不肯上车,嘴里大叫大嚷:“冤枉!你们搞错了,一定搞错了,我没犯法呀。”
警察见状,严厉地说:“冤不冤枉去了就搞清楚了。你要是再不配合,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大宝平时一贯挺畏惧警察的,一听要对他采取措施,马上就闭了嘴,心里自我安慰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去了派出所终归会弄清楚的,就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上了警车。车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听见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在议论:“真没想到,大宝平常蛮老实的,竟也犯了事?”“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什么案子?是不是最近传得挺凶的那起强奸杀人案?”“啧、啧,这孩子,还有几天就结婚了,咋就等不及了呢!”
到了派出所,警察们把大宝带到一间小屋,开始审问。果然跟前几天的那起强奸杀人案有关。大宝心中有数了,他没做过,自然坚决不承认。这时候,天也晚了,警察们一商量,决定等明天找来目击证人辨认一下;临走,还苦口婆心地劝他:“今晚上你好好想想,坦白从宽,告诉你,我们可是有目击证人的。”
当天晚上,刘大宝蜷缩在墙角,一夜未曾合眼,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上班后,一个警察把他带到一间屋子,让他面朝墙壁上的大镜子站好。大宝平常爱看警匪片,猜想这面镜子大概就是透视镜,自己看不到外面,外面却能看到自己。他估计现在外面那目击证人正在辨认自己,便竭力摆出一副坦然的样子,怕对方看不真切,还使劲把脸凑到镜面上。结果旁边的警察警告说:“往后站,脸都挤扁了!”
果然是误会,很快,就进来一个警察,给大宝打开了手铐,满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那人认错人了,没你的事儿,你可以走了。”
闻听此言,大宝浑身一松,不由热泪盈眶,连声说:“谢谢!谢谢!”虽说是受了点委屈,他还是由衷感谢人民警察这么快就弄清楚了事实,还了自己清白。往回走的路上,他的心情不错,嘴里哼开了流行小曲:“谁使用双节棍,哼嘿哈嘿……”拐过街角,几个正在街上唠嗑的闲人见到他,眼珠子瞪圆了,表情都有些吃惊,其中一个招呼道:“大宝,放出来了?”
大宝说:“他们抓错人了。”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说。大家一听,原来是这样呀,就说:“他们可是冤枉你了,这些警察可真不像话。对了大宝,他们向你道歉了没有?”大宝说:“人家跟我说不好意思了,算是道歉了吧。再说他们又不是故意的,用不着道歉。”对方就说:“那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家现在只怕乱得开了锅了。”
大宝吃了一惊,拔腿就往家里跑。果然,他未等进家,就听见娘的哭声,呜呜的,还有爹的骂声,嗷嗷的。他赶紧一步跨进门,叫道:“爹,娘。”这一声真管用,哭声和骂声立即止了,娘抹了把眼泪,欢喜得声音都哆嗦了:“儿啊,你回来了?”爹刚才还在转着圈儿骂他忤逆、畜生,现在也过来把儿子左看右看,眉毛胡子直抖:“没事了?”
大宝轻松地说:“没事,虚惊一场,他们搞错了。”
爹和娘如释重负。娘便说:“看这事弄得,你快到喜梅家,跟他们说说,别退婚了。”喜梅是大宝的未婚妻,大宝闻听吃了一惊:“她家要退婚?”原来,消息传得真是快,大宝昨天刚出事,今天早上,喜梅娘马上就打发人把彩礼退回来了。
大宝不敢耽搁,骑上自行车心急火燎地往喜梅家奔。到了后,那村的人也有认识他的,冲他指指点点。大宝顾不得理会,直奔喜梅家。喜梅的爹娘看见他,四只眼瞪成了铃铛,惊道:“这么快就把你放出来了?”
大宝说:“警察抓错人了。”
他本来以为此事解释清楚就没事了,没想到喜梅娘本来就对大宝这个毛脚女婿不是太满意,要不,大宝一出事,她也不能立马就去退了婚。此时听说是抓错了,喜梅娘就表示不信,反问道:“抓错了?警察咋没去抓别人单要抓你?”
大宝被呛得一愣,低声下气地说:“真的弄错了,娘,喜梅哪儿去了?”
喜梅娘的老脸拉得足有二尺长,冷冷地说:“我家喜梅被你害惨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戳脊梁骨,我们家清清白白,可不能找一个不干不净的人当女婿。”
大宝急了:“我不是说了嘛,我真的是被冤枉的,要是真有事,警察也不会放我出来呀。”
可喜梅娘抱着葫芦不开瓢,横竖就是不相信:“有事没事你自己最清楚,反正现在十里八乡的人没有不知道你被警察抓过的。你以后别来找喜梅了,她没脸在家里呆,今天一早就坐车到南方打工去了,到啥地方我也不知道。”
大宝一听傻了眼,又死缠硬磨了半天,喜梅娘就是不松口,还让他马上开路。最后大宝也上火了,赌气说:“我就不信,死了张屠户我不吃带毛猪,不找她张喜梅我刘大宝也打不了光棍!”
大宝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越想心里越窝火,我怎么这么倒霉,平白无故地被抓进去关了一宿不说,出来后还不清不白,把媳妇都弄没了?他也是有点头脑的人,马上找到了罪魁祸首——都怪那帮警察,案子没调查清楚就胡乱抓人。他一顿脚,家也不回了,风风火火直奔派出所。干吗?——找警察讨个说法!要人家赔偿损失,还他清白!
警察对刘大宝很客气,听他把原由说完后,接待他的警察再次道歉说:“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失误给你造成的麻烦。”
大宝胆气壮了:“光道歉没用,你们还得给我恢复名誉。”
警察看着他,问:“你打算要我们怎么办?”
1943年9月9日凌晨,一艘德国主力舰率领着十余艘舰只,趁着夜色,偷偷地驶近挪威以北400海里的斯匹兹培根岛。黎明的曙光,透过迷雾,拉开了蒙在这艘主力舰上的面纱,它就是号称欧洲第一的4万3千吨的“提匹兹”号。这个被德国人誉为“北海狐后”的庞然大物,载有官兵2500人和数十门火炮、高射炮。自1942年1月试航以来,它便在海上横行霸道,严重威胁盟国海军的安全,致使英国的4艘主力舰龟缩在港口,动弹不得。今天,它又把魔爪伸向这个在战略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岛屿。
在“提匹兹”号一阵猛烈炮火轰击下,岛上的150名挪威守军便抵挡不住了。德军迅速地占领该岛,摧毁了岛上的一切设施。任务完成后,“提匹兹”号就立即率领舰队撤离,返回挪威北部德军占领区的基地。
为防止盟军的袭击,这艘海上巨无霸的“龙穴”建在挪威海岸纶壁中的卡湾。“提匹兹”号驶回基地时,首先得经过精心设计的重重障碍。先曲曲折折地穿过一大片水雷区,路线稍有差错,就会触雷爆炸。到了索罗羽峡的北口渔村,设有一道防潜水艇的水下栅门,栅门开启后,舰队才能进入。
索罗羽峡海面狭窄,两岸峭壁高耸,俨然一道天然屏障。舰队穿越时,岸上有大炮、高射炮掩护,水面有防潜巡逻艇用声纳侦测水下,天上有侦察机来回巡逻,地上有德军站岗放哨,形成一个严密的立体防御系统。
到了永不结冰的阿尔他峡湾,防务愈加严密。峡湾尽头有一道用浮筒系着的防潜水艇网,从水面直达水底,以防不速之客闯入。这面网是用粗钢丝做成,编织紧密,足以挡住1500吨的潜艇冲力。夜间更是灯光通明,岗哨林立。
这道钢网后面的一汪水,像个大他塘,名叫卡湾。“提匹兹”号的“龙穴”就在这里了。“提匹兹”号掉尾停泊后,德国人还不放心,又加了一道防卫措施,用直径30厘米的钢环串成防鱼雷网,把“提匹兹”号左右围住。
这种网可以挡住时速50海里的大鱼雷。钢网拴在峡湾峭壁上,因此“提匹兹”号这条巨龙便外有防鱼雷网包围里有悬崖峭壁保护了。
这个安全窝,离最近的英国空军基地有2000英里,离盟国船队前往苏联的航线也有100英里。周围峭壁环绕,即使航空母舰上的飞机来袭击也有很大风险。俯冲式轰炸机会撞到高耸峭壁上,鱼雷式轰炸机即使未被入口两岸的高射炮火击中,投下的鱼雷也会被“提匹兹”号左右的防鱼雷网截住。然而,德国人为万无一失,还布置了最后一道防线。在四周的山上部署了施放烟幕的设备,一旦敌机来袭,所放的烟幕能把整个卡湾笼罩起来,使敌机如入五里雾中。
德国人如此兴师动众,把个“龙穴”营造得固若金汤,并不是小题大做。
差不多从“提匹兹”号试车完毕,悄然驶入挪威海面的那时起,英国便想把它击伤或者击沉。英国首相丘吉尔1942年初就公开宣布:“当前海军的首要任务就是击毁或击伤‘提匹兹’号;如果成功,全世界的海战形势将为之改观。在这个阶段,整个战略都以这艘军舰为中心。”那一年的头4个月里,“提匹兹”停泊在特隆汉,英国轰炸机曾5次想把它炸毁,结果损失了14架飞机,连一枚炸弹也没投中。后来,它躲避到挪威北部的这个“龙穴”,以陆地为基地的英国轰炸机便鞭长莫及,根本无法轰击它了。于是,英国海军部计划派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渗入德军防线,在“提匹兹”号的底下放置炸弹,然后在炸弹爆炸之前设法逃脱。
这项代号为“龙穴行动”的计划,需要有一种特别的小型潜艇:直径只有2米多点儿。这样才能穿过布有水雷的浅水区。艇身必须十分坚固,可以下潜100米。还必须具有多种性能:既不被敌人发现,又能穿过防潜艇网,必要时还可以持续潜航36小时。
1943年1月,维克斯·阿姆斯造船公司将秘密订制的6艘小潜艇,交给英国海军。这种外号叫“丑小鸭”的袖珍潜艇,外表确实难看,像只锅炉而不像海底航行的船。小潜艇的内部构件也都是七拼八凑而成的,它的推进器是一只用电他的风扇电机,装在尾舱;水面航行的发动机竟是伦敦公共汽车拆下的40马力柴油机引擎。控制室非常窄,机械设备却很多。炊具只是一只电茶壶和一口锅。潜水员可以通过干湿室进出潜艇。前舱蓄电池上铺着木板,就成了一张床。在这17米长的潜艇里,人根本没有舒适可言,只有在潜望镜底下,身材矮小的人才可以站直。
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潜艇几乎能从事体积比它大20倍的潜艇所能做的一切工作。为选拔艇员和维修人员,海军部向新服役的海军军官发出通知,征求志愿人员。然后集中在一家旅馆,向他们简要说明任务。
就这样,一支几十人组成的“屠龙突击队”便成立了。
“屠龙突击队”在苏格兰的坎邦湖进行了长达数月的严格训练。到了1943年夏未,潜艇和人员都已准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了。这一天终于来到。
1943年9月11日,也就是“提匹兹”号袭击挪威斯匹兹培根岛后两天,“屠龙突击队”的“龙穴行动”正式开始了。
任务的第一阶段是从苏格兰潜行到目的地挪威。由于小潜艇只有1200多海里持航能力,而柱返苏格兰与挪威之间的公海却有2000多海里路程,因此这段渡洋航行,每艘小潜艇都是由一艘普通的潜水艇拖到目的地去的。拖航期间,正式的突击队员都在母艇休息,小潜艇则由渡洋队员值勤,拖到挪威海岸外的水雷边时,精神饱满的正式队员便乘橡皮艇和渡洋队员对调。此后,小潜艇便独自行动,完成任务后回到预定地点与母艇会合,再拖航回国。
渡洋时间长达6天6夜,潜航的母艇是用平均每小时10海里的速度前进的,拖在后面的小潜艇在水里起伏,就像是大风里的风筝,一上一下达十几米,因此渡洋队员极为辛苦,除了6小时开出水面一次,换掉污浊空气的那15分钟之外,其他时间都是在巨大的颠簸之中度过的。
6艘小潜艇的的代号分别是X—5到X—10。在渡洋途中,一艘失踪,两艘出了故障退回,待到目的地时,只剩X—5、X—6、X—7这三艘了。因此,执行屠龙任务的只有三艘小潜艇,而每艘袖珍潜艇只比巨舰“提匹兹”号的锚稍微重9月19日,三艘小潜艇的正式突击队员都分别乘橡皮筏在暮色中调回到艇上。
9月20日晚上,三艘小潜艇摆脱了拖缆,用“隐形”信号灯光向母艇告别,直奔目的地索罗羽峡而去。
当天夜里,小潜艇一直在水面上航行。此刻,他们正行驶在德国人公开宣布的水雷地区,随时有触雷的危险,但这是最快捷的途径,何况吃水浅,艇长们反而觉得相当安全,假如他们被迫下潜,那就要危险得多,因为水雷大都在水下。就这样,小潜艇安全而巧妙地闯过了水雷阵。
晨曦初露,小艇立即下潜,驶进索罗羽峡西边入口,未被德国人察觉,然后紧挨着斯台诺羽岛潜航。
驾驶着“丑小鸭”X—6的是4名突击队员。艇长凯麦伦,27岁,是领航员,他从小就在船上当船员,由他指挥全艇的行动。驾驶员洛瑞麦,20岁,身材高大,航行时他坐在控制室里操纵着小艇。潜水员肯锋,19岁,个子很小,可以毫无困难地从小潜艇特有的干湿室爬下海去。他受过水下割防鱼雷网的专门训练。机械师高达,20来岁,身材魁梧,是修理机器的好手。
9月21日傍晚,X—6到达阿尔他峡湾南端的布拉霍姆群岛,凯麦伦艇长决定在一个隐蔽的岩岸边缓缓上升,让夜间潜望镜露出水面。凯麦伦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发觉此刻他们离“提匹兹”号所在的卡湾只有4海里,周围都是德军岗哨和巡逻艇。当潜艇来到一个隐蔽处时,艇长便下令上浮,然后就慢慢地驶入一块大岩石下面。凯麦伦打开舱盖,爬出潜艇,这时,外面雪花飞舞,寒风凛凛。
突然,离他们20米以外,一幢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灯光照在水面上,屋里传出德语讲话声。凯麦伦赶忙指挥潜艇移向另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这时候,X—6已来到德国海军基地的中心地带,“提匹兹”号上的灯光依稀可见。凯麦伦吩咐洛瑞麦在外面放哨,其余的人就在艇内忙千修理工作。
他计划在凌晨1点左右离开布拉霍姆群岛,使肯锋能有充裕时间割破卡湾入口的防潜艇网。
三艘小潜艇虽然各自单独行动,但有一定的时间表。在攻击时间内,他们可以在“提匹兹”号下面安置炸弹,而快到爆炸时间,就必须离开。根据总部统一布置,攻击时间是22日凌晨1点到8点,爆炸时间是8点到9点。
凯麦伦希望能在三点钟前把炸弹安置妥当,这样他们可以有5个多小时的充裕时间逃脱。可当他检查绑在左右两舷的炸弹时却愣住了。右舷炸弹一切正常,左舷的定时钟出了毛病,只能定2个多小时,这样,他们只好推迟安置炸弹的时间,逃脱的时间只有2小时了。
凌晨1点45分,北极即将破晓,X—6开始下潜,朝卡湾进发。肯锋穿上了潜水衣,带着呼吸器,爬进干湿室,准备潜水去割破防潜艇网。按计划,小潜艇要在10米的深度慢慢地驶向防潜艇网,停在网前。肯铎则爬出艇,用电钳把钢网切开一个大口子,然后让潜艇穿过。他要拉着切断的网丝游到艇尾,使网丝不至于缠住尾舵和螺旋桨,待潜水艇穿过网了,他才抓住艇身,爬进干湿室。
离防潜艇网不到300米了。凯麦伦命令潜艇上升到潜望深度。当他把潜望镜升起来后,从镜子里只见到一片绿色,原 来潜望镜浸满了水。他赶紧又命令潜艇下潜20米,然后把潜望镜上的镜目取下来,擦干,再装上去。小潜艇往上升到水下10米,这时,凯麦伦听到一艘船的螺旋桨在小潜艇上方经过的声音。他立即让潜艇升到潜望深度,刚从镜目上看到这艘渔船的尾部,潜望镜又进水变模糊了。
凯麦伦心想,这艘船是朝防潜艇网方向开的,说明此刻船闸已经敞开,我们或许能紧跟在渔船的后面闯过去。可是潜艇处于潜望深度,不仅什么都看不见,而且太慢,等到了船闸,闸门很可能又关上了。于是,凯麦伦果断地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升到水面!”他大声命令道,“开足马力全速前进!” 在干湿室里待命潜水的肯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听错了呢。没过几分钟,升上水面的小潜艇便赶上了那艘渔船。因为靠得很近,渔船引擎的轰鸣声便盖住了潜艇发出的响声。因此,渔船上船员和岸上守卫人员在大白天竟都没有注意到这艘小潜艇,真令人难以置信。肯铎兴奋地大喊:“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洪福!德国佬不是喝醉了,就是瞎了眼睛。” 突击队员凭借勇气和智慧闯过了第二关——防潜艇网。他们已经进了卡湾,离“提匹兹”号不到6公里了。
在准备突破最后一道障碍,即冲破围在“提匹兹”号的防鱼雷网之前,凯麦伦决定再次修理一下浸水的潜望镜。小潜艇下潜25米后,机械师高达把潜望镜拆下来,他倒掉里面的水,擦干棱镜,然后再装好。凯麦伦立刻使潜艇上升,用潜望镜向四周扫视。他看见峡湾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德国军舰。
大约4公里外,在他们与“提匹兹”号之间有一艘油轮,两艘驱逐舰在油轮的两旁加油。凯麦伦看定了,把潜艇驶往油轮船尾的航线,便立即下潜到水下10米,一边把浸水的潜望镜再次拆下来擦干,一边按推测航行法前进。
潜艇以两海里的时速,花了一个多钟头,才到了凯麦伦估计是油轮船尾的地方。凯麦伦决定上升到潜望镜深度,再观察,一下周围。他的眼睛刚贴近镜头,便看见一艘漆了保护色的驱逐舰的舰身,他们正处于驱逐舰的舰首与浮筒之间,距驱逐舰的缆索只有儿十厘米远,潜望镜差点碰到缆索!凯麦伦大吃一惊,连忙命令下潜20米。
等到了水下20米,便将所有的机器都停了,生怕被驱逐舰的水中监听器听见。可等了几分钟,一点动静也没有,凯麦伦便对大家说:“没事,慢速前进。”小潜艇又朝防鱼雷网驶去。根据英国情报机构的情报,这个防鱼雷网只下垂12米,而峡湾有40米深,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从网底下通过。
此刻,X—6离“提匹兹”号越来越近了。如果在这时使用潜望镜,不仅有被声纳、磁性装置或巡逻艇发现的危险,而巨很可能被舰上值勤的水兵发现。但是,由于水流起伏很大,又非要看清楚艇的航向不可。潜艇又一次升到潜望深度。凯麦伦把眼睛凑近镜头,发现小潜艇处于峡湾的北岸附近。他转动镜头,朝东南望“提匹兹”号。他看见了这艘德国主力舰的巨影,可刚要仔细看看舰身围着的防鱼雷网,潜望镜的上升马达突然走电,“扑”的一声,亮光一闪,整个控制室浓烟弥漫,舱内失火了。
凯麦伦被浓烟呛得直咳嗽,他大声喊:“下潜20米!”幸亏突击队员们早已受过灭火训练,他们有的去拿灭火器,有的去扳开关,火迅速被扑灭了。
不过,艇身受到了损坏,倾 斜超过15度,很难操纵,加上潜望镜出了毛病,两舷的炸弹也都漏水,或许他们应该放弃攻击计划,将潜艇弄沉,然后潜水穿过峡湾,逃往瑞典,反正艇里潜水衣、地图、药品等都已准备好了。
然而,眼下离目标只有400多米,怎么能功亏一篑呢?何况小潜艇虽然舱内出了事,似乎还没有被敌人发现,这天赐良机又怎能错过呢?凯麦伦望着大家,征求他们的意见。驾驶员洛瑞麦抢先说:“事到如今,艇长,我们还是试试吧!”其他人也点头同意。凯麦伦脸上露出笑容,命令道:“洛瑞麦,继续慢速前进!”潜艇慢慢逼近“提匹兹”号,终于从潜望镜里看到防鱼雷网的浮筒了。凯麦伦命令下潜20米。可是在20米深度,X—6不但没从网底穿过,反而撞到网上。又下降到30米,结果依然如此。他们干脆降到海底,还是碰在网上。看来情报弄错了,钢网一直垂到海床上!凯麦伦只好又把潜艇升到潜望深度,寻找防鱼网的闸门。闸门就在离岸不远处,吃水很浅。
这时候也真太巧了,闸门居然开着,一艘巡逻艇正准备穿过闸门开往“提匹兹”号。不久前尾随渔船闯防潜艇网闸门获得成功,何不如法炮制,再来一次呢?凯麦伦立刻吩咐潜艇掉头,跟在巡逻艇后面前进。他大声命令:“升到水面,全速前进。”巡逻艇尾部激起的浪花掠过了潜艇的顶部。他们跟在巡逻艇后面,艇身几乎擦着海床,安全地闯过了闸门。这真是奇迹!凯麦伦马上命令下潜,开到深水里。
自从离开母艇到现在,已经有35个小时了。大伙儿都疲惫不堪,却没有时间休息。此刻已是上午7点零5分,他们必须在55分钟之内离开“提匹兹”号,离得越远越好,否则就可能被X—5、X—7所放置的炸弹炸得粉碎。因为无论哪一艘潜艇安置的炸弹,都定时在8点到9点之间爆炸。
凯麦伦从潜望镜里朝“提匹兹”号看了最后一眼后,便决定直驶巨舰的底下,去放第一颗炸弹,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小潜艇又出了事故。艇身猛烈地撞在水下的一块礁石上,倾斜着翘了起来,在离“提匹兹”号左舷仅200米处露出了水面。凯麦伦身子一歪,撞坏了罗盘。他们立刻全速开倒车,潜到深水中,看来这一次要被敌人发现了。
“提匹兹”号上的一名士兵确实发现了他们。他向另一个值勤的士兵喊:“喂,伙计,刚才有一个黑黑长长的东西冒出水面,就像一艘潜艇!”那士兵不以为然地说:“你真是做白日梦,潜水艇怎么能跑进网里来呢?” 这士兵便不再争下去。“提匹兹”号躲在卡湾的9个月中,舰上的2500名官兵饱受演习之苦,副舰长亚斯曼为检验他们的警觉性,多次叫人假扮偷袭的盟军,结果每次都被值勤的士兵发觉,拉响了警报,然而每次都是一场虚惊。久而久之,官兵们都厌倦了,对拉响警报的士兵大加嘲讽,所以今天当另一个表示怀疑时,这士兵便不敢作声了。何必自找没趣呢? 小潜艇停在深水中,把马达也关了。过了几分钟,居然听不到“提匹兹”号有什么动静。到了7点零9分,凯麦伦决定开动马达,驶向“提匹兹”号。
罗盘撞坏了,辨不清方向,只好凭印象摸索前进。如果方向正确,两三分钟就能到“提匹兹”号旁边,可是4分钟过去了,却还没到。潜艇只好升到潜望深度,再观察一下。
由于刚才撞了一次,X—6的机器转动不灵,就像受伤的鲸鱼一样,控制不住。洛瑞麦费了好大劲,还是在距“提匹兹”号80米的地方露出了水面。这一回,“提匹兹”号上的值勤士兵完全看清楚了,的确有艘小潜艇溜进了龙穴。
梅那舰长正在舱房里用早餐,值班军官报告发现一艘像小潜艇的船只在防鱼雷网里,梅耶立刻命令拉响警报。
7点15分,警报响了。可是警报拉错了,应该是一声长、5声短,表示发现潜艇,但这位值班士兵却只拉了5声短,变成了关闭防水门的信号。艇上官兵都不知所措。梅耶艇长也发现警报拉错了,不过为避免进一步混乱,他决定过两分钟再拉。这时,缩回水里的X—6一边紧张等着“提匹兹”号的攻击,一边继续朝“提匹兹”号开过去。但小艇一下小心缠在“提匹兹”号放下的缆绳上。洛瑞麦把小艇左开右突,才摆脱了缆绳,但小潜艇又失控了,只好浮出了水面。他们看见旁边赫然立着一个庞然大物,那就是“提匹兹”号,离潜艇只有20米。
幸好离巨舰很近,舰上的大炮无法施展威力,站在舰舷的德国水兵又气又恼,纷纷对着小潜艇开枪。枪弹乒乒乓乓地打在潜艇的钢壳上,又反弹到水中。
凯麦伦急得大喊:“下潜!快下潜!” X—6在海面转了半个圈,终于潜了下去,躲到了“提匹兹”号的龙骨底下。凯麦伦提高嗓门对大家说:“X—6已经没有逃脱的希望了。闸门肯定合了。我们只有在这里放下两枚炸弹,然后浮上去,把艇弄沉。”他低头看看手表,现在是7点22分。炸弹已定好在一小时后爆炸。随着艇长一声令下,左右舷的两枚炸弹便脱离艇舷落下去,滚了两滚,就躺在了“提匹兹”号的龙骨底下。
凯麦伦并不知道,在7点10分,x—7已把两枚定在一小时后爆炸的炸弹置放到“提匹兹”号底下了。
时间紧急。但他们在浮出水面弃船逃生以前,还必须烧毁地图、图表和一些秘密文件,并破坏艇上的特殊设备。因为如果X—5和X—7已经放置好炸弹,返回去与母艇会合,德军找到这些文件和地图,就会拦截他们。
烧毁了文件,破坏了设备后,凯麦伦便命令把艇底的旋塞打开,然后又吩咐洛瑞麦在浮上水面、即将弃船时,要把马达倒车,把舵放在下潜的位置。
就在凯麦伦决定浮出水面的几分钟之前,一队德国水兵在赖奈中尉的率领下,登上一艘快艇,赶到出事地点,等待机会用缆索把小潜艇套住。忽然间,X—6像鲸鱼一样,在不到50米的地方冒出了水面。德国兵立即开枪。
但他们一看到X—6的舱盖打开了,便停止了射击,想连人带艇一起捉住。第一个出来的是高达,然后是肯铎和洛瑞麦,最后是凯麦伦。德国人立刻将他们带到快艇上,井用缆索套住潜艇,准备把它拖走。
此刻,X—6的艇底旋塞已经打开,马达开了倒车,舵也放在下潜位置上。
不一会,X—6开始下沉,德国人原想拖走它,现在却差点被它拖到水里,慌忙把拖缆割断。
快艇摆脱渐渐下沉的X—6,掉头停靠在“提匹兹”号左舷的跳板边。凯麦伦他们被押上军舰。
赖奈中尉起初怎么也不相信他们是英国人,还以为他们是挪威人,他反复追问:“这么小的潜水艇怎么能航行1000多海里?”凯麦伦他们一声不吭,拒不回答。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离爆炸时间已不到40分钟了。4个英国人相互望了望,显然他们都在想:炸弹会不会引起舰上的炸药库爆炸?如果是这样,他们就会与敌舰同归于尽了。
梅耶舰长与4个俘虏一样,也感觉到时间在飞奔。7点36分,“提匹兹”号上的官兵已奉命准备出海。梅耶疑心军舰底下已经放置了炸弹,他要把军舰开出去,越快越好。可是“提匹兹”号这艘巨舰的引擎要一小时才能完全发动起来。他想用拖船把舰拖走,却一时无法找到。无奈,他只好派两名潜水员下水去搜索炸弹。
就在这时,德国哨乓在舰右舷又发现一艘小潜艇。那是蒲莱恩指挥的X—7,他们已经把两枚炸弹放下了,一枚置于“提匹兹”号的舰首底下,离X—6的两枚炸弹不远,另一枚放在舰尾底下。X—7在向外逃走时,被防鱼雷网纠缠了足足15分钟,还是没冲出去,只好把小艇浮出水面。X—7出水时跟X—6一样,是在舰上大炮的俯角底下,所以只受到一阵轻武器的射击,便又潜入水中。
梅耶舰长现在进退维谷。看来很可能是一批小潜水艇溜进了卡湾,它们正等着”提匹兹”号开出去,以便用鱼雷击沉它。但如果留在原地不动,又害怕被定时炸弹炸毁。他终于想出个办法,紧急命令变换系舰的缆索,使“提匹兹”号在防鱼雷网的范围内移动一个舰身的位置。
变换系舰缆索的工作很快开始了,可是这也相当费时间。凯麦伦和洛瑞麦被押到甲板下的两间舱房分别进行审讯。这时已经8点钟,水底定时炸弹即将爆炸了。两名英国俘虏非常着急,但德国人却问个不停。
8点12分,轰!轰!轰!一阵巨响,空气和舰底的水似乎猛地收缩起来,紧接着又以巨大的力量膨胀开来。舰首底下的三枚炸弹几乎在同时爆炸,在舰尾的一枚也跟着爆炸,竟把这艘巨舰的舰尾掀出水面达2米之多。
凯麦伦、洛瑞麦以及审问他们的德国人都被掀到半空中,然后重重地落在舱房钢板上。在甲板上,肯铎、高达和几百名德国官兵,都横七竖八地摔倒在地上。军舰仿佛遭到地震,上下颤抖了好几秒钟,所有的灯全熄了,蒸汽管发出咝咝的漏气声,油料流出来漂在水面上。“提匹兹”号向左舷倾斜。
“丑小鸭”重创“巨无霸”,“龙穴行动”终于成功了! 惊慌失措的德国兵,纷纷爬起来,把4个俘虏都押到后甲板上,此刻,凯麦伦他们最关心的是其余两艘小潜艇的下落。就在这时候,X—7又在右舷外的水面上出现了,它损坏严重,蒲莱恩决定弃船。他从舱口爬出来,手挥白色羊毛衣表示投降。舰上的德国兵开枪了,他赶紧跳下海。可其他三名艇员还没爬出来,灌满水的潜水艇便下沉了。一艘德国巡逻艇把蒲莱恩押上了“提匹兹”号。凯麦伦他们向这位湿淋淋冻得发抖的战友打招呼。
随后不久,X—5也浮出水面,也许它与X—7一样遭重创,不得不弃船。
然而到底什么原因却永远不得而知,因为它浮出水面时,正处于“提匹兹”号炮火的射程之中,所以5名俘虏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击沉。过了半小时,X—7的潜水员艾古又被一艘巡逻艇上的德国兵抓获押上舰,原来他在潜艇下沉到海底后,又设法逃了出来。
6名英国俘虏关在“提匹兹”号的囚室里,第二天便被押上一艘德国鱼雷艇,经过漫长的航程送到德国,拘禁在战俘营里,一直到战争结束。当鱼雷艇驶出卡湾时,他们回头看到“提匹兹”号依旧浮在水上,他们大失所望,觉得自己没有出色完成任务,没把它彻底炸毁。
实际上,“提匹兹”号的舰身炸了一个大洞,下面几层甲 板都浸了水,管子炸裂了,机器也炸得七零八落。8台柴油发动机,只有一台还可以用。
从此,“提匹兹”号一蹶不振,直到1944年4月,才勉强修复出海,但昔日的威风已荡然无存。到了11月12日,在英国轰炸机的轮番轰炸下,它终于被炸得底朝天,寿终正寝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参加“龙穴行动”的6名幸存的突击队员获释返回英国,他们这时才知道当年屠龙行动的战果是何等的辉煌,当他们返回英国时,英国各大报纸都以大字标题报道了他们光荣归国的消息。英王乔治六世亲自在白金汉宫为他们授勋并连声称赞他们干得漂亮! 英王的嘉奖,使这6名死里逃生的屠龙突击队队员感到莫大的光荣,而最令他们自豪的是英国海军军部在关于“龙穴行动”报告中对他们的表彰:“这几位勇士表现出无比的果敢与胆识,他们拼命进攻重创敌舰的英勇行为将永垂青史,流芳百世。”
这个故事发生在中国春秋战国时期,一场惊人的政治风波刮过晋国的首都。
第一天,传出相国赵盾逃走的消息。有人说,当今晋公英明,像尧舜爷一样,犬戌国才会献来神兽灵獒(ao),灵獒跟尧舜爷的獬豸(xiezhi)一样,专能识别歹人。那天灵獒上了宫殿,就盯住赵盾咆哮不停。要不是殿前太尉提弥明和壮士灵辄(zhe)帮忙,赵盾说怎么也要被咬伤。不过赵盾这一逃,正说明他心中有鬼,确实不是好人。也有人偷偷说,犬戌国送来灵獒先在大将军屠岸贾家里驯了3个月,他给草人穿上紫衣,让獒扑上去咬,撕破胸膛就可以吃肚子里装的羊肝。那天到殿上,看见赵盾穿着紫衣,它就立即扑上去,赵盾不逃也得死。将相不和,弄得势不两立,晋国有灾祸了。
第二天,大将军屠岸贾奉晋灵公命令,发兵围了赵府。只要册子上有名字,不论是亲人、门客、仆人,格杀勿论。三百多口人,从早杀到晚,相国府血流成河;晚上,一把火点起来谁也不敢去救,一夜大火,赵相国府成了一片废墟。这把火也把京城里所有人的嘴烧糊了,谁也不敢为赵相国说话。
第三天,关心的人都把眼光转向驸马府,赵盾有儿子赵朔是灵公的驸马,赵家只有他还活着。
赵朔正与公主一同坐在堂上落泪。夫妻二人成亲不久,公主正怀着他们第一个孩子,再过十天半月这孩子就要出世。本来的日子过得要多和美就多和美,想不到遭上这么大的灾祸。
赵朔抹了抹眼泪对公主说:“屠岸贾一向跟爹不和,上次派人到家里行刺,幸亏刺客良心发现,自杀了,不然这灾祸早来了。这贼子不会放过我,我死了也没什么,只是苦了你,我最放不下心的,是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假如是个男孩,就叫赵氏孤儿,你一定要把他养大,替赵家三百多人报仇。”公主的心,像刀剜一般,小夫妻两个眼见得生离死别,那痛苦真无法形容。
中午过后,一辆兵车带来了大队士兵,包围了驸马府。车上走下一位使者,一个将军,指挥士兵守住所有通道。
使者在大厅上宣读灵公的旨意:赵盾畏罪潜逃,当诛全家。赵朔不能赦免,念在往日功劳面上,许他自行了断。说完,把匕首、绳索、毒药扔到了赵朔面前。
公主哭着要冲出来,却被士兵拦住不能动弹。赵朔眼看3件凶具,耳听公主的哭声,知道今日不能幸免。想当初,晋国诸公子争夺王位,是自己父亲扶持灵公上的台,自己一家尽心尽力,想不到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拿起匕首,朝里喊:“公主,要注意身体,记住你我的话。”说完之后,一刀捅进自己的胸膛,公主远远看到,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等公主醒来,驸马府一切都恢复了旧模样,只是府里少了一个驸马,门口多了一队兵丁,不查进府的,只查出府的。
不久,公主生了儿子,照驸马的意思,公主叫他赵氏孤儿。消息传到屠岸贾耳朵里,他冷笑一声:“赵氏孤儿我叫他当最后一个孤魂。”只等公主满月,就要进府斩草除根。
生了孩子,公主身体一直不好,这天,她把医生请来看病。这医生叫程婴,为人正直,医道高明,一向受赵盾器重,跟赵朔也很好。因为职业关系,没被列入赵府名册,这次才幸免于难。
程婴抱着药箱进了公主卧室,公主就把其他人打发出去。她流着泪对程婴说:“这个孩子是赵家的独苗,留在这里总是不安全,大夫看在赵家跟你的情分上,带他出去,好让他今后为赵家报仇。”说着,挣扎着要下床给程婴行礼。
程婴劝住公主,沉思了一会儿,说:“屠岸贾已经下了命令,谁收留这孩子,就杀了他全家。我程婴一家死了不足惜,只是这孩子还是没法保下来。我今天进门,兵丁盘查得好严,不要说难出门,就是出了门,屠岸贾来搜查,一定追问公主。公主不说,是害了公主;公主说在我家,这孤儿还是活不了。难,难。”
听了这番话,公主怔了半晌,低头看看孩子,孩子无忧无虑,睡得多甜。公主的泪珠,一串串滴在孩子身上,心里在说:“孩子啊,不是为娘的狠心,扔下不管。为了让你活下去,娘只能这样做了。”
公主把孩子递给程婴,要他把孩子带出去。公主说,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把孩子给了你程婴。说完,掩着脸走进了内房。
程婴抱着孩子,呆呆地看了一会。突然说声不好,抱着孩子冲进内室,刚跨进一步,他便满脸泪水退了出来,里面,公主手里握着一只小瓶,嘴里涌出血来,已经服毒自尽了。程婴看过许许多多尸首,哪一次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揪心。他捂住嘴,免得自己失声痛哭。好不容易忍住悲痛,趁孩子正睡着,他把孩子放进药箱,上面遮了层草药,匆匆走出驸马府来。
大门口,站着凶神恶煞般的一队士兵,带兵的是下将军韩厥。韩厥刚才看见程婴进了府,估计马上就要出来,便把士兵都差出去巡逻,莫让赵家的死党跳墙进去。自己留着看大门,其实是在等程婴。
远远看见程婴抱着木箱匆匆朝门外走,他就坐在门口,等他出来。
程婴来到门口,看见士兵都不在,只有韩厥一个人把守,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
韩厥问:“你箱子里装的什么?捧过来,我查一查。”程婴说:“我是医生,箱子里装的是些草药。”打开一看,是草药,韩厥不再查了,放程婴出去。
程婴大喜,刚走了两步,韩厥又叫他回来:“你这箱子里有什么夹节?”
程婴沉着地说:“我这里只有桔梗、防风、甘草、荆芥,会有什么夹节?”韩厥听了,又放他多走了几步。哪知韩厥再次喊程婴回来,韩厥低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这里关系太密切,你箱子里可是夹节‘人参’?”
“韩将军,”程婴说,“我也不是不认识你,你得了赵府很多好处,你也是个不肯忘恩负义的人。”
韩厥怔怔地想:今天抓了程婴,害了赵氏孤儿,对不起赵相国,今后一辈子受良心责备,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今天放了程婴,屠岸贾怪罪下来,自己也不好交代。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把手一挥,让程婴走了。
程婴走了几步,又抱着箱子回来:“韩将军,我这一去,你便要遭罪。可怜这孩子先死爹,刚才他娘又自尽了,临死之前要我带他出门,长大了好为赵家报仇。看来这事我程婴也无法办到了,你还是把我们送给屠岸贾,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好去见他爹妈。”说着,眼泪便涌了出来,索性站住不走了。
一席话说得韩厥心里发酸。这种事只要有一点泄漏,便一切都完了,他一横心,拔出剑往颈中一横,说:“程婴,我死了,再也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今后你要对孩子说,我韩厥身在屠岸贾手下,可不是个坏人,千万不要把恩人当仇人。”顺手一勒自刎身亡。
程婴见状,不由又痛哭失声。但此地不可久留,他抱着箱子,朝韩厥尸体拜了两拜,飞快地离开了驸马府。
公主服毒,韩厥自刎,驸马府独独少了一个赵氏孤儿。这一下,屠岸贾气得七窍生烟。斩草不除根,来年又发青,一不做二不休,屠岸贾下令全国3天内把赵氏孤儿交出来。3天之后没人交,便要把全国半岁之下、一月之上的孩子统统抓来,一个个杀了,看赵氏孤儿往哪里逃!
程婴见还是保不住赵氏孤儿,思前想后,便抱着药箱来找告老在家的公孙杵臼老大夫。他知道公孙杵臼的为人,也知道他与赵盾关系非同一般。见了面,便毫不隐瞒地把公主自杀、韩厥身亡的经过都禀报给老人。平日里从来不动声色的白发老人现在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程婴说:“老人家,屠岸贾要杀尽未满半岁的孩子,赵氏孤儿还在危险中。我正好有个孩子未满周岁,还冒充得了赵氏孤儿。现在我把真的赵氏孤儿带来了,老大夫把他藏起来。我带着自己的孩子去自首,即使我一家全死了,也要留下赵家这根独苗。”说着,捧起药箱要递给公孙杵臼。
公孙杵臼心里一阵激动,刚要伸手接箱子,忽然把手停下来,说声:“慢!”程婴不解地望着他,心里起了一阵疑云。
公孙杵臼问:“程婴,你多大年纪了?”程婴说:“我45岁。”
公孙杵臼指指自己满头白发:“可是,我今年70岁了。这孩子半岁未到,要报仇,得等20年。那时候,你才65岁,你能给他说赵家被害的经过,能讲公主自尽、韩厥舍身,能给他讲我老头子的事儿。到了那时候,我已90岁,谁能保怔我能活那么久呢?这事儿不能让我干!”停了停,老大夫沉重地说:“刚才你说,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冒充赵氏孤儿,你愿意牺牲自己亲骨肉,让我老头子也作点牺牲吧!你快把自己那孩子送来,再去告我藏了赵氏孤儿。”
“老大人,”程婴说,“我怎么能把杀身大祸送到你头上来呢!”
“不要多说了!”公孙杵臼恢复了昔日的威严,“我70岁了,死了不可惜,今后你的担子比我重。我挑一件容易的事做,把难事推给你。你要骗过那屠岸贾,好好地活下去,把赵氏孤儿当亲骨肉养大,还要组织人马去帮赵氏孤儿报仇,这才不辜负公主和韩将军在天之灵啊。”
程婴再也忍不住了,抱住老大夫双腿,跪着抽泣了老半天。
第二天,程婴带着屠岸贾,包围了公孙杵臼的庄子。兵丁们四处搜查,屠岸贾叫程婴跟公孙杵臼当面对质。程婴说:“那天去给公主看病,我前门进,你公孙杵臼从后门出去了。就在那天公主死了,孩子丢了,你跟赵家那么好,不是你是谁?可怜我有个孩子,才4个月,你不交出赵氏孤儿,我那孩子也得死,为了孩子,我不得不告你。”
公孙杵臼矢口否认。屠岸贾说:“这老儿不打不招,看来非用刑不可。”
程婴说:“是,是,叫兵丁痛打他一顿,看他招不招。”
“叫兵丁打?”屠岸贾冷冷一笑,“不是要保住孩子吗?你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出口供,你那孩子就保住了。”“我?”程婴说,“我打,我打,”他拾起根棍子便往公孙杵臼大腿上扫去。
“慢着!”屠岸贾又说,“程婴,你这是给老儿搔痒来了,哪天他才肯招供?往死里打!”这屠岸贾真狠毒,分明是对程婴起了疑心。老人装着躲避棒子,跌跌撞撞把头凑上去。他的头,被打破了,鲜血染红了雪白的头发。他便乘机大骂:“程婴,你这为虎作伥的小人,我不会饶你!”
程婴一棒打破公孙杵臼的头,手也软了。听他这一骂,警觉起来,举棒便要再打。
正在此时,几个兵丁兴高采烈跑来:“将军,抓到了,找到孩子了。”看到兵丁手里的孩子,公孙杵臼红了眼发疯似地冲过去抢夺。可是,还没跨出几步,便被兵丁绊了一跤。孩子哭叫着落在了屠岸贾手中。
“赵相国呀!公主!”公孙杵臼朝天高呼,“我老头子无能,帮不了你们,老天不保佑好人哪!程婴、屠岸贾,我在黄泉路上等你们!”他一头撞在石柱上,立时死去。
屠岸贾看了看他:“老匹夫!死了活该!我让你等,你先等了这孩子去吧!”说完,举起孩子往石柱上一掷,孩子“呱”地尖叫一声,就没气了。程婴的心忽地一抽,双腿几乎站不住,好不容易咬住牙,才没有瘫倒在地上。斩草除根,屠岸贾论功行赏,叫程婴把儿子带到军府当场认作义子。在程婴家叫程勃,到将军府叫屠岸成。
日子过得真快,20年转眼便过去了。屠岸贾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他有些不满足了,他想在生前夺了晋国的王位,过一过当君王的瘾,这一来,晋灵公的儿子悼公也开始提防他了。
这天,程勃到家中,看到程婴正对着一本画册呆呆地叹气,样子十分伤心。他觉得奇怪,趁四下无人时悄悄把画册取来。
这册子第一幅,画只恶犬正追着一个紫衣官儿,旁边穿红衣的将军得意地笑着,上面题着“诬陷良臣”四个字。
第二幅是一男一女,男的胸口插匕首,女的手里握只小瓶,旁边有个刚出生的孩子。这幅画也题着四个字:“别夫托子。”
第三幅画的是一家府第门口,一位将军横尸当地,一个大夫抱着药箱向死去的将军行礼。题的却是:“义士忠魂”。
这最后一幅更惨,一家花园,红衣将军举着个孩子正要往石柱上掷,石柱旁倒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旁有个大夫,却在一旁掩着脸流泪。这幅画题了“舍身换子”四个字。
程勃看得如同坠入五里雾中,便来找程婴询问。
程婴早有准备,一幅一幅细讲,三百余口遭难,公主自尽,韩厥自刎,公孙杵臼惨死……讲完了,程婴对程勃叹息一声:“你知道那孤儿是谁?就是你呀。”
年轻的程勃听了这样的惨事,早就义愤填膺,听完程婴说他,急着要去找屠岸贾算账。
程婴告诉他,屠岸贾兵权在手,野心很大,不能打草惊蛇。上卿魏绛已经奏明晋悼公,准备在最近除了他,为赵家雪恨。
第二天,程婴带着程勃去见魏绛,三人商量好,在大街上由程勃作内应,一下子抓住了屠岸贾。屠岸贾这才知道自己养了20年的,正是没有死的赵氏孤儿。
晋悼公为赵盾一家平反昭雪,斩了屠岸贾,为韩厥、公孙杵臼立碑。程勃归宗改了姓名,叫赵武。悼公叫他赡养程婴到老,他对程婴十分孝顺。
程婴舍儿救孤,终于使赵氏孤儿报了血海深仇。
1、小县令奋擒大钦差
县令施正迟头戴素金顶官帽,身穿黑缎平金绣八宝鸳鸯补服,望着大堂上方“明镜高悬”的牌匾,他心情很好。绍兴师爷吕仁奉上一杯热茶,施县令对他说:“身为一县之尊,地方太平,为善者多,为恶者少,实为本县幸事!”
“对对,这都是老爷您辛勤培育之果!不过今天是要忙乱些了。”师爷递茶给县令说。
“为什么?”
“老爷可知当今西太后慈禧老佛爷御前总管安德海安公公?”
“西太后身边红人,权倾朝野内阁宰辅、军机大臣见了他都恭敬七分,谁人不知?”
“这安公公奉旨采买龙袍,今日由本县过境,乡绅富贾已到城外十里相迎,可您……”
县令而露愠色:“你先生饱读诗书,可知道大清祖制严禁太监出宫?何来奉旨采买?”
“是是,龙凤袍乃是圣物,也是大清律明禁的!”
“本县又没有接到官文,自见怪不惊!倒要看看何人狗胆包天,敢破大清祖制招摇过市……”县令的话音刚落,一身钦差服饰的大太监安德海,带着一位身着四品文官彩绣雁补服,头戴青金石顶子官帽的叶富和商人打扮长袍马褂的李有财昂然进了县衙正堂。安德海用女人嗓音道:“今天就让你这七品小吏见识见识敢违大清祖制,狗胆包天之人!”并一脚踢开了要禀报的衙役。
举座皆惊。
四品官叶富喝道:“还不跪下?!”
师爷腿一软就要跪下,被县令一把拉住。安德海上前扯住县令耳朵把他拉下公座自己稳稳地坐了上去。
县令:“你是何人敢在公堂之上与本县动粗?”
叶富道:“这就是奉旨钦差,当今西太后慈禧老佛爷御前大内总管安德海安公公!你还不快行大礼?!”
县令说:“你不就是本县那个煤老板叶富吗?前两年你拜见本官,两个鼻洞里还满是煤烟,怎么如今就是四品的服饰啦?噢,我明白啦!你买了个官!你捐了个官!”
叶富很得意:“和县太爷同朝为臣,幸甚!”
县令:“我真想一头撞死!看看花钱买的候补官电对我指手画脚!”
安德海立起,他从靴页子里掏出几张纸选出了一张:“叶富接旨!”叶富跪下。“实授叶富正四品道员,择日赴京面圣领命。钦此!”
叶富:“领旨谢恩!”
县令大怒,冲至公案前一拍惊堂木:“大胆太监!我等寒窗苦读二十载才考得个功名,你给个官比吐口唾沫还容易!你收了多少赃银?”
安德海大骂:“本钦差口含天宪!你他妈的不如老子的一条京巴,居然敢如此冒犯!”
“大清国二百年铁律如山!你个太监矫旨冒钦差,这是死罪!还敢咆哮我公堂!还不从实招来?”
安大笑:“你凭什么?”
县令托起官印。
“凭这个?这值几两银子?”安德海把县令打倒在地,县令用官印狂敲地面,大喊:“升堂——升堂——”众衙役上堂,雁翅排开,刚挨了安德海一脚的捕头张虎照安德海就是一个耳光:“听你说话就是个太监,还装有鸡鸡的孙子!”
安德海连滚带爬又掏出一道圣旨,念:“安德海奉旨采买,沿途府道不得轻怠!……”
张虎一把夺过,交与县令。三人仔细看过有太后龙风笺大玉玺的手谕,绝对是真。这可怎么办?抓还是不抓?
县令说:“他是个干啥的?太后老佛爷的尿壶他都天天抱着,这懿旨弄几张还不容易?!”
和安德海同来的古董店老板李有财此时可是条斯慢斯理地说话了:“正堂之上,慢怠、殴打钦差,这才是死罪!
安德海一脚踏在官椅上,惊堂木一拍,高喊:“刀斧手——”刀斧手应声而上。“你个狗胆包天的芝麻绿豆官,今天我让你全家死个来回!”丢令牌于地:“给我绑去砍了!”刀斧手把县令拖下大堂,除去顶戴,“还有这个!”刀斧手也把张虎拿下,将二人按在地上,头上垫了木墩子,去了大刀的红封套子,张虎对县令说:“老爷,咱们下去和阎王伸冤去!我还跟着您老人家!”
安德海高喊“用刑——”
2、县太爷妙审腐败案
大堂外应声道:“刀下留人——”。疾步上来一位军官,对大家一抱拳:“标下是巡抚标营把总,有巡抚大人手谕。”说着挽起县令,交给他一封信。县令看罢,手一甩交给了安德海,安公公一看立时面色惨白,那是巡抚丁宝桢的手谕,上面写着:“疑安德海矫旨私自出宫,着即押送省城。”
县令高举手谕:“诸位看清了,这是本省巡抚丁宝桢的手谕。来人,把安德海给我拿了!”
“谁敢?”叶富叫一声,横在了安德海前面,安德海飞快地把一件白绢的什么东西塞给了叶富,冷冷地说:“我倒要见识见识你们这位不知死活的丁大人。”
县令叫李豹:“就由你将安公公送省城。”
“一路小心,千万不可逃了!”师爷又叮嘱。
见押走了安德海,四品道员叶富和古董店老板李有财也要开溜,“慢!”县令制止说:“给叶大人看座。我有几句话请教这位古董店李老板。”
李老板:“不敢,不敢,父台只管吩咐就是。”
县令:“我请问你可有功名?”
师爷:“功名就是有没有学历。”
李有财:“小的没有。”
师爷:“你没有功名,按大清律在大堂之上见了朝廷命官你该下跪的,为何不跪啊?是因为你仗了安德海和叶大人的势?!所以你不但不跪还羞辱县令咆哮公堂?”
李有财胸脯一挺说:“师爷,都怪小的腿硬。慢说是个小小的县衙大堂,就是知府、巡抚的大堂,俺也是不跪的!”
县令大怒,叫人:“给我先掌嘴二十!叫他腿硬嘴也硬!”
叶富慌忙离座高叫:“且慢,且慢——年兄您有所不知,这李老板的舅子就是吏部侍郎赛龙阿,还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高抬贵手吧!”
县令一面示意衙役动手,一面恍然大悟地说:“噢,你就是本县鼎鼎大名的‘京他舅’啊!怪不得你们如此近密!这和你的顶戴相关吧?”
李有财挨了打,还是直挺挺地不跪。县令丢令牌于地:“重打二十大板来!”
师爷吓坏了:“等等等等,老爷,不能打了,你不想一辈子不升迁吧?!”
“太监都能成钦差,煤老板都能当这么大的官儿!我这小官不当也罢!打!”
众衙役把李有财按在刑架上锁定双手,边打边众人数:“一、二……”突然一件东西从挣扎着的李有财的身上滚落在地,张虎拾起交予县令,县令仔细翻看后面露狞色,把册页藏于靴页子中。这时李有财也告饶了:“父台大人开恩,小的狗眼看人低。”
“你看人低?”县令一把扯下李有财腰上的玉牌:“俭以养德,你佩这价值连城的玉牌,何德之有?如果辛勤致富,怎么舍得就随便挂在身上?李虎——你执这玉牌到‘京他舅’家里,先让他老婆认准了这玉牌,然后……”县令在张虎耳边低语了几句,张虎领命离衙。“押下李有财,看茶——”县令向叶福敬茶:“下官怠慢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您说这银子可是好东西?”
叶富大笑:“哈哈哈哈,当然啦!有银子就有荣华富贵、有钱就有势……”县令将茶杯一蹴,“也就能买了这官!一但做了官,就鱼肉乡里、盘剥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再去买更大的官!二百年的大清国呀!就这么毁啦!”
“住嘴!我可是得官正当……”
县令一挥手:“得官正当?我请教,买卖买卖肯定是一手钱一手货喽?”
叶富:“那是当然!”
县令:“那买官呢?你刚才可是顶戴到手了,可银子呢?你如果先付银子,谁敢保不鸡飞蛋打?!你敢跑到吏部、跑到宫里要银子吗?说买官的钱付了,可官还没给!你们一定是一手钱一手货!本官只想知道这银子是怎么给的?”
“你大胆!竟敢审讯本官!”
县令一笑:“你休得张狂,咱们就见分晓。来呀,升堂——”
“升堂——升堂——”衙役们雁翅排开:“威——武——”
叶富一跳:“你他妈的审我……”
“老爷,张虎复命。”张虎说着上堂、礼罢,起身交给县令一个包袱。
县令:“好,你说来!”
“嗻。李有财的老婆一见玉佩就知道我是自己人,告诉我,叶富花了八万两银子买的这幅画,已经让安公公的亲随退了回来,银子已交予了安公公的人带走了。”
叶富听了浑身乱抖,但仍强颜道:“你妈的毛驴钉马掌——小题大做!我替安公公买画,人家不喜欢,退回店里取了银子犯法了?”
县令和师爷仔细审看了那幅画:“这是一幅赝品,一幅赝品八万两银子?!”
“呸——哪个道是八万两?!只有二两!!”
“没错,账册上记的也是二两!你,一个四品高官花二两银子买幅人人识得的假画,送准?送给权倾朝野的大内总管太监安德海!!??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县令把假画一展逼视叶富。
“是啊!”师爷迎合道:“二两银子买幅画送给人家,人家不要了,按封签包装的店名退还了,这,哪里叫什么行贿呢?!按大清律这可不是行贿,假画也不是赃证。”
“而实际这幅画能到手八万两!这叫什么?官场上这叫‘雅贿’!八万两啊!我这七品的县太爷年俸也只有四十五两白银,大米二十石啊!再于i百年电买不起这么个官啊!!”县令边说边令李虎:“锁拿李有财妻,令其招供画押。你——”县令一指叶富,“还不将买官贿官据实招来?”众衙役齐喝:“威——武——”县令惊堂木一拍:“来呀,大刑伺候!”
师爷慌忙上前拦住:“老爷,拿安德海,咱有巡抚手谕。可这叶富,虽是买官他也是朝廷的四品大员呐!只凭一幅画您就动大刑,这可是拿身家性命赌输赢啊!”
县令从靴页子里掏出李有财的账册:“赃证俱在!这京舅子把通省官员在他店里行贿的流水都记到这上面了!”
师爷接过读后大惊:“啊?!这通省二百七十名在册官员竞有二百一十人都记在这账册上!”
叶富顽抗:“就算你有证有据,朝廷不割了我的顶子,你也休想审我!”
县令又拍惊堂木:“呸——你这买来的狗官还敢狂吠!本县乃进士及第的朝廷命官,虽然七品小吏但口含天宪手握生杀大权。你没听官场所言:杀人巡抚,破家县令。现官不如我现管!按大清律,你伙同京舅子李有财买官卖官,这是个剐罪!”
3、良家女堂会被迷奸
大堂外一阵喧哗,李豹双手托一妇人上堂跪下:“老爷,安德海已转押巡抚亲军标营,丁宝桢大人已上书东宫慈安太后,请询安德海是否奉旨出京……”
师爷:“西太后派差,丁大人向东宫太后请旨,安德海凶多吉少啊。”
县令指着那妇人:“这?”叶富见了那女子顿时面色惨白,颤抖不止。
“这妇人不知何故就吊在大堂外的老树上了,是标下砍了索子把她救了下来。”
县令:“救人!”
师爷等人掐人中、灌水,终于把小女子救了过来,有衙役认得:“这是唱戏的素玉,她爹是琴师。”
那素玉醒来环顾四周,眼睛盯在了叶富身上,她挣扎起来,挪步向叶富,拼命撕咬:“禽兽——禽兽啊——我要告他!老父母!青天大老爷,我要告他!”
师爷:“你确定要告他?”
“告——告——告——!”
师爷:“大清律,你布衣百姓告官可是先有罪啦!告还是不告?”
“告——告——告——!”素玉声竭而泣:“前天这叶大官人和古董店的京他舅李老板在叶家堂会,民女唱罢,他俩给我和爹爹各赏了一杯酒,就是这杯酒蒙倒了我和父亲,他他他先是糟蹋了民女,那李老板又……这两个畜生第二天扣了我爹爹,逼我到安德海的大帐里给那个太监暖脚!如果不从就杀了我爹。民女只好屈从,被那个阉人折磨了一夜,今晨逃出,到处寻我爹爹不到,又进不得叶家,我身蒙大辱,无凭无据,更知道民告官先有了罪,所以就吊死在大堂外……”
叶富上来就打:“你个娟妇血口喷人!”
县令一拦:“本县倒听得她句句是实!叶官人,那安德海送省城之时塞给了你一条白绢咱对吧?”说着劈手上前搜了出来,问素玉:“可是你的?”
“是。上面有小女子自绣的玉娘二字。”
县令:“这就是证据了对吧?”
“是他和京他舅糟蹋民女时二人都用过,被民女收起,昨夜又被安德海夺去。”素玉掩面嚎啕。
县令:“姓叶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明摆着胡言乱语!”
县令把那白绢展开在台上,“仵作来。”县令取尖刀递给仵作,仵作会意,用尖刀刺破手指,将血滴于绢上污处。县令说:“精血精血,不是他的就精血分离,要是他的就精血融为一体!”
仵作:“老爷请验,不融!”
县令将绢示与叶富,“现在该你啦!”
叶富拒验,县令招手衙役上前按住,刺破其指,众人大叫:“融啦融啦!”
县令道:“你有何话说?”
叶富嚎叫:“你这狗巫术,何以为凭!?”
师爷对县令说:“老爷,仅凭此绢是不足定论呐!”
一时间,大堂里鸦雀无声。素玉一番挣扎,突然指着叶富说:“如民女能指出这畜生身体形异,可算凭证?f”
师爷:“当然!他如不占你你何而知。”
县令:“讲!”
素玉长袖遮面:“这个牲口只有一个蛋蛋!”
叶富大骂大叫:“娼妇乱语!!无中生有!!”
县令:“是不是乱语验了便知,来人——”
“谁敢?”叶富一正帽子,“老子堂堂朝廷四品命官!哪个敢动?!”
县令一拍惊堂木:“来,先去了这厮顶戴!”张虎上前去了叶寓的官帽。县令:“扒!”
叶富还要反抗,被张虎、李豹摔倒在地,师爷、仵作等上前扒了裤子验后报:“老爷,素玉所言确实!”
4、七品官宣判四品官
县令:“来,大刑伺候——连那个京舅子李有财去给我一并验过了。”
“嗻——”师爷带众人下。
众衙役七手八脚把叶富用夹棍夹了。县令刚要吩咐用刑,突然一衙役冲上大堂跪下报:“老爷,河里捞上一具老年浮尸,并无衣着,颈上只有一枚康熙太平钱。”说着双手递上一枚大铜钱,素玉一看,惨叫了声:“爹——”就昏了过去。众人慌忙把她抬到后堂。
县令大喊:“动刑——”
众衙役奋力用刑,叶富惨叫:“老父母,老父母,我招我招我全招啊——”
师爷开始录口供。一名差官昂然进了大堂:“巡抚丁宝桢宪命。”县令率众恭立一旁,差官:“奉东宫慈安皇太后懿旨,安德海矫旨出宫,明正典刑、就地正法。县令施正迟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刚直不阿,着官升一级,赏单眼花翎!仍属县事,以祺国民。”
县令行礼接了手谕,敬茶:“那安德海砍啦?”
“砍啦。丁大人还命曝尸三日,现在老百姓正围观呢。那安德海还真是个太监。这样一来也清白了慈禧太后。”差官意味深长地说。又一指叶富:“老父台把这么大的官动了大刑?”
县令拿出李有财的账册,递给差官,差官览后大惊:“这通省官员岂不是要全军倾覆?”
“拜请您带回省城交予抚台大人裁夺吧。”县令说着送差官出衙。转身看过叶富的供词叫:“带人犯李有财。”李有财被押上跪下,县令惊堂木一拍:“叶富、李有财苟同京城官吏,诡用假古董欺饰,行贿受贿,买官鬻爵,又迷奸妇女、残害人命,稔恶贯盈,罪恶滔天!判:叶富剐刑、李有财斩,锁拿大牢,待秋后处斩——” “威——武——”
西湾有个马财主,家有良田千亩,长工百名,每到大忙季节,农活一紧,还得花钱雇请外工。尽管老财主家财万贯,但他生性刻薄,心比狼狠。
这年抢插早秧,财主家又雇请了几十名外工,这里头就有徐苟三的父亲们几弟兄。讲定工钱后,大伙起早贪黑,一个个累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才将财主家几十亩早秧插完了。在结算工钱的时候,马财主鸡蛋里挑骨头,借口秧栽得不齐整,硬是扣掉了雇工们一半的工钱。
这天放了晚学,徐苟三听叔叔们讲到这事,心里很气愤,他想,财主太黑良心了,非得想法儿惩治他。
第二天,答苟三暗中约了几十几小朋友,带上捕鱼工具,在河里捉了不少活蹦乱跳的鱼,偷偷放进了财主家栽好的秧田里。
“财主秧田里的鱼走俏了!”消息传开,一家伙涌来千人百众,都到财主的秧田里捉鱼。刹那间,财主的块块秧田都是人,栽好的秧被践踏得一团糊涂。
听到消息,财主带着狗腿子赶来,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这一下,财主气得两眼发直,差点丢了老命。为了赶季节,他只得重新花钱雇工插秧。真是,左算计,右算计,财主老爷抵不上徐苟三的“放鱼计”。
1982年4月5日上午,英国朴茨茅斯港人声鼎沸,彩旗飘扬,一支以航空母舰“无敌号”为首的英国特混舰队拔锚起航了。它奉命开赴南大西洋,去夺回三天前被阿根廷人占领的福克兰群岛。
福克兰群岛,阿根廷人称之为“马尔维纳斯群岛”,位于麦哲伦海峡东南450公里处,自16世纪被发现后,法国、西班牙和阿根廷相继进入,1833年英国才正式占领。阿根廷与英同就福克兰群岛的归属问题整整争议了一个半世纪,双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近十几年来,两国谈判时断时续。
1982年2月,谈判破裂后,阿根廷于4月3日攻占了福克兰群岛。这个消息在英国朝野引起巨大震惊,于是撒切尔首相决定铤而走险,派遣了这支特混舰队,不远万里去夺回福克兰群岛。
这支由两艘航空母舰、5艘驱逐舰、7艘护卫舰、5艘登陆艇以及16艘支援补给舰组成的庞大舰队,由年近50岁的海军少将约翰·伍德沃德率领,日夜兼程,历经20天的航行,终于在4月24日驶抵福克兰群岛中的南乔治亚岛附近。
南乔治亚岛距阿根廷本上遥远,岛上阿军兵力单薄,仅作了象征性抵抗,英军很快就在25日占领了该岛。舰队在那里停留了三天,舰上5千名精疲力尽的士兵尚未来得及上岸休息,就又开始向福克兰岛进发了。
特混舰队司令伍德沃德在旗舰“无敌号”航空母舰上举行宴会。客人中有两个非战斗人员,都是他的老朋友。一位是霍奇斯医生,除负责全舰官兵的健康外,他还担当起心理和精神咨询工作。组建这支舰队时,他己快退休了,伍德沃德硬把他拖了来,理由是此番芳师远征压力很大,必须随队有一名心理咨询和精神病专家。另一位是BBC记者罗伯特。当初舰队开拔时,要求随舰采访的记者相当多,为防止军机外泄,军方规定每艘舰艇最多一名记者。旗舰随军记者,伍德沃德决定亲自挑选。首先跃入他脑海的就是罗伯特,他们以往多次合作,从未出现不愉快的事情。伍德沃德认为他写报道很有分寸,决不会为哗众取宠,把不该公开的机密随意发表。舰队司令很喜欢跟他们交谈,每当需要听取非军方的看法时,总是去征求他俩的意见。
另外还有两位客人:一位是司令部所在的旗舰舰长;另一位是海军陆战队上将,就是由他率领舰上5千名陆战队官兵去收复福克兰岛的。
在座的还有舰队司令的参谋氏格兰特上校,他知识渊博,足智多谋,善于化解矛盾。对于爱发火的司令本人来说,格兰特檀长平息他的冲动,使他能冷静地思考和解决问题。
宾主寒喧几句后,舰队司令便言归正传,询问起各运兵船上的部队士气如何。陆战队上将报告说,士兵们被20余天的漫长的航行困扰得烦躁不安,一路上险风恶浪,寝卧不宁,呕吐的人很多。尽管经过几次模拟演习,使官兵情绪有所振奋,但很难解除航行途中的寂寞与枯燥。
霍奇斯医生也证实了上将的说法。他从心理和精神角度解释了这个问题:“海军习惯于海上生活,视军舰为第二个家。而陆战队就不同了。5千多人禁锢在舰上近一个月,又缺乏平日的那些娱乐活动,所以觉得很难受。我已处理了好多例相当严重的抑郁症病人。” 罗伯特记者在一旁补充道:“我就这个问题采访过不少士兵,他们认为舰上放的电影和录相翻来复去就那么一些,简直腻透了。娱乐活动太少,是士气不高的大敌。” 伍德沃德司令老练地辩解道:“我看,只要保证休息时间,他们就会有足够的活力。……” 正在这时,一个军官匆匆走了进来,呈上刚收到的电报。格兰特上校问:“是什么电报?”那军官说:“海军部来电,上面标有‘特急,二字。”说完就退了出去。
格兰特把电报细心地看了一遍,便递给司令,说:“这电报并不重要,更算不上‘特急’。” 舰队司令随随便便地看了一遍,停了停,又看了一遍。他脸上泛起一道愤怒的红光,考虑到有客人在场,不得不强忍着怒火说:“先生们,这是一份特急电报,但不机密,我可以读给大家听。”他顿了一下,照本宣读起来:“特混舰队司令以及各指挥官,谨通知如下:最近,在皇家爱鸟协会召开的一次会议上,菲利普亲王谈起如何在战争中保护珍贵动物的问题。他强调说,‘注意!在雷达上鲸目动物常常同潜艇相似!’菲利普亲王是作为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的主席讲这番话的。这个警告将提请各部队指挥官注意。” 伍德沃德火气十足地继续说:“先生们,以上就是电报的全部内容。你们或许还不知道海军部惯于推卸责任的作风,这封伪善电报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在你们的雷达或潜艇监测系统上发现奇怪的信号,你们决定用深水炸弹去攻击它,那是你们的选择。但如果事后浮上来的是鲸鱼尸体,菲利普亲王怪罪下来,责任在你们,因为我们已提醒过你们了,反过来,如果你们按菲利普亲王的忠告去办,小心谨慎,贻误战机,被敌方潜艇的鱼雷击中的话,那更是百分之百是你们的责任,我们就以玩忽职守罪把你们送交军事法庭。你们看,我分析得对不对?” 航空母舰舰长精神抖擞地答道:“司令,如果是我在指挥,一旦发现可疑信号,我绝对毫不犹豫地命令投掷深水炸弹。” 司令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对!格兰特上校,就这么回电:‘通知收悉,在战争中此警告不合时宜,纯属异想天开!’”参谋长小心翼翼他说:“这样回电怕不合适吧?将军。” 司令摆了摆手:“那你看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是这个意思就行。医生,你怎么好像不同意我的意见?” 霍奇斯医生沉思了一下,慢条斯理他说:“打仗的事嘛,我不懂。但杀死一头鲸鱼会引起全世界的抗议,批评的焦点会集中到整个舰队。而且对那些误杀鲸鱼的官兵来说,会产生负罪感,可能更加影响他们的士气。” “对,”记者罗伯特也忍不住插话:“将军,你恐怕还不知道舆论的厉害。我们大英帝国为区区一个小岛,不惜派出二次大战以来最庞大的舰队,这已在全世界掀起轩然大波,引起众多国家责难,如果我们再因鲸鱼事件而引发全球绿色组织的抗议,岂不火上加油?司令,切不可因瞬间的失误而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呀。” 舰队司令生气地耸耸肩:“这么说来,我们也该像海军部一样,发布模棱两可的通知,一切由下面去选择,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罗。” 参谋长壮着胆子说出自己的想法:“这谈不上推卸责任,应该相信各猎潜舰舰长会明智地作出决定,既考虑到这个警告,又能根据情况随机行事。
因此,在传达这个警告时我们可使用一连串的‘如果’、‘但是’,供下面酌情而定。”
尽管司令脾气固执,他也意识到参谋长的做法很明智。于是在众人的劝说下,他终于同意由格兰特拟出一个电文,把这个警告传达下去。
草拟电文花去几个小时时间,参谋长挖空心思,提出十几种不同的文稿,供司令定夺,直至半夜,才选定一条风险似乎最小的电文。第二天清晨,所有游弋在鲸鱼出没地区的舰只都收到了这个电报。
“勇敢号”驱逐舰配有反潜艇装置,是特混舰队的开路先锋。该舰舰长克拉克少校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刚刚收到的电报。尽管舰队司令和参谋长对电文逐字逐句几经推敲,却依然有不够明确之处。他正准备看第三遍时,值班军官哈得逊中尉惊慌失措地闯进来报告:雷达测出几英里外有一不明物体。
克拉克把电报一丢,就冲上舰桥。雷达荧光屏上,确实有个清晰可见的黑点,显然是个庞然大物,正以每小时十几海里的速度在移动。
究竟是潜艇,还是鲸鱼呢?少校脑际里闪现出刚刚看到的电文:“注意!在雷达上鲸目动物同潜艇很相似!”几分钟前刚收到警告,便出现这种左右为难的事,真倒霉!中尉在一旁提醒道:“少校,如果那是一艘潜艇,我们便已处于它的射程之内了。” 克拉克头也不抬他说:“我知道,但也可能是一艘偏离航线的渔船。”他命令报务员与可能在那个地方的任何船只取得联系,可他们试了几次,一点回音也没有。一级战斗准备的警报响了,士兵们各就各位,只需一声令下他们就开火,然而,电文中的警告仿佛又在克拉克耳畔响起,他犹豫了,转身对中尉说:“快叫布约格来,只有他能辨别出是不是鲸鱼。” 布约格是出生于福克兰群岛的捕鲸者。他在南乔治亚水域捕鲸多年。快40岁时,他对残忍的捕鲸行为厌恶了,便洗手不干,来到英国当海豚训练员。
在英国特混舰队出发远征的前两天,英国皇家最高司令部发出号召:征集熟悉福克兰群岛的人作向导,于是他便加入了舰队,成了“勇敢号”驱逐舰的一名中尉军官。克拉克少校打一开始就喜欢他,从他那儿听到许多闻所未闻的捕鲸和海盗的故事。因此,当他面对荧屏迷惑不解时,便很自然地想起这位鲸鱼专家来。
当布约格匆匆登上舰桥时,克拉克打电话把雷达上的奇怪信号报告了旗舰。伍德沃德司令官原准备立即发一道命令,后被参谋长说服,决定由“勇敢号”舰长自己作主,只是要求他将新情况及时报告。
这正合克拉克的心意。作为皇家海军中最年轻的舰长,他以独自担负职责而自豪。他急忙将情况介绍给布约格。布约格盯着荧光屏看了一会,说:“很可能是一头大鲸鱼,那黑点的速度与鲸鱼游水速度差不多。”克拉克不满意这个判断。
“那速度也同潜艇航行速度差不了多少。” 突然,荧光屏上的黑点径直朝驱逐舰移动。克拉克大惊失色:“不好,它发现了我们,准备进攻了。” 老捕鲸手喃喃自语道:“太奇怪了,鲸鱼并不害怕什么物体,可也不至于径直向船只游来呀!” 克拉克正要下令射击,那个黑点陡然从荧光屏上消失了。雷达失去了目标,也许那家伙潜下水去了。少校非常后悔,犹豫不决贻误了战机,他叹息道:“这下可完了,它潜下水,马上会冲着我们发鱼雷了。” 布约格安慰道:“也可能是鲸鱼测量水深了,这是捕鲸行话,也就是说鲸鱼潜下海底去了。” 少校气呼呼地反驳道:“我是在告诉你潜艇潜下去了,这可是全世界海军的习惯用语!” 布约格心平气和他说:“我现在基本上能确信是鲸鱼了。
因为黑点是突然从荧屏上消失的,我想潜艇不可能这么快下潜,而鲸鱼却能。” 克拉克舒了一口气,说:“你这回才说到点子上。除了小型潜艇,其他潜艇是不可能瞬间消失的。不过,还不能最后肯定。假如是潜艇,等它定好位置,我们就完了。如果是你所说的鲸鱼,那它在海底要潜多少时间才上来?” 捕鲸手不假思索地答道:“一般而言,鲸鱼潜入海底时间为15到20分钟。” “真是活见鬼!”舰长烦恼地咕哝道:“看来我的神经还得经受那么长时间的折磨。” 现在雷达没用了,监测员用潜艇探测器进行搜索。这种仪器是利用超声波来观察海底情况,确定敌潜艇位置的。
克拉克和布约格都来到探测器的荧光屏前。那个神秘的目标终于出现了。它正处于舰艇的底下。克拉克惊呆了,对值班军官喊道:“潜艇正对准我们的舰底,快做好发射深水炸弹的准备!” 就在这时,那捕鲸老手大叫起来:“少校,我能肯定是鲸鱼了!” 克拉克少校赶紧问:“你又发现什么了?” 布约格指着荧光屏,说:“你瞧,那家伙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朝驱逐舰相反的方向逃去了。从它对探测器的超声波所作出的反应看,可以肯定它是鲸鱼,而且刚才它是一转就调头的,这是任何潜艇都做不到的。这是一个事实。第二个事实是,你仔细看荧光屏,那黑点渐渐分成了两个图象,这意味着我们面对的是两头鲸鱼,而鲸鱼,特别是蓝鲸,通常都是成双成对的生活的。” 舰长苦笑了一声:“你的鲸鱼知识真丰富,不过,在我没亲眼见到它们之前,我们还得严阵以待。” 这时,荧光屏上的黑点几乎是垂直向上升。克拉克紧张极了,而布约格却不以为然,解释道:“它们要上来换气了。过一两分钟它们就会出现。”克拉克依然下放心,拿起电话通知大副:“潜在海底的那东西就要上来了,你们要坚守岗位,听到命令就开火。” 当舰长再回头看荧光屏时,上面呈现一片空白,捕捉的目标失掉了。少校想找布约格问原因,布约格却不见了。
鲸鱼专家此时此刻擅离现场,这使少校大为恼火。忽然,他听到舰桥顶上传来一阵叫喊,那是专家布约格的声音:“它们喷水了!鲸鱼喷水了!是两头巨大的蓝鲸!” 少校冲出门,抬头发现布约格正爬在桅杆上。顺着布约格手指的方向,少校看到了两道水柱。是鲸鱼,而不是潜艇!他如释重负,那根紧绷了半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驰下来。
两头蓝鲸在离舰不远的地方游着。它们一大一小,大的是雌鲸,足有30米长,略小的是雄鲸。从它们的鼻孔喷出高高的水柱,到了顶端,又像棕树叶子般落向海里,真是美丽极了。由于警报没有解除,水兵们都在各自的岗位,观看着这对鲸鱼,他们都欢呼起来了。
布约格从桅杆上滑下来。回到舰桥,少校高兴地称赞道:“上帝保佑你,布约格,你是对的!”布约格刚要说什么,电话铃响了。是舰队司令的声音,克拉克早就把随时报告新情况的事忘了,他赶紧报告道:“将军,是两条鲸鱼,它们在几分钟前浮出了海面,开始喷水了。” 伍德沃德司令不满他说:“几分钟前?你早就该报告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都很紧张吗?顺便问一句,你是怎么沉住气的?又是怎样辨别出荧光屏上的黑点是鲸鱼而不是潜艇的?换上别的舰长,肯定会先斩后奏的。当然,你处理得更加圆满。” 克拉克少校得意地报告司令:“我们舰上有个曾当过捕鲸手的人,他叫布约格,就是他辨别出鲸鱼的。”接着,他详细地描述事情的经过,并归纳了几条辨认鲸鱼的经验。
谈话结束时,将军指示:“你处理得很好,你把经验整理成文,在各舰艇上推广。不过,即使你把那两条鲸鱼炸死,我也不会责备你,因为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克拉克放下电话,吩咐一个军官帮助布约格总结几条识别鲸鱼的经验。他刚下令解除警戒,值班军官又叫了起来:“雷达又捕捉到另外几个信号,就在离鲸鱼不远的地方。”少校呆住了。这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简直太折磨人了。布约格提议到外面用望远镜看,或许比荧光屏更清楚些。
此刻的海面相当平静,视线可达几海里。那两条鲸鱼骤然转了几个弯,疾驰而去,好像是在逃命。顺着布约格指的方向,舰长发现水面上有东西在移动。他掉头问正在用双筒望远镜观察的哈得逊中尉:“是潜望镜吗?”中尉答道:“不像是潜望镜,而像一只黑色的三角帆在水面滑行,速度比风还要快。” 布约格在旁边叫起来:“我看清了,是一群嗜杀成性的逆戟鲸。那黑色的三角帆是它的脊鳍,它们通常是成群地攻击猎物。那两头蓝鲸就是见到它们才逃跑的!”这时,海面上的逆戟鲸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约有100多条。它们把那两头蓝鲸团团围住,看来蓝鲸是逃不掉了。
这是一个血淋淋的厮杀场面,凶恶而狡猾的逆戟鲸采取了各个击破的战术,像一群野狗一样,首先扑向较小的雄蓝鲸。几条“海上屠夫”张开大嘴,露出比鲨鱼更尖利的牙齿,一下予咬在蓝鲸的尾巴上。雄蓝鲸拼命抵抗,霍地从水中跃起,然后落下来,用它那唯一的武器——庞大的身躯把一条逆戟鲸压死。然而另外几条逆戟鲸又凶猛地窜了过来,这一回它们咬住了雄蓝鲸的头部,用尖齿硬把鲸鱼的舌头扯了出来。
目睹这可怕的血腥场面,布约格、哈得逊及其他水兵都惊呆了,愤怒的抗议声从军舰各部位传来。站在舰桥上的克拉克舰长也看到了。但他竭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如何在收复福兰克岛的战斗中运用新战术上来。他大声呼喊哈得逊中尉,叫他赶紧回来研究战术,并指责说,你是值班军官,你的敌人是敌潜艇,而不是逆戟鲸。
这种说法使哈得逊和布约格大为震惊,他们默默地往回走,但却向舰长投去了责备的目光。舰桥上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大副也认为舰长太过份了。
克拉克自己也感到后悔,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转过身,茫然望着那场殊死搏斗。
第一条蓝鲸的死期已不远了。逆戟鲸已吞食了它的舌头。巨大的雄蓝鲸
最后浮起来一次,然后便奄奄一息了。
它的尸体漂浮在血红色的海面上,接着,争夺战利品的场面出现了:所有的逆戟鲸像一群秃鹫一样,疯狂地扑向蓝鲸尸体,扯的扯,拖的拖。又一群新的黑色脊鳍出现了,此刻盛宴上已没有它们的座位,于是,它们开始向第二条蓝鲸发动进攻。又一场令人毛骨惊然的场面出现在愤怒的水兵面前。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两条逆戟鲸首先发动进攻,两张大嘴一起咬注了雌鲸的尾巴,雌鲸毕竟比她的配偶要有劲得多,她惊人的跃身而起,大半个身子抛出水面。她不仅摆脱了那两条逆戟鲸,而已翻转的身体全力砸在它们身上,结果,一条逆戟鲸被撞死,肚皮朝天浮在浪上,另一条撞得晕头转向,逃了回去。
这时,驱逐舰上到处都爆发出雷呜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舰上的水兵都被雌蓝鲸的英勇行为感动了。
蓝鲸乘机逃跑,但更多的逆戟鲸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又被包围了。当她的敌人还未来得及发起进攻时,蓝鲸又拼命地一跃,然后翻转着直插海水,刹那间,她那庞大的身躯钻入了水中,海面上只剩下尾巴,但很快尾巴也不见了。逆戟鲸扑了个空。
少校禁不住叫起来:“她潜水了!” 捕鲸手布约格在一旁纠正道:“她测量水深了,这是她最后的一招。因为经过这场搏斗,又受了轻伤,她不可能在水里呆多久,很快就得冒上来,而狡猾的逆戟鲸就在海面上耐心地等着她。” 果然不出所料,两分钟后,蓝鲸冒出水面。她一浮上来就向“勇敢号”靠拢,贴着舰舷游着。她的敌人依旧虎视眈眈地围着她。
布约格分析道:“鲸鱼很聪明。她贴近我们是在乞求我们的保护。她明白我们是她能幸存下来的唯一希望。” 少校沉默不语,她很清楚布约格说话的意思,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这时,站在一边的大副发话了:“少校,布约格这话说得不错,只有我们才能制止这场屠杀,我们可以射死逆戟鲸。当然,这可能会违反部队的纪律。” 布约格补充道:“不过,我们这么做可以救一条蓝鲸的性命,这可是符合保护珍贵动物法令的!因为这么大的蓝鲸确实是罕见的。” 克拉克少校犹豫不决,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抓住舰桥的栏杆,面对着从未经历过的场面:舰船下面是残忍的动物厮杀情景,逆戟鲸正在捕杀可爱的蓝鲸;舰船上是他的部下们焦急而又愤怒的目光在逼视着他。如果他下令射击,其后果显而易见,因为不属正常战斗,他是不能随便下令开枪的,也许他会因此而被撤职,从而结束他的舰长生涯。
“一分钟也不能再等了,”大副在催促,“瞧,逆戟鲸已缩小包围圈,再等就来不及了!” 少校的目光又移向可能毁掉他的理想抱负的蓝鲸,他发现她确实在求情,她那像人一样的大眼睛,正侧视着他,来不及请示了。克拉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痛下决心:“机关炮和各种轻武器做好准备,目标逆戟鲸,开火!” 顷刻间,舰上所有的枪支部发出疯往的轰鸣声,“哒哒哒”的机关炮声更是成了这场弹雨交响曲中的主旋律。
英国皇家特混舰队自离开南乔治亚岛以来就一直以慢速度挺进。“勇敢号”驱逐舰作为先锋,行驶在主力舰队前面几海里之外。
突然,一阵雷鸣般的枪炮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这是从“勇敢号”方向传来的。整个旗舰顿时忙碌起来。舰队司令冲向指挥台,参谋长格兰特已发出一连串的命令。各舰艇也都做好战斗准备。
格兰特向司令报告:“是‘勇敢号’驱逐舰开始行动了,刚才我打电话询问过,接电话的是个下属人员,他告诉我,舰长和大副很忙,但他认为这次行动并没有什么,用不着大惊小怪……” 司令愤怒地打断参谋长的话:“什么?枪炮声那么密,还说没什么?你给我联系克拉克,叫他立刻作出解释!” 参谋长打完电话,又急忙回来说:“命令已传达,他们回话说少校几分钟后就来电话报告。” 就在这时,那激烈的枪炮声嘎然停止了。司令被弄得困惑不安。格兰特告诉司令:“我已派飞机到驱逐舰上空盘旋,我马上去与空军少校取得联系。” 过了两分钟,格兰特回来了。他首先报告好消息,飞机没有发现任何敌人,没有敌机、敌舰,也没有敌潜艇。但令飞行员吃惊的是,“勇敢号”周围是一片血海,有好几百米宽。说它是战场吧,却没有漂浮着人的尸体,只是发现一批血肉模糊的类似鲨鱼的海洋动物尸体,至少有100多条。
听着听着,伍德沃德司令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是说他们向一群鲨鱼开火?” 格兰特平静地补充道:“飞行员还发现一头鲸鱼,它还活着,就贴在驱逐舰旁与舰同行。另外在战场后面好远处,还有一头血淋淋的鲸鱼尸体。” 司令不耐烦他说:“鲸鱼,鲸鱼,又是那该死的鲸鱼。你,认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参谋长稍稍思索一下,说出自己的看法:“看来是驱逐舰为了救第二条鲸鱼的命,而向一群鲨鱼开了火。” 舰队司令表示自己也是这么看的。
正在这时,克拉克的电话来了,参谋长赶紧去接。几分钟后,参谋长把通话情况报告司令:“我们的猜测基本上是对的,只是那不是鲨鱼,而是逆戟鲸,它们追杀的就是前不久他们向我们报告过的那两头鲸鱼。逆戟鲸是一群海上屠夫,它们杀死了第一头鲸鱼,当它们又袭击第二头时,克拉克少校下令开火了。他的理由有几点……” 司令粗暴地打断参谋长的话:“我不要听,不管怎样,他们违反了舰队纪律,擅自开火,简直太放肆了!你告诉他,我明天早上10点到他的舰上去视察,让他当面给我作检讨!” 第二天上午,伍德沃德司令乘直升飞机来到“勇敢号”的甲板上。水兵们列队致敬。克拉克少校迎上前去,向司令官行礼。司令漫不经心地用手一扬以示回礼,然后以搜索的目光扫视着舰桥。但是从少校到士兵都是无可挑剔的,军舰上到处都那么整洁,称得上是海军部队的楷模。昨天那件事后,官兵们都知道一场大祸即将来临,便连夜进行清扫,连枪筒也擦得闪闪发光。
望着这一切,司令官的怒气消了一半,但他来“勇敢号”不是来嘉奖的。他依旧怒视着克拉克,要跟他单独谈一谈。
克拉克陪司令向舰长室走去。在右舷一百米的海面上,伍德沃德司令官看到一条巨大的海生动物,它的脊背掀起高高的浪头,留下一道长长的尾波,便问:“那是什么?”少校镇静的答道:“将军,那就是蓝鲸。就是它引发了那场不合时宜的事件。”
“什么?”司令官厉声说道,“不合时宜?你真会措词。这条鲸鱼一直跟着你们吗?” 克拉克点点头:“从昨天救了它开始,它就像一只猎犬一样,始终跟着我们,晚上也不离开。” 这时,那头鲸鱼似乎明白人们在谈论它,便摇摆起巨大的尾翼,向司令官频频致意。
进了舰长室,司令坐在沙发上,原打算对部下大发雷霆,可连他也感到奇怪,自己的怒气不知怎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仍摆出一副严峻的面孔,问道:“你知道这次行动在整个舰队造成了多大的恐慌和骚动吗?” 少校结结巴巴他说:“我……我知道,将军。我深表遗憾。我请求处分。
但我看到第一头鲸鱼被残忍地撕碎,我便不忍心第二头鲸鱼也遭此厄运,只好去制止这场屠杀。” 伍德沃德司令严肃他说:“这一点我当然理解。但现在是在战场上,你作为一个舰长,应该集中精力注意敌情,搭救一头动物并不是你的职责!” 少校竭力为自己辩护:“将军,你知道那半个小时,我真急得如坐针毡,特别是想到菲利普亲王的告诫,精神压力更大,我救了那头可怜的动物后,我才安下心来。况且当时目睹这场屠杀的士兵们都焦虑不安,一致要求我采取行动。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舰队司令被这些理由弄得不知所措,他既谅解又埋怨道:“你也太感情用事了。” 谈话临结束时,克拉克冒昧地问:“不知会给我什么处分?禁闭、撤职,我都没意见。”司令官头脑里一片混乱,他说:“至于处分嘛,让我回去研究研究。不过,你现在一定要做得像个舰长,而不要成了鲸鱼的骑士。” 回到航空母舰,司令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地抽着烟。参谋长见此情景,把司令官最要好的那两个朋友,即医生和记者,一起喊来为司令解闷。
入座后,伍德沃德将军先把在“勇敢号”视察的情况讲了一遍。他问格兰特:“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你认为克拉克违反了海军军法条例的哪个条款?” 格兰特想了想,说:“我对条例很熟悉,我认为他并没违反哪一条。我想,我们可以保护克拉克,只需稍稍发挥一下想象力就能办到。” 司令脸上露出兴奋的红光,连忙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参谋长看看司令的两个顾问。医生和记者都以鼓励的目光示意他说出来。于是,格兰特便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克拉克少校是很有前途的年轻军官,我们不该使他因保护珍贵动物而有所损害。为此,我们应设法让人们忘记这件事“对,”医生接过话来说,“我是心理学家,我不妨把参谋长的意思直言不讳他说出来。我认为就是要隐瞒这次过于冲动的行为。枪炮声无法掩盖,但可以杜撰射击的目标。比方说,雷达发现一艘不明国籍的船只,发出信号也不理睬,于是就开了枪,结果发现是一艘被人遗弃的捕鲸船。克拉克少校如此处理,谁也不会怪罪他。” 司令官惊奇地望了医生一眼,说:“医生,你说的有道理,看来你确实能摸透大家的心理。但你能保证‘勇敢号’的士兵不会把事情真相说出去吗?到那时,报纸、电视、电台都报道我们舰队为一头蓝鲸而开枪开炮——国人会怎么说呢?”
霍奇斯医生笑了笑,说:“不会的。我认为,克拉克舰长在‘勇敢号’上威信很高,没有人会给他难堪。何况他是在舰上官兵们的压力下才下令开枪的。至于舰上的记者——”医生拖长长声音,掉头望着记者罗伯特。
罗伯特微微一笑:“这就请你们放心好了,‘勇敢号,那位记者老兄是我的挚友。实不相瞒,昨晚他就同我通过话,兴致勃勃地跟我谈起‘勇敢号’官兵救鲸鱼的事,并对舰长克拉克大加赞扬。还说想写一篇通讯稿。我叫他暂时不要写,因为这事暂时还不宜公开,他同意了。等一下我跟他打一声招呼就得了。” 舰队司令终于下了决心,他习惯地把手向下一劈,说:“好,就这么定了。谢谢两位的可贵建议。参谋长,你就拟个稿把此事按刚才大家商定的口径通报,当然你先得与克拉克少校联系,通知他一下。” 半个小时后,参谋长跑来向司令报告这件事的进展情况。他首先与克拉克通话,通知他司令决定对此事不予追究,因为他击沉的是一艘对航行有威胁的沉船残骸。克拉克一听,马上明白了,说他会照此意见办的。参谋长还细心地问他有没有把事情记在航海日志上,少校说还没有,但他会将这件击沉沉船的事准确地记下来。然后,参谋长又给那位驾机会观察的空军少校通话。他通知少校,昨天由于海上有雾,他虽看到有鱼,但并没有看清驱逐舰射击的目标是一只夫事的沉船。少校似乎有些糊涂了,可他也表示,他会在书面报告上准确地写上海面有沉船的桅杆,这就是驱逐舰射击的目标。另外,有关“勇敢号”击沉船只残骸的通报,参谋长已发往各舰。
伍德沃德司令频频点头,称赞道:“你考虑得很周密,你真不愧是参谋的典范。” 午餐时间快到了。将军轻松地走上甲板散步,发现官兵对他都很礼貌,且带有热情的微笑。这表明,霍克斯医生说得很对,大家都赞同他对克拉克一事的处理,对此事每个水兵都会守口如瓶的。他不禁喃喃自语:“要是菲利普亲王知道我们救了一头蓝鲸,他是决不会责备我的。” 那头蓝鲸同“勇敢号”结伴而行,而且往往游在前面,在茫茫大海中选择着航线,充当“勇敢号”的开路先锋。她竭力表现得很友好,也许在她那鲸鱼的头脑中,算得上对搭救她性命的官兵们一份感激之情吧。
她时不时为水兵们作精彩的表演,扭摆着身躯,旋转翻滚,活像中国的舞龙灯,她时而在波涛中穿行,时而又钻水潜泳,尾巴直端端地竖起来,摇摆着,似乎在向水兵们招手致意。随后她便完全潜入水中。过了一会儿,她又浮出水面,把水柱喷得老高老高,以此来结束她的杰出表演。
特混舰队的其他水兵也观看到蓝鲸的表演,因为这头鲸鱼常常有规律地来回穿梭于整个舰队的各艘军舰之间,她光顾到哪里,都会受到那里的水兵们热烈的鼓掌欢迎,紧接着,她在欢呼声中又以丰富多彩的表演来报答大家。
每到节目的高潮,她会潜到海洋深处去休息,潜的时间比平时更久一些,然后就像一颗炮弹一样,猛地冲出水面,直直地悬垂在空中。这种惊人的表演,蔚为壮观。连舰队司令官见到这种表演,也不由得喷喷称奇。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蓝鲸的表演不仅没有分散士兵们的注意力,恰恰相反,它比一部上下集电影更能调节官兵的情绪,激发他们的士气。
海军陆战队上将是蓝鲸表演的最大受益者。他的士兵比水兵们更需要娱乐。蓝鲸一出现,就像圣母降临一样,立刻把士兵们的恩乡愁闷、忧郁烦躁统统驱散。霍奇斯医师也证实,自从鲸鱼出现后,他的那些抑郁症病人全都自然康复了。
舰队已靠近危险区域。所有的军舰都进入戒备状态。尽管连日阴雨,雾气浓重,那头蓝鲸还是泰然自若地继续为“勇敢号”担任护航任务。
一天早上,克拉克舰长被叫上舰桥。值班军官报告说,在4海里远的水面上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他用望远镜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那头蓝鲸正用脑袋推着一个形状大小如同汽油筒一般的东西。她用头顶着它,像在玩水球。克拉克接过望远镜,很快便看清楚了:“那是一颗水雷!”他惊恐地大叫起来,立刻命令驱逐舰停止前进,并让枪炮手瞄准水雷,随时准备引爆。
布约格被喊来了。少校急切地向他说明了情况:“这是一颗磁性水雷,遇到大型船只产生的磁场就会爆炸。幸亏那头神圣的鲸鱼把它隔在一边,如果水雷再靠近一些,军舰就会被炸毁,现在不知你有什么办法,能将鲸鱼与水雷分开,好让我们把水雷引爆。” 布约格稍稍想了想,掏出那个平日与蓝鲸进行“对话”的桠哨,放在嘴里发出震动声。蓝鲸突然停止了与水雷的嬉戏,它听到了“勇敢号”上发出的信号。布约格继续吹哨,蓝鲸极不情愿地离开了她的玩物。鲸鱼离开一段距离后,少校就命令开枪将水雷引爆。水雷的爆炸激起巨大的浪花。鲸鱼迷惑不解地在一旁望看。
克拉克少校迅速向舰队司令作了汇报:“蓝鲸救了我们,将军。在如此浓雾中要不是她的帮助,我们是绝对发现不了那只浮雷的。”司令在电话中颇有点歉意地说:“幸亏当初你保护了它,而我还不以为然哩。” 过了一会儿,司令部派来两艘扫雷艇。它们开始了作业,在不远处又引爆了另一只漂来的水雷,看来舰队快接近水雷区了。
5月上旬,战幕在海上和空中都拉开了。英军用潜艇炸掉了阿军的“贝尔格拉诺将军号”巡洋舰。事隔两天,阿军的“超级军旗式”飞机又用飞鱼导弹摧毁了英军的“谢菲尔德号”驱逐舰。阿根廷空军的英勇作战,使英军损失惨重,海军中伤亡人数直线上升。
在炮火纷飞中,鲸鱼并没有离开,继续为“勇敢号”护航。按司令部的部署,“勇敢号”驶向东福克兰岛,掩护登陆艇上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们登陆。
5月21日凌晨两点,登陆行动开始了。“勇敢号”驶近圣卡洛斯港,布约格临时被派到一艘登陆艇上护送陆战队登陆。
布约格所在的小艇刚驶近一座小岛,突然一队阿根廷飞机神不知鬼不觉地飞来。一声巨响,布约格的那艘登陆艇被击中了。布约格幸运地被抛到海面上。他左臂受伤,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着,就在他孤立无援、筋疲力竭的时候,他听到军舰的汽笛声。他确信那是“勇敢号”的声音,他想起他的朋友蓝鲸。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他用右手从上衣口袋电掏出那只桠哨,放在嘴里拼命地吹起来。
不出布约格所料,不一会儿,他下面的海水开始翻腾。原来是蓝鲸听到那熟悉的震动声前来救他了。蓝鲸用那小山似的背脊把他驮出了冰冷的水面,布约格高兴极了,一个劲地在胸口划着十字。
蓝鲸一直把布约格送到“勇敢号”的船舷。当水兵发现她的背脊上驮的是布约格时,他已经昏迷过去了。几个水兵跳下水,赶紧把布约格救上舰,而那头蓝鲸却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几分钟后,她又返回来了,这回她背上驮了4个落水的士兵。就这样,蓝鲸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地送来了那些落水的幸存者,一共救起了38个人。克拉克少校立即将蓝鲸这一英勇非凡的行动报告了舰队司令。
拂晓时分,英军在东福克兰岛登陆成功。由于阿根廷军队装备落后,缺乏训练,岛上的重镇达尔文市在24小时之内被英军攻占。6月14日,阿军最后一座堡垒——福克兰群岛的首府斯坦利港也陷落了。
历时74大的福克兰群岛争夺战终于结束了。这座通往南极的大门又恢复了平静,那儿又成了海豹、企鹅和蓝鲸的势力范围。
“勇敢号”驱逐舰开始返航了。布约格却留了下来。在舰队司令的资助下,他在海湾圈起了一片水面作为海洋动物训练场,继续训练他的海豚,还有他的救命恩人——那头雌蓝鲸。
为了表彰蓝鲸在战争中的杰出功勋,伍德沃德司令在战争一结束就亲自给菲利普亲王写信,请求授予她那最令人羡慕的奖赏——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菲利普亲王很快回信,除对司令部及海军官兵们保护蓝鲸的义举深表钦佩外,还代表女王同意授予蓝鲸勋章,他准备在不久的将来亲自举行仪式,把那枚勋章套在雌蓝鲸巨大的背脊上。
王昭君为大汉王朝和匈奴永世修好,毅然接受皇帝的封赐,以公主身份下嫁给匈奴君主,成就了“昭君出塞”的美丽传说。可是,比她年长的君主一夜间病亡后,按照匈奴的传统,她必须嫁给君主的儿子——新即位的单于。对于从小接受汉朝礼教的王昭君来说,这实在够难为她了。迫不得已,她写了一份奏章,派人送回长安,请求大汉皇帝恩准她回家乡了此残生。没想到大汉皇帝迫于边关局势,要她嫁给单于一心一意留在匈奴。但王昭君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回一次家乡。
这天深夜,单于正在王昭君这儿寻欢作乐,突然有人来报,说匈奴北部的莆拉巴国进犯,正千军万马杀向王城。单于大吃一惊,召集大臣商议后,亲自率领大军抗敌。此时,整个王城宫殿乱作一团。单于带兵走后,王昭君知道逃离匈奴的机会来了,她连忙和侍女德美乔装打扮,趁王城骚乱之际,顺利地策马出城。可是,第二天的黄昏,单于就带领数十人马急追上来。王昭君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狼的嚎叫声。此时天色昏暗,狼的叫声响在旷野十分吓人。德美欣喜地说:“有救了,公主,我们快走。”德美朝王昭君的马尾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那马撒开四蹄,飞跑起来。
再说单于,当狼叫声在四面八方响起的时候,他不得不命令人马停下来,准备抗击野狼。草原上的野狼十分凶残,它们往往倾巢而出,少则几十只,多则上百只。此刻,一声一声的狼嚎,使那些战马受了惊吓,个个发出刺耳的哀鸣。可是,当单于做好迎战狼群的充分准备后,那些狼却根本不攻击他们,只是一个劲地嚎叫,叫得人心惊肉跳。
狼叫声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渐渐地听不到了。单于觉得奇怪,他连忙叫几个侍卫去查看。侍卫不久就回来了,气急败坏地说连一只狼都没有见到。单于满腹狐疑地说:“这就怪了。昨夜说莆拉巴国来进犯,明明听到千军万马的嘶叫声,迎上去一看,不见一个人影,是不是真闹鬼了?”一个侍卫长说:“单于,我看这不像闹鬼,我们出去迎敌,没见到敌人,可汉朝来的公主不见了。我们追到这里,又有狼来袭击,但是过了这么久,一只狼也没有。这事一定与她有关,她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法?”
这样一说,单于也觉得有道理,赶紧上马要去追王昭君。但是迟了,只见远处灰蒙蒙一片,真正的狼来了。黑夜里,四面八方的狼朝单于等人包抄过来。单于急忙下令迎战狼群,但狼群来势凶猛,难以抵挡。单于带着残兵逃回王城,一气之下,立即点了十万人马赶往与汉朝的交界处。他先派人给西北部的汉朝边关守将送信,说王昭君私自逃离匈奴,务必扣留她。如果放她进了汉朝境内,匈奴的十万大军不会无动于衷。单于知道,王昭君和她的侍女都是弱女子,一个比一个娇滴滴,哪里禁得起在草原上没日没夜的奔跑之苦,而且她们不管走哪条路,都须从汉朝的边关守城进去,量她们插翅难飞。
王昭君她们果然一路走来都十分艰难,但是,凭着一颗回归家乡的迫切之心,她们以非凡的毅力来到了玉门关。然而,玉门关的守将贺天祥已经得到单于的口信,王昭君逃离匈奴可是灭门大罪,如果放她进了城,引起边关战火,他一家老小就会变成刀下鬼。于是,他一面派人将这个消息用八百里加急传回长安,一面严防进城之人。王昭君等人来到玉门关外,望着高大坚固的城墙进退两难。城门口盘查森严,她们又没有任何信物,更不能说明身份,该怎么进去呢?如果不从这里进去,到别处既要耽搁时间,又永远停留在别人的地盘上,死了不照样是客死他乡吗?
正在王昭君一筹莫展的时候,德美带着一个人来到她面前。这是个三十几岁的汉子,看长相是汉人,但说话口音带着浓重的匈奴味。德美说他叫严实。严实对王昭君说:“公主不用为进城发愁,我有办法让你们进去。”王昭君虽然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严壮士,你有什么办法呢?要不要我们配合?”严实指了指自己的嘴算是回答。见王昭君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德美说:“严壮士的嘴非同一般,他运起气来,可以发出千军万马的声音迷惑别人。那天晚上就是他在王城外施展嘴上绝技,引出了单于。”“这不是我们汉人最擅长的口技吗?”王昭君恍然大悟,说,严壮士,你这样帮我,我该怎么感激你?”严实道:“公主为了大汉,在匈奴吃尽苦头,令人敬重。老单于死了,皇上本来该把你迎接回去的。可是,他为了巩固边陲,又要牺牲你,我们这些走江湖的人实在看不过去。于是,我来到匈奴,一住就是好几年,为的是能将你救回去。前不久终于见到了德美姑娘。”王昭君顿时泪流如注,说:“我不是不为大汉考虑,我只是想回家乡去看看,可是单于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现在走到这一步,也是逼不得已。”
当天夜里,玉门关的西门外响起一阵凄厉的哭泣声。那哭声尖锐刺耳,凄惨悲愤,这里哭了那里哭,哭声不断,好像有成千上万的鬼魂涌来。在他们的哭声里,还有下油锅的惨叫、上刀山的哀嚎、阎王的训斥、小鬼的怒骂、判官的吆喝,与凄惨的狼叫声、虎吼声、鸟鸣声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守城的士兵什么也看不见,他们都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掩住耳朵想不听那些声音,可是,那些声音却越来越近,好像一起涌到了城门口。接着,拍门声、叫门声、踹门声,声声不绝。风呼呼地刮着,小鬼们拿腔捏调地叫着,真是阴风惨厉。“开门哪——”“开门哪——”“我们是死在关外的将士,我们要回家乡啊——”“不要我们进城,我们的冤魂无处归呀——”“爹呀——”“娘啊——”这一声声惨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恐怖,令人毛骨悚然。守城的士兵不约而同地来开城门,想让野鬼们早点散去。城门外的严实此刻鼓着一张脸,嘴里的各种声音是那么自然地发了出来,连隐藏在他身边的王昭君也听得心惊胆战。当城门“嘎吱嘎吱”地打开后,严实停止了口技,转身道:“公主,你进去吧。进去后直接从东门出城,我会在那里接应你们。德美姑娘,小心保护公主。”王昭君知道此刻说谢谢显得多余,她点了点头,和德美进了城。
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王昭君在离城二十里的地方,被贺天祥带人给堵住了。原来,贺天祥怕王昭君采用非常手段进城,就预先在这里守株待兔。尽管王昭君主仆二人已经化装,但她们严密包裹着脸的模样,还是引起了贺天祥的注意,王昭君被认了出来。贺天祥跪在她面前哀求道:“公主,你知道你这一走会是什么后果吗?匈奴的十万大军已经向玉门关逼过来……”王昭君当然相信,单于本来就有进犯汉朝的野心,自己这次出逃,很可能成为他动武的借口。想回去,又觉得已经到了汉朝的地界,不回趟家乡就会成为终生遗憾。王昭君左也难右也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严实一直跟在王昭君身后暗中保护着她,这时不得不现身。他走到王昭君面前,说:“公主,我听你一句话,前进,我为你开路。后退,我护送你。”王昭君抹了一下泪水,长叹一声说:“我不能为了自己而害死无辜的百姓,我回匈奴。”严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严实迎上了匈奴大军,要求见单于,单于哪肯见他这个无名小卒?这天夜里,单于忽然从睡梦中被一阵厮杀声惊醒。一个侍卫急忙来报,说怪事出现了,明明听见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声音,可是,等大家进入战备状态时,又是一个敌人都看不到。话没说完,又一个侍卫惊慌地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一个人一路闯过来,明明看见他是一个人,但他的身后却好像有数不清的人马。单于急忙出了帐篷,只见严实昂首挺立,嘴里的人仰马翻声、震天的喊杀声、兵器相交发出的轰鸣声,使得匈奴大军乱成一团。找不到敌人的仗该怎么打?单于这回看清楚了,所有声音都是从严实嘴里发出来的。这是一种什么魔法?
“英雄住口,英雄住口,敢问英雄是何方高人?”单于慌忙迎上去叫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刚才表演的只是普通的口技而已,在我们中原没什么特别的。”严实说,“我来打扰单于,只是想请你恩准公主回一趟家乡看望亲人。如果单于答应,我立马就走。相信单于没有兴趣和十万只狼虫虎豹打一场难分胜负的仗。”此时的单于对严实的口技惊叹不已,心想何不借此机会将他收到自己帐下?便说:“好,我允许王昭君回家乡一次,但有个条件,你要到我们匈奴效力。”严实心想,王昭君返回匈奴后,说不定还会有别的麻烦,我既然帮了她,就要帮到底,便说:“我愿意在匈奴效力,但是,你得保证不进犯大汉,而且不追究公主私自逃离匈奴之罪。”
在严实的帮助下,王昭君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乡。单于倒也是个守信之人,给汉朝皇帝修书一封,说王昭君思乡心切,等不及他护送才给玉门关守将添了麻烦。王昭君也遵守诺言,轻装简从回家乡住了两个月后回到了匈奴。严实在匈奴一直住到王昭君去世后才悄悄回到大汉……
亳州东街的信记芍药号建于民国年间,是当时本县第一家销售白芍的药店。可是现如今,信记芍药号原址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一代的主事人罗一手仍旧从事中药这一行,曾经担任过西南药材协会的会长。
本县的宣传部门为了宣传白芍的功效,特联合北京一家文化公司,准备拍摄一部反映亳州药商传奇的电视剧《恩仇芍药号》。
制片方聘请国内的名导欧阳鹤执导,该剧组为了复现信记药店的原始风貌,还不惜血本,在罗家占地几亩的院子里,复建了罗家信记芍药号的二层药店。
罗一手本不同意制片方这样大兴土木,可是制片方找到亳州办公厅的罗主任帮忙劝说。论辈分,罗主任是罗一手的长辈,罗一手只得答应了。
重建信记芍药号尚需时日,欧阳鹤便领着演员先拍室外戏。这天,欧阳鹤执导拍摄了信记芍药号老掌柜罗蛮子在自家院子里,追打痴迷赌博的少掌柜罗斌的戏。接着,欧阳鹤便准备开拍罗斌挣脱罗蛮子,蹿进院内的芍药花丛逃走的一场戏。
罗一手家的院子里种着几十株芍药花,现在正是芍药花盛开的季节,可是他种的芍药花不仅花株矮小,而且只有白色的一种。
罗一手听欧阳鹤说这场戏要从芍药花丛中逃走,果断地拒绝了,他说:“我的一株芍药花价值10万元,你们要是踩坏了怎么办?”
欧阳鹤一听,顿时气坏了,他认为罗一手言过其实了。这时,他身后有个声音说:“欧阳导演,罗先生的芍药花值这个价!”
欧阳鹤回头一看,来的人竟是才来剧组报到的严百味。严百味是北方中药协会的会长,他是剧组聘请的文化顾问。他和罗一手在中药界都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但两人暗地里互不买账,谁也不服谁。
严百味说:“这可是最原始的芍药花,一株10万元的价格都被严重低估了!5年前,罗一手费尽千辛万苦,在四川的荒山中,寻找到一株纯野生芍药原花。他经过多年的培育,这才有了几十株的规模。这些珍贵的芍药花,还保存着最原始的状态,一旦用之于亳州的芍药花杂交,便能培育出更为优质的药用芍药花来。我在几年前曾经标价30万元一株,高价收购这种芍药花,可是却始终未能如愿。”
欧阳鹤听完,只得吩咐剧务到外面去买了100盆普通的芍药花,埋到院内的土地里,用于拍摄。
当天晚上,罗一手在家摆了一桌酒席,给严百味接风洗尘,欧阳鹤也被请过来作陪。
酒过三巡,欧阳鹤聊起了明天那场戏的剧情。他说,明天那场戏的剧情是,罗斌经过罗蛮子的严加管教,终于开始走上正路。罗蛮子觉得自己年事已高,想在自己的三个儿子中,挑选一个药店的接班人。罗蛮子设计了一个考试的题目,即仅凭观察,在两块带着外皮、形状相同的芍药根中,分辨出哪块是赤芍,哪块是白芍。胜者就将成为信记药店的接班人。
罗一手和严百味相视一笑,说:“赤芍是野生芍药的根,入药一般为生用,其功用长于凉血逐瘀;白芍是栽培品种,经刮皮、水煮、切片、晒干而成,入药为熟用,功效长于补血养阴。赤芍和白芍切片后,不仅颜色不同,芍片的花纹也不一样,很容易分辨。但两种芍药根没切片之前,如果带皮辨别,确实有难度。但这道考题难不住我俩,因为两块模样相同的芍药根,赤芍总会比白芍重一些。”
欧阳鹤见自己精心设计的考题,竟被两位中药大师轻易破解,他眼珠一转道:“看来剧本这么编还是太简单了,我这就去修改剧本,让赤芍和白芍不能轻易地被辨别出来!”
欧阳鹤回去后,很快就完善了剧本,第二天一早,这场分 辨白芍和赤芍的戏就开拍了。
现在,信记药店基本建成了,这场戏要在药店的一楼拍摄。罗一手和严百味也赶到了现场,只见楼内的药柜上放着一只银盘子,里面装着肉眼难辨的赤芍和白芍。
罗一手和严百味用手掂量了一下,发觉两根芍药根的重量相当,都不敢轻易下结论。
戏中罗蛮子的两个儿子在这道考题面前,也纷纷败下阵来,而轮到罗斌辨药的时候,他竟回到药柜,取过一块磁石来!原来,为了使得两块芍根重量相当,白芍根中已经被道具师钉进了一根铁钉。罗斌用磁铁,很轻易地就分辨出了被钉入铁钉的白芍,剩下的那根自然就是野生的赤芍。罗斌胜出后,成了信记芍药号的大掌柜。
这场戏拍完,严百味带头鼓掌,说:“如果我猜得不错,接下来的戏应该是说罗斌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开始在制药和卖药过程中弄虚作假,糊弄顾客!”
欧阳鹤惊奇地问:“严老师,您看过我的剧本吗?”
欧阳鹤说,接下来的剧情是,罗蛮子又一次撤了罗斌的职,罗斌准备到外面去闯荡,可是他爹已经发下了除名帖,罗蛮子向天下的各大药商,说明了儿子弄虚作假的经过,并叮嘱天下的药商,都不要再和罗斌做生意。
罗斌穷困潦倒,他在社会上流浪了3年,最后在一所客栈中得了重病,他用仅有的一点银两拜托店家去买治病的草药,可买回的竟是自己在3年前卖出的假药,就在罗斌奄奄一息的时候,罗蛮子找到了他……当然,这部戏是罗斌改邪归正作为大结局。
欧阳鹤讲完了后面的剧情设计,严百味一个劲地喊好鼓掌,可罗一手却气呼呼地说:“什么烂戏,别拍了!”接着便离开了拍摄现场。
欧阳鹤一问周围知情的人,这才知道罗一手生气的原因,原来,罗一手有一个儿子,名叫罗峰,是中医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回到亳州后,做的是白芍的生意。可是他在经营炒白芍时,竟为了节约成本,用蔗糖对生白芍进行染色……罗一手发现后,一气之下,将他赶出了亳州药城。他自认教子无方,便辞去了西南药材协会会长的职务,随后,他还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通知全国各地的药材行,不让他们与自己的儿子做生意。《恩仇芍药号》的剧情正好揭了罗一手心中的伤疤,怪不得他这么生气。
欧阳鹤抹了一把冷汗,问道:“这可怎么办?”
严百味拍着胸脯说:“没事,明天中午,咱们以信记药店落成为由,请罗一手喝酒庆贺,我有办法让他消气,继续支持我们拍戏!”
第二天中午,几十名剧组人员在信记药店摆上了酒席,亳州办公厅的罗主任亲自相邀,罗一手只得赴宴。严百味殷勤地将罗一手让到主座,然后说:“我今天想跟你比试一下,看看咱二人水平的高低,不知道你是否敢应战?”罗一手说:“请严先生出题!”
最近一段时间,苏巍巍非常痴迷一家叫做苏达维尔的酒吧,不仅苏巍巍如此,他的同事陆军也几乎天天去这家酒吧喝酒。每到夜里12点,苏达维尔酒吧里就会挑选出一位幸运的顾客,由酒吧老板亲自献上一杯经特殊工艺自酿的葡萄酒。喝过的人都说妙不可言,一生中能喝上一杯这样的酒,就算马上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这些话对苏巍巍的诱惑很大,可惜这种幸运一直没有降临到他头上。
这天苏巍巍带了很多同事来到苏达维尔酒吧,人多机会大,他已经事先和同事们打过招呼,无论是谁得到那杯酒,他都要与其分享半杯。这天直到凌晨一点,苏巍巍的希望再次落空。微醺中,他身边的一个陌生女人提醒说,凡是喝过那杯葡萄酒的人,都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再也没见到。诱惑越大,危险就会越大。苏巍巍笑着说:“凡是来苏达维尔酒吧的人,都是来找刺激的,如果生活中没有了激情,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陌生女人诡异一笑:“看你这么执着,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只能相信一个人——那就是你自己。”说完,陌生女人就像幽灵一样,在昏暗的苏达维尔酒吧里左转右闪,很快从苏巍巍的视线里消失了。
在苏达维尔酒吧里会遇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人,对于陌生女人的言行,苏巍巍只是一笑了之。
苏巍巍无精打采地回到家,冲了凉,倒头就睡到了床上。接连几天的疲倦一起涌来,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阵阵冷风将苏巍巍吹醒,迷迷糊糊中,他猜想这阵冷风从何而来?门窗和空调都关着,难道是幻觉?他睡觉的时候有不关灯的习惯,此刻,他强睁开双眼,猛然间看到距离他不远的落地窗帘被风吹起,在那窗帘下面,竟然露出了一个人的腿,脚上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格外引人注目。
顿时,苏巍巍睡意全消,大喝一声:“谁?”窗帘后的人听到叫声后,双腿轻轻向上一提,便没了踪迹。紧接着,传来了“咚”的一声,此后的一段时间内,一直寂静无声。
苏巍巍惊出了一身冷汗,猜想或许是窃贼入室。他见窗帘后好长时间没有动静,就壮着胆子走了过去,猛地掀开窗帘,却见后面空无一物,只有一扇窗户大开着,不断地涌入冷风。苏巍巍又向窗外望去,小区内黑漆漆一片,哪儿有半点人影。
苏巍巍的家就在二楼,看来窃贼的身手了得,被惊着后,竟然从窗台上一跃而下逃走了。苏巍巍感到奇怪,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会有人穿绣花鞋,从露出的那半截腿来判断,对方像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
极乐诱惑(2)
被女窃贼这么一搅,苏巍巍没了睡意.关好窗户,又去其他房间检查了一遍,确信没有丢失任何物品后,才坐到沙发上开始抽闷烟。等苏巍巍再次有了困意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早上6点多,今天还有几个重要的会议,苏巍巍不能缺席,眼下只好强打精神,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匆匆出了家门。
刚走到小区里,就听到周围的邻居议论说,昨天晚上有好几户人家被盗,现在警察正在小区里调查。苏巍巍吃了一惊,看看旁边停着的警车,想起了昨晚那个像幽灵一样的身影,看来那个女人真是不简单,一夜之间竟能连偷几家。思考片刻,苏巍巍决定把昨晚看到的情形向警方反映一下,说不定他的线索能帮助警方及时破案。
苏巍巍很快找到了办案的警察,把昨晚看到的一切都详细地说了一遍,一位名叫沈力的警官把他所说的一一记录在案,还询问他是否丢失了物品,苏巍巍摇摇头,最后沈警官和他互留了联系电话,他这才匆忙向公司赶去。
在公司里整整忙了一天,到傍晚时分,苏巍巍已经疲惫不堪,在外面吃了点快餐,便打车回家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回到家中刚脱下衣服,不经意间发现沙发旁边有一个黑色的旅行包,里面鼓囊囊的,像是装满了东西。最让他心惊的是,在离旅行包不远的地方,赫然有一只粉红色的绣花鞋,上面红彤彤的牡丹花格外刺目。
苏巍巍紧张地来回张望,但却不敢确定家中是否有人。想到那窃贼是个女人,苏巍巍不禁放开了胆子,每间屋子都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人的影子,这才松了口气。那只黑色的旅行包对苏巍巍的诱惑很大,他一直在猜里面放着什么东西,是那个窃贼故意留给他的?为什么还要把一只绣花鞋留下?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静下心来细想一番,苏巍巍越来越感到心惊肉跳。他清楚地记得,今天早晨离开家时,家中并没有那个黑色的旅行包和绣花鞋,也就是说,那个女贼是在今天白天再次进到了他的家中。刚才他检查房间的时候,特别留意门锁的情况,并没有被损坏的痕迹。看来那个女贼真是了不得,出入他的家竟是如此轻松。
思前想后,苏巍巍决定先打开那个旅行包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很快,旅行包被打开,里面除了大量的现金外,就是手表、首饰等贵重物品,毫无疑问,这个旅行包一定是那个女窃贼所遗留的。但这也太离奇了,她怎么会把这么丰盛的“成果”轻易地留给他呢?想来想去,苏巍巍得不到答案,于是,他拨通了沈警官的电话。
沈警官得知情况后,带了个同事迅速赶了过来,他们仔细地看了一遍那包赃物,沈警官颇为肯定地说:“这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上午失主所报的失窃物品。”苏巍巍忍不住问:“这些赃物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家中?”沈警官笑了笑说:“昨晚你惊动了窃贼,她来不及拿上东西就跑掉了。”苏巍巍摇摇头说:“绝对不可能,昨晚那个窃贼逃跑时,明明穿着一双绣花鞋,不管她怎么跑,其中的一只也不会掉到我家客厅里。还有,我记得很清楚,今天早晨,沙发旁绝对没有这个旅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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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警官陷入了沉思,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忽然抬起头说:“对了,今天下午我给你打电话,想询问一下昨晚的具体情况,你却一直关着手机。周围的邻居说出你家的地址,我们就上来敲了半天门,估计敲门的时候,那个窃贼就在你家,她再次受到了惊吓,才慌忙逃窜。”苏巍巍还是疑惑地问:“这也不太可能,我家的门窗完好,她是怎么逃出去的?”沈警官再次变得沉默,随后他掏出手机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请求加派人手,要仔细勘察现场。
此时的苏巍巍实在太累了,他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但那可恶的窃贼对他家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太不安全了,于是他向沈警官提出,他们留下来勘察,自己去外面的酒店过一夜。沈警官点头答应,接着问他家中是否丢了物品,苏巍巍肯定地说没有。沈警官又问了一遍:“肯定吗?”苏巍巍点点头,笑着说:“赃物都在这里,她再偷也出不了我的家里。”沈警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多问。
苏巍巍去酒店开了房间,一觉睡到天亮。刚起床就给沈警官打了个电话,询问有没有进展,沈警官说,已经勘察完毕,并没有线索,现在他家有人专门蹲守,以防窃贼再次出现。苏巍巍也不愿去多想,直接去了公司。
晚上回到家,苏巍巍见一个陌生的警察在他家里蹲守,简单地聊了几句后,苏巍巍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问。正想着今晚去不去苏达维尔酒吧,忽然听到外面的门响了一声,好像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开门一看,正是那位沈警官。还没等他开口,沈警官迎了上来,问道:“苏巍巍,你确定家里真的没有丢失东西吗?”苏巍巍一头雾水地说:“这房子是我租的,家里除了……除了一张信用卡外,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沈警官脸上似笑非笑,紧盯着苏巍巍问:”或许有一件你意想不到的东西,那件东西关系着你一生的幸福,差点让那个窃贼给毁掉了。”
苏巍巍瞪大了眼睛:“真是越说越糊涂,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沈警官从手提袋中拿出了一件精美的包装盒,笑着说:“这是你女朋友贺菲菲昨天刚刚送给你的礼物,你还没有看到就被那窃贼偷去了。贺菲菲刚才来警察局认领了这件东西,并委托我们转交给你。”
苏巍巍和贺菲菲原本是一对恋人,两人在一起相恋了三年,由于性格原因,感情渐渐变淡。就在半年前,贺菲菲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整天神情恍惚,说话支支吾吾,眼神也躲躲闪闪,不敢面对苏巍巍的眼睛。更荒唐的是,她整天说鬼魂神怪之类的话题,让苏巍巍根本无法接受。苏巍巍几次提出要带她去医院检查,都遭到贺菲菲的强烈反对。直到有一天,苏巍巍忽然接到贺菲菲的求救电话,等他赶到时,惊恐地发现贺菲菲身上伤痕累累,便赶忙将她送往医院。医生说再晚来几分钟,恐怕性命不保。苏巍巍想要了解真相,毕竟两人深爱过对方,但遭到了贺菲菲父母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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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贺菲菲的伤势逐渐好转时,贺菲菲突然对苏巍巍说:“亲爱的巍巍,将来,我会送给你一件礼物,这件礼物在关键的对候一定会救你一命。”在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的第二天,贺菲菲就连同她的家人一起消失了。苏巍巍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他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贺菲菲。
而眼下,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的贺菲菲突然很蹊跷地送他一件礼物,难道是想要恢复以前的关系?这种可能性不大,苏巍巍了解贺菲菲的性格。那就是真的想送他一件保命的礼物?可他和别人无冤无仇,是谁想要害他?而贺菲菲一直有他房间的钥匙,难道她和盗窃案有关?还是先打开这件礼物看一看再说。
正当苏巍巍要打开那件礼物时,陆军给他打来了电话,邀他一起去苏达维尔酒吧喝一杯。苏达维尔酒吧吸引顾客的不仅仅是那杯自酿的葡萄酒,还有经营酒吧的那对夫妇。夫妇俩男的高大英俊,风流倜傥;女的容貌秀美,性感妩媚。两人都有各自的朋友圈,他们每天都和那些异性朋友们打情骂俏,奇怪的是,夫妻俩好像并不在意对方的轻浮举动。
陆军就是被老板娘凤姐的外表迷住的,他的目的很明确,在人不在酒,所以他去苏达维尔酒吧的频率比苏巍巍还要频繁。而苏巍巍恰恰相反,他的目的在酒不在人。
苏巍巍见沈警官在旁边一直紧盯着他,他不想让警察再牵缠到贺菲菲的事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于是礼物也没有看就匆匆赶到了苏达维尔酒吧。走时,沈警官告诉他,已经不需要蹲守了,要把人撤走。
苏达维尔酒吧内依旧爆满,苏巍巍一进去,很快就发现陆军正和老板娘说说笑笑,眼神里明显地流露出一种欲望,老板娘似乎十分迎合,满脸媚笑地紧靠在陆军的身边。苏巍巍心里在笑,看来他和陆军今晚的目的都能达到。之所以他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今晚带着必胜的信心。
根据前一段时间的观察,苏巍巍在苏达维尔酒吧里发现了一个秘密,如果前一天的幸运儿是个男人,那么第二天的幸运儿必定是个女人,而且所有的幸运儿都是当晚苏达维尔酒吧里最帅最靓的男女。苏巍巍知道,这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如果想要喝到那杯酒,就必须在这上面做文章。
很快,苏巍巍从陆军的口中得知,昨晚的幸运儿是个男人,这更加坚定了他此前的猜想,因为前天晚上他就在现场,那个幸运儿是个美到令人窒息的女人。想到这里,苏巍巍向四周放日艮望去。苏达维尔酒吧里人头涌动,热闹非凡,来回扫视了几遍后,苏巍巍将目光放在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身上。那女孩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身材都那么完美,美到令任何男人看到她都会心动。苏巍巍毫不犹豫地举起酒杯向女孩走去。简单地打过招呼后,他发现女孩对他并没有反感,便直奔主题道:“我感觉你就是今晚的幸运儿,但想要喝到美酒就要付出代价,可那代价不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能承受的,所以我想替你承担那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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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轻蔑地笑了笑:“这间酒吧的名字叫‘苏达维尔’,来这里的人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寻找刺激,所以我不会轻易地错过。”苏巍巍早有心理准备,淡淡地笑着说:“但你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如果稍有不慎,就会让你这个世间少有的大美人从此消失。”女孩呵呵一笑,一双美目盯在苏巍巍的脸上,诱惑地问:“说吧,你有什么想法?”苏巍巍大胆地迎着女孩的眼神:“从古到今,冒险的事都应该是男人去做。你难道没有听说吗?在苏达维尔酒吧里,凡是喝到那杯美酒的人几乎都消失了。诱惑越大,背后的风险也就会越大。我作为男人,有责任保护你这样的美女不受到伤害,如果我确定没有风险,我会和你分享那份快乐。”
女孩疑惑地问:“你怎么能够确定今晚的幸运儿就是我?”苏巍巍笑道:“因为你是今晚苏达维尔酒吧里最美的女人。”这句话的杀伤力很大,女孩沉思了片刻,抬起头说:“你需要我做什么?”苏巍巍的内心一阵轻松:“很简单,把你手中的号牌和我的号牌交换一下。”女孩犹豫了一下,将手腕上的号牌摘下递给了苏巍巍,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诡异,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很有眼力,但希望你不要后悔。”
苏达维尔酒吧里每晚产生的幸运儿就是通过号牌来决定的,每位顾客进到苏达维尔洒吧时,服务生就会给他们一个号牌,上面有一个数字,到凌晨时分,苏达维尔酒吧里会摇奖,如果摇出的数字和哪位顾客手中号牌的数字相同,那么那位顾客就是幸运儿。
相互交换号牌后,苏巍巍又和女孩闲聊了一阵,得知女孩叫林姗姗,开着一家公司,具体是什么行业,就不得而知了。
时间很快到了凌晨,苏巍巍的内心越来越激动。这时,陆军走了过来,一脸的苦瓜相,瞟了一眼旁边的林姗姗,小声冲着苏巍巍酸溜溜地说:“看来还是你今晚有收获。”苏巍巍假装一愣:“刚才我见你们聊得挺火热,难道没戏?”陆军垂着头,沮丧地说:“关键的时候她没给我机会。”苏巍巍正要安慰,只见苏达维尔酒吧里的灯光一暗,他知道到了摇奖的时刻,但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主持人说出的号码竟然是他没有交换时的号牌号码。
林姗姗冲苏巍巍耸耸肩,扬了扬手中的号牌,意思是在说:谢谢你把机会让给我。苏巍巍表面上很无奈,心里却在想,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胜利者。
苏达维尔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林姗姗,只见她春风得意地走向主持人,正当主持人要宣布时,苏巍巍忽然大喊了一声:“慢!”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苏巍巍。只见他笑嘻嘻地走到主持人身旁,举起手中的号牌说:“我拿的、这个才是真号牌,刚才的那个美女涉嫌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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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苏巍巍早有准备。在他识破了幸运儿的规律后,又做了另一手准备,将所有的号牌都仿制了一套,因为号牌只有纽扣那么大,所以携带方面不会被别人发现。刚才他和林姗姗交换的号牌是仿制的那一枚,可见苏巍巍为了喝到那杯酒,是多么的用心良苦。
经过验证后,苏巍巍终于成了今晚的幸运儿,风姐亲自端着一杯美酒走到他面前,而林姗姗也没有离开,只是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那笑容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苏巍巍正沉醉在兴奋中,根本没有发觉林姗姗异样的笑容。
苏巍巍接过酒杯细细品尝,那种美妙的感受无法用语言表达,让他在瞬间飘飘欲仙,越品尝那感觉越强烈。苏巍巍想,这里的美酒真是名不虚传,付出那么多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
在苏巍巍自我陶醉时,风姐轻轻在他耳边说:“跟我来。”苏巍巍丝毫没有犹豫,跟着凤姐走到了一间隐秘的房间。房间很小,却很精致,每一处都展现出了浓浓的暧昧感。一进入房间,凤姐就缓缓脱去外衣,用妩媚的眼神看着苏巍巍说:“在男人眼里,除了美酒,还有佳人,今晚你可以全部拥有,这间苏达维尔酒吧不会让每一个幸运儿失望。”
美酒带给苏巍巍的感觉渐渐消退,眼下又有一个美到极点的成熟少妇在引诱他,但一想到凤姐的丈夫就在外边,苏巍巍忙将话题转移:“为了这杯美酒,我付出很多。”凤姐放肆地将手伸进苏巍巍的裤兜,缓缓地蠕动了一番后,掏出了一大把号牌,笑着说:“我知道你做了手脚。说实话,我喜欢英俊的男人,更喜欢英俊又聪明的男人,你属于后者。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我和我丈夫的信仰就是,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懂得我话中的含义。”说着,凤姐再次紧紧地靠向苏巍巍,用丰满的胸部开始摩擦他的手臂。苏巍巍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但是,他至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当苏巍巍将风姐轻轻推开时,凤姐并不惊讶,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很少有男人能够拒绝我,你是第二个,我更喜欢这样的男人,所以我想和你做~笔交易。”“什么交易?”苏巍巍紧闭双目,他知道凤姐如果继续诱惑,他终将把持不住。
凤姐淡淡地说:“在这座城市中,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事情我都能够解决。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事成之后,我想你应该知道拿什么来和我做交易。”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语言,苏巍巍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反感,或许是这种直率要比某些人内心的龌龊好得多。苏巍巍点点头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知道如何去做。说完,苏巍巍低着头想尽快离开,刚走到门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我听说在这间苏达维尔酒吧里,凡是喝过美酒的人都会消失。你说,我会消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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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微微一笑:“有些快乐,对于某些人来说,一生只有一次也就足够了。而你却还没有享受到那种快乐,一定不会消失,但……”凤姐没有把话说完,冲着苏巍巍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苏巍巍读不懂那种笑容,也没有再问,转身离开了房间。
从苏达维尔酒吧里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苏巍巍的脑子清醒了很多。想起这些天来,自己为了那杯美酒,可谓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苏巍巍不禁一阵苦笑,心想,自己到了哪个年龄段,才会后悔刚才拒绝了凤姐的诱惑?
正想着,忽然一辆火红色的轿车停在了苏巍巍面前,车上有位绝色佳人在冲他微笑,不用说,那位佳人就是林姗姗。苏巍巍没有犹豫,直接上了车。林姗姗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刺激?”苏巍巍脸一红:“的确很刺激,不过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方式。”林姗姗斜着眼看了看苏巍巍,说:“看不出来你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面对那么大的诱惑都能把持住。”
听到这话,苏巍巍心中一惊,忙问:“你怎么知道刚才有人诱惑我?”林姗姗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又调整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在那种地方,除了美酒佳人,还能有什么让人感觉刺激的事情呢?”苏巍巍问:“你现在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林姗姗笑着说:“去一个真正能让你感到刺激的地方。”
联想到林姗姗的话,苏巍巍不寒而栗,难道林姗姗说的都是事实
汽车一路狂奔,过了大约20分钟,终于停在了一处破旧的建筑物前。苏巍巍下车一看,不禁吃了一晾,原来他们来到了一个蔬菜肉蛋批发市场。才凌晨3点多,里面的人已经是忙得热火朝天,各种异味扑鼻而来,让刚从灯红酒绿中走出的苏巍巍产生了一种错觉。刚才他在车上已经有准备,如果林姗姗带他去一个更有情调的地方,他是决不会错过的,看来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林姗姗依旧一脸笑意:“怎么样?这就是我的公司,还不错吧?”苏巍巍苦笑着点点头,跟着林姗姗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面积不是很大但很整洁,刚一落座,林姗姗就为他冲了一杯咖啡,一脸坏笑地说:“看你的样子很失望,你一定对我刚才说的话不太相信。先喝一杯咖啡醒一醒脑子。放心,我说话算话,过一会儿一定会让你看到刺激的一幕,保证你终身难忘。”
苏巍巍慢慢地品着咖啡,不知道林姗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的脑子里却想着贺菲菲究竟会给他什么样的礼物。这才是他眼下最想知道的事情,所以他想喝完咖啡后,就找个借口离开这里。林姗姗一直站在窗前,默默地望着窗外忙碌的人群,好像忘了还有苏巍巍这个客人的存在。
极乐诱惑(8)
苏巍巍品完咖啡,起身走到林姗姗身边,本想和她告别,林姗姗却先开了口:“你看菜市场卖菜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很美?”说完,她的手指向了不远处。苏巍巍顺着林姗姗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卖菜的摊位上,一个女孩正忙碌地整理着各种蔬菜。那女孩面色黝黑,一身很土的打扮,苏巍巍仔细回忆了半天,对那女孩也没有印象。
这时,林姗姗凑到苏巍巍耳边轻轻地说:“那女孩可了不得,她是这个市场里出了名的‘差不厘’,说一斤就是一斤,说两斤就是两斤,几乎分毫不差。”苏巍巍笑了笑:“难道你只是想让我看她表演‘差不厘’?”林姗姗诡异一笑:“当然不是,你只看到了她的上半身,如果你看到她的下半身的话,还会发现她有一项不错的手艺。”
柜台挡住了女孩的下半身,苏巍巍看不出结果,不禁问道:“她有什么手艺?”林姗姗斜眼看着苏巍巍说:“她最擅长绣花,而且她做的绣花鞋,在他们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苏巍巍在一瞬间想起了那晚在窗帘下的那双绣花鞋,不由大惊失色,脱口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三番五次闯入我的家?”
林姗姗悠然笑道:“古代读书人有句名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恰巧你们家就有那样一本书,所以才吸引了那个女孩去光顾。”苏巍巍怒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但你们也太无法无天了!”林姗姗一脸平静地说:“如果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做,你一定会站到我们这边。这件事原本和你无关,但你在苏达维尔酒吧里非要耍小聪明,喝了那杯你本不该喝的美酒,导致你会惹上很多麻烦。”苏巍巍冷笑一声:“你不怕我去警察局揭发你吗?”林姗姗笑着说:“这只是一起普通的盗窃案,如果你去揭发,怕是会连累了你的好朋友冯文博,他可不是盗窃那么简单。”
苏巍巍一惊,这件事怎么会和冯文博扯上关系?他不知林姗姗的话是真是假,但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苏巍巍深知了解得越多就会越危险的道理,于是干脆装起了糊涂:“刚才发生了很多刺激的事情,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现在就想离开。”林姗姗笑了笑,既不拒绝,也不相送,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苏巍巍。苏巍巍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在回家的路上,苏巍巍回忆起了他的好友冯文博。冯文博是苏巍巍的高中同学,多年来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冯文博家中世代行医,在当地颇有名气,他从一所医学院毕业后,就回来经营家族中的一家药店。冯文博经常要去郊外的一片几乎原始的山林中采药,他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深知一个人在山林中的危险性,就灵机一动,在网上自发组织了一个驴友探险队,号召网友去原始山林中探险。一时间不少网友纷纷响应,冯文博凭着他在野外的经验,带领众网友进行了十几次探险,双方皆大欢喜。而在新药的研发过程中,冯文博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药店赚取了大笔的收益。
极乐诱惑(9)
然而事情总有让人无法想象的时候,在一次探险中,冯文博竟然发现了一座隐藏于深山中的古寺,更惊奇的是古寺里竟然还有僧人。和寺中高僧几次交谈后,冯文博竟然产生了留在寺中的念头,亲朋好友轮番劝阻都无济于事。而在冯文博决定去古寺的前一天,突然去了一趟苏巍巍的家,让他保管好一本书,是关于医药方面的,并给了他一个手机号码,说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拨打那个号码。对于冯文博的奇怪举动,苏巍巍猜想了好长时间也得不到答案。
刚才林姗姗提到了那本书,苏巍巍隐约觉察到和冯文博有关,他故意装作不知内情,但林姗姗直接把话挑明了,他不能再装下去。冯文博绝不会平白无故地交给他那本书,但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他不得而知。
想着想着,苏巍巍回到了家。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想看一看贺菲菲送给他的礼物究竟是什么,包装盒就在沙发上,苏巍巍轻轻地捧起,退去了外面的包装,里面装着的竟然也是一本书。当苏巍巍看清楚书名时,不禁皱起了眉头,书名是《美体瑜伽》。苏巍巍清楚地记得,这本书是他和贺菲菲热恋时,贺菲菲送给他的,后来他随手便放在了书架上。现在,这本书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包装盒内?
苏巍巍迅速站起身去书架上找,找了几遍也没有找到,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冯文博留给他的那本书也不见了踪迹。昨晚走的时候明明还在,难道又有人进过他的房间?两本书都是贺菲菲拿走的吗?她有房间的钥匙,而她为什么又重新包装了一下,把那本《美体瑜伽》再次送给他?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含义,苏巍巍想不明白,决定天亮后把那本书再细看一遍,看能不能找出隐藏在其中的秘密。
眼下苏巍巍最需要的是休息,去浴室冲了个凉,他就光着身子走向卧室。刚一推开门,猛地发现床上好像有一团黑影,一瞬间把他的困意冲到了九霄云外,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那黑影开了口:“不听我把话说完,你是逃不掉的,必须要面对。”是林姗姗的声音,这个女人变得越来越像幽灵!
苏巍巍顾不上惊讶,忙在客厅穿上了衣服。等他穿好后,林姗姗缓缓走了出来。苏巍巍被弄得无可奈何,苦笑一声:“你说吧,我一定会听你把话说完,但我有一个条件,等你说完了就赶快离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关于盗窃的事情,我们这里的居民也没有遭受到财产上的损失,所以我不会去揭发你们。”
林姗姗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沙发上,笑着说:“人太聪明了,看来未必是件好事。冯文博算来算去,把他自己算进了深山中。表面上是一种冲动的行为,实际上是为了逃避一场杀身之祸。他临走还不忘拉上你这个好朋友,因为他觉得你很聪明,可以保护好他留给你的东西。而你也的确很聪明,昨晚打乱了我的计划,喝到了那杯你并不该喝到的美酒,也就卷进了这场不可避免的是非之中。”
极乐诱惑(10)
苏巍巍坐到了林姗姗对面,紧闭双目,不发一言。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林姗姗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都不去理会,尤其是关于冯文博的,他相信自己的这个朋友有足够的智慧,能处理好很多麻烦。不过他也很好奇,想看看林姗姗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林姗姗又开口道:“冯文博在医药方面是个天才,如果是造福病人也算是积德行善,可他偏偏和凤姐搅在了一起,祸害人间。你一定会很奇怪,在那间苏达维尔酒吧里喝过美酒的人为什么都会消失?实话告诉你,他们是中了凤姐夫妇的圈套,在消失的那群人中,也包括你的前女友贺菲菲。”
听到这些话,苏巍巍心中起伏不定,林姗姗对他真是太了解了,连贺菲菲是他的前女友都知道,她说的话可信度如何?很明显,小区内发生的离奇盗窃案就是林姗姗一手策划的,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而林姗姗对他的生活和朋友圈几乎了如指掌,他却并不认识对方,苏巍巍把握不准,只能继续闭眼倾听。
林姗姗接着说:“你是否还记得,在苏达维尔酒吧里有一个陌生的女人提醒你,不要搅进这件事情中?你却一意孤行,破坏了我的计划。你或许已经注意到,苏达维尔酒吧里每晚都会挑选一些特别漂亮的男女成为幸运儿喝一杯自酿美酒。问题就出在那杯酒上,那就是冯文博专门为苏达维尔酒吧配制的酒。这种酒里面放了很多特殊的原料,喝过的人都会被迷惑,精神会出现异常,完全受凤姐夫妇的控制,干出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的甚至被弄到了国外,受到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摧残,而凤姐夫妇从中赚取了惊人的财富。”
苏巍巍的身体微微地抖了抖,因为他清晰地想起,在半年多前,贺菲菲的精神的确出了问题,而且行为异常反常。难道她喝过那杯葡萄酒后,真的被凤姐夫妇控制了?但自己也喝了那杯葡萄酒,为什么没有出现反常的情形呢?
林姗姗似乎看出了苏巍巍心中的疑惑,冷笑着说:“凤姐夫妇这件事情做得很隐秘,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有些人他们也会放弃,就比如说你,给你造成一种假象,是为了麻痹更多的人。你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需要知道的只是你的好友冯文博也参与了这件事,而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那些受到迫害的人。”
苏巍巍依旧紧闭双眼,心里却是波澜起伏,林姗姗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而她为什么要一手策划那场离奇的盗窃案呢?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姗姗不愧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对苏巍巍的内心把握得十分准确,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在苏巍巍的面前晃了晃,说:”关于盗窃的事情,我不能透露给你太多的信息,但我想,冯文博临走的时候,送给你的就是这本书。”
极乐诱惑(30)
苏巍巍问:“那另一本书又是怎么回事?”
冯文博说:“直到来到村子里时,凤姐终于得知了我们的秘密,不但把我和贺菲菲抓了起来,还残忍地对林姗姗下了杀手想嫁祸给我,而那本书也正是风姐一直没有杀我的原因。我告诉凤姐,我给她悄悄地下了一种毒药,只要我一死,她也活不长,而那解药就在那本《美体瑜伽》的第13页上,凤姐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就是想从你的身上得到那解药。她昨天把我和贺菲菲带到村子里,就是想让我们亲眼目睹她怎样用自己的智慧得到那解药,没想到孙大叔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把我们提前解救了出来。而小村里这—切,也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唯一的意外就是林姗姗为此丢了性命,这是我的疏忽,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残忍的姐姐。”
冯文博讲完这一切时,外面的天气已经变得格外晴朗。有的村民走出村外去通知警察,一切都向美好的方向靠拢。
萨冰冰还有一点不明白,问苏巍巍:“我很想知道当年孙大叔是怎样降了那鬼怪的?”苏巍巍笑着说:“哪有什么鬼怪。当年孙大福是和村里一个寡妇相好,为了他们晚上约会方便,才编造出了那鬼怪的事情。你想,村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为他们提供了多好的空间啊。但这些却被冯文博发觉了,他想了一个坏主意,在那本书上涂满了泻药,可让孙大福受了几天苦,他不去除妖是行不通的啊……”
听苏巍巍说完,萨冰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是那么的久违了。
19世纪末墨西哥加利福尼亚海湾一带就有魟鱼作恶的传说。
拉蒙是个12岁的男孩,他从小就听老人们讲过“恶魔魟鱼”的故事。传说中,恶魔魟鱼比停在海港里最大的船还大,它的每一只牙齿都像一把锋利的砍刀,咬断人的骨头,比咬断几根牙签还容易。
拉蒙的父亲勃拉斯·赛拉查,是佛密令海一带最出名的珍珠商。在拉蒙生日的那一天,父亲让他加入寻找珍珠的行列,并将一块写有“赛拉查父子珍珠行”的招牌钉在办公室门上,又教他怎样正确使用天平,怎样辨别珍珠的优劣。这是拉蒙有生以来最快活的一天,他盼着马上能跟船出海采珠。
到了八月的一个炎热的下午,勃拉斯前来考察儿子对珍珠的认识。他看见男孩已经能正确挑选出上品的珍珠,又在办公桌下放着一只装有短裤、背心和短刀的包袱,知道他已下定出海采珠的决心,就同意他跟船出发。
采珠船队共有五条船,每条船上有四、五个人。拉蒙乘坐的“圣泰莱莎号”,除了他们父子俩,还有一个印第安人和一个名叫路易斯的青年。
路易斯是一个多月前到这里来的,他长得结实高大,又英俊,但嘴角总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自称是潜水大王,还说自己一定能采到全世界最珍贵的珍珠。
拂晓时分,船队到达了采珠场。父亲只允许拉蒙在船上往上拉装满珍珠贝的篮子。路易斯嘲笑他说:“孩子只配跟绳子打交道,在家里跳绳子,在船上拉绳子!”说完,他“扑通”跳下海,一次又一次将蚌贝装满篮子。
路易斯确实能干,他一人干了三个人的活。“圣泰莱莎号”船装满了,他又到别的船帮忙。天黑之前,五条船都装满了,他又坐到拉蒙身边,谈起他在波斯湾发现大珍珠的事。他说:“那颗珍珠有拳头大,卖得的钱几乎能盖一座皇宫,可惜,我把钱都丢在赌场里了!” 拉蒙虽然觉得他有点儿吹牛,但听着听着脑海里渐渐形成一个美丽的幻景:他自己潜到海底,打开一只巨大的贝壳,取出一颗熠熠闪光的珍珠…… 正在这时,路易斯突然大叫道:“魟鱼,恶魔魟鱼!” 人们一齐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儿果然有一个银白色的影子在游弋,样子非常可怕,就像一只张开巨大翅膀的白色偏幅。拉蒙的父亲摇摇头,肯定他说:“那不是恶魔魟鱼,恶魔魟鱼比这鱼大一倍。” 等大家平静下来后,父亲悄悄对拉蒙说:“除了佛密令海,路易斯哪儿也没去过。你别相信他在波斯湾的奇遇。不过,他倒确实为了争夺珍珠,跟人争斗时出过人命案子。” 拉蒙点点头,说:“我会防着他的。” 四天后,一个名叫罗尚的渔民来出卖珍珠。他带来的是一颗黑珍珠。勃拉斯嫌它小,出的价钱并不高,拉蒙却用比父亲高出五十比索的价钱买了下来。不过,他对罗尚说:“你得带我到你往的那个礁湖去,我想看看,哪种蚌里会出产黑珍珠。”其实,拉蒙的真正目的,是要寻找特大的黑珍珠,好让喜欢吹牛的路易斯大吃一惊。
当他们到达礁湖入口处时,已接近黎明。船穿过一个石洞,进入一条夹在两个岬角之间的蛇形水道,这儿地形非常险峻。渐渐地,水道开阔起来,船终于进入了一个椭圆形的大礁湖。罗尚慢吞吞地将独木舟划过礁湖,上岸时,才小声他说:“这儿一直没人来,只怕恶魔魟鱼就住在礁湖底里。我在采珠时,发现有一个大洞,除了恶魔魟鱼,还有谁会住在哪里面呢?” 拉蒙点点头,说:“正因为恶魔魟鱼住在这里,你才能采到谁也没采到过的黑珍珠呀!” 连续三天,罗尚陪着拉蒙潜水采珠,他们的踪迹越来越接近那个大洞。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
新兵周海星是罗布泊试验基地一个通讯连的检修小战士。那里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滩,方圆近百公里没有人烟。站里除周海星外,还有班长罗霄汉和战士魏东。
晚上,尖厉的风声夹杂着野狼的嗥叫声传进屋子,使人心惊肉跳。周海星常常爬起来,注视着屋外:那些野狼也许饥渴难禁,嗅到活生生的人肉味,馋得快要发疯了一般,焦躁不安地在屋外窜来窜去。周海星觉得这戈壁滩夜晚特有的交响乐与自己家乡的海潮有些相似。
站里有三条纪律:第一,一个人不准到营房一百米以外的地方活动;第二,两个人同时活动必须在看得见住房的范围内;第三,绝对禁止西去。
前两条纪律他们能够理解,但第三条他们却不明白。直到几个月后的一个中午,班长禁不住周海星的纠缠,不得不带着他和魏东去揭开第三条纪律的谜底。
茫茫戈壁滩,没有丝毫生命的葱绿,荒凉又沉寂,在烈日的烘烤下像个巨大的火炉。
行了约两公里,沙海内出现了一具具骨骼。班长告诉他们说:“那是被野狼吃掉的马鹿的骨骼。”
越往前走骨骼越多,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几具。从这些骨骼看,往日这里曾发生过多么惊心动魄而又残酷无比的围歼战!
这时,一个新的疑团不由从周海星心中冒起:明知这里有危险,这些动物为什么偏偏要到这里来送死?
魏东推测道:“大概是野狼把它们驱赶到这里来的吧?”
周海星反驳说:“不对,这样大的戈壁滩,狼在哪里捕食不是一样,为什么偏偏要将猎物赶到这里来才下手呢?”
他俩争论不休,班长只是笑而不答。
越过一具具动物尸骨,穿过斜坡下的一片骆驼刺丛,他们在一片低洼处停了下来。这里的土是黑色的,呈稀泥状,上面踩下野兽的许多脚印。班长这才告诉他们说:“这里有水,方圆十几里才只有这么个泉眼,附近的各种动物都必须来这里饮水,所以这里就成了野狼最好的狩猎场……”
周海星和魏东这才恍然大悟,但很快又陷入迷惘中:这里既然有泉眼,为什么不见有水?难道动物靠舔这里的湿泥解渴?
班长介绍说:“这是一眼奇特的夜泉,只有在午夜的一个时辰内才渗出一条浅浅的水线来。许多动物干渴难忍,不得不冒着生命的危险来这里饮水。所以一到晚上,这里便成为戈壁滩最热闹的世界。”
周海星想下马仔细看看那眼夜泉,班长厉声斥道:“你想找死吗?这里随时都有狼群出没!”
周海星抬头一看,林子边果然有几条狼鬼鬼祟祟地朝这边跑过来,三个人不得不策马赶回营房。
连队每月派车送一次水和给养来,同时捎来一个月的报纸和信。平时,他们靠一台收音机来获得一点外界的消息。对长期生活在单调而寂寞环境中的人来说,任何一种声响,都是一种安慰和享受。因此,戈壁滩的狼嗥成了他们每晚必不可少的催眠曲。
偏偏这年的旱季来得特别早,戈壁滩几个月滴雨未下。晚上的狼嗥声也渐渐稀少。周海星像失掉什么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决定到夜泉去看个究竟。
一天中午,周海星独自骑马离开了营房。他来到夜泉边,不由愣住了:那片黑土竟变成白色,龟裂的泥土边沿棱角如刀。看来,夜泉早就没有了水,周围还留下污黑的血迹。这表明为得到水,野兽们曾发生过激战,连最凶恶的、忍耐性极强的野狼也忍受不住干渴的煎熬,在互相残杀过后,留下不少尸体。
突然,战马发出一声惊叫。周海星扭头一看,旁边沙丘上蹲着一条黑灰色的野狼,他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他是第一次单个在野地里遇到狼,尽管手里抓着枪,心中仍不觉胆颤。
这时,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原来是班长和魏东赶来了。魏东端起枪正要向那条野狼射击,周海星忙过去推开他的枪口说道:“小魏,留下它吧,晚上还能听它叫几声!”
班长也说:“瞧它两排奶子,好像刚下过崽,放了它吧!”
那狼见这边人多势众,扭头走了。
晚上,外面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周海星以为是送给养的车来了,赶紧去开门。班长忙阻止道:“别开!”可是,已经晚了,一条黑影扑了进来。“狼!”班长惊叫着去抓冲锋枪。
狼并没有扑向人,而是蹿进隔壁伙房的水池。由于水车没来,池里的水很少,它够不着,干脆跳进水池一阵狂饮。班长透过手电筒的光亮,看见狼腹鼓起的两排奶子,认出是白天见到的那条母狼,再次将枪端了起来。周海星忙过去反扣住伙房门,央求道:“班长,就这一只了,而且还有崽,让它活下去吧!”
班长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做‘东郭先生’,等会用你的肉喂它!”
这时,那狼饮足水,跳出水池,在伙房团团转着寻找出路。周海星提枪跑出屋外,用枪托将木窗捣开,母狼“嗖”的一声跃出窗外。它跑出几十步,突然又站住,回头向周海星“嗷嗷”地叫了几声,似乎在感谢他的恩赐。
班长和魏东也跑了出来,只见周海星朝母狼挥手道:“去吧,戈壁滩勇士,快去喂你的小宝宝!”
母狼仿佛懂他的话,摇了摇尾巴,恋恋不舍地跑远了。
第二天,送给养的车来了,水池内还剩许多水,虽被母狼弄脏,但周海星舍不得泼掉。他特地将那些水放在屋外,等母狼来饮。
这一夜过去了,母狼没有来。到第三天的晚上,母狼来了,还带来两只小狼崽。原来,它们每隔三五天才来一次。摸到它们的规律,周海星隔几天就将用过的残水和残羹剩饭放在外面供它们享用。
炎热的夏天过去后,母狼和它的崽儿们靠戈壁滩寥寥无几的小动物和战士们的残羹剩饭,度过了漫长的秋天和寒冷的冬天,狼崽们也渐渐地长大了。
戈壁滩的第一场春雨,结束了罗布泊持续几个月的干旱。夜泉在春雷的震撼声中渐渐苏醒,枯硬的泥土由白变黑,终于渗出水来。这一带又成为各种动物往来频繁的热闹区,狼嗥声渐渐多了起来。而那条母狼却仍每隔三五天就带着崽儿们来营房外活动一次。
这年三月,班长复员回家,站里只剩下周海星和魏东两个人。不久,一项科技试验在罗布泊基地悄然进行。
一天黄昏时,连长打来电话说:一个模拟装置掉进夜泉西北五公里的枯树林里,须迅速赶到那里守护,等候试验部队的到来。不巧的是,这天,魏东突患急病被连部的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检修站只剩下周海星一个人。周海星带上两支冲锋枪和充足的子弹,拿了两个肉罐头就上马出发了。
夜幕中的戈壁滩充满死一般的沉寂,枯树林更像道迷魂阵。周海星刚用经纬罗盘测试出模拟装置落地的准确位置,远处就传来阵阵狼嗥声。他忙抱了一些枯树枝,将准备好的一团蘸过油的棉絮裹进树枝内,扎成一个火把,牵着马,借着火把的光亮,朝恐怖而神秘的枯树林跨了进去。
十来分钟后,干燥的气流送来一阵刺鼻的焦糊味。他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是片焦土,方圆几十米内的枯树也被烧焦并融成一片,神秘的模拟装置大半截就埋在焦土中。
“找到了!太好了!”周海星高兴极了。想到要在这里度过漫长的一夜,他不由将树枝收拢,用火把点燃。
这时,“咴!”战马惊恐地嘶呜起来。周海星扭头一看,只见不远的林中蹲着两条壮实的野狼,绿荧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忙站起来四处一瞧,发现被狼群围了个水泄不通。此刻他很清楚,发疯的狼群若蜂拥而上,他是无法阻挡的。他不敢贸然开枪,只是倚仗着火堆,端着枪,与狼群对峙着。
午夜时分,周海星不由得感到饥肠辘辘,他不得不掏出肉罐头。阵阵肉香飘出,贪婪的狼群一阵骚动。几条高大的野狼在火堆周围转悠了一阵,突然扑向战马,马的后腿当即被撕开。周海星赶紧端起枪来扫出一梭子。几条狼被打死了,更多的狼却围了上来。战马无法忍受狼群的撕咬,挣脱缰绳离开了火堆。周海星一边呼唤着战马,一边拼命扫射追赶马的狼群,狼被扫倒一大片。
战马终于被狼群咬倒,它绝望地嘶呜着、挣扎着,很快被一阵灰色的狂澜所淹没。周海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端起枪冲向狼群。他刚一离开火堆,身后的狼便一拥而上,转眼他就陷入狼群的重围中。危急中,一条黑影腾空而起,将一条老狼撞倒在地。狼群一下给镇住了。周海星定睛一看,原来是常到他们营房去的那条母狼。他不由高兴地喊道:“戈壁滩勇士,干得好!”
母狼守护在周海星的旁边,向发愣的狼群发出几声咆哮,仿佛告诫它的同类,不准伤害它的恩人!
狼群将目标转向战马。周海星要去抓枪,双手却不听使唤,原来在同狼群搏斗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折断。
狼群吃完战马,又朝周海星扑了过来。母狼只身同狼群扭打,寡不敌众而势单力薄,几条狼咬住了周海星的双腿。就在这时,黑暗中又蹿出两条黑狼驱开了狼群,周海星认出它们就是母狼的孩子,母子仨在狼群中奔突着、撕咬着,悲壮的吼叫声在西北大戈壁滩上回荡。
第二天清晨,部队赶来,只见母狼躺在已经牺牲的周海星身边,它的两个孩子也伤痕累累,依偎在母狼身旁。向导阿罕突然觉得母狼好像是他几年前丢失的一条牧羊犬,便唤了一声“古丽”。母狼睁开眼睛看了看阿罕,呜咽地应了一声,摇了摇尾巴,断了气。
从此,那座检修站旁出现了两座坟墓。一座是周海星的,另一座是牧羊犬古丽的。
1992年10月9日,西非国家几内亚比绍普拉亚国际机场,一位健壮的黑人小伙和一位东方女孩手牵手从一架法航国际航班走下舷梯,前来接机的亲友们围着两人跳起了舞,他们用当地最高礼仪欢迎远嫁比绍的中国女孩殷杰。
这位黑人小伙叫卡林通,4年前到中国的北京大学留学。在一次朋友的生日派对上,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北京姑娘殷杰。殷杰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娇小靓丽,卡林通一下子被迷住了。此后,他把殷杰当成了心中的维纳斯,每天都打电话给她,殷杰被这个黑人小伙的热情吓住了,不再接听他的电话。
卡林通不死心,就找到殷杰,诚恳地约她到一家咖啡厅坐坐。殷杰带着两个女友前去赴会,她想用这种办法向卡林通表明,自己对他并没有意思。执着的卡林通当着殷杰女友的面,竟不管不顾地表白:“无论你接不接受,我都要对你说,我喜欢你!”
卡林通的大胆把殷杰的两个女友吓跑了,殷杰觉得这“老黑”挺可爱的,并被他的坦诚所感动,此后,两人开始了交往。
卡林通大殷杰七岁,殷杰称他老卡。与老卡在一起的日子,殷杰很快乐,老卡很宠她,连上楼都要背着她,吃饭恨不得喂她,他在殷杰耳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我爱你!”
殷杰被老卡“忽悠”得无比甜蜜,就不再纠葛于他的国籍和肤色,认定他就是能给自己幸福的人。起初,父母对殷杰的选择持反对意见,殷杰领着老卡上门后,两位老人也被老卡的可爱、真诚所打动,母亲对殷杰说:“路是你选的,你想走下去考虑好就是了!”就这样,殷杰和老卡办理了结婚手续,并远嫁几内亚比绍。
来到了丈夫的祖国,尽管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殷杰还是被这里的贫困、落后吓住了。几内亚比绍属于热带国家,只有140多万人口,当地的穷困就像平时电视里看到的一样,街上到处是赤身裸体、营养不良的儿童,因为医疗条件落后,比绍的男人、女人寿命大都不超过50岁。
在比绍定居后,留学归来的老卡到政府部门上了班,殷杰找不到工作,只能待在家里,每天眼巴巴地盼着丈夫回家。
让殷杰失望的是,老卡回国后的表现与在北京大相径庭。老卡每天上午9点上班,下午两三点下班,然后就自由了。殷杰本想让丈夫多陪陪自己,没想到老卡下班回到家,先冲个澡,换身漂亮衣服,再往身上猛喷一通香水,就要出去找朋友玩。
殷杰很不高兴,追问丈夫去哪儿?没想到老卡不耐烦地说,在我们国家,男人去哪儿,妻子是不能过问的。殷杰气愤地说:“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我们国家男女是平等的,你怎么能这样!”没想到老卡将了她一军:“这里是比绍,你要入乡随俗!”
老卡的话让殷杰气愤而又无奈,眼前这个在北京对她呵护备至的老卡是如此陌生,让她难以接受。半夜里醒来,殷杰想到自己的处境就默默地流泪。
让殷杰更难过的是,老卡挣的钱也从不交给她,说这也是比绍的国情。殷杰和老卡吵过好多次,老卡始终不让步。两国的文化差异让殷杰难以接受,她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这桩跨国婚姻来。
考虑再三,殷杰决定和老卡谈谈,并提出和老卡分手然后回国的打算。看到殷杰不像是开玩笑,老卡顿时慌了,他心里一直很爱殷杰,亲朋好友也都羡慕他找了个漂亮的中国姑娘,想想在中国的恩爱岁月,老卡反省了自己的过错,觉得自己没能体贴关心妻子。于是,老卡跪到殷杰面前,承认自己对妻子关心不够,并要殷杰看他以后的表现。
此后,老卡果然收敛了许多,殷杰怀孕后,老卡对她更是呵护备至。1994年6月,殷杰预产期到了,老卡把妻子安排到当地医院待产。分娩那天,殷杰胎位不正,又遇上大出血,医生们手忙脚乱,总算把殷杰抢救过来,女儿也保住了,但婴儿的臂神经受损,留下了终生残疾。
听医生说,抢救她们母女的时候,老卡哭得像个泪人,再三央求医生一定要救活他的妻子女儿,殷杰听后非常感动。
出院后,老卡给女儿取名妮娜。37岁升格为父亲,妻子生产遭遇大出血,女儿胳膊被医生弄残,老卡非常怜惜生命中最爱的两个女人。此后,他对家庭的责任感彻底迸发出来。每天下班,他都按时回家照料妻女,殷杰觉得有老卡在身边的日子就是幸福,也很满足这样的日子。
几内亚比绍战乱频仍,1998年3月,一场军事暴动再次引发内战,大街上不时响起激烈的枪声,为了不让妻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老卡让殷杰带着女儿回中国,殷杰恳求老卡和她一起回去。老卡坚定地说:“这里是我的祖国,我不能做逃兵,你们先走吧!”
远嫁非洲的北大才女(2)
在机场送别妻女时,老卡哭成了泪人,殷杰更是柔肠寸断,与丈夫这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回到北京后,殷杰和年逾古稀的父母住到了一起。在比绍生活这几年,她没有任何积蓄,回家后,她们首先面对的就是生存,父母退休金加起来也就一千多块钱,殷杰也不想靠父母养活,她必须把自己和女儿的生活费挣出来。
有一天,殷杰中午出小区买东西,看到附近那所职业高中的学生正挤在学校门口买快餐,卖快餐的有附近居民,也有外地人。殷杰心里一动,她在比绍就开过餐馆,自己也可以卖盒饭挣钱啊!
说干就干,第三天,殷杰就推着餐车出现在职高门口,别人一个盒饭卖五块钱,她卖三块五一盒,而且里面放三个鸡腿、三样青菜。4岁的妮娜在妈妈旁边大声吆喝:“盒饭,盒饭,三块五一份!”学生们一看,这个黑人小姑娘真可爱,就聚拢了过来。
只要有学生来买盒饭,殷杰就告诉他们,如果你们喜欢我做的饭,可以到对面这个大院X号楼X单元我家去吃!
殷杰做的饭好吃,而且量大、实惠,渐渐地,学生们都被她吸引到父母那套三室一厅的家里,人多的时候,家里的桌子、凳子都不够用了,学生们还得分批吃。这样一天下来,殷杰每天都能赚到近50元钱,这些钱刚好够她和女儿的生活费。
盒饭价钱卖得低,为了降低成本,殷杰每天都要骑车到北京新发地批发蔬菜、鸡肉。为了不耽误中午准时开饭,她每天凌晨四点就要起床,然后骑车往新发地赶,备好货后,再往回赶。有一次,在冒雨回家的路上,为了躲避迎面开来的汽车,殷杰车把一晃,一下子摔倒在地,车上的蔬菜也被甩出去好远,殷杰被摔得半天才爬起来,回到家里,她忍痛还得赶紧炒菜。
带着女儿艰难度日的同时,让殷杰内心煎熬的是,由于比绍处在内战状态,她和远在非洲的丈夫始终无法取得联系,丈夫是死是活也无从得知。这种夫妻离散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两年,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到炮火连天的比绍以及生死未卜的丈夫,殷杰常常泪湿枕巾。
更让殷杰难堪的是,周围人的风言风语以及异样的眼光让她和父母都备感压抑。
有一天,殷杰带女儿妮娜到一个做服装生意的女友家去玩,女友家有个和妮娜一样大的孩子,两人玩得很开心。
正在这时,一位中年妇女敲门进来,看到殷杰的女儿妮娜,她就嚷起来:“就是这个小黑孩吧,听说她的妈妈被黑人把肚子搞大了,然后把她甩掉回国了,真可怜,啧啧!”
殷杰一听肺都快气炸了,她当即对那个妇女说:“我就是这个小黑孩的妈妈,你从哪里听说我被人甩了?”中年妇女这才明白,小区里传得沸沸扬扬被甩的那个北大毕业的女人就是殷杰,她赶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是听别人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殷杰回到家,越想越生气,她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小区邻居竟是这样看待她和女儿的。没有老卡在身边,她就是想辩解也没有证据!
殷杰越想越委屈,甚至感到屈辱。然而,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自己就要走下去,怪不得别人。那天夜里,殷杰哭了大半夜。她多么盼望老卡能突然出现在面前,用宽厚的胸怀给她温暖啊!
带着对丈夫的刻骨思念,殷杰和女儿艰难地生活着。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两年,2000年6月的一天,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殷杰随手接了起来,这时,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是殷杰吗?我是老卡!”
远嫁非洲的北大才女(3)
听到老卡声音的那一刻,殷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颤抖着声音问:“你真是老卡?这两年你怎么样?怎么不和我们娘儿俩联系?”万里之外的老卡电话里憨憨地笑着:“我也很想念你和妮娜,可国内动荡不安,实在不想让你们担心,现在局势稳定了,才敢给你打电话!”
殷杰和老卡在电话里诉说着两年来的离别之情,动情处,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老卡安慰着她,又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我被政府派驻中国公使馆任职,咱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听到这里,殷杰欣喜若狂。
一周后,老卡乘坐的国际航班在北京国际机场降落,殷杰让6岁的妮娜给爸爸送上了鲜花,一家三口紧紧拥抱在一起。
老卡到公使馆上班后,殷杰想到自己两年来在小区受到的误解和委屈,特意乘坐老卡的红旗轿车在小区里兜了两圈。很快,邻居们都知道了殷杰不但没有被老外骗,她的丈夫还成为驻中国的外交官。明白真相后,大家都对殷杰交口称赞。
那一刻,殷杰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老卡到中国任职后,殷杰得以和丈夫朝夕相处,2002年春天,她在北京协和医院又生下了儿子乐乐。这时,老卡由于工作能力强,处事果断,被提升为几内亚比绍驻中国公使。双喜临门,怎不让殷杰喜上眉梢。
过日子久了,老卡的很多生活习惯让殷杰不适应。老卡酷爱吃中国的臭豆腐,连吃米饭都要弄块臭豆腐拌一拌。臭豆腐好吃,气味却很难闻,家里又常来客人。于是,殷杰只要看到老卡买臭豆腐回来,第一时间就给他藏起来,弄得老卡干着急没有办法。
在两个孩子的成长中,殷杰和老卡也没少发生冲突。老卡有位在北京定居的阿拉伯朋友,他看到妮娜非常可爱,就邀请她第二天到家里去玩,殷杰了解到老卡这位朋友30多岁,单身一个人居住,坚决不同意妮娜去他家里玩,老卡说不能失信于人,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看着老卡不可思议的神情,殷杰说,在中国,没几个妈妈会让十多岁的女儿到一个30多岁的单身男子家里玩,这是出于保护孩子的考虑。如果你非得让妮娜过去,就让咱家的保姆跟着,这样我才放心。老卡瞪大眼睛说,哪怎么能行?夫妻为此争执不下,最后以殷杰获胜而告终。
而在教育孩子的理念方面,殷杰和老卡的分歧更多。
2012年5月的一天,乐乐从外面回来,脸上有块明显的抓痕,衣服也破了。殷杰仔细一问,原来儿子和院里的一个小朋友打架了,殷杰严肃地教育儿子,和小朋友要友好相处,不能打架。
这时,老卡也回来了,看到儿子脸上被抓出了血,他弄清情况后,就把乐乐拉到一边说着什么。殷杰以为丈夫会像自己一样,教育儿子要温良谦让,不能打架。谁知她走过去一瞧,老卡对着儿子一招一式比划上了,敢情他是教儿子怎样打赢别人呢!
殷杰哭笑不得,儿子却蹬蹬跑过来问她:“妈妈,我到底该听你的,还是听爸爸的呢?”殷杰一时也无法回答儿子。
一晃,殷杰和老卡的婚姻走过20载。用老卡的话说,他和殷杰的感情经历过战火洗礼,变得像中非友谊一样牢不可破。而殷杰则更喜欢和老卡过吵吵闹闹的烟火日子。她觉得吵吵闹闹也是爱,有老卡和孩子的日子对她来说就是天堂!
阿廖靠在A6的车门上,笑眯眯的看着我,他身着阿玛尼立领T恤,脚穿白色尖头休闲皮鞋,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身材保持得很好。我问他保持身材有什么秘诀,他嗨了一声说,“能有什么秘诀,人只要不懒、多干活,身材就不会走形。”
阿廖是干餐饮业的,在全国开了上百家连锁店,品牌名字叫菜斗肉,他平日里就跟一个小员工一样,穿着工作服,每日里忙进忙出,不亦乐乎。从这一点上我还是挺钦佩他的,毕竟不是每一个大老板都愿意放下身段去受累的,否则我也不会接受他。
阿廖年轻的时候很苦,是从山区里出来的孩子,从小就养成了干活的习惯,什么杂活累活苦活都干过,你要是能看到他手掌上的肌肉,就会明白他到底炒菜颠勺颠了多久;看到他脚底板上的茧子,就知道他跑了多少路,送了多少货。幸亏这个大汉不憨,还有点心眼,也有毅力,才做到了今天的地步。
“小惠,你今天可真漂亮。”阿廖看着我,笑嘻嘻地说。我瞥了他一眼,“都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阿廖的妻子是难产去世的,我丈夫是车祸去世的,两个人因为机缘巧合走到了一起,却发现性格意外得很合得来。
子女们都在国外,因此我们两个老大不小的人几乎像是在谈恋爱一样,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接触。阿廖别看人是个大老粗,但他好学,而且偏偏好学个浪漫,每天不是带我去个海边,就是突然放个烟花,而且情人节从来不送玫瑰和巧克力,就请我吃一顿他亲手做的包子。其实他做的包子,跟他菜斗肉包子铺里的包子是差不多味道的,但我每次吃完后都会给他捧捧场,说他做的包子比店里的还好吃,然后他就乐得不行,直说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有品位。
不过,阿廖现在悠闲的幸福可谓是苦尽甘来,每次阿廖跟我讲他从前的创业故事时,我都会感到心酸,因为换成是我,绝对做不到那些事。
1937年冬,日本兵侵占了崇德县城,驻县城的日军头目是青木少佐。青木虽然自称是佛教信徒,但来中国后,就露出了强盗本性,疯狂地掠夺中国文物,为了夺取一件文物,甚至不惜残杀生灵。他获悉青阳坊的方臻善藏有一幅祖上手迹《佛行图》,曾被誉为无价之宝,便几次三番向方家索要。
万臻善的祖上方兰士,乃浙北名士,名薰,号樗奄,生于清乾隆元年,因父母早逝,家境贫寒,童年时代就寄寓于桐乡名士金德舆的馆中,为金家老夫人抄经书、绘佛像,以维持生计。如此多年以后,他竟以善画佛像而誉满江浙,被称为“中唐吴道子后第一人”。而这幅《佛行图》更是万兰士的得意之作。
那是乾隆四十九年三月,乾隆皇帝携宠臣和珅第六次巡游江南,曾在石门南巡行宫驻跸,在获悉江浙名士方兰士生于自己登基之年,又善画佛像后,便召方兰士到行宫,命他画一幅《佛行图》,打算带回宫去收藏。但不知怎么回事《佛行图》画好以后,乾隆在画上御笔题词,而且盖上御印,却又把画像赐还给方兰士,从此以后《佛行图》就成了方氏的传家之宝。
方臻善虽是个穷读书人,却很有骨气,哪里肯将这幅祖传宝画交给人侵的强盗?青木几次索要不成,恼羞成怒,便带了一群日本兵来到青阳坊,把方家宅院团团围住,声称不交出《佛行图》就要放火焚烧房屋。青阳坊八十余户人家,闻知此事,尽皆大惊失色。因为这一带房屋都是明清时代古屋,砖木结构,紧紧相连,这大火一烧,整个青阳坊岂不成了一片废墟?居民们有的痛骂青木,禽兽不如,有的就劝方臻善交出那幅画,免去青阳坊一场灾祸。
谁知方臻善偏又固执得很,宁死不肯交出《佛行图》。
有人便来找方臻善的好友,书画鉴赏家吴渭侠。原来,街坊邻居知道方臻善虽然执拗,但极是敬佩吴渭侠。吴渭侠对书画的鉴赏久负盛名,而且能言善辩,机敏过人。只要吴渭侠肯出面,一定能说服方臻善的。
吴清侠听了街坊们的诉说,不由心中暗暗吃惊。他当然知道,要想说服方臻善交出《佛行图》,决非易事;而自己去劝说他把画献给日本人,更要留下千古骂名。但要让贪婪成性的青木得不到《佛行图》又避免一场灾祸,更是难上加难。他思虑再三,最后决定还是出面试一试。于是,便急急赶到青阳坊。
这时,青阳坊内的方家门前,几十个日本兵荷枪实弹,有几个手里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青木少佐双手挂着一把日本军刀,一双眼睛血血红,盯着方家大门,恶狠狠吼道:“《佛行图》还不交出来,点火的准备!”
几个日本兵“哈依”一声,正要上前,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青木一怔,只见来人四十多岁年纪,白净懦雅,长衫布履,已经站在面前,青木正要发作,旁边的汉奸翻译周金元忙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青木一双老鼠眼眨了眨,问道:“你的,就是吴渭侠?”
吴渭侠也斜了青木一眼,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
青木咧了咧嘴,笑了:“吴先生,名气大大的;你的来,劝劝方臻善的,交出《佛行图》,大家的平平安安!”说着,一挥手,几个日本兵让开一条路。吴渭侠跨进院内,只见方臻善一家面无惧色,端坐堂中。一见吴渭侠进来,方臻善愤愤地道:“吴先生,想不到祖上遗下一幅画,竟会给青阳坊带来如此大难。但若把画交给日本人,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呢?我情愿毁了此画,也绝不做这辱没祖上的事情!”
吴渭侠这时似乎已成竹在胸,笑了笑说:“善兄既如此说,且让我冒险一试。你先把画拿出来,让青木一观,我保证他画留人退!”
方臻善半信半疑,便从内室取出那幅《佛行图》,交给吴渭侠。吴渭侠接过画,便往八仙桌上一放:“善兄尽管放心,等会儿只需你缄口静观即可!”说罢,转身出门,对青木招了招手:“你们进来吧!”
青木便带了汉奸翻译周金元和两个日本兵进了方宅。吴渭侠拿起那幅《佛行图》,道:“我久慕《佛行图》珍名,可惜从未有此眼福,今天有幸,可否让我一观?”
青木奸笑道:“吴先生的客气啦,此画尚未交到我手,还是你们的。吴先生的随便看!”
吴渭侠缓缓打开画卷,手摊在八仙桌上。原来所谓的《佛行图》却是一幅观音的图像,但平常所见观音,或执柳枝,或提鱼篮,或抱婴儿,或坐莲花,不是站着就是坐着,都是静止的,而这幅《佛行图》画上的观音却在行走。
吴渭侠抚平《佛行图》细细观看,那画上的观音面容慈祥,栩栩如生,衣袂线条均匀流畅,画面布局疏密有致。右上角还有乾隆的御笔题词和一枚鲜红的御印。忽然,青木发现吴渭侠的两道脓眉一皱,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来。他本来疑心甚重,这会儿见了吴渭侠的神情变化,心中更加疑虑,便问道:“吴先生,莫非这画有假?”
吴渭侠哈哈大笑道:“真品,真品!”
青木见吴渭侠语调有点阴阳怪气,心中更疑:“吴先生不必瞒我,这幅《佛行图》必定有假!”
吴渭侠一双眼睛盯着青木,忽然仰首发出一阵大笑:“青木先生不愧佛门信徒,丹青高手,果然看出来了!”
青木一急,连声追问:“这画假在哪儿?假在哪儿?”
吴渭侠悠悠说道:“青木先生一定已经看出这画上的观音正在行走,那头上的佛光光尾向后,以表示顺风浮动之意。青木先生是佛门信徒,当然知道佛光乃定果之光。而方兰士更以善画佛像而驰名江浙,以他的佛学造诣而论,绝对不会犯这么个有悖佛理的错误的!”
青木一下子泄了气:“这么说来,这画果是赝品了?”
吴渭侠笑道:“青木先生精研佛理,这画是真是假,就不用在下多说了!”
青木懊丧之极,想不到如此兴师动众,原来却是一幅赝品,不由脱口骂道:“八格牙鲁!”当下手一挥,吼道:“开路!”转身出了方家宅院。
望着青木等人的背影,吴渭侠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时,方臻善抹去额头冷汗,舒出一口长气,朝着吴渭侠扑通跪下:“多谢吴先生护下此画。”
吴渭侠忙双手扶住,道:“善兄请起!”
方臻善疑惑地道:“刚才听吴先生之言,难道这画真是赝品?”
吴渭侠哈哈大笑:“这幅 《佛行图》确是善兄祖上真迹!”
“那,吴先生怎么能如此轻易地骗过了青木?而这观音头上佛光又是怎么回事?”
吴渭侠感慨万分地说道:“提起此事,令祖上还有一件轶闻呢!”
原来,那年方兰士应沼到石门南巡大营,正在御书房画《佛行图》时,不料乾隆宠臣和珅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还吹嘘说自己如何精通佛性、精研佛理,信口开河,唾沫四溅。方兰士素来嫉恶如仇,柔性孤傲,对和珅依仗权势、横行朝廷、贪赃枉法之丑事也久有所闻,这会儿又见他不懂装懂,心中一烦,便起了个耍弄和珅的念头。于是便在画观音头上佛光时,故意将佛光光尾拖向后,以取顺风之意。乾隆得画,与和珅一起欣赏。和珅又假充内行,摇头晃脑地在画上指指点点道:“这观世音可是画活啦!”
乾隆兴致正酣,便取御笔,在画上题词后,又用上御印。当乾隆正欲重赏方兰士时,方兰士竟跪下口称“死罪”。乾隆询问何因。方兰士便说因一时疏忽,竟将观音头上的佛光画成普通之光了。和珅见乾隆不悦,作怒叱道:“大胆方薰,竟敢作此残缺之画哄骗圣上,该当何罪!”
方兰士便笑问:“和大人刚才在小民身旁指点我作画,曾说自已精通佛性、精研佛理,为什么不提醒小民?”见和珅羞得满脸通红,方兰士又道:“圣上明察,虽说这观音头上的佛光为普通之光,但也绝非是和大人所说的残缺之画!”
乾隆喜道:“当真?”
方兰士道:“小民不敢哄骗圣上!”
乾隆道:“你如能说明此幅 《佛行图》确非残缺之品,朕这行宫之内宝物,任你挑选一件以作赏赐!”
方兰士道:“圣上说话当真?”
和珅怒道:“大胆方薰,圣上金口,岂能有假!”
方兰士便笑问:“和大人刚才自谰精通佛性、精研佛理,那么可曾见过观世音头上的佛光?”
和珅吃了一惊,刚想回答,又怕答错了受到方兰士讥笑,忙闭了嘴,一双水泡金鱼眼眨了眨,又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方兰士正色道:“佛经有云,‘菩提不是树,明镜亦非台’,佛门之中,四大皆空,佛陀亦是凡人修,何况佛门之光呢!”
和珅顿时窘得无地自容,乾隆却哈哈大笑道:“言之有理,这幅 《佛行图》可谓别出心裁,实乃朕这次南巡所得第一宝。朕不食言,赐你一件宝物,准你在行宫之内任选一件宝物!”
方兰士道:“谢圣上恩赐,小民就选这幅《佛行图》!”
乾隆想不到方兰士竟会要回《佛行图》,一下子楞住了。这会儿,和珅总算捞着了一个惩治方兰士的机会,便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戏弄圣上!”便令御前侍卫把方兰士推出行宫斩首。
方兰士面不改色道:“和大人,你敢违抗圣旨吗?刚才圣上金口,让小民在行宫之内任选一件宝物。难道这幅圣上题了御笔、用了御印的《佛行图》,就不是宝物吗?”
和珅一时语塞,乾隆哈哈大笑道:“你不但画艺超群,机谋更是出众。人言江南多俊彦,果然不虚啊!” 最后,乾隆只好将《佛行图》回赐给方兰士。
方臻善朝吴渭侠一揖到底:“吴先生博古通今,在下佩服之至!”
吴谓侠道:“看来,我和善兄都要避一避了,刚才这一招,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才不得已而冒险。但青木对佛学画艺颇有研究,待他醒悟过来,一定会重来夺画!”
果然,三天后,青木带了日本兵重来青阳坊夺画,但方臻善早携全家及《佛行图》出走,去向不明。
烈日炎炎,山道漫漫,深山老林之间。慢悠悠地走出一队人马。两驾马车哐哐当当,遍身破响,车上拉的,全是些破箱烂柜。车后跟着二十余匹瘦小马匹。蔫头蔫脑地走着。马上坐着几十条大汉,也全是一副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样子。这队人马从郧阳出发。途经匪盗横行的神农架老林古道已达半月有余,竟一路畅通无阻。这样一队人马,料想也押不到什么值钱的物件。哪有盗匪会看上他们?不料,快出神农架古道时。却突听身后马蹄声声,大汉们还未转身去看,背后已是尘土飞扬,五条壮汉纵马飞驰而来,一面喊道:“壮士们且慢行走!”话声刚停,人已赶到,齐刷刷地拦在了这队人马之前。
马上那二十个无精打采的汉子,此时个个都已经正襟危坐,手握兵器,迅速排成四排,紧紧守住箱子,严阵以待。为首的叹道:“没想到我们一路假装,破箱瘦马,打盹瞌睡,竟还是走漏了风声!”遂厉声喝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五位壮士有何贵干,尽管放马过来!”说话间,那二十名大汉已个个青筋暴出,刀刃出鞘。
那五名大汉中有一个招了招手,似乎是首领,不仅毫无惧色,拔剑准备,反而淡淡笑着,摆弄着手中的弹弓,朗声说道:“方才一个猫玩老鼠的游戏而已,仅博各位一笑。实不相瞒,从各位出发之时,我们便已一路尾随,等到今日,只想让各位体力耗费得更大一些,这些日子担惊受怕,撵到现在,只怕各位早已筋疲力尽了吧!我们如此用心良苦,你们总不能让我们白来一趟吧。放下东西,咱们还是兄弟,如若不然,休怪我们神农五弹侠手下无情了!”说话,手指一松,只听“呜”的一声,一粒弹丸飞来。那二十名大汉虽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五名大汉来不及躲闪,被穿透咽喉,倒地暴毙。
另外的那十五名大汉,顿时惊慌失措,马声嘶鸣,全都变了脸色。“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怎么敢轻易劫威振大江南北的‘天下第一镖’威武镖局的镖车?各位负隅顽抗毫无用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看着办吧!”那大汉说着,便使了个眼色,另外四名大汉已全部装弹上弓,对准那十五名大汉目光狠如刀,牛皮筋因绷得太紧而呼呼作响。
皇上花巨资修建宫廷,征买堵河奇石,威武镖局承接“御镖”,知道此事关乎大家的身家性命,哪敢大意?因此一路小心,处处伪装,身着便装,骑着瘦马,佯装无精打采,其实个个心里都绷紧了弦。此番前来的二十位镖师,都是镖局精挑细选的绝顶高手,个个身怀绝技,不料别人一弹弓,便毙其命,镖师们的眼光刹那间便黯淡了下来。
“神农弹侠,名不虚传!”为首的镖师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那两车价值连城的奇石,此刻。这些珍宝竟成了心头最大的负累。若是平时,十五名铁骨铮铮的镖师必会拼死一搏,只是前途漫漫,过了此劫,还过得了余下的劫难吗?这两车沉重的奇石,如同压在了镖师们的心上,心有如此负累,哪还愿恋战,只好黯然收刀,束手就擒。
狗侠(2)
镖师们叹息间,五名强盗托起沉重的镖车,徒步飞驰而去,留下一串哈哈的笑声,“号称‘天下第一镖’的威武镖局,哪曾遭此劫难,受此大辱?”十五名铁汉,想着此番回去,不仅声名扫地,性命难保,而且家人也将受到牵连,个个倍感凄凉,竟号啕大哭。
就在此时。后来又赶来两匹瘦马,马上是。一对年轻夫妇。女的身材娇小,腹部松松垮垮。怀中抱着一个襁褓,显然是刚生育不久。男的冷汗淋漓。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仿佛大病初愈。他的马侧面拴着一条黄狗,连路颠簸。狗已疲惫不堪,精神萎靡。夫妇俩来到镖师们面前,妇人连忙下马,问道:“这么多大老爷们,却哭得如此可怜,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待奴家替你们做主!”镖师看那女的弱不禁风,男的又不堪一击,却是一副拔刀相助的架势,不禁哭笑不得,不予理会。
这时候,那男的说道:“不用问了,准是遇上了神农盗匪。可惜我现在病成这样,如何能拔刀相助呢?”妇人朗声说道:“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咱得给儿子积点德啊!”说完。坚持要镖师们说说事情经过。
镖师们看那女的也是一片好意,就讲述了丢失奇石的经过,那妇人听完,对丈夫说:“看来珍宝真不是个好东西,为了这珍宝已有5名壮汉丢了性命,一家老小,如何生存?接下来还有15名壮汉和家人要因此丧命,不值不值,真是可惜!狗屁珍宝,与我无关,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它能眼看着这么多生灵惨遭杀害?”说罢便问丈夫:“一共就五个小贼,待我去会会,绝无大险!”男人笑了笑,“你这拗脾气,怕是我也挡不住。记住,只可智取。不可硬来!”妇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将孩子交给丈夫。嘱他好生看护,不要热坏了孩子。
女人正欲上马飞驰,忽又改变了主意,叫丈夫放下拴在马侧的那条黄狗,说是要骑狗前行。男人嗔怪道:“你这淘气包,尽出些歪点子!”镖师们听了,惊愕不已。
女人骑上黄狗,飘然前行,一面吩咐镖师们道:“你们纵马前行,见到他们不必动手,只须拖住他们。此狗攀岩走壁,神功非凡,我骑狗由山头绕行,包抄他们前面。我一到,你们便可安心,车辆钱财,我自会替你们讨回!”
镖师们面面相觑,半信半疑,但见那女子神态自若,自信满满,看样子绝非玩笑,犹犹豫豫。踌躇不决。
女子鼓励道:“强盗们自以为武功高强,不会快跑。加以徒步拖着那沉重的珍宝,也快不了。你们赶上之后,若我还未前来,便忍气吞声,哀求他们。只需拖住时间,待我赶到便可,丢不了命的。有我跟随,诸位大哥可放心前往。”说话间,那黄狗已跃上山头,不见踪影。
镖师们想,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信了这女子,如果侥幸胜了,岂不是换回一家老小和自身的性命。于是纵马飞奔,不到半个时辰,就见那五个盗匪拖着沉重的车辆,缓缓前行,个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看来那些强盗太低估了这珍宝的重量,也太自负于自己的轻功,吃了苦头。眼看着他们就要拐入岔路,钻进山谷,镖师们壮着胆子,高喊一声:“且慢行走!”
狗侠(3)
五名强盗顿时大惊,迅速扯出弹弓,上丸指向来人。待定睛一看,竟是手下败将,不由得放下心来,收回弹弓,厉声喝道:“你们是想送死吗?”说话间,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镖师们正欲下马磕头请罪。忽听一声娇喝:“我来也!”话声刚落,丛中一道黄光闪烁,掠过强盗身边。那女子竟从天而降。强盗们还未反应过来,为首的那个圆眼怒睁,坠马身亡,脖颈处一道剑痕,原来黄光掠过那强盗们身边时,女子已取了那领头的性命。
另外的四名强盗顿时大惊,本能地挚出弹弓,对准女子,正欲发射,忽见眼前女子竟是骑狗而行,不由得愣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只见一道寒光扑向强盗,另一名又坠地身亡。剩下的三名强盗震愕不已,拿弹丸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射出三枚弹丸,准是速度全失,被那女子一一躲过。女子大怒一声:“还不住手!”强盗们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弹丸也脱手而落,竟真的住下手来。
那妇人骑在狗上,威严地扫视着他们,厉声说道:“方才我的徒孙们去办点公差,你们竟胆大妄为,劫了过去!以我火气,现在就让你们都死无全尸,只是姑奶奶天性仁慈,不想杀生,你等赶快抬着这两具尸体滚开。若再迟一些,只怕要二人抬三具了。若嫌不够,我放你们回去搬些救兵,多多益善,姑奶奶一并成全了你们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三名强盗相互对望了一会儿,竟一起滚下马鞍,跪拜在地,叩头捣蒜:“姑奶奶饶命啊!我们这就收了尸体带走便是。敢问姑奶奶名讳?我等愚钝,实在想不出江湖上还有一位骑狗的高手。”
妇人厉声喝道:“真是啰嗦!告诉了你们。你们敢叫吗?还不快滚,要等我改了主意……”话未说完,三名强盗已吓得屁滚尿流,抬了尸体就跑。
镖师们一齐下马,三拜九叩,感激涕零:“姑奶奶神功盖世。救了我们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大恩大德,终身难忘!”那女子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叫了声:“好险!”脸色苍自,跌落地上。镖师们赶忙上前扶起恩人:“姑奶奶神功盖世,为何此时会惊吓至此?”女人说道:“什么神功盖世,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而已,若真对将起来,他们中一个就足以取我性命。”镖师们大惊,忙问其故,女人沉声道:“后面再说!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赶快离开,若等强盗们悔悟过来,再脱身就麻烦了。”
镖师们迅速检点了车辆珍宝,无一损失,又商量着埋下同伴的尸体。于是驱车与妇人同行,返回了去。
那男人正被婴儿的啼哭闹得手忙脚乱。见了妻子,并不问战果,忙将孩子递去,叫快喂奶。对镖师们歉意地笑了笑:“实在病重,不然哪能叫个妇人冒险会敌!”
狗侠(4)
镖师们一脸尊敬地说:“姑奶奶一人足矣。方才真是神了,刹那间,未及反搞,便毙两匪!”男人笑道:“她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怕对方人多,所以先行偷袭,先发制人,吓唬别人。若真等人反搞,只怕很难活着回来了。”
女人脸一红:“正是。我趁人不备,偷袭得手,毙了其首。又趁他们看我骑狗而行的惊诧瞬间,再毙其一。就是此时,他们三个若无惧无畏,拼杀过来,我一人如何抵挡得了。但此时身边还有你们十五个,你们若放手一搏。奋力拼杀,也尚有胜机,如若还是畏首畏尾,我等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镖师们听了真相,不禁大惊失色,脸上冷汗如注,但还是满脸敬佩和疑惑:“姑奶奶骑神犬上阵,我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妇人大笑:“哪里是什么神犬,只是一只普通的看家狗而已,而且还刚生育不久,只因我奶水不足,所以带来,沿途喂孩子奶而已。方才骑它,不过是用来迷惑敌人,趁其分神,进行偷袭而已。此狗骨瘦如柴,重量很轻,所以我才能夹卡它,以轻功跃过山头,又上树等敌,给人从天而降之感。我身心力弱,怎么可端坐马背,以力相搏?只能闪转腾挪,以灵活巧妙取胜。此狗正合我意!”说罢叹道:“就是只剩三人,他们尽力一搏,我们也未必能胜,只是到手财富太多,反而成了心理上的负累。盗匪们一到人人自危之时。哪个愿意以身冒险,若不幸战死,岂不是让同伙白白享用财富?如此勾心斗角,纯粹是乌合之众,我的取胜,也在情理之中了。”
镖师们听了,都觉得有理,有人叹道:“姑奶奶所言极是,财富有时反成负累。这帮盗匪,岂能胜得了足智多谋的您!”神态充满了对盗匪们的鄙视和厌恶。妇人笑道:“别老说别人,你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若在平时,你们哪个不是无畏无惧,敢打敢拼的铮铮铁汉,只因了那财富,便畏首畏尾,轻易投降了,真是可耻!世间万物,又岂止金银财宝会成为负累,虚名亦是。你们若无‘天下第一镖’的虚名,又怎会摊上如此烦事?还有权势、地位,等等,芸芸众生,只知追逐,趋之若鹜,怎知有时这些也会成为负累啊!”
镖师们被点中痛处,个个满脸羞愧,面红耳赤,便一齐伏地感恩,请教恩人大名。妇人不耐烦地笑道:“别问了,这等烦心事,以后再也不管了,我们还要赶路呢!”说罢欲走,镖师们坚持要知道恩人姓名,妇人笑道:“喏一定要知。就叫我‘狗侠’吧!”不知是真话。还是玩笑。说罢打马西行,渐行渐远。
这十五名镖师虎口脱险。一路押车顺利南下,得了皇帝赏赐,饱赚一笔。归来欲为救命恩人塑像一尊,以便参拜,又不知恩人真名实姓。思来想去,只好称之为“狗侠”。
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人,究竟谁才是坑人的兄弟?
雷鸣与肖基业是同村老乡,大专毕业之后同在一家广告公司搞平面设计。雷鸣和肖基业在一起合租。雷鸣忠厚老实,很有正义感,而且喜欢运动健身,因此比较壮实。肖基业正好相反,为人比较奸猾,而且不爱运动,长得瘦小干瘪。
这天,雷鸣和肖基业完成了一个室外大型广告的投放,然后走着回公司。在经过一片园林时,他们发现有两男一女正鬼鬼祟祟地围着一个老人在说什么。雷鸣说:“我感觉这几个不像是好人。”肖基业说:“快走,别管这种闲事。”说完,拉着雷鸣就要走。
谁知,雷鸣不但不走,还朝那几个人走了过去。肖基业见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他想,若雷鸣不是他们的对手,就马上打电话报警。
雷鸣还没走近,两个男人就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将雷鸣围住了。其中一个男人说:“你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们就放过你!”另一个男人说:“我们也不容易,几天才逮到个上钩的,你要是坏了我们的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接着,那人就掏出了刀子。
雷鸣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就把持刀者踹到了路边。另一个男人根本不是雷鸣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放倒了。那个女人见状想跑,却被老人揪住了。
此刻,一旁的肖基业已经报警了。很快,警察就赶来了,将3个骗子抓了起来。事后,雷鸣才知道,这3人是个诈骗团伙,如果不是他们出手阻止这场骗局,老人可能就会被骗10000元了。
雷鸣和肖基业受到了警方的表扬,可肖基业却发牢骚说:“口头表扬有什么用?来点物质奖励还差不多。”雷鸣听后,没有接茬。
当天晚上8点多,突然有人在敲宿舍的门。肖基业打开门,发现下午他们帮助的那个老头找上门来了。老头说:“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你们的住处,另外一个小伙子呢?”肖基业说:“他有事不在,你有事吗?”
老人想了想,又问:“你和那个小伙子是什么关系?你们是兄弟吗?”肖基业稍微愣了下,马上点头说:“是啊,我们是好兄弟!”老人听后,立刻拿出一千元,说是要感谢雷鸣出手相救,并说希望肖基业向雷鸣转达他的谢意。肖基业满口答应下来,可是他并不打算告诉雷鸣这件事,他打算不声不响地把这钱私吞了。
后来,雷鸣一直没有问过这笔钱,看来他并不知情。通过这件事,肖基业产生了个灵感,他完全可以利用雷鸣来赚钱!雷鸣有傻劲,敢作敢当,这不正好可以利用吗?
这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肖基业与雷鸣到河边散步。没走多远,他们就发现有两个小朋友在河里的竹排上玩耍,其中一个小孩摇摇晃晃,突然掉进了河里。肖基业见状,不禁暗喜,他想今天恐怕又有赚钱的机会了!
雷鸣见此情景,想都没想,就要往水里跳,但被肖基业拉住了:“你急什么?你会水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他故意拖延,想让那个孩子在河里多喝点水,再让雷鸣出手相救。
眼见孩子就要往水里沉了,雷鸣赶紧挣脱肖基业的手,衣服都没脱就跳进了河里。很快,雷鸣就把小孩托出水面,叫河岸上的肖基业搭把手。肖基业这才慢吞吞下到河边,他见孩子这么容易就被救起来,怕得不到多少感谢费。于是,他在抓孩子的时候,故意装作没抓牢,让孩子又掉进了河里。
接着,肖基业也跳进了河里,他明着是帮忙捞孩子,实际上却偷偷把孩子往水里按,又让孩子喝了几口水。雷鸣急忙深吸一口气扎入深水中,再次把孩子举出水面。
这时岸边已经围了很多人,有人伸手把孩子救上岸了。接着,他们立即对孩子进行了急救。孩子很快就没事了,只是吓得够呛,一直在哭。
肖基业让雷鸣先回去换衣服,他在河边守着孩子,等孩子的家长来。雷鸣不解地问:“等大人干什么?”肖基业说:“要交代清楚呀,今后再不能让小孩到河边玩耍。”雷鸣想想也对,就先回去换衣服了,然后再来换肖基业。
雷鸣刚走,孩子的父母就赶来了。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大哭起来:“谁让你跑到河边来的,平时我是怎么教育你的?”孩子的父亲则握着肖基业的手说:“太谢谢你了,你是我孩子的救命恩人呀!”说完他就从钱包里掏出两千多块,递给了肖基业。
肖基业接过钱,说:“今后一定要看好孩子,再出这种事,就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啦!”
肖基业说完,就离开了。对方还想问他的姓名,让媒体宣传一下,肖基业果断地拒绝了,他想的是如何能不被雷鸣知道,好独吞这笔感谢费。
路上,肖基业遇到了赶回来的雷鸣。雷鳴问:“孩子交给大人了吗?”肖基业说孩子已经交给大人了,让他放心,并且压根不提感谢费的事。
从此,肖基业每天都盼着能再利用雷鸣的正义感发点财,这样的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天,吃过晚饭,肖基业与雷鸣去逛街,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一辆宾利轿车撞了位过马路的老人。宾利停下来,从驾驶室走出个中年人。雷鸣要走过去看看,但被肖基业拦住了,他说:“不要管这件事了,你没看见,这辆宾利车连车牌号都没有,说明这车的主人势力很大,连交通法规都不放在眼里。”
雷鸣压根不听他的,他坚持要走过去看看情况。只听宾利的车主埋怨道:“越急越出事!”接着,车主解释说,他不是本地人,有急事要到另一个城市去。他下车吃了饭,才启动车子就撞了人。车主说,他叫郝都,在泉州开公司,想请雷鸣帮忙,把老人送到医院去,他先留下5000元钱,并留下了电话号码和身份证号码。如果钱不够的话,他办完急事会再送钱来。
雷鸣见郝都很真诚,便答应帮忙。可是,肖基业坚决不同意,他担心郝都留下的身份证和电话号码是假的。直到他看见郝都掏出5000元钱,才改变了主意,他收下钱后,一口就答应下来,而且表现得非常热情。郝都开着车走后,雷鸣立即拦了辆出租车。他把老人搬上车后,却发现肖基业不见了。他只得独自把老人送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雷鸣把情况告诉医生,先抢救,等下就会拿钱过来。雷鸣相信,肖基业等会儿就会送钱过来。
医生在抢救老人的时候,在老人身上找到了一张老干部保健卡。也就是说,这个老人的治疗费全部由国家负担。于是,医生不等钱到就开始抢救了。而雷鸣也没有等来肖基业,而且更奇怪的是,肖基业就此消失了,打他手机也是关机。接下来几天也都是这种情形,他问单位的老板,老板说肖基业打电话请了半个月的假,并没说干什么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件事让雷鸣困惑了几天,肖基业为什么会失踪呢?难道是为了独吞那5000元钱?肖基业是他兄弟,雷鸣把这事埋藏在心里,对谁都没说。
这天,雷鸣终于接到肖基业的电话,他说正在办一件事,具体什么事,他不便说。但他要求雷鸣,不管谁问到他,都说不知道就行了。
雷鸣想不出肖基业在搞什么名堂。过了一天,雷鸣接到医院电话,说老人醒了。老人的家人想见雷鸣一面,以示感谢。雷鸣就去了医院,见到了老人及他的儿女,看模样,他们都是国家干部,很有礼貌,并拿出两千元,以示谢意。雷鸣拒绝了,他想到肖基业独吞了那五千元的事就觉得很不安。
老人让儿女一定要感谢雷鸣,说像他这样的好人不多了。现在的人看见老人倒在路边都不敢扶,而雷鸣却送老人到医院。显然,老人不知道当时撞他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人赔偿了五千元钱的事!
大概是一周之后的一天傍晚,雷鸣到医院去看望老人。雷鸣了解到,老人竟然曾经担任过本市的市长。因此,老干部局知道后,要对雷鸣的行为进行表彰。但是,这件事总让雷鸣觉得不光彩,肖基业把人家的治疗费给吞了,太没有道德了吧。因此,雷鸣一直回避此事。他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了,等不到出租车,只得走回去。
走到市第三人民医院门口时,雷鸣偶遇到一个人,觉得很面熟,然后又看见了那辆宾利轿车。雷鸣一下就想起来了,那人是郝都。雷鸣叫住他,问他在这里干什么。郝都也想起了雷鸣,握着他的手,说:“我上次撞的病人在这里治疗,我送钱过来。”郝都还感谢雷鸣,出手帮助他。雷鸣愣了半晌后,说:“你撞的病人在第一人民医院,怎么这里又有一个?”“啊!”郝都一听,也傻了。
雷鸣立即带着郝都去看老干部,至此,肖基业的骗局被揭穿了。原来,肖基业消失的目的是先把钱独吞了,再把老家受伤的伯父弄到另一家医院治疗。因为他手上有郝都的电话与身份证号码。他相信那天郝都并没看清撞的人的模样,因此他用伯父来替换老干部。他的伯父也被车撞了,而且撞人的车逃逸了,伯父一家正愁无钱治疗。于是肖基业就用“狸猫换太子”的办法,用伯父欺骗郝都。为此,郝都已经支付了3万多的费用。
肖基業被警察带走时,想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穿帮的。当雷鸣去看他时,他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肖基业不禁感叹道:“还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十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只身完成在西藏的采访,打算经川藏线出藏。这样的话要从林芝搭车。
那时林芝还没有通往四川的长途班车,只能想方设法搭上发往四川方向的货车,而这个季节要找到一辆这样的货车,简直像搭航天飞船那么难。我事先没有想到这一点。在林芝的八一镇一等就是五天。
货车甩过尼洋河,就开始盘旋在峭壁上。断涯之间常常仅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小木桥相连,桥下白浪喧天。每次经过这类危险的“天桥”,小叶都显得十分紧张,说踩刹车的脚都是软软的。把我说得心惊肉跳。
当夜车抵波密县,我正和他俩在一家小吃店吃饭,忽然闯进来一群凶巴巴的男人来找陈老生死川藏路
后来欣喜的得知镇上有家兽药店要去四川拖药品,便兴冲冲地找去了。店主姓陈,是个四十出头身材矮小的四川人,人称陈老板,也是车主。我们见面后三言两语便成交,我付了比坐大厢车多一倍的车钱,这样可以坐进驾驶室,有点近似于坐火车的软卧的待遇了。
出发的那天,我才见到了那车,窗玻璃没有,车门是坏的,但我仍然很满意,因为实在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只要有车轱辘就行。
陈老板也随车,他说车由他的徒弟小叶驾驶。我打量了一下小叶,嘴唇上刚刚长出茸茸的毛,年龄顶多二十出头。想到川藏线上险情的种种传说,我心里只打鼓,这条中国有名的险途是徒弟练车的道儿吗?陈老板看出我的不安,连夸他的徒弟技术如何好,说小叶16岁就开始跑川藏线了。至于他本人,在部队当过汽车兵,跑过云南、四川、青海、新疆——只差没有去香港、台湾。
有这么一位经验丰富的师傅督阵,我悬着的一颗心落回肚里。板,不知为啥事双方吵起来,吵过之后,那帮人又不动声色地出去了。只见陈老板从他的一只破旧的黑皮革提包里迅速摸出一把刀,掖在了腰间。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很难预料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场面,赶紧劝陈老板“赶路要紧”。他倒了一满杯酒咚地灌进喉管:“怕个屁,这一带朱老八和廖二拐都是我拜把兄弟……”
盯着这个黄头发矮个头的四川男人,我揣不透自己遇到了何方神仙,直后悔当初搭这辆车。可事到如今,再到哪儿寻车呢?于是又催促陈老板上路,可他仿佛要在我面前显示英雄气概,将桌子一拍:“今晚就歇波密了!”
当晚躺在店里的一间木板房里,我迟迟不敢入睡。起初还支起耳朵注意隔壁的动静,可白天颠簸的疲惫和过度的紧张,还是让我进入梦乡,即便世界大战爆发也醒不来了!
一夜无事。早晨上路,陈老板坐在方向盘前,换下了疲惫不堪的小叶。我想这下倒好,老司机开车,路上安全有保障了。
这些年在外我和司机打交道多了,发现自称跑遍中国天险的陈老板起步挂挡不是那么熟练,车开得磕磕绊绊的,有时路中央明明躺着一块大石头,他也不会避让,轰轰地就爬过去,遇到险段,他的脑门上汗珠直冒,还一个劲的喃喃:“龟儿的,好怕人,好怕人!”听得我汗毛都要竖起来。
小叶瞌睡大,一直睡着。也难为他,才2l岁。我不忍心叫醒他。
大货车吭哧吭哧地爬向一道陡峭的崖坡,山崖愈来愈高,江水望下去仿佛变成了一条丝线,两指就能掐断。我的呼吸也愈加急促,目不转睛地盯着陈老板的方向盘,它对我真是性命攸关。陈老板数次换档不成,货车在陡坡上挂不住,直溜溜地往后滑,随时可能翻下崖。小叶惊醒了,一把拉住了手刹,让陈老板和我跳下车赶紧搬石块垫住后轮。
此番惊吓后,陈老板脸涨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地对我讲:“记者同志,实话告诉你,我当年在部队是喂猪……”
听了他的坦承,我啼笑皆非,又不由火冒三丈:“喂猪也是革命工作!你吹牛倒不当紧,可是不能把大伙的生命拿来耍啊!何况,同样会要你的命!”他低声嘟囔说,买了这部车以后,也剽学了点开车技术,上得了公路。我反驳他,那点技术在镇上开开倒无妨,怎能上得了川藏线?
“西藏西藏,特殊情况嘛。”陈老板不好意思地笑笑。
生死川藏路(2)
后来我了解到,雇司机跑川藏线费用老高,所以他不得不也亲自随车。小叶是他才雇的,和我一样并不了解陈老板车技的深浅。经过刚才的魂飞魄散后,小叶不得不重新接过方向盘。
人称走川藏线的司机都吃了豹子胆,陈老板只知道星夜兼程赶往四川拉货,也不管小叶吃了这个胆没有。当夜要过的是怒江,还要翻过有108道险拐之称的怒江山。每道弯都是急拐,小叶将方向盘打得眼花缭乱。任何一个闪失,车上人就会甩出生界不能生还。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叶手里的方向盘,随时准备出事时跳车,因此一夜不敢眨眼。见陈老板也没合眼,眨巴着一对小眼睛,我故意问他为何不睡?他支支吾吾:“想学点技术。”我心里好笑,你敢睡吗?
夜半时分,怒江山出现了藏族群众插在玛尼堆上的经幡,标志着山顶到了。我们兴奋地效仿藏族的习惯,喊了声:“给给索索拉加罗(神必胜)!”庆祝翻过山顶。
为了庆祝安全登顶,陈老板拿出了一大包藏了一天的卤猪蹄,欣喜地给小叶嘴里塞了一块,又在里面翻翻拣拣,挑了一块给我,讨好地说:“记者同志,吃吧,这块最大。”
神经高度紧张了一天的小叶说什么也熬不住了,想打个盹,下山的路要好走些,他无奈地将方向盘交给了陈老板,再三叮嘱他开慢些,靠山开。陈老板央求我说:“你别睡着了,帮我点烟,有烟含在嘴里,人清醒多了。”我哪敢睡,见他接过方向盘。瞌睡飞了,魂也要飞了。一路上忙不迭地为陈老板点烟,好像性命都系在这根烟上。
“你晓不晓得今天是啥子日子?”陈老板默默地开了一会车,突然问我。我想了想,今天不是国庆节也不是中秋节,什么节日也不是,纳闷地摇摇头。陈老板说:“今天是我老子的60大寿。家里肯定很热闹,老头子肯定高兴得合不拢嘴。前些天我专门寄了二千块钱给他做寿。有了钱,面子也光了,他未必晓得儿子的这些钱是拿命换的。你晓得。”
我没有接话,他又接着说,知道我在听。他的家乡在四川一个偏僻的乡村,娘去世得早,弟兄四个由父亲拉扯大,因为都相不上亲,一直让村里人笑话。他是老大,参军入伍后当了饲养员,老父亲知道后生气地说,本想让儿子到部队学门本事,早知道当兵喂猪,还不如让他老头子去呢。村邻们也将此事当成笑柄。
复员后他一气之下没有回家 乡,揣着一百块钱到了西藏,见林芝地区有饲养藏猪的传统,兽医却很缺乏。当年他当饲养员的时候也学了些兽医知识,便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办了个兽药店,没两年就赚了钱,娶了个漂亮媳妇,又买了卡车。父亲听说儿子在外面当了老板,在村里腰杆子也挺起来了。他之所以还在川藏线上亡命地跑,是在为三个弟弟的婚事筹钱。他说,弟弟们知道他在西藏挣了钱,便没有心思吃苦,都靠着他隔三岔五汇款来。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你说是吧?”陈老板叹了口气,“老头子老了,我是老大,这个家也该是我顶起来哪”。我恭敬地为他点了一支烟。“你猜我将来老了会干啥子?”他停顿了一下,“写小说,你猜不出来吧?”我承认猜不到。“你莫笑。我虽然只读了四年书,但是看那些小说编的故事也高明不到那里,我经历的比作家们写的还复杂。我要写出来给儿子看,他娘把他宠死了,要让他晓得读书的钱是怎么来的,不好好学习,我揍扁他”。
“你怎么不说话?”陈老板见我没有反应,急了。
我说,给你削个苹果。
我的鼻头有点酸。
三天后,车到了芒康。陈老板和小叶还要顺着川藏线继续走四天,才能到达他们拖兽药的地方,而我则要从芒康拐人滇藏线进云南。分手的时候,陈老板执意要退还我一部分车费,说一路让我遭罪了。我则坚持要多付他一点。芒康海拔4300米,说话都气喘吁吁的,不是争执的地方。争来争去都累了,也就罢了。站在车门前,陈老板想最后请我抽支烟,但摸遍了衣袋只剩一根了。于是,我和他、小叶,很不平静地分享了一支烟。
三个本陌不相识的人这一路竟共生死了一场。
陈老板跳上了他的那辆破卡车,伸出头发焦黄的脑袋,使劲地向我挥挥手:“记者同志,记住,你下次来西藏一定还坐我的车!”
我久久地站在冬日的寒风里,目送大卡车在飞扬的尘土中消逝在陡峭的山路上。
一晃,十年过去了。每当我将目光投向地图上那条弯弯曲曲的川藏线,就会想起陈老板。他的三个弟弟早该娶上媳妇了吧?他还在川藏线上奔波吗?十年过去了,他还不算老,也不知道开始写他的“小说”没有?
每个奔波在川藏线上的人都是一本厚厚的书啊!
乡厨,大多由男性担任。我们那一带农村,却有一个女厨子,不论男女老幼,都称她许三嫂。她个头不高,四肢也不健壮,可垒灶、挑水、杀猪、宰羊等体力活,样样难不倒她。干活累了,她也像男人一样裹叶子烟抽,喝烧酒。她喝烧酒特别有趣,不要下酒莱,抓一大把干辣椒放面前。喝一口烧酒,往嘴里扔两个千辣椒,别人看着,都辣得难受,许三嫂却啧啧地咂嘴,连呼,过瘾,过瘾啊。
许三嫂是个很随和的女人,唯独干活的装束不能含糊。我对她有印象,已是20世纪的60年代。
那时,村里不少妇女仍穿自纺自染的土布,而许三嫂已玩起了机制布。不冷不热的天,她上身穿从右边捆下去的阴丹布短装,下身穿黑色的灯笼裤,裤脚扎在白色的袜子里,脚上套一双尖口小布鞋。她的头发任何时候都梳来盘起。天冷了,在头上包条黑帕,在阴丹布外面套件灰色对襟棉褂。
她备有两种围腰,一种是蓝底白点子的,做白厨时拴;另一种为白底红点子的,做红厨时用。
一搅到厨活,许三嫂就高兴得睡不着。她很要面子,弄出来的菜,得到客人夸奖,她会高兴得像个小姑娘,哼着小调,舞着锅铲,那双尖口小布鞋,也得意地在原地来回倒腾。
然而,乡村请许三嫂做厨的人不多。原因是许三嫂弄菜,过分强调色香味美,数量明显不足。其实这不能怪她。
农村穷时,一桌席,主人家顶多给厨子两三斤猪肉,有时甚至更少,就要你弄出一桌所谓九大碗。就是芹菜、莴笋、莲花白等大路菜,也不能随便用,也要花钱的。那时的农村人特别能吃,许三嫂手艺再好,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因此,穷家有红白事请她的少,只有那些有钱又比较大方的富户才请她。
上至龙泉驿,下至资阳,许三嫂的名气响呐。
据说许三嫂做厨,早在解放前就开始了。她常年在富户人家走动,工钱挣得多,不知不觉学会了许多阔家妇女的做派,如抹口红、抽烟、推牌九等,她都会。许三嫂长相称不上美,但细皮白肉,又爱干净,在逮着只麦蚊,也非要辨出个雌雄来的乡村,很容易招致闲言碎语。
许三嫂反击的招法很简单。每次远行归来,走到村口,见有人一伸一缩地张头观望,许三嫂就故意停下,掏出装满碎银的布口袋,在空中抖几抖。然后高声喊,老娘又挣到钱啰——挣字的尾音拖得老长,很暖昧,也很有挑衅性。
那些嚼舌头的人听了,反倒奇怪地都憋得大气不敢出。
有一年冬天,老拐的老婆病重,想吃鱼。老拐携了鱼罩下到尺多深的水田里捕鱼。鱼罩上小下大,呈圆锥形,用棍篾编制。捕鱼者腋下挟一根顶梢留有筢齿的长竿。筢齿划过水面,若有鱼跑动,自然会蹿起浑水。这时捕鱼者提着鱼罩,眼疾手快地罩向浑水,怕鱼跑掉,还将鱼罩向下压实。
老拐忙活了半上午,脸冷成猪肝色,牙齿冻得打架,却连鱼虾虾也没逮着一条。正暗自垂泪,许三嫂来了。许三嫂问老拐伤啥子心?老拐说,婆娘陕不行了,临死前想吃回鱼。老拐的女人从不说许三嫂的坏话。许三嫂感恩,就说,我回家拿点东西,我给嫂子做鱼,让她吃个够。
许三嫂拎了根小口袋来。里面并没有鱼,只是一包面粉、一小包白糖,还有一些姜、蒜等物。许三嫂径直走向病人,俯身问,嫂子,你想吃多大的鱼?老拐的老婆有气无力地回答,别逗我了,哪有鱼啊,不过,真有鱼的话,一斤多重的鲤鱼最好。许三嫂点了点头,就钻进了老拐的灶房。
老拐跟进来问,你开啥玩笑,我家哪有鱼?许三嫂一边在碗柜里翻找,一边叮嘱,老姐子的脚已经凉了,你赶快帮她捂着。不然鱼做好了,老姐子说不定真的就走了。
眼看着同甘苦一生的妻子不行了,老拐埋着头,伤心地落着泪。这时,老拐的女人,忽然耸动鼻翼幽幽地说,闻到鱼香了!话音刚落,就见许三嫂端着盆子进来。盆子里果真有一条鲤鱼,一两斤重呢。那鱼有头有尾,有鳃有鳍,鳞片清晰,鱼香四溢……女人这病,说白了,是饿的。几块鱼肉下肚,身上就有力气。她轻轻坐起来,喊老拐也尝尝。
许三嫂笑了,申明这鱼可不是真的,是灰面加泡菜等料做出来的,你老拐吃了可别骂人。老拐先是看呆了,拿起筷子尝了尝,果然如真鱼一般,连呼好吃,好吃,比真的鱼还好吃。
许三嫂用手艺救了老拐老婆一命的事,在村里传开,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定是许三嫂施了啥魔法,老拐没看出来罢了。
原来许三嫂常在富家走动,经常遇到一些难题。有的要吃斋念佛,可对大鱼大肉又难以忘怀。许三嫂便试着用素菜给他们做“大鱼大肉”。做多了,手艺日臻化境,竟然以假乱真,大受欢迎。
这手艺若放到今天,许三嫂说不定会被敬为一方神圣呢。但当时的许三嫂,觉得这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所以,对村人的怀疑,许三嫂也不计较,只哈哈一笑。信也罢,不信也罢,无所谓啊。
传说1970年,许三嫂的公公满八十做生。厨事自然由儿媳主持。客人不多,坐了五桌。桌上有一道鱼菜。鱼是鲫鱼,每条重约二三两,没去鳞片,也不破肚,油炸后,金光闪闪,入口一嚼,鱼刺、鱼骨与鱼鳞竟然化碴。
在赞扬许三嫂好手艺的同时,也悄悄有了另一种说法。说许三嫂用独门绝技,把鱼炸到一定火候,对着鱼嘴一吸,尚未凝固的鱼肉,便赶着趟子溜进了厨子的肚子。这样一来,客人吃到的只是空壳。还有人说,看见许三嫂的公公,为此大发雷霆,责令儿媳跪在祖先的牌位前,悔过认错。
这事成了许三嫂的心病。总之,那年以后,她再也不做厨了。最初,她逢人就解释,说咋会呢,我一个厨子,走哪里吃哪里,啥好东西没吃过,能在乎一点点鱼肉?见大家并不真心听她解释,她更伤心了,觉得这耻辱是一辈子跟定自己了,从此便郁郁寡欢。
大约是1981年吧,生活比以前好些了,但吃鱼还是困难。于是对带鱼香味的菜,我特别向往。身体微微发福、已近七十的许三嫂说,嗨,吃鱼还不简单,有白糖没有?生姜好买不?我说不难。她又大咧咧地嗨了一声,凡新鲜蔬菜,加生姜加白糖,锅儿烧辣些,几铲子就成了。我按照她的方法一试,果然灵验。原来要煎出鱼香味的菜,两样东西不能缺,砂糖和生姜,好简单啊。
元朝初年,朝廷废了科举,读书没了指望,只得坐吃山空,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东楚州住着个读书人,名叫窦天章。妻子4年前去世,留下女儿端云,也已经7岁,父女俩相依为命。
窦天章借了同街蔡婆婆20两银子;一时无法归还,拖了一年,本钱和利息加起来变成40两,他更无法还清这笔高利贷了。
蔡婆婆也不急着催窦天章还债,她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她的儿子已经8岁了,看到窦天章女儿端云又聪明,又伶俐,家务事已经能做了,一心想叫端云当童养媳。这一阵她听说朝廷正准备恢复科举,便找到窦天章跟他商量,假如端云给她作媳妇,欠的40两本息一笔勾销,另外再拿10两银子给亲家做盘缠,好上京赶考,否则就要还债。
窦天章实在无法还债,又禁不住上京赶考的诱惑,咬咬牙答应了蔡婆婆。
赶考前,他要女儿孝顺婆婆,蔡婆婆听了满心欢喜,一口答应好好照看端云,可是,等窦天章前脚离开楚州,她后脚就搬到了山阳县,还给端云改了名字,叫窦娥。
转眼13年过去了,这些年,蔡婆婆待窦娥确实还好。
17岁的时候,急着给儿子办了婚事。不料2年后,窦娥丈夫生病死了。
窦娥跟婆婆都是寡妇,同病相怜,倒也相亲相依,像一对母女。
倒霉事老是找上倒霉人。这天,蔡婆婆到城外要债。欠债的外号“赛卢医”,其实是个又开药店又行医的江湖骗子,他欠蔡婆婆10两纹银,本利相加该还20两。赛卢医还不起债,又见蔡婆婆孤身一人,生了杀人赖债的歹心。他骗蔡婆婆到庄上取银子,却把蔡婆婆引到一处荒僻的树林边,拿出绳子套上蔡婆婆脖子就勒。正在十分危急的关头,林子里忽然窜出一老一小两条汉子,大叫一声:“呔!青天白日,哪个行凶杀人!”赛卢医听得,扔了绳子便逃。
来的是张驴儿父子,一对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父子俩救下蔡婆婆,问清了前因后果,打听到蔡婆婆手里很有些钱,家里只有婆媳一对寡妇,不由生起坏心思来。张驴儿朝老子眨眨眼睛,对蔡婆婆说:“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逢,你家里两个寡妇,我这里一对光棍,你就嫁了我老子,我嘛,娶了你媳妇,一家四口和和美美,你看怎样?” 蔡婆婆急忙说:“这是什么话?你俩救了我,回去一定多给你钱,什么一家不一家,那怎能行!” “哼!”张驴儿露出凶相,“你不肯?赛卢医这绳子还在,依旧把你勒死了,我俩再去官府报案,反正杀人的是赛卢医,官府也会给我们赏钱。”父子俩真的要拿绳套上蔡婆婆脖子。
刚才已经被勒了半死,蔡婆婆见这对凶神恶煞又动手,心里怕得要命。
万般无奈,蔡婆婆只得答应带张驴儿父子回家。
一路上,张驴儿美孜孜的,钱有了,家有了。老婆也有了,正好比耗子一跤跌进白米囤,美极美极。
窦娥怎么会答应招这么一对混混儿进门?她实把婆婆数落了一通:“婆婆你好糊涂,这父子俩哪里是对好人,你这是引狼入室,还不赶快打发他们出去!” 张驴儿涎着脸上前跟窦娥搭讪,被窦娥一推推了个跟头。蔡婆婆左右讨
不了好,只能让张驴儿父子不明不白地住在家里。
几天一过,张驴儿好似偷腥的猫,闻着味儿吃不到嘴里,不由得起了杀心。无毒不丈夫,我把那老不死的蔡婆婆整死了,留下小的,不怕不依我。
一转眼,想起杀人的赛卢医。
这几天赛卢医日子不好过,看到张驴儿找上门,已经惴惴不安,听说要问他要一帖毒药,更是心惊肉跳。可是,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只能配了一帖给了张驴儿。自己却一溜烟逃到涿州卖老鼠药去了。
张驴儿怀里揣着杀人的毒药,一路盘算如何让蔡婆婆吃下肚去。回到蔡家,只听见自己老子一声接一声地喊窦娥,要她给婆婆做碗羊肚儿汤。
这蔡婆婆被赛卢医一吓,张驴儿一逼,又受窦娥一顿埋怨,忧忧郁郁生起病来。饭吃不下,觉睡不好,只想吃碗羊肚儿汤。
窦娥冷眼旁观,她很为婆婆可怜。心里虽也怨婆婆做得不对,可是多年的婆媳像母女,又替她难受。她加油加料地做了碗香喷喷的羊肚儿汤,亲自端到婆婆房里去。
张驴儿正候在半路上,伸手一拦:“让我送,我也该巴结 巴结这后妈才是。嘻嘻。”“呸!”窦娥见着张驴儿便来气,把碗往桌上一搁,转身便走。“慢着,”张驴儿喝了口汤,“你这汤缺少醋,怎能下得口?快去取来。”等窦娥一进灶间,他一狠心,把一包毒药都抖进汤里。
按张驴儿算计,这碗汤一进蔡婆婆肚子,自己的计谋也成功了一大半。
谁料得蔡婆婆刚才还闹着吃汤,等汤一端到嘴边,心头一阵干呕,一点也不想吃了,便让坐在一旁的张老儿吃。这老儿鼻子已经被汤的香味拉得老长,端起汤呼噜呼噜喝了个精光。
那药分量很重,不一会儿,张老头只觉头昏、眼花,肚子里刀绞般痛,才呻吟几声,便倒在了地上。蔡婆婆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挨近一瞧,那老儿已经是七孔流血,呜呼哀哉了。张驴儿听见叫声,奔进房来,却见老子倒在地上,蔡婆婆好好的,他蹦起多高,朝门外的窦娥喊:“好你个窦娥,你敢药死我老子!我跟你没完!”窦娥先是吓了一跳,想了想冷静地回答:“我药死你老子!我哪来的毒药?刚才你差我去取盐醋,自己下毒想药死我婆婆。
没料想,毒死自己爹,真是天报应!” “你胡说!”张驴儿像头踩住了尾巴的猫,又叫又跳,“他是我老子,我干吗毒死他?”说着跑去拉开大门,朝外喊:“街坊邻舍,地保爷们,你们看,窦娥毒死了我爹!”刚才吓得呆呆的蔡婆婆赶忙去掩上大门,求张驴儿别大声嚷嚷。
“你怕啦?”张驴儿朝窦娥一扬下巴,“要我不喊也行,只要她认我作男人,我也认了你这个妈,做了一家人当然不喊。”窦娥一扭头只当没听见。
张驴儿这就对着窦娥喊:“窦娥,你毒死我爹,你是要官休还是私休?”窦娥哼了声,瞧也不瞧他:“什么叫官休,什么是私休?” “你要官休?”张驴儿咬牙说,“告你毒死公公,拖你上大堂,三推六问,十八般刑法,你娇滴滴的身子受不了,不怕你不招。” “私休嘛,”停了停,张驴儿又涎下脸来,“好说好说,你认了我这个丈夫,我就便宜了你。” “呸!”窦娥不想听他那一套,“我又没药死你爹,天下自有公道,怕什么?我跟你见官去!” 两个人吆吆喝喝,后面跟着蔡婆婆,一路上人越聚越多,一齐拥到太守府大堂前。
这太守桃杌,是个爱钱不讲法的家伙,听说有人打官司,立即升堂。低头一看,原告是个男的,被告是个女的。这件案子一定要敲原告一笔钱。
马马虎虎审问几句,桃杌立即对窦娥施上了酷刑。窦娥一连昏死去3次,还是不肯服罪。桃杌看见小的不肯认罪,便说:“这蔡婆婆跟窦娥是一伙的,打这老婆子!” 窦娥被打得奄奄一息,刚又醒来,听说又要打婆婆,心想,婆婆年纪这么大了,一打便死,这赃官今天认准要屈打成招,死两个不如死我一个,别再连累婆婆了。一咬牙,便屈招了“药死公公”的大罪。
桃杌太守心里有鬼,立即把窦娥打入死牢,第二天就开刀问斩。回过头来,叫张驴儿、蔡婆婆出钱取保,这才肯放他们出府。
第二天临近中午,山阳县大牢到法场的街上,站了好些人看热闹。那时正是6月,天气出奇的闷热,在街头把守的士兵,不住地拉起衣襟擦汗。
忽然间,响起一阵“咚咚”的鼓声,接着敲起了大锣。牢门“吱呀呀”打开,监斩官骑着马,在公差簇拥下走在前,后面刽子手捧着鬼头刀,押着身穿红色罪裙的窦娥走了出来。看热闹的人一齐朝前拥,都想看看这位给山阳县带来新鲜话题的年轻女子。
窦娥被人群拥得跌跌撞撞,心里也像翻腾的波涛。她想不通: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可是,张驴儿行凶杀人,没受惩罚,我窦娥一个弱女子反而没原没由遭受这般冤屈。不是说,王法条条不循私情吗?这山阳县的官吏们怎么能这样不分皂白,草营人命呢?不是冥冥之中,天地鬼神在主持正义吗?可是,这天,这地,这鬼,这神,一个个瞎了眼,闭上嘴,哪里有什么公道呢? “冤枉哪!”窦娥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呼喊,她的呼喊打动了许多围观的人,人群里议论纷纷。知情的,向别人说张驴儿的不是;不知情的向旁边的人打听。大家都觉得桃杌太守匆匆审案,忙着杀人,这案子着实有点蹊跷。
刽子手催窦娥快点走,窦娥说:“带我从后街走吧,走前街要是给婆婆见到,她心里多难受!”正在这时,蔡婆婆哭着来了。窦娥对婆婆说:“张驴儿是想毒死你,我是怕连累婆婆,才屈招了的。我死之后,过节,你可要到我坟上看看,在这里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婆媳俩抱头痛哭,围观的人也一阵阵心酸。
看到这情况,监斩官有点忍不住了,急着问午时三刻到了没有,回头问窦娥还有什么要交待,马上就要开刀问斩了。
窦娥说:“我有3个誓愿,假如这3条都实现了,我就是冤枉而死的。” “快说,第一桩是什么?”监斩官催她。
“我要在这芦席前挂一幅白绸,我死的时候一腔热血全喷到绸上,一滴也不洒上芦席。” “那有什么,快快给她准备。”监斩官爽快地答应。
“我的第二桩誓愿,是让这6月天下一场大雪,”窦娥朝天喊道,“天啊,你降一天大雪,遮盖我冤屈而死的身子吧!” “嘿嘿,”监斩官笑了,“这天热得人直淌汗,哪会下雪?这死囚热昏头了。”窦娥继续提高喉咙喊:“从前东海县冤死了一位孝妇,大旱了3年。
今天我窦娥也冤屈死去,我死之后,这山阳县也要3年不下雨,这都是当官的不按法办事惹下的祸害呀!”
“打嘴!”监斩官喝着,“临死前还胡说八道,可见是个该死的泼妇!时辰到,动刑!”说着掷下令签。
刽子手拾起令签,朝场中走去。这时,突然刮起一阵寒风,场上人不禁打起冷战来。抬头看天,沉沉黑云,正从四面八方拥来。
窦娥喊着:“这寒风力我刮起来了,乡亲们哪,你们看着3桩誓愿应验吧!” 鬼头刀寒光一闪,窦娥人头落地。一阵狂风卷起,飘飘扬扬,真的下起漫天大雪来。狂风呼啸声里,只听刽子手惊讶地叫:“啊呀!这血果然都喷到绸子上,席上一滴也没有,奇怪!” 3年过去了,山阳县赤地百里,颗粒无收,老百姓只得四处逃荒。大旱灾惊动了朝廷,便派一名廉访使到山阳访察民情,审理积案。
这位廉访使正是15年前上京赶考的窦天章。当年他科举成名,也曾经回楚州找过端云,可是街坊说蔡婆婆不知搬到了哪里,他只能把对女儿的思念深深埋在了心底。
来到山阳,窦天章当晚便把几年的案卷一份份查看。
第一份,便是“窦娥毒死公公案”。窦天章对封面这行字看了半天,摇摇头,心想:真倒霉,第一宗便是十恶不赦的大案,罪犯也姓窦……便把案卷放到最下面。
正要看第二宗,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冷风,烛光摇摇晃晃,就要熄灭。窦天章急忙伸手遮住烛火。等火苗直了,他重新去取卷宗。“咦!”他向四周看了看,“怎么还是毒死公公的案卷,刚才我放到下面去。咳,老喽。”他摇了摇头,再把卷放到最下面,用双手压住,看起第二宗案卷来。
“呜——”一阵风吹开窗户,烛光直往一边倒去,窦天章站起来,关好窗,回到桌前坐下。“哎呀!”他吓得又站起来,“怎么还是毒死公公案?”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窦天章立刻仔细看起这份卷宗。
案犯窦娥,19岁跟端云一般大:有个叫婆婆姓蔡跟端云的婆婆同姓;原告是张驴儿,窦娥像是他妻子。
窦天章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窦娥为什么要毒死公公?她的毒药从哪里来的?这案判得好糊涂。
看着看着,窦天章伏在桌上睡着了。梦里分明看到女儿端云来见他,说蔡婆婆给她改了名字叫窦娥,这毒死公公一案是屈打成招,临死前发了三个誓愿,三年大旱便是第三条。“爹爹,你可要为女儿申冤报仇哇!” 听着女儿哭诉,窦天章不禁老泪纵横,他赶上前去拉女儿的手,可是女儿像一个淡淡的影子,飘飘忽忽地消失了。他哭着醒来,伤心了好半天。
第二天,窦天章下令拘查有关人员,见面之后,认出蔡婆婆确实是自己从前的债主。一轮审完,他已弄清这蔡婆婆并没有再嫁给张老儿,窦娥从未跟张驴儿成亲,“后妈”也好,“公公”也罢,都不是真的,“毒死公公”的罪名本身就不成立。
几天后,又把赛卢医从涿州抓了来。张驴儿和赛卢医开始以为死无对证,什么也不肯认罪。这时,两人忽然紧张地盯着公堂右边黑黑的地方,连连朝那边叩头。
“不是我干的,张驴儿逼着我要毒药。”赛卢医边磕头边说。
“窦娥饶命,饶命!”张驴儿吓得一边打着自己的耳光,一边把经过情况统统招了出来。
影影绰绰,大家都看到暗处站着个身穿罪衣罪裙的女子,愤怒的目光射向张驴儿、赛卢医。
蔡婆婆难过地哭起来:“媳妇啊,你是为了我才冤屈死的呀!” 案情很快就弄清楚了,窦天章按法办案。桃杌太守贪赃枉法,呈报礼部,送刑部撤职查办。张驴儿杀人偿命,判了剐罪。赛卢医不该起凶心在前,送毒药在后,打50大板,发配边远处充军。张老儿已死了,不再追究他的罪行。
窦娥的冤屈终于得到昭雪。
清朝道光年间,鸦片战争爆发,英军上校巴加率领军舰攻破了浙东门户宁波。道光皇帝大为震惊,立即任命兵部尚书载奕为扬威将军,调兵遣将赶赴浙东,光复宁波城。
当时,鄞县知县舒真被调至帐前听候差遣。这日夜深,他正在灯下苦思破敌之策,忽见两个士兵押进来一个人,禀报说抓住了一个奸细,该如何处置。
舒真仔细一看,认出此人是宁波有名的偷儿许二,便问他是怎么回事。许二交待说,他见军中混乱,混进来想弄几个酒钱,不料被巡逻的士兵逮了个正着。舒真颇为生气,斥责说:“如今国难当头,你却行此勾当,枉为三尺男儿!这次暂且饶你不死,以后如再行偷窃之事,绝不饶你!”
许二被羞得无地自容,谢过舒大人后,他暗下决心,要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舒大人瞧瞧。许二来到宁波城,看见满街的洋毛子兵后,眼前顿时一亮,计上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许二就拎着一个布袋子,到帐外求见舒大人。舒真有些纳闷,他义来干什么?命人把许二带进帐内。
许二见过舒大人后,双手将布袋子一递,说:“小的偷来一件礼物,献给大人!”舒真打开一看,心中不由一惊,只见袋内竟是一颗血淋淋的洋毛子人头!他又惊又喜,没想到许二竟有这等本事,当即带着许二去见载奕。
载奕看过人头后.心中大喜,命手下拿出10两银子赏赐许二。不料,许二却迟迟不接。载奕有些不悦,问:“你是不是嫌少?”许二回答道:“将军大人,小的虽是个偷儿,但也明白一个道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银子暂且存下,小的愿召集同行,多偷几颗洋毛子的人头,为大清扬威!”
载奕一听,转怒为喜,当场与许二约定:“偷一颗黑毛子人头,赏银20两,白毛子人头赏银加倍!”
许二回到宁波城后,召来一伙偷儿,把和将军的约定讲给他们听。偷儿们听后,纷纷摩拳擦掌,表示愿意拿出看家本领,杀敌立功。
到了晚上,偷儿们两人一组,兵分几路,开始大显身手。许二和同伙藏在弄口暗处,不一会儿,果然见两个巡逻兵肩扛毛瑟枪,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等前面的洋毛子刚走过去,他冲同伙打一手势,同伙猛地一下扑出来,一把勒住洋毛子的脖子,迅速拖进弄堂里,手起刀落,洋毛子的人头就搬了家。
前面的洋毛子听到响动,刚一转身,许二从他身后一跃而起,刀光闪过,肩上的人头已滚落在地上。
第二天,载奕看到许二等人一下子偷来十多颗洋毛子人头,十分高兴,对他们赞赏有加。他听完许二是如何偷洋毛子人头的叙述后,忽然问道:“你们能偷回来一个活洋毛子吗?”许二一拍胸脯,说没问题。载奕大喜,承诺道:“要是偷来一个活的,赏银100两!”许二抱拳一谢,说声:“请将军等我们的好消息!”
英军发现一夜之间就死了十多个士兵,立刻加强了防范,将巡逻兵扩增成四人一组,发现可疑之人,立刻开枪。
许二见状,改变策略,弄来了几套英军军服,化装成喝醉了酒的洋毛子,在夜色中胡乱游荡,等待下手的机会。终于,在一家妓院门口,他们发现一个洋毛子走了出来。洋毛子看见许二几个人,远远地跟他们打招呼。许二故意不应声,洋毛子忙跑上前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哈喽”二字刚出口,一旁的同伙已将布袋子套在了他的头上。几个人迅速扛起袋子,一溜烟儿的功夫就跑得无影无踪!
次日,英军一点名,发现又少了几个士兵,立即派人四处寻找,结果却连个人影子都没找到。许二趁机四处放风,说宁波城里出了天兵天将,专取洋毛子的脑袋,闹得英军的军心开始乱起来。
载奕闻听消息后,想起昨夜梦见英军仓皇逃走,觉得这是个打胜仗的好兆头。第二天立刻升帐,开始进攻宁波城,由于准备不充分,结果以失败而告终。
这日,许二他们又活捉了几个洋毛子,送到将军帐前讨赏。载奕刚吃了败仗,正闷闷不乐,对许二也没有了前两日的好脸色。
许二得知情况后,眼睛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对载奕说:“将军大人,小的有一个办法,不费一刀一枪,保证三天之后,叫巴加乖乖地滚出宁波城!”载奕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是什么办法。许二却笑而不答,说了—句:“请将军耐心等候!”就走出了大帐。
许二回到宁波城后,同伙们问他是什么办法。他却始终不开口,好酒好肉吃饱喝足后,就蒙头呼呼大睡起来。到了半夜,许二等他们睡着后,悄悄起身,换上一身黑衣黑裤,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夜色之中……
到了第二天中午,众人见许二还在酣睡,推醒他说:“已经过去一天了,你还有心思睡大觉,还不赶快起来想办法!”许二揉了揉眼,从枕头下摸出一顶军帽,递给一个同伙,嘱咐说:“麻烦你跑一趟城外,把它交给将军,他要是问你,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载奕收到军帽后,琢磨不出许二的意思,一旁的舒真也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日半夜,许二仍是一人悄悄出去,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才回来。次日醒来之后,他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顶军帽,仍然打发那个同伙,送给了载奕。
载奕看过之后,左思右想,还是搞不明白许二的意思。一个副将说道:“大人,莫非许二在使什么花招?”舒真却摇头说:“许二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三日之后再做定论。”载奕点了点头。
到了第三日,许二再次派人送来一顶军帽。载奕什么话也没说,立刻派出探子,前往宁波城探听英军的动静。探子回禀说,英军没有任何动静。载奕沉不住气了,勃然大怒:“好个盗贼,竟敢戏弄本堂,来人哪,把许二给我抓来问罪!”舒真急忙上前说道:“大人请息怒,许二声称英军三日后才退,不如等到明日,如果英军没有退兵,再治他的罪也不迟啊!”
第四日一大早,许二不慌不忙地来到大帐。载奕怒声问:“你说巴加三日后会退兵,如今为何还未退兵?”许二惊讶地说:“大人,洋毛子已经退出宁波城了,你还不知道啊?”载奕不相信,再次派探子去探听。不久,探子回报说,英军已经登舰驶往北方去了。众人一听,又惊又喜。载奕十分好奇,问他用的是什么计谋。
许二这才说出了他的招数。原来,他三次潜入英军军营,先后杀死了三个不同级别的洋毛子军官,都把人头悄悄地放在了巴加的营帐之内。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在警告巴加,如果再不退兵,下一个脑袋搬家的就是他。巴加心中十分恐惧,这才弃城登舰北去。载奕听后,这才恍然明白,立刻吩咐手下,大摆宴席为许二请功。
载奕凯旋回京后,上奏道光皇帝,称他已收复宁波,在皇上面前只字未提许二。皇上大喜,不但升了他的官,还将最喜爱的一颗大宝珠赏赐给了载奕。
消息传到宁波,偷儿们都气坏了,决定好好惩治一下这个贪官!
载奕为了在众官面前显耀,请能工巧匠把宝珠用金链串起来,挂在脖子上,日夜不离身。
这日,载奕一大早坐上官轿去上早朝。行至午门时,隔着轿帘子,他见一顶八抬大轿匆匆而过,突然在前面停下,从轿中下来一人,长须飘飘,迎面而来,边走边叫:“轿中可是中堂大人?”
载奕听此人声音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以为是刚进京的一位封疆大员,急忙落轿走出来,应了一声。长须人走到载奕面前,笑着说道:“二十年前,本堂曾与中堂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我都很年轻,真是岁月不饶人哪,今日相见,想不到中堂大人和本堂一样,胡须白了一大把啊!”说话之间,他用手捋着胡须,和载奕的胡子比了一下,感慨一番后,上轿匆匆而去。
早朝之后,载奕回到府中,脱下朝服,习惯地伸手去摸脖子,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脖子上的宝珠不见了!他吓得面如土色,此事要是叫皇上知道了,可是杀头之罪啊!载奕命人将内室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找到宝珠。他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了早朝时碰到的那个长须人,急忙请来宫中的一位公公,把长须人的长相讲出来,询问究竟是何人?公公想了半天,摇头说朝中没有此人。
载奕这才明白,宝珠是被此人偷走了。他没敢声张,暗中叫来顺天府府尹,限他在七日之内找回宝珠。府尹不敢怠慢,接连追查了半月,此人始终渺无音讯。载奕只好作罢,心中为此一直惴惴不安。
再说舒真,闻听载奕将全部功劳据为己有,也替许二不平。他见朝廷腐败无能,推说身体染病,上书宁波府,来了个告病回乡。临辞之际,舒真给皇上上陈奏折,将载奕贪功为己的真相陈述其中。
道光阅后大怒,立刻摘了载奕的顶戴花翎,并命宁波知府找到许二,召他进京见驾。不料,许二却始终避而不见。
这日夜深,舒真正在书房看书,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他走出书房,外面却什么也没有。等他转身回房,忽然发现桌上放着一颗硕大的宝珠,熠熠发光,仔细一看,竟是载奕被盗的那颗宝珠……
美国驻苏联大使馆新闻处官员丽莎·鲁德丝正坐在办公桌前写一份新闻稿。今天是她值班,壁钟的时针正指向8点45分。她刚在稿纸上写下一行字,电话铃就响了。电话是一个自称是美国公民的人打来的,听声音年纪很轻,说是有要紧的事,想直接与使馆负责防务的官员交谈。
丽莎小姐在电话中对那位年轻的美国公民说:“我是鲁德丝小姐,我能帮助你吗?”
对方坚持要与一位防务官员通话,最好是个负责空军事务的,因为事情实在重要,关系到国家的安全。
丽莎小姐检查了一下电话录音装置,告诉对方:“这样重要的事根本就不能在电话中说,我们所有的电话几乎都受到苏联情报部门的窃听。”对方表示了解这个情况,他说:“但是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在‘克格勃’抓到我之前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你们能派人来接我吗?我现在急需援救……”
丽莎小姐听得出,对方电话中的语气充满了恐惧。她很镇定地对他说:“这时你除了信任我已别无选择,把事情扼要地告诉我,如果我认为有必要,一定会找一名防务官员来。”
丽莎小姐翻开值班官员的记录本,根据对方在电话中的口述,作出了如下的记录:这位美国公民叫格雷格里·费希尔,今年25岁,刚从法国的一所大学毕业,昨天开着汽车到苏联旅游。今晚5点钟左右,费希尔的车子往莫斯科开来,经过鲍罗季诺时,他走访了古战场,并且在森林中迷了路。在鲍罗季诺以北的公路上,他遇到一个人,显然是受了伤,独自在步行。当那个受伤的人确信费希尔是美国公民后,才吐露真情。他原是美国空军飞行员杰克·道德森少校,越战期间在海防被击落。后来转到了苏联,他已经在俄国当了二十多年俘虏,被关押在鲍罗季诺附近的“伊万诺娃美容学校”。这是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专门训练苏联间谋派往美国。在这所美容学校里关押着几百名越战时的美国战俘,逃出来的只有他一个人。道德森少校怕连累费希尔,不肯搭他的汽车,只是接受了他的地图和钱。费希尔告诉丽莎小姐,他现在住在莫斯科露希亚旅馆745号房间。费希尔在电话中的声音显得更为恐慌了,他说此刻有一个粗壮的男人正向他走来,可能是捉他的。他说自己穿的是黑色上衣、蓝色牛仔裤……
丽莎小姐告诉费希尔:“这时候你不能回自己的房间,到酒吧去!把自己介绍给说英语的西方人,有人阻挠你就叫喊,挣扎……我们的人在10分钟之内就到。”
丽莎小姐边说边在记录本上利索地记下了1987年11月25日晚8点50分。
对方挂断电话后,她立即请来空军防务官员萨姆·何里斯上校,让他听了电话录音。
何里斯听完录音,立刻开车前往露希娅旅馆。旅馆的守门人向他要住房证。何里斯说了声:“国家安全委员会!”一挥手如入无人之境。
何里斯先在旅馆休息大厅走了一圈,没有看到可能是费希里的美国青年。他心中一沉:事情不妙!
何里斯上校又从人群中挤进酒吧,用俄语问女招待:“我想找一个穿黑上衣、蓝裤子的年轻美国人。”
正在拌和饮料的女招待连头也没抬,告诉他:“没见过这样的人。”
何里斯上校离开酒吧,又乘电梯到七楼,对一位金发女服务员说:“我找费希尔,美国人。”女招待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何里斯发觉女招待面前的钥匙板上缺少745号房间的钥匙,他就自己找到745号,用力敲门。门内有人问:“谁?”
何里斯说:“我是美国大使馆的。”
745号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大腹便便、睡眼惺忪的中年男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丽莎轻声地用英语问何里斯:“我们被绑架了吗?”
何里斯点点头,只说了句:“克格勃!”
何里斯和丽莎被带进一辆“伏尔加”轿车,轿车刚起动,他们乘的那架飞机也上天了。那架飞机什么故障也没有。
“伏尔加”开到水泥直升飞机场,陪同他们的一位“克格勃”官员也上了直升机。直升机起飞后,那位“克格勃”官员才对何里斯和丽莎宣布:“从现在开始,两位已经死了。明天我们的报纸将会登出这样的消息:直升机坠毁,二位不幸遇难。为此,我们得烧毁一架直升机。你们使馆领到的是被汽油烧焦的骨灰。”
直升机降落在“美容学校”的上空。下面是一片密林,最精密的照相机,也拍不出它的真面目。
他们从绳梯上下来。何里斯觉得好像踏上了美国的土地。这儿所有的房屋都是美式建筑,美式的马路,美式的公园,飘扬的是美国国旗……看来“克格勃”一心要把这里的学生训练成美国人,然后再派到美国去。
何里斯和丽莎分别被关在单身牢房里,直到第二天提审。审问他们的是“克格勃”布洛夫上校。布洛夫开门见山地用俄语说:“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法庭,对美国空军上校何里斯杀害两名哨兵的案件进行审理……”布洛夫接着就宣读了两名哨兵被杀的时间和情景。
何里斯一句也没有申辩,只说:“我服罪。”
布洛夫最后宣判何里斯的死刑,并且告诉他:“你有三天时间写出供认书上诉,如果上诉被驳回,就立即执行枪决。”
布洛夫只字未提丽莎的罪行,离开审讯室时,何里斯对丽莎说:“你可以把知道的一切都如实告诉他们,免得受苦。你所知道的一切,对他们已不是什么秘密,请相信我的话。”
有一个巴格达青年,名叫汤笛。原先他家里很有钱,后因牵涉进一桩冤案,害得他家破人亡,双亲相继去世,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座空荡荡的破庭院了。
这天夜晚,他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个白胡子老人对他说:“孩子,你不要灰心,你们家还有一笔财富放在开罗,你可以去取回来……到了开罗,会有人告诉你藏财富的地方的!”汤笛打个激灵醒来一想,觉得不妨一试。第二天一早,他就离开了巴格达,向开罗进发了。
一路上汤笛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自然吃了不少苦头。他到达开罗的那天,已是黄昏时分了。他决定到清真寺里先睡一觉再说。
说来也巧,这天夜里正好有一伙小偷们流窜到清真寺附近作案,被主人家发觉了。大伙儿一喊叫,小偷们一声唿哨,撒开腿儿四下逃窜。警官劳特带人到清真寺来搜查,却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躲在角落里睡觉。劳特不觉起了疑心,不由分说,先把他抓了起来。
汤笛大呼冤枉,再三申辩,说自己刚刚进城,实在一无所知。警官以为他在狡辩,给他一顿好打,然后把他送进监狱,足足关押了三天。
到第四天一早,劳特警官把他传来审讯:“你是从哪一个国家来的?”
汤笛答:“报告长官,我从巴格达来。”
“到开罗来干什么?”
“我做子个梦,有人在梦中告诉我,说我家有一笔财富放在开罗,所以就来了?”
劳特觉得他神经有毛病,故意问:“财富放在什么地方?”
汤笛又答:“不知道。梦中老人说,到了开罗自会有人告诉我的。”
警官劳特听到这,忍住哈哈大笑道:“真是莫名其妙!开罗这么大,你不知道具体地点,到哪里去找?不久前我也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巴格达有这么一个地方,那里有一座破落的庭院,就在庭院一个低洼的角落,有一个喷水池,喷水池的下面藏着一大笔财富,让我去拿。你听,我的这个梦比你的那个梦要详细得多吧?可我并不相信梦中的东西,还是在开罗做我的警官。而你却居然异想天开,光凭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就大老远地来开罗,不觉得太愚蠢太无聊了吗?”
汤笛被了耻笑,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不觉羞得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劳行警官看汤笛不像小偷那样油腔滑调,便起了恻隐之心,从兜里掏出一些钱来,劝他赶紧回家去。
汤笛谢过劳特警官,又是一路跋涉,风尘仆仆地赶回巴格达。到家一看,他不禁惊呆了!原来那个开罗警官所描述的梦中庭院,就是自己的这个破家呀!汤笛马上就在喷水池下挖掘起来。不多一会,果然挖掘出一大笔财产来。
这笔财富不知是他祖先留下的,还是别人若干年前埋在这忘了来取,成了个解不开的谜。梦能成真,可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1.摄影师
郭泰涌是一名时尚杂志的摄影师,但这次,他却要跨界做“猎狼人”——光听名字就危险异常,但他却不得不做。
半年前,他的女儿郭偲偲在放学路上失踪,从此,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便破碎了。为了寻找女儿,郭泰涌的爱人辞去了工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儿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而且,家里也已经负债累累。所以那天,他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当对方说“这单生意完成了,给你一百万”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赚来钱找女儿,他在所不惜。
对方的约见地点非常特别,居然是在郊区的一个藏獒园。
郭泰涌到达时,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竟是龙城港集团的董事长叶明资!叶明资为人低调,平日里不爱在报纸和电视上露面,郭泰涌只是偶尔见过他一面。叶明资见郭泰涌认出了自己,不由一愣:“郭摄影师好眼力。”
“叶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明资却没有回答郭泰涌的话,而是径直带他参观藏獒园。
藏獒园占地20亩左右,里面养了三十多只藏獒,最贵的一只藏獒是一头半人高的纯种公獒,前爪搭在铁门上吼叫,牙齿森然,郭泰涌不知道它为什么狂躁不安。
叶明资淡然地说:“饿的,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喂它一一这么做是为了训练藏獒的灵活性,避免它光长肉不长本事。”
说话间,已经到了叶明资的办公室。郭泰涌感觉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满屋的红木家具,足有两米长的办公桌,上面摆着三个电脑显示屏,两个屏上显示着港股和A股,第三个屏上则显示着一个空房间,房间中间有围栏,台上依稀还有血迹……
“郭摄影师,你的任务是到新疆,弄一头狼回来。要活的,而且,是一个月以内的狼崽。”
郭泰涌一听,顿时蒙了。他只是一个摄影师,又不会什么功夫,叶明资为什么会挑中他?
叶明资说:“准备一下吧。刀、猎枪这些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到新疆后就会有人送给你。记住,狼崽,活的!”
说罢,“滴”一声,郭泰涌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显示他的一张银行卡里已经存进了二十万。
“这是首款,余款任务完成后一次性付清。有了这些钱,你女儿找回的希望会增加无数倍。”
2.特殊任务
新疆北部,巴里坤县,这里的草原跟内蒙大不一样,山峦起伏,青草茵茵。郭泰涌开着越野车在草原上奔驰,副驾驶上是一个叫阿朱的女孩儿。
郭泰涌已经见过她的身手了——途中有几个新疆小伙子对阿朱动手动脚,却被她当下扭折了胳膊。郭泰涌很好奇,叶老板为什么不让阿朱去找狼崽,偏偏是自己?阿朱解释道:“你如果让我带着枪杀狼,我能行。但是让我掏狼崽,这我干不了——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郭泰涌完全搞不懂她在说什么。事实上,从接到这个莫明其妙的任务开始,他就对此感到深深疑惑。但是赚钱心切,他只能勇往直前。
见他一脸迷惑的样子,阿朱笑了,她提醒说:“去年,你是不是拍摄了一组图片,获得了国际摄影大赛二等奖……”
郭泰涌忽然醒悟了。
记忆深处,立即闪现出一个动物的身影:狼,母狼!
去年,他来到新疆,拍摄新疆的旖旎风光。杂志两个月后要推出年终特刊;需要大量吸引眼球的图片,这个任务自然落在头号摄影师的郭泰涌的身上。当时,他有一个想法:拍出狼的野性之美!
想到就做,郭泰涌立刻驱车前往新疆北部,孤身一人去拍狼!
但动物园之狼,又怎能跟荒野之狼相比?
同样是巴里坤县,草原农户之家,郭泰涌借住在这里。他住的并不是帐篷,而是红砖房。
那是第一次,郭泰涌见到真正的狼。当天晚上12点多钟,气温降到二十多度,正当郭泰涌熟睡时,突然,极具穿透力的“嗷一呜一”的狼叫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郭泰涌一骨碌爬起来,然后趴在窗户上看。他是客人,农户让他住在了干净的楼上,因此可以看见远处的山坡,二十几条狼像部队一样集结,天苍苍野茫茫,绿莹莹的几十双眼睛在旷野里闪烁。一只头狼站在山坡最高处朝着月亮吼叫,狼群像得到命令似的,如骑兵一般沿着山坡冲了下来,其速迅捷,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尽管农户防护得当,羊圈里的羊还是被叼走了四五只,当三只狼像搭梯子一样想爬上二楼时,摄影师的本能让郭泰涌拿起单反相机,对准山坡上的头狼拍了一张。
闪光灯倏然一闪,头狼吓了一下,“嗷一呜一”一声,群狼有条不紊地撤退了。
事后,农户说:“家里虽然有猎枪,但是政府不准打狼,而且我们也不愿打狼,有狼在,羊肉会更好吃……”
现在,郭泰涌想起往事,仍然不胜感慨。狼的组织性和进攻性在动物世界里真是举世无双,他当时快被吓得尿裤子了:“阿朱,我这样的怂人,叶老板居然会觉得我有经验猎狼?“
坐在副驾驶上的阿朱笑:“你是没什么本事,可谁让你跟那只头狼有感情呢……”
郭泰涌手一哆嗦,越野车在草原上打了个旋儿,然后“嘎”一声停住了。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叶老板不仅仅是要掏狼崽,而是,要掏头狼的狼崽!
3.惊险经历
叶老板野心不小!
掏狼崽是一件极度危险的活儿,掏头狼的狼崽,那更是危险中的顶级危险。
因为,头狼之所以是头狼,不是浪得虚名,而是全靠实力。
更关键的是,掏狼崽,一般是要观察很长时间,等到狼不在的时候趁机出手。但头狼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头狼出动的时候,照顾狼崽的母狼是不用出动的。
别的母狼没有这个待遇,到了猎食的时候,全部都得出去。
“有母狼在,哪儿有我出手的机会?”阿朱叹息道。
郭泰涌可以接近母狼。
就像去年那样!
第二天,经历了晚上惊魂的郭泰涌打算离开了,他收拾了东西,越野车后面有水、饼干等食物,还有一些药品。然后,他便开车离开了。谁,知车走到一处山坳时,却抛锚了。
这里离农户家已经有三十多里了,前面又是茫茫的山地草原,手机倒是有信号,他打了电话,对方说,修理员都出去了,最快也要明天上午10点才能到……
暮色苍茫,天渐渐暗了下来。
郭泰涌看了看四周,内心祈祷着:千万别有狼。
“嗷——呜——”一声叫,郭泰涌一口鲜血差点儿喷了出来。
一只狼,出现在一道山脊上。
郭泰涌想躲进车里,但是有一扇车窗坏了,玻璃摇不上去。于是他立即上山,因为他看到了那里有一个山洞。洞口不大,倒是可以躲藏。他把车后盖打开,将食品露出来,如果狼来了,希望它们吃了东西后能离开……
这样想着,郭泰涌火速钻进了山洞里。进洞时,他特意搜罗了很多木柴——山上别的东西不多,就这玩意儿俯首皆是。随便忙活了一会儿,山洞里就堆了一大堆树枝,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火堆。火是动物本能的恐惧,一个火堆抵得上几杆枪。
然后,郭泰涌拿出相机,架好支架,采用长焦镜头,宽幅取景,镜头下的苍茫夜色,在近距离火光的烘烤下闪现出迷人的特色,那只头狼站在山脊上,十几条狼汇集在一起,仿佛只等它一声令下就扑来,郭泰涌拍摄下了这一幕,长焦怏闪,重复曝光,闪光灯噼噼啪啪,如闪电一般……
“嗷呜——”一声狼嚎,群狼们突然撤离,但头狼却一步步地向下走来。越过越野车,头狼脚踩过食物,依然往前走,一直走到山洞前停下了。
郭泰涌抽出一把匕首,这也是一个摄影记者野外作业必须携带之物,他身体贴在山洞的墙上,高度紧张。如果头狼不畏惧火闯进来,他将别无选择,只能挥舞匕首……
“嗷呜——”又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嚎叫。郭泰涌情不自禁地用手捂住耳朵,这时,“嗖”的一下,一个矫健的身影越过火堆,绿莹莹的眼睛看向了郭泰涌……
“当啷”一声,匕首落在了石头上。头狼站在山洞里,看着郭泰涌。山洞不大,头狼只需要勇猛地往前一扑,郭泰涌就完了。
但头狼却没有任何动作。郭泰涌迷糊了,头狼想做什么?折磨自己?不会,狼没那闲心。
很快,他明白了,一头凶狠的狼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肯定意味着一件事:它有求于自己。
能让动物求助于人类的,一定是动物无能为力的事,郭泰涌马上想到了车上的那些药品。
他试探性地走出去,头狼没有动作。他后退着往车方向走,头狼慢慢地跟着。走到车跟前,他拿起一盒药晃了晃,头狼点点头。
“嗷一呜一”一声吼叫,山脊上突然出现了几只狼,它们成一个队形向这里走来。
它们咬着几根树藤,树藤上躺着一只母狼,肚子鼓鼓的母狼。
母狼前腿血肉模糊,白骨森森,上面还套着一个铁夹子……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母狼以及肚子里的狼崽都得死。
头狼眼睛里放出乞求的目光,它甚至前腿跪地,像人一样磕头……郭泰涌心底忽然生出感动。而且,他也别无选择。
他拿出创伤药,将药片碾碎,涂在母狼伤口上,然后用绷带捆扎,头狼在一旁看着,郭泰涌捆扎好后,群狼咬住树藤,架起母狼头也不回地走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郭泰涌拍的图片获得了大奖,他还写了篇博客,记述了这段传奇经历……
没想到文章中救治头狼妻子的小细节,居然被有心人注意到了。叶老板想得到头狼的孩子,认为郭泰涌能够利用他们之间的特殊感情,将活狼崽搞出来。
如果让阿朱出手,只有两个结果。一是狼死,二是阿朱死。这两个结果,对叶老板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4.生死之间
阿朱事先已经做了大量功课。她探查到了头狼的窝以及活动范围,她还说,母狼一次生了三只狼崽,一只狼崽生下来不久就死了,还有两只,现在刚刚一个多月。
阿朱准备好了迷药,迷药已经掺杂进了一副牛肠里。牛肠血淋淋的,就像刚从牛肚子里拿出来似的。不用说,这是狼的最爱。
车开到了山脚下,时间是中午。阿朱说,狼一般中午不猎食,农户们掌握住了这个规律,利用这个时间将羊放出来,后来狼也掌握住了这个规律,来了个反规律,专门中午猎食。阿朱此前已经给了一个农户一万块钱,让他将羊放出来。农户很乐意,狼猎食一次不过咬死四五只羊,能得到一万块钱,这笔生意显然很划算。
头狼带着群狼猎食,从选位到警戒再到围猎,然后到分战利品,时间至少要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时问里,郭泰涌要赶到狼窝,接近母狼,迷晕母狼,然后带走一只或两只狼崽,任务就完成了。
郭泰涌对自己要做到事情已经完全了解了,他问道:“阿朱,叶老板要狼崽做什么?”
阿朱摇头说:“叶老板特别喜欢藏獒,他以前来过新疆,带的是自己最爱的藏獒,为了炫耀,他特意将藏獒放到狼群出没的地方,没想到藏獒没咬死狼,却被狼给咬死了。叶老板当时就跟朋友发了狠话,说回去后一定要培养出能咬死狼的藏獒。”
“你是说,叶老板曾买过狼跟藏獒决斗?”郭泰涌问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了。”阿朱说,“有钱人就是为了图个刺激嘛。叶老板是龙城市‘龙会’的头儿,‘龙会’是富豪组建的一个私人组织,采用会员制。他们喜欢养藏獒,周末时会让自己的藏獒相互比试,他们还经常下注,叶老板就曾经一局赢了一个老板两千多万……”
郭泰涌忽然明白叶老板办公桌上那个奇怪的屏幕的用途了,那其实是藏獒决斗场,由于藏獒属于猛犬,如果像阿朱说的,叶老板曾经引进狼跟藏獒决斗,那决斗场就更是危险,富豪们自然不可能坐在房间里看,只能看视频……
叶老板要从小培育这只狼崽,他甚至有可能让狼崽取代藏獒,去跟其他猛犬决斗,以此提高胜率!头狼的孩子才足够的优秀,这才是叶老板要郭泰涌出面的真正原因!
郭泰涌心情复杂,阿朱安慰他:“我看出来了,你是个性情中人。你要是真不忍心,就只拿一只狼崽,另一只给人家留下,不能绝了人家的后不是……”
郭泰涌想想那一百万,只好咬牙点头。
,两人慢慢地摸向了狼窝。狼窝并没有在林子里,而是在一处丘陵凹处,青草茂盛,不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阿朱此前已经做了卫星定位,所以两人没有浪费时间。在距离狼窝五十米的地方,阿朱停下来,将牛肠递给了郭泰涌。
郭泰涌接过来,朝着狼窝走去。本来已经午睡的母狼被惊醒了,它“嗖”地蹿出来,欲扑向敌人。待看到郭泰涌时,母狼忽然惊了一下,然后马上欢快地贴住窝,前爪在窝里挠了几下,然后,两只毛球从窝里晃晃悠悠地出来了。
郭泰涌一看,眼睛湿润了。
也许是头狼生活条件好,头狼的两只狼崽都被养得胖乎乎的,娇憨可爱,它们在母亲身边蹦跶着,母狼用舌头舔舐着它们俩,仿佛在向郭泰涌展示着、炫耀着……
阿朱隐藏在山坡后,看呆了!
但她忽然意识到身后有些异样,一转身,不由愣了:距离自己十几米的地方,头狼正带着十几只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它们不是猎羊去了吗?
阿朱胸口“咚咚”地跳着,头狼一定是意识到了某种危险,忍住猎食的诱惑,突然返回了。
如果郭泰涌将牛肠抛给了母狼,手伸向狼崽,那么等待二人的,将是头狼残酷的猎杀!
此时,背对着她的郭泰涌泪流满面,他哽咽着说:“偲偲,爸爸不知道你在哪里,爸爸想你,想救你回来,但正因为爸爸强烈地思念你,所以才不能残忍地将小狼从父母身边带走……偲偲,你一定要等着爸爸,爸爸一定会用别的方式找到你,一定会……”
说罢,他转身,看到面前十几只狼,头狼紧绷的身体忽然松弛,阿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越野车返程。
阿朱依然坐在副驾驶上,两人一路沉默。电话响了,叶老板问阿朱事情怎么样,阿朱说:“郭大哥已经拿到了,你可以打款了!”
郭泰涌奇怪地看着她,“叮咚”,又是一条短信,八十万到账。
“你怎么跟叶老板交代?”郭泰涌吃惊地问。
阿朱淡然地说道:“很好交代,叶老板是个土豪嘛,又不是动物专家,我到动物园找熟人买个狼崽糊弄过去就行了……糊弄不过去也不要紧,我在这里就是地头蛇,他能奈我何?”
郭泰涌感激地说:“谢谢你,阿朱姑娘。”
阿朱摆摆手说:“好啦好啦,刚才那两只小狼崽好萌啊,我很喜欢,也不忍心它们落在叶老板手里。我最近爱看《爸爸去哪儿》,孩子跟着父母是最好的,所以,祝愿你尽快找到女儿……”
郭泰涌点点头,夕阳西下,“嗷——呜——”一声狼叫,他们循声望去,山脊上,几十只狼站着,望着渐行渐远的越野车,目光送行……
小白兔的脸上,长出一粒红豆豆。
小鸭子见了,大惊小怪地说:“羞羞,把脸抠,脸上有颗红豆豆。”
小白兔好伤心哟。
小鸭告诉了小花猫,小花猫又告诉了小黑狗,他们一块儿冲着小白兔喊:“羞羞,把脸抠,脸上有颗红豆豆。”
小白兔难过地躲在家里,再也不出门了。
那天,红树林草坪上举行舞蹈比赛。小白兔一个人偷偷去了,害怕碰上别人。
轮到小白兔表演了,台下的小鸭子、小花猫、小黑狗又开始起哄了:“羞羞,把脸抠,脸上有颗红豆豆。”
小黑熊生气地敲着铁皮鼓说:“静一静,静一静。”
舞蹈比赛结束了,小白兔获得了第一名。大家都来和小白兔合影留念。
大家都说:“小白兔的红豆豆,可真美呀!”
小鸭子、小花猫和小黑狗想和小白兔合影,但又不好意思。
小白兔看见了他们三个,热情地说:“来啊,我们一块照相吧。”他们高兴极了。
从此他们和小白兔成了好朋友。
明朝末年,湖北云梦县有个姓白的员外,只生有一个女儿叫翠晴。翠晴在七岁那年,就和陈家一位少爷订下了“娃娃亲”。两家商议好,只等翠晴年满18岁后,陈家就来迎娶。
不料翠晴在满18岁的前几个月,满头乌黑的秀发竟然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掉光了,成了一个光光的“尼姑”头。翠晴服用过县上那些名医开的药,却丝毫不起作用。
陈家听到这个消息后,赶到了白府。白家夫妇面面相觑,怕他们提出退婚。没想到陈家夫妇只是让翠晴安心地养病,说会让儿子准时来迎娶的。送走了陈家夫妻后,白老爷和夫人商量着,既然陈家如此重情重义,于是便决定了将白家一半的财产都作为翠晴的陪嫁。
送走了亲家,白老爷一下子想到了下游邻水县的柳郎中。五年前,他们一家到邻水县去踏青,翠晴不小心跌伤了头部,就是让当地有名的柳郎中包扎的伤口。没有几天,翠晴的伤口就长好了。当下,白老爷就派出管家和家丁去邻水县接柳郎中,并嘱咐管家先不要泄露了小姐的病状,也可以再试探一下柳郎中的医术。
不到一日,管家便领着柳郎中来到了白府。白老爷喜滋滋地出来迎接时,不料看见的却是个陌生的年轻人。管家对白老爷解释着:“老爷,柳郎中去年就过世了,这是他的儿子。人们都夸他医术也是一样了得。”白老爷一听,只得请这位年轻的柳郎中进内堂为翠晴看病。
柳郎中隔着竹帘为翠晴把起了脉,向白老爷问道:“小姐是否有脱发的症状?”白老爷不禁点头表示赞许。柳郎中解释道:“这是因为小姐前一段时间心情紧张、焦虑引起血虚所致。”他起身到外厅开好了药方递给管家,交代着要用小姐的少许青丝做药引,服上半个月就能见到疗效;连续服上半年的话,即可痊愈。白老爷听说需要翠晴的头发,又连声叹着气说道:“小女的头发早在几个月前就落光了,已经找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柳郎中沉思了一下,安慰着说:“我这就回邻水一趟,去找药引子吧。”白老爷听说有替代物,立即转悲为喜。
柳郎中第二天晌午便赶回了白府,将一些黑色细末放入草药中,让翠晴服用。就这样,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翠晴的头皮上果真生出了短短的发桩。
待翠晴的生日过后,陈家风风光光地把翠晴迎娶到了陈府,白家夫妇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三天后,当翠晴和陈家少爷一起乘轿回娘家看望二老时,白家夫妇发现女婿对翠晴很是体贴。白夫人看着女儿有些憔悴的脸,悄悄地交待她虽是新婚的夫妻,也要注意节制房事,翠晴只是满脸羞怯地点头答应。白夫人又不厌其烦地交待着,让她好好记住安排家丁去找柳郎中给她看病的时间。陈家少爷连忙对白夫人说着:“岳母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们陈家不会亏待翠晴的。”送走了恩爱的小两口,白家夫妇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三个月后的一天,陈家的少爷来到白家,说是来接翠晴的。白家老两口听完这话大吃一惊,因为翠晴并没有回这里!当下翁婿二人一起,急急忙忙地到县衙报了案。县令传来陈家的两名轿夫,两名轿夫跪在公堂下都说少奶奶在离白府不远处就要求下轿,他们当下人的不好多问,就只有按照少奶奶的吩咐,打道回府了。
县令差人去打探消息,衙役查了几天也毫无头绪。更奇怪的是,几天后,陈府那两名轿夫也同时失踪。据陈家少爷说,两名轿夫失踪前,家里还丢失了一大笔钱。
这四人连续的失踪案让县令忙得晕头转向,四处派人打探消息。可是衙役们查来查去,依然没有任何线索,白家和陈家也在惶惶不安的心情下,期待着翠晴能平安回来。
陈家少爷受到新婚妻子失踪的打击,一病不起,昏迷中一直喊着妻子的名字。几日后,陈家的老爷和夫人又满腹心事地到白府来拜访,悲伤地说儿子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希望亲家能答应他们再为儿子娶亲来冲冲喜。白家夫妇一听这话,虽觉得他们有些操之过急,不过想到如果女婿有个三长两短,这对谁都没有好处的,当下便点头同意了女婿再娶。陈家也信誓旦旦地承诺着,如果翠晴平安归来,正房的名分还是她的。
不久后,陈家为儿子娶了一房姨太太,陈家少爷在身体逐渐恢复后,也到白家去探望岳父岳母。白家夫妇看着孝顺的女婿,感慨着老天爷待他们不薄。
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摇摇晃晃的陈家少爷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纤巧女子的身影向他飘过来,他一把将女子揽进怀里。那女子柔声地叫着他“相公”。陈家少爷睁开迷糊的眼睛时,只见竟然是一个光光的头在对着他,他立即把怀中的女子推到在地,然后吓得连滚带爬地喊道:“鬼呀!有鬼呀!”地上的光头女子这时幽幽地说道:“相公,有什么要说的,我们到公堂上去说个清楚吧!”当下从街角旁边冲出几个衙役来,将面如死灰的陈家少爷绑到了县衙的公堂上,县衙外也挤满了从附近赶来看热闹的人们。
夜半的县衙内灯火通明,此时的陈家少爷早已被衙役们的吼声吓清醒了,头上已经冒出了层层的汗珠。他困惑地对县令说,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妻子失踪那么久了,可能是死了,才喊有鬼的。
县令又命令手下“传证人”。堂上又来了两个打扮香艳的女子,陈家少爷直说自己并不认得她们。两个女子跪在公堂上说,她俩本是青楼的女子,有一个晚上,陈家的两个家丁到青楼找上她俩。喝了几杯后,他们便高兴地说自己快发财了,等拿到少爷给他们的那一笔奖赏后,就会为她俩赎身,然后过平常夫妻的日子。可是自从那晚上他们走后,她们等来的却是那两人失踪的消息。
此时,陈家少爷依然一口咬定说自己与这几起失踪案毫无关系。县令再拍惊堂木,不急不缓地问道:“本县再问你,我已经吩咐牙婆检查过你妻子的身体,为何迄今为止,她还是处子之身?”陈家少爷哑口无言,终于支撑不住,全身瘫坐在了地上,招认了所有的犯罪经过。
原来,就在成亲的那天,在红烛摇曳的新房内,他一把拉开翠晴的红盖头,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我们家真的这么稀罕你?那是我爹娘看中你家的财产,才强迫我娶你进门的!我才不会和一个光头尼姑同房呢!”说完便走出新房,留下翠晴和小红哭到了天明。翠晴在娘家从来就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但是她侥幸地想着可能是相公一时冲动才那样说的,假以时日,他一定会被自己的贤良和温柔所感动的。于是让小红一定要为她保密,不得在娘家二老的面前泄露半点秘密。
三天后,翠晴夫妇带着小红一起回娘家时,陈家公子在岳父岳母面前对翠晴表现得极为体贴的样子。翠晴看着双亲,为了不让他们伤心难过,只得强颜欢笑。小红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说半句。
翠晴在陈家生活了不到半个月,头上才冒出的发桩又全部落完。小红想着要偷偷跑回白家去向老爷禀告,但是每次都被陈家的家丁们挡住了。主仆俩就这样在陈家被软禁着,有苦说不出。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翠晴正在房里和小红相拥而泣的时候,少爷跨进来不耐烦地说她们哭坏了自家的运气,拽着小红就往屋外走,并将翠晴的房门反锁上。可怜的小红被陈家少爷拉到柴房奸污后,含恨冲出柴房,哭着叫小姐多保重,然后跑到园中投井自杀了。
当翠晴听说陈家少爷吩咐家丁要将小红的尸体扔到江里的时候,她苦苦哀求着他:“念在小红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就让我卖掉自己的首饰去把她安葬了吧……”陈家少爷看着这个急得快要疯掉了的光头妻子,竟然开恩答应了这个请求。
天明之后,翠晴到江边准备安葬小红。旁边的两个家丁却架着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说着:“少奶奶,你不要怪我们啊,这都是少爷安排的。”便将她一下就推进了波涛汹涌的江水中。之后,两个家丁又将丫鬟的尸体也一气扔进江里。后来,那两个家丁在县衙为少爷做了假证,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在不久之后,他们自己也遭到了报应……
在白家的“好女婿”假装重病、再次成婚后不久,白府来了一个送信的人。白老爷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柳郎中写来的信。信上说前一段时间有一艘邻水县的渔船捞上来一个没有头发的女子,辗转被送到他那里医治,目前还在昏迷中。他在白府并没有见过小姐的相貌,所以不敢肯定是不是白家的小姐。白老爷和夫人本想马上去通知陈家这个好消息的,但是又想到万一不是女儿,到时候只会让女婿干着急的。所以老两口便急急忙忙地赶到邻水县,找到了柳郎中的家。一进门,白夫人便伏在失而复得的女儿身上哭开了。
柳郎中告诉他们,小姐的昏迷不碍事。可是又受了江水的刺激,只怕头发在短时间内是不能长出来了。白家夫妇从柳郎中那里把昏迷中的翠晴接回云梦家中后,因为觉得她落入江中这事很蹊跷,因此就多了一个心眼,打算先不通知陈家,而是悄悄地禀报了县令。在柳郎中的悉心调理下,翠晴终于醒了过来,哭着把嫁到陈家的一切都告诉了父母。
而今晚的陈家少爷的“遇鬼”事件,也是明察秋毫的县令安排的。
陈家少爷在公堂之上画了押,看到了悲切的双亲。他瞪着眼睛向他们怒吼道:“这就是你们贪图钱财的后果!哈哈……”陈家二老万分悔恨地跌坐在地上。
县令宣告,云梦的四人离奇失踪案就此结案,人犯罪大恶极,关入牢中,秋后问斩。
几天后,柳郎中向白老爷辞行。白老爷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柳郎中:“上次你说小女的药里面需要她的头发来做药引,你后来回到邻水,是用什么东西来代替的啊?”柳郎中尴尬地说道:“白老爷,不瞒您说,我上次回去找的药引,正是小姐的青丝……”
柳郎中这一席话令白老爷和夫人大吃一惊,柳郎中赶紧解释道:“白老爷,五年前翠晴小姐在邻水游玩的时候,头部受伤。在我家包扎完伤口走了之后,我就把小姐的头发收了起来,系到了门前那颗老槐树上。”
这个柳郎中在五年前就悄悄地喜欢上了翠晴,后来又把翠晴包扎伤口时剪落的发丝小心地系在树上。他不敢奢望得到翠晴,只是每天都对着老槐树念着“平平安安”四个字,祈祷翠晴能健康快乐地过一生。没想到翠晴的头发竟然在几年后恰好做了药引。
此刻白老爷和夫人都已经泪流满面,当即向柳郎中问道:“翠晴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还会喜欢她吗?”柳郎中躬身回答说:“真正喜欢一个人,不会因为对方的容颜改变而改变的。如果二老放心,请让我来照顾翠晴的一生吧!”翠晴在帘后悄悄地听着他们的交谈,也被柳郎中的一片深情所感动。
不久之后,白家便为翠晴和柳郎中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婚后两年中,翠晴不间断地服用了丈夫配制的药,后来果真又长出了一头乌黑的长发……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苏联境内。
1942年12月,德国和意大利的法西斯军队的前线被突破,在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和冰封雪锁的严冬之中,在苏联军队不断的打击之下,他们开始了毁灭性的大撤退。
就在一个灰蒙蒙的早晨,覆盖着大雪的平原上移动着一支黑压压的、没完没了的人流。这一带没有村落,没有庄院,只在小小的斜坡上立着一个光秃秃的灌木丛。这支被苏联坦克群粉碎了的意德败军已走了好几天了。他们才冲出一个包围圈,马上又落入了另一个包围圈。为了逃生,他们不断地变换着方向,一直向西方逃窜。他们已无力作战,只要能苟延残喘,他们什么都舍得。
就在他们之中,有两个意大利士兵离开了自己的队伍,单独逃命。他们是体格健壮的格培和瘦小黝黑的山乃。他俩胡子满脸,军服褴褛,这时正在公路边疲惫地走着。山乃问:“你累不累?”格培说:“不,我还能走好久。不瞒你说,我还当过竞走冠军呢。你呢?你行吗?”山乃回答说:“我们撤丁人全是些打猎出身的,三百五百里山路是不在话下的。要不是这该死的大寒天,原不会当一码事……”喇叭响处,有几辆载重车超过了他们。车厢椅子上坐着他们的同队战士阿马立,膝头上搁着一只小包,他是付了钱才搭上德军的军车的,可惜山乃和格培身无分文。
夜里,他们来到了一处一无村民的村落。像样点的草棚土房早被德军占据了。他们十分霸道,说什么也不肯给他两个让出一席之地。他们没奈何,只好在村前村后转了个把小时,总算在村边找到了一间土屋。这屋子紧贴着满盖积雪的小丘。格培取出电筒来照照,发现搁板上有一盏缺罩的煤油灯,山乃将灯点上了。两个人满屋子的找,屋顶床下全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一点可以填肚子的东西。最后,山乃终于在地板里发现了一个舱口。他们大喜过望,打开舱口爬了下去,发现地窖里有一木桶腌黄瓜。两个人捧了十来条冰黄瓜,在桌边坐下来,开始嚼黄瓜充饥。
突然,格培开口说:“山乃,你我老朋友了,我实话实说,我已考虑了很久,咱们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大路,迟早会送命的。一路上俄国人机枪扫,炸弹炸,坦克碾,一帮人休想活着出去。咱俩还是钻进树林子单独走吧,这样跑要容易些……我有个指南针,咱们准冲得出去。”山乃问:“往后怎么办?”格培说:“什么叫怎么办?回到自己人那里去呗。”山乃一撇嘴说:“这怎么成?那会让我们洗个澡、剃个头、换套衣服,又撵我们到前线来打俄国人的。不,格培,我是受够了,让这场战争去见墨索里尼的鬼吧!我既不想跟你走,也不随部队撤退,我只想躺在这个地窖里,等到俄国人来了,就双手一举当个俘虏。我已打听明白,他们是不枪毙俘虏的——”格培沉思了好一阵,叹了口气,说:“不成,山乃,我干不了。
我这人生性酷爱自由,最怕的是当俘虏。要是我冲了出去,我会力争回意大利去的。”山乃说:“人各有志,祝你一路平安!
到了家你就按地址到我家去一趟,叫我家里人等着我,等仗一打完我准回家。”他打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来,从中取出一张,写了几个字,递给了他。这是山乃的妻子及他的三个孩子的照片。
第二天一早,格培肩上背一只装食品的背囊,皮带上挂着一水壶的葡萄酒,独自一个上了路。他挑了条林间小道,不慌不忙地大步走着,间或看一眼手里的指南针。早晨的严寒,凛冽异常,但是阳光灿烂,阳光从树枝间透了过来,照得白雪十分的刺目耀眼。他心里很轻松,甚至哼起了那只俄国人嘲讽意大利人的小曲子来。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响声。他站下来静静地听。这是吃了败仗的意大利军队撤退时的声音——饭盒子跟皮带扣子磕碰时的铿锵声。格培皱了皱眉头,他对了一下指南针,拐弯走向森林的深处。他越过了多刺的灌木丛,刺儿撕烂了他的外衣,树枝抓伤了他的头脸和皮肤,败军似乎还在近处。走到傍晚时光,天已变得彤云密布,太阳早不见了,四周是一片没精打采和惶惶不安。格培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两脚冻僵,寒冷侵入到了他的手套里边,他手指通红,在阵阵痉挛,双眼生疼,还在不断地流泪。
二爷在三十岁上结的婚。
要是那年没有那场大雪,也许二爷这一辈子就这样光棍下去了。这是村上所有人的看法!二爷虽是个杀猪的好手,但因为好赌,一年下来就所剩无几。试想,谁会嫁给这样一个好赌的男人?二爷自己也是这样子认为,这辈子是打光棍的命了。可谁也没想到,那年的那场大雪,却给二爷送来个长得水灵灵的女人。女人是个逃荒要饭的,饥寒交迫路过二爷村上时,昏到在了二爷那间小屋前。二爷救了那女人,女人也就和二爷住在了一起。自那时起,二爷就戒了赌,也不知女人用了什么方法让二爷戒的,但也许是二爷自己用心戒的。反正,二爷除了外出杀猪,就是回家照顾妻子,再无心去光顾赌场了。二爷的日子就这样开始滋润起来。第二年,女人给二爷生了个女儿,夫妻俩给她取了小名叫香儿。二爷视她为掌上明珠,整天乐呵呵的。
转眼之间,二爷的女儿十六岁了,长得如她母亲一样水灵。邻村的一个小伙与二爷的女儿青梅竹马,愿意上二爷家当上门女婿,二爷也十分中意这小伙。于是,大喜的日子就定在了这年的冬天。可二爷家这美好的一切,却随着狗日的鬼子进村,给毁于一旦。
那天,二爷与往日一样,告别妻女,一大早就应邀去外村杀猪了。那天的生意特好,二爷一口气连杀了六头猪。当二爷哼着小曲满载而归时,天已近暮霭,临近村子,从村子那边吹来的风中夹带有烧焦了的木头味,还隐隐传来哭声,这让二爷觉得不对劲,他想,莫不是谁家房子着火了?这样想了后,二爷的脚步就快了起来。到了村子口。眼前的情景让二爷惊得差点当场昏到。被烧的房屋还在冒着缕缕白烟,几具村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二爷惦记着香儿母女,忙三脚并作二步朝自己家中奔去。还没走到家门口,二爷就“香儿”、“香儿”地喊了起来,没人出来应答。二爷心中一惊,暗叫不好。待他进得屋里,就见女儿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二爷没命地奔过去,“香儿”、“香儿”地痛叫起来。可香儿的身子早已僵硬。二爷站起身,环顾四周,寻找妻子。在灶间,二爷找到了妻子,也是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他哭着叫着妻子,幸好妻子还有一口气,过了一会儿醒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拼了命地说,香儿他爹,你得替俺娘儿俩报仇,是那个小胡子带眼镜的日本佬……害……害……话未说完,便头一歪气绝了。
二爷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在埋葬了妻子与女儿后,他在村里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两个月后,乡人才在县城街头的肉摊上见到了二爷。
乡人奇怪,二爷也真是的,放着好好儿的猪不杀,却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县城里卖猪肉了?
有一天,县城里一个小鬼子被人在公园用刀给抹了脖子。那鬼子留小胡子,戴着眼镜,名叫板恒一郎。从这以后,在县城街头上,乡人发现,二爷连同他的肉摊也一起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乡里人再见到二爷是在好几年之后的县城解放那天。乡人从进城的解放军队伍中的一个军官的脸上,依稀可看出这人就是当年杀猪的二爷。
夜晚来临,一条狼饿得快不行了,悄悄地潜回铁网附近,想找点东西吃。它看到了铁网上挂着一块肥美的肉。但哪里知道,这块肉刚下肚,它的全身开始不停地抽搐,接着便倒地不起。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它连一声哀鸣也来不及发出..这一切的一切,头狼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恨在心里。它迅速地在林中穿梭,极力寻找还活着的同伴。
有六条两岁大的北方狼生活在野生动物园,本来它们应无拘无束地在北方辽阔的土地上奔跑,但枪声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一声哀鸣,在寂静的丛林中显得格外凄凉。它们已从中领会出父母已远去,并在最后一声哀鸣中感知到自己应该迅速撤离,可是晚了。它们被人类抓起来,关进笼里,被迫离开故土,经过长途跋涉,被关进了南方一野生动物园。
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在这个所谓的新“家”里,六条幼狼已长成凶猛的成狼。
狼群中的首领高大、威猛,灰黑的毛泛着光泽。其它的狼也长得很健壮,从表像似乎能认知它们的生活十分滋润。然而,每天的投食时间却是狼群既盼望又愤恨的时间:每次投食,一条狼只能吃到一斤左右肉——这与它们的需求差距很大。
由于它们再也无法忍受食物的短缺,它们决定逃亡,并进行周密的计划。经营运转不畅,致使动物园无力维修园内设施,因而隔离动物与大自然的铁丝网早已锈迹斑斑。
狼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每天,狼群都用它们的尖牙利爪磨损着铁网。皇天不负有心“狼”,经过一段时间,铁网终于被磨破了一个大口子。
狼群兴奋起来,却又不忘保持安静,一条条悄悄地从裂口中钻出去。
紧接着,大量的警察全副武装地埋伏在狼可能出现的地方,丽狼却对此浑然不觉。
饥肠辘辘的狼群,在树林里四处奔走。多疑让它们失去了逃得更远的机会。它们已在动物园附近的林里转了一个上午。
随着一阵枪响,一条狼应声而倒,其余的狼也受惊而散。
夜晚来临,一条狼饿得快不行了,悄悄地潜回铁网附近,想找点东西吃。它看到了铁网上分明挂着一块肥美的肉。但哪里知道,这块肉刚下肚,它的全身开始不停地抽搐,接着便倒地不起。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它连一声哀鸣也来不及发出。
又是一阵枪声,又一条狼被诱杀。就这样,一条条狼被同样的毒饵毒杀在了同样的地方。
这一切的一切,头狼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恨在心里。它迅速地在林中穿梭,极力寻找还活着的同伴。
两条狼使得山上的居民感觉极度恐惧,有时似乎可以听见一声狼嗥,可人最终也没能找到它们。
1948年,解放军的“快刀团”乘胜追击,风卷残云般解放了伏虎山区的大片土地,却在黑石寨下遇到了麻烦。
黑石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北面靠着一座陡峭的黑色石峰,高耸入云,东西两面都是刀劈斧削的悬崖峭壁。只有南面一条羊肠小路可以通向山顶,却被土匪头子王平修了寨墙,建了寨门,还五步一堡,十步一垒,严防死守。
解放军的这个“快刀团”打起仗来就像“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特别是团长冯大刀,大字不识一个,却十分勇猛,他的这个团,人人都背着一把大刀,没有什么敌人是他们不敢碰的。
但土匪头子王平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几次正面进攻都被挡了回来,冯大刀急红了眼,组织敢死队,发起了更猛烈的冲锋。夜袭、炮轰、炸碉堡、搭云梯、爬大树、攀寨墙,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却还是不能向黑石寨前进一步。
这样持续了三个多月,“快刀团”的战士牺牲了五百多人,团政委也壮烈牺牲了,土匪的死伤人数却不到五十人,黑石寨还是没拿下来。
眼看全国解放指日可待,冯大刀的“快刀团”却砍在了黑石寨这块小小的“铁砧板”上,急得他跟什么似的。就在冯大刀天天骂娘的时候,上级派来了一位新政委,名叫孙天启,是吃过洋墨水的知识分子。
孙政委三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上来就说:“冯团长,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停止进攻,撤到山脚下。”
本指望新来的这个孙政委能给自己带来破敌的锦囊妙计,结果却听到了这样令人丧气的话,冯大刀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停止进攻?我说孙政委啊,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孙政委说:“黑石寨地势特殊,易守难攻,硬碰硬只会造成更大的牺牲,现在只能停止进攻,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冯大刀一皱眉头,说:“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来个围而不打?这个我也想过,可是时间不等人啊,打不下他娘的黑石寨,就会影响到解放伏虎山地区的大好形势。再说了,解放军有一千多人,难道还打不过四五百他奶奶的狗土匪?”
孙政委摇摇头说:“老冯啊,围而不打是个好办法。不过,这个办法奏不奏效,还要过一阵再说,你先让部队停止进攻吧。”
战士们停止了进攻,只是把守着下山的路口,就地休整。一连响了三个多月的枪炮声终于停了下来,土匪们却更加猖狂,一有机会就下山骚扰。冯大刀急得天天骂娘,孙政委却一连几天都不在指挥所,带着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在黑石寨周围的山上爬上爬下,写写画画,碰到老乡就问这问那的,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天,孙政委一脸疲倦地回到指挥所,立即召集连级以上干部开会。指着墙上挂着的黑石寨地形图,孙政委讲了起来。原来,这个黑石寨山顶上土地平坦,可以耕种,更奇特的是还有一口泉水,四季长流,养活四五百人不成问题。所以,围攻是不行的。孙政委又指着黑石寨北面的那座黑色石峰,说,能不能打下黑石寨,关键就在这里。
冯大刀第一个跳了起来:“说吧,怎么个打法,给个痛快话吧!这几天打也不打,撤也不撤的,那群鸟土匪大牙都笑掉了!”孙政委回答:“很简单,守住山下的出口,同时调集所有能调集的火炮,对准这块黑石头峰中间,集中火力使劲地轰!”听了这话,大家一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住了。
孙政委一脸严肃地说:“这块石峰上下两端粗,中间细,对准中间细的部分打,十天之内,一定能把这座山峰炸断。到时候,土匪自然会乖乖地投降。”话音刚落,指挥所里面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尽管半信半疑,但政委的命令不得不从。在隆隆的炮声中,黑石峰笼罩在了一团团硝烟中,石屑纷飞,地动山摇。土匪头子王平正躺在床上哼着小曲抽大烟,听到炮声也吓了一跳。但听说是山下的解放军打不下寨子很恼火,对着黑石峰撒气,一下子笑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又打了几个滚,这才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看新鲜去了。土匪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仗的,一个个都笑得岔了气。
不到五天,黑石峰终于在炮轰中从中间断开了,巨大的山石翻滚着跌入悬崖,之后,一切都安静了。所有的战士都望向了孙政委,等他发话。这时,起风了,孙政委望了望天空,让大家把守好出口,耐心地等待。
三天后,天空下起雨来,黑石寨上面却滴水未落,相反,那口四季长流的泉水也忽然干枯了。又过了十天,土匪头子王平嘴唇干裂,四肢无力,带着五百个渴得要死的土匪,打着白旗投了降。接过解放军战士递过来的水壶,王平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他又要了一壶水。要知道,这几天里,土匪们连自己的尿都喝过。
因为罪大恶极,王平被当众宣判死刑。临死前,王平只有一个要求:让俺做个明白鬼!
孙政委就带着王平登上了黑石寨,和王平一样想弄个明白的人还真不少,一下子好几百人跟着上了山,为首的就有冯大刀。
指了指南面山下远处的一片湖水,又指了指北面只剩下半截的黑石峰,孙政委一板一眼地讲了起来。原来,黑石寨所在的地方,经常刮南风。当南面潮湿的气团前进时,遇到黑石峰的阻挡,气流被迫缓慢抬升,携带着大量水蒸气的气流在抬升过程中发生凝结,形成降雨,这就是黑石寨上那口泉水四季不绝的根本原因。黑石峰被轰掉一半后,潮湿气团直接吹到了寨子外面,黑石寨上就没有雨水了。孙政委通过询问老乡还了解到,这几个月是旱季,地下水本来就少,如果再加上雨水断绝,黑石寨的泉水能不干吗?
王平到底听明白了没有,因为他已经被枪决,谁也不知道了。冯大刀却从此迷上了学文化,他逢人就讲:“乖乖不得了,不费一兵一卒,干掉五百土匪,不服不行啊,知识分子可真他娘的厉害!”
清朝前期的一个大旱年,一位老农庄稼歉收,便找到知县,想减征一些粮食。
知县问:“麦子收了几成?”
老农答:“三成。”
“棉花收了几成?”
“二成。”
“玉米收了几成?”
“二成。”
县官大怒,一拍惊堂木道:“两个二成一个三成,七成的年景你还谎称荒年?你抗交皇粮,给我拿下!”
老农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息怒,小的实在不敢胡说,我活了164岁,还没见过这么严重的旱情呢。”
县官一怔:“什么?你活了164岁?”
“是啊,”老农扳着指头道,“我78岁,我大儿子47岁,小儿子39岁,加起来不正是164岁吗?”
县官听罢,思忖半天,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给你免一些粮食吧。”
清雍正年间,海州的镇山门武馆勾结豪强,残害百姓。另一家啸海门武馆与它势不两立,两家仇怨甚深。后来,镇山门来了新掌门,他是有一副漂亮大胡子的王魁。这天,王魁来啸海门砸匾,同啸海门掌门吴有光杀作一团,百余回合之后,吴有光惨败,两人收了刀。王魁撂下句话:想赢我?呸!
啸海门死寂地度过三天,吴有光一脸的沮丧,倒拖着腰刀晃进了酒馆,到掌灯时,他脚前的空酒坛已堆成小山。他醉得站立不住,蹒跚着挥刀去刺乱飞的苍蝇,跌了一跤又一跤。不时从窗外传来偷窥人的嘲笑,他像没听见。
同门弟兄流着泪规劝,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二掌门朱福贵德高望重,竟给吴有光跪下了,“全海州的人都看着啸海门,你作为掌门,怎能……”“住嘴!”吴有光拔刀指向朱福贵,“你也小瞧老子的刀法吗?”说着,他把刀舞得如碎雪飞飘。朱福贵失望至极,便嘴无遮拦:“好大的本事,为何只会借酒浇愁?”
只听吴有光撕心裂肺般一声嚎,又见白光一闪,嚓——朱福贵肋下中刀,血流如注。从此,吴有光醉酒后胡砍乱刺成了习惯,没多久就有数名弟兄重伤于他的乱刀下。海州武林哀叹:吴有光竟然手刃同门弟兄,看来啸海门已是退潮的海水,再难翻起大浪了。于是送他绰号:乱刀。
濒临崩溃的吴有光仅剩最后一个精神寄托:恋人于香香。这于香香生着两道细叶弯眉,一双迷蒙睡眼,两片樱桃香唇,纤腰恰似风中柳枝。馆门前摆把躺椅,她整天价儿摇着团扇仰坐在里面,有人近前,她好一会才抬下眼皮,慢慢地露齿一笑。据说成熟的男人大多会被这类慵懒、柔弱的女人迷倒。即便酗酒、狂暴的吴有光,只要依偎在于香香脚边,让于香香娇小、柔软的手在他头上抚弄,他就猫似的温顺。时常,他还伏在于香香膝上哭泣,其声甚悲。
王魁带手下路过啸海门,见到这情景,翘着大胡子笑得不亦乐乎。王魁不经意瞥见于香香那懒散的媚态时,他绽笑的表情凝固了,大胡子钢针般直竖起来。他走过几步又回头,见于香香用团扇遮着半边脸,一双睡眼朝他斜睨着。
第二天,王魁独自转悠到啸海门馆前,发现于香香一个人仰在躺椅上打盹。王魁瞧瞧四周,咽了口口水,抬脚奔去,却被人从背后按住了肩头。是镇山门中被称作智多星的刘权。刘权一双贼眼紧盯住王魁:“掌门,那可是人家的女人,你刚同她男人结了仇。”王魁眨眨眼,大胡子扭了扭,猛地拍击脑门:“哎呀!差点……多亏……”他转身便走,可转身的当口他又朝于香香瞟了一眼,瞟见于香香微睁睡眼,轻启红唇,似乎在召唤他。他脚步刚又迟疑,被刘权生拉硬拽弄走了。
刘权把王魁带到西郊的一家酒馆,边推杯换盏,边讲了几个与女人纠缠不清的好汉的凄惨结局,话里满是旁敲侧击。王魁闷着头喝酒,每喝一碗都晃晃头,抖落沾在大胡子上的酒滴。忽而,王魁端着酒杯傻愣愣地望着窗外,几道口涎顺着胡须淌下来。原来,正对窗口的树林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舞着兜网,扭着纤腰在捕蝴蝶,旁边停着一辆马车。捕蝶女正是于香香。刘权忙不迭地把窗扇关紧。
突然,隔窗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厮打的嘈杂声。王魁推窗一看,几个黑衣人揪起于香香正往马车上扔。王魁先把饭桌连同刘权踢到墙角,再飞身跃出窗外,手中利刃转成旋飞的轮盘,切菜瓜般削去了黑衣人的头颅。于香香晃扭着腰肢晕倒了。王魁把她揽在怀中,跳上马车,猛甩马鞭。马车一溜烟消失在了莽莽树林中。
吴有光拖着醉步赶到时,山风正隐隐约约把男女浪笑送出林外。
于香香向吴有光坦言,她实在抗拒不了王魁那副大胡子的诱惑,那是成熟男人的标志。吴有光拔刀对着于香香,刀尖颤抖,好半天……当啷——刀颓然落地,他抱住于香香的腿:“香香,我就剩你啦!”于香香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极厌恶地嘟囔句:“瞧你这德性,一辈子也长不出胡子来。”就此,于香香躺进了镇山门馆前的躺椅里。
吴有光木头人似的,目不转睛地呆望自家馆前的空躺椅。刀伤未愈的朱福贵摇头叹息了一阵,示意弟兄劈了那把空躺椅。刀斧齐上,噼拉喀嚓,躺椅变成了一堆木屑。吴有光被惊醒,扑到木屑堆上痛哭,猛然,他眼中闪出凶光,“呀——”地一声叫,起身出刀,周围的弟兄全都肋下溅红。不知是他这次出手不重,还是刀走偏锋,受伤的弟兄都捂着肋部爬了起来。朱福贵跺脚痛骂:“狗娘养的王胡子,你把吴掌门搞成了乱刀,干嘛不把他的命也拿去!我们的命也都拿去吧。”
吴有光陡然面涌愧色,叫道:“老子实在受不了啦!去给那狗娘养的下战书,三日后决斗。”
镇山门里,王魁瞄了瞄那张战书,把它揉作一团,冷笑道:“再跟我玩,他怕是连裤子都要输掉的。”刘权吊着胳膊蹲在地上,阴阳怪气地说:“掌门,武馆里可还睡着一条蛇呀,你去决斗,说不定后院就……”上次在西郊酒馆被踢断胳膊后,刘权总是一副阴阴的嘴脸。王魁乜了他一眼,撅撅胡子没出声。
深夜,如水的月光透进寝房窗户,照着僵尸一般仰卧在床板上的王魁、睡猫似的蜷缩着的于香香。忽然,床脚出现一条弯曲、蠕动的线,爬进月影里才看出是条鳞片闪闪的蛇。那蛇窜到王魁身上,吐信噬咬,没找到下口之处,转而缠绕于香香。于香香惊醒,尖叫着摇晃王魁。王魁打着哈欠起身,铁钳般的大手握住蛇的头尾,一抻,然后在蛇头上抠块口子,捏住一块皮顺着蛇身往下撕扯,把整张蛇皮剥了下来。他抹开胡子,大口吞噬起血淋淋的蛇肉。于香香吓得瑟瑟发抖。
第二天,王魁在镇山门大摆决斗壮行宴。酒过半酣,王魁高叫:“‘智多星’何在?”刘权战战兢兢蹭过来。王魁令人端上一只大盘,上面盛着一张蛇皮和一串蛇骨。王魁奸笑道:“‘智多星’,你心毒如蛇,何不干脆变成蛇?把这些吃下!”刘权还不及争辩,就被王魁掐住脖子,蛇皮和蛇骨被一股脑地塞进嘴里。一会儿,刘权咕隆着喉咙,翻了白眼。
王魁把那只盘子摔到地上,两眼血红,胡须倒竖,“这条毒蛇,竟敢谋害本掌门所爱,不除掉他,我怎敢离家出战?”于香香手捧一精巧的酒瓶,睡眼含笑:“谢掌门为妾身做主。这瓶好酒已收藏数年,献给掌门,掌门喝了定会增添勇力,得胜而还。”王魁拔出瓶塞闻了闻,“还真是好酒,老子留着另有用处。”他把酒瓶揣进怀里,环视了一眼手下,朗声道:“不踏平啸海门决不回头!”
决斗场就选在西郊酒馆外的树林中。吴有光满身酒气,脚步踉跄,挥刀一阵乱舞。王魁根本未出刀,抱着膀躲闪,嘲笑道:“有点好东西给你。”他从怀里掏出那瓶酒,一溜身钻到吴有光身前,一手别住那把刀,握酒瓶的手穿过空档,一下把酒瓶塞进吴有光嘴里。这时听到于香香惊叫:“我的酒!那可是……”说着她扑向前去,手里握着一柄短剑。
冷不防树丛中窜出个矮小的身影,拦腰把她抱住,夺下了短剑。“掌门,在下擒住这狐狸精啦!”这人竟是刘权。王魁跳出圈子,冷笑一声:“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于香香惊恐万状,“我不是……那酒真的……”
“你是真怕毒死他,是吗?”王魁转向吴有光,乐得胡须乱颤:“吴有光,我玩了你的女人又破了你的美人计,你‘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脸面在江湖混吗!不过你也无所谓了,毒酒的药性就要发作。”他洋洋自得地述道:对于香香施的美人计他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但他是刀枪不入的铁身,根本不怕身边睡个美女蛇,他要鱼和熊掌兼得,在紧要关头戳穿这一阴谋,从精神上彻底摧垮吴有光。刘权是他这盘棋中的一颗棋子,让他夜间放蛇,是要他假死,以便关键时刻出其不意……
吴有光让酒呛得直咳嗽,身体摇晃着,好像就要跌倒。可陡然间他挺直了身子,眼神炯炯,提刀舞出一阵透着寒气的狂风。他讥笑道:“蠢货,你把这‘神力酒’当毒酒,我可是渴望了很久的,那贱货藏得紧,一直没机会品尝,没想到今天你成全了我。”王魁稍一愣怔,拔刀迎战。两把刀缠绞得像飞滚的雪团,寒光凛凛,缭乱耀眼。斗过百余回合,吴有光渐渐占据上风,只是无法把刀刃削入王魁的身躯。
观战的于香香脸变白了,盯着王魁的眼中满是幽怨和爱怜,“王掌门,你不该怀疑妾身,给他喝‘神力酒’。”她又向吴有光投去怨恨的目光,愤然道:“都是你这个衰男人,害得我落下水性杨花的骂名!‘神力酒’让你逞一时之威,改变不了你的本性。”她摔开刘权,抢回那柄短剑刺向吴有光,“王掌门,妾身跟定你啦!愿以一死帮你除掉这个衰男人。”
吴有光使出反手刀磕开王魁的刀,大骂“贱货”,冲着于香香抖了一下刀。在铮铮刀鸣未消之时,刀身快如闪电地刺去,穿透于香香娇柔的身躯,又迅疾地抽回。于香香慢慢地屈身瘫倒,肋下血流汩汩,却没叫一声。
王魁也像挨了刀似的一趔趄,身子歪斜下去,跪地抱紧于香香,“香香,我错怪了你,其实我打心眼里喜欢你啊!可是江湖险恶,我不得不防……”于香香好似已奄奄一息,勉强一笑:“我知足了……”说罢头歪眼闭。王魁胡须抖索,咬牙强忍,终没忍住,泪流滂沱,把那胡须丛浸成遭雨淋的鸟窝,又从那里发出痛彻肺腑的嚎哭。
一道白光从湿漉漉的大胡子下划过,他脸上的痛楚遽然僵住了,刀枪不入的身躯被利刃在致命的喉咙处割开条大口子;血好半天才溅出来,像喷泉……他没来得及看清于香香柔弱的小手是怎样刺出短剑的。
吴有光第一次与王魁交手就领教了他刀枪不入的铁罩功,他清楚只有其人在痛失至爱、悲伤欲绝时,铁罩功力才会泄掉,他便和于香香谋划了苦肉美人计。为使于香香中刀不致命,同门弟兄就成了他练刀的靶子,而他则独自承受“乱刀”的恶名。于香香之父五年前死于王魁刀下。
有个名叫郑蟾的孤老头子,他每天要喝三顿酒,老酒下肚,就要骂人,骂谁?别人不骂,专骂扒手。
原来,三年前,他老伴身患重病,卧床不起。郑蟾老头把家中唯一的一头猪卖给了收购站,换回了一百八十元钱,想为老伴称斤桔子,一摸口袋,这一百八十元“救命钱”却不翼而飞了。
郑蟾老头丧魂落魄回到家里,身无分文,无法把老伴送进医院。守了三天三夜,等到村里干部陪同医生赶到郑蟾老头家里,郑大妈早已滴水不进,奄奄一息了。
折腾到半夜里,这个劳累了一辈子的好女人没有被抢救过来,就死在自己破茅屋的木板床上。
尽管医生劝慰他:郑大妈患的是晚期肝癌,别说一百八十元救命钱,就是堆满金山银山也不能“妙手回春”。可是,郑蟾老头总觉得对不起老伴。这个苦命的女人生了病连医院的门槛也没能踏进去。怪谁呢?怪那个丧尽天良的扒手。故而,他一骂就骂了三年。
这一天,郑蟾老头骂得正起劲,门外鬼鬼祟祟闪进来一个人。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宝贝外甥侯小利。
侯小利脚下象探地雷似地一步一步磨到郑蟾老头的身边,垂下双手,规规矩矩叫了声:“老娘舅。”没等娘舅回答,他就缩紧了肩膀,试探地问:“您老……还在骂那扒手?”
“我骂扒手,关你小猢狲屁事!”郑蟾老头抬起头来白他一眼,把正在夹菜的乌木筷朝桌面上一拍。
“嘻嘻,老娘舅,请您老不要发火。实不相瞒,当年偷您钞票的扒手,不是旁人,就是,就是……您那不争气的小外甥。”
“什么,原来扒手是你!”老娘舅瞪大血红的牛卵眼。把他从头望到脚,细细打量着。
“不,绝对不可能是你。”郑蟾老头知道,这个外甥虽则不学好,偷东摸西,劣性不改:但是怎么可能把手伸进自己亲娘舅的口袋里呢。
“啊哟哟,这‘扒手’又不是什么光荣称号、高贵头衔;我没有偷你的钱,何苦要自己抓个虱在头上搔搔呢l”说着,他从破棉袄口袋里取出一叠钞票:“喏,老娘舅,这里一百八十元赃款,我退赔给你,并向你赔礼道歉。”说完,恭恭敬敬一个九十度鞠躬。
郑蟾老头看到侯小利拿出的钞票里还夹着一张白字条,伸手抓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张卖猪的“收货发票”。
“啊,真会是你!”郑蟾老头捏着这张发票,嘴角簌簌牵动,两眼发直了。
“你,还是个人吗?竟敢扒走你舅妈的‘救命钱’?”郑蟾老头把侯小利兜胸揪住,一双火辣辣的眼睛逼视着他,举起手就要朝他打去。
侯小利没等老娘舅举起巴掌,就采取“主动”,左右开弓,狠揍自己的耳光,边刮边骂:“我该死,我无耻!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是披着人皮的恶狼,我是吃人不吐骨的魔鬼…”
侯小利正在狠揍自己的耳光,拚命跟自己上纲上线,忽听见院子外传来“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姑娘声音:“里面有人吗?”
郑蟾老头开门一看,果然是个身材苗条、容貌出众的年轻姑娘。这姑娘羞羞答答,涨红了脸,抖动着嘴唇,竟嘤嘤哭泣起来。半晌,她低沉了头,轻轻地承认:“扒走您老人家一百八十元钱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啊,一个男扒手还没结案,又冒出个女窃贼来,这倒使郑蟾老头作了难。他回头一看,自己那宝贝外甥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他那一百八十元钱却还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郑蟾老头只得把这姑娘请到屋里来。这姑娘踏进屋来,看到郑大妈的灵台,直扑过去,双膝跪下,泪如泉涌,抽抽搭搭地说:“好大妈,都是我的罪过,我偷走了大伯的‘救命钱’,害死了您老人家,我、我……今天向您认罪来了。”
郑蟾老头把她扶了起来,经过盘问,方才知道这姑娘名叫石梅珏,家住镇上。梅珏姑娘把作案时间、地点、前后过程都交代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使得郑蟾老头又不能不相信。
就在郑蟾老头百思不解时,她从精致的小包里取出一个洁白的手绢包。解开手绢包,里面是一叠齐刷刷的十元票子。
桌上的一百八十元钱,郑蟾老头还没有收起;这个陌生姑娘又送来这一大笔钱,郑蟾老头如何敢拿。他慌忙不迭双手推住,结结巴巴地说:“姑娘,你、你…你一定弄错了人。我知道扒我钞票绝对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很不争气的小伙子……”
郑蟾老头话还没有说完,梅珏姑娘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她吃惊地瞪圆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唇愈加抖索不停。她不顾一切地大声叫了起来:“确实是我,确实是我,再也没有别人……大伯,您老人家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
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稍稍镇静后,又轻轻补上几句,“郑大伯,我是个姑娘家,怎会平白无故冤枉自己做贼呢!这三年来,实在折磨得我内心受不住,我才顾不得丢人现眼,上门来赔礼道歉。您老人家要是能原谅我,就把这钱赶快收下吧!”梅珏姑娘见郑蟾老头不肯收,便把这叠钞票放在郑大妈的灵台上,又对着郑大妈披黑纱的遗像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郑蟾老头从她恳切的语句中看出她并不是个坏的姑娘,就问:“你怎么会去做扒手的呢?”姑娘这才慢慢道出这件事的原委:
镇上的姑娘近年来时兴起来:拍订婚照,颈项里都要挂一条金项链。那时,梅珏姑娘还是个待业青年,没有旁的生财之道,只得接了一批枕套,没日没夜地描图绣花,累得腰酸背疼,总算积下一笔钱来。可是,她走到首饰店去,却连份量最最轻的项链也买不回来。她想女伴们订婚时都有金灿灿的项链,只有她颈根里空荡荡的,她怎能坍得起这个台呢!女伴们生来尖嘴薄舌,—个比一个能说会道,肯定会把她百般嘲弄,变为一世的话柄。因此,她就动了偷的念头,扒了郑蟾老头的钱。
姑娘说到这里,流下了悔恨的眼泪。直到姑娘含泪离开时,郑蟾老头还没有明白过来。他真以为自己喝醉了酒,在大白天做梦。但是,揉揉眼睛,看看桌子上一叠钞票、灵台上又是一叠钞票,才相信刚才确实来过两个自认扒手的年轻人。这真是:稀奇的事情年年有,哪有这件事情更稀罕。郑蟾老头被扒走了钱,死去了老伴,足足骂了三年,扒手没有露面,连贼毛毛也没有揪住一根。如今,一下子冒出一男一女两个扒手,一前一后退回两笔赃款,其中必然是一假一真。真的且不说他,那个假扒手为什么要自认做贼上门退钱呢?这里定有蹊跷。
可蹊跷的事还有哩。小猢狲侯小利送还了赃款后,好象“脱胎换骨,重投人生”,确实变了一个人。过去那个人人讨厌的“小猢狲”不存在了;他收心务农,干起活来胜过“拚命三郎”。他把老娘舅承包田和菜园子的农活,全部包揽了下来。大家都说郑蟾这个孤老头子,好象多了个孝顺儿子。
石梅珏送还钞票后,也不断往老郑头家里跑,今天来缝缝补补、洗洗刷刷,明天送点好吃的水果点心什么的。大家又说,郑蟾这个孤老头子好象又多了个孝顺女儿。
郑蟾老头为了揭开“真假扒手”之谜,他不动声色,冷眼观察,不几天他就发现一个奇怪现象:石梅珏撞见侯小利显得自然随便,若无其事,而侯小利见到梅珏姑娘却露出骨节骨骱不舒坦,不是泼粪泼到了田埂上,就是坌田坌到了脚板上,一副丧魂落魄、六神无主的狼狈相。
一天,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郑蟾老头想到侯小利还在田里干活呢,他担心小外甥光着身子,淋在雨里会要伤风感冒,便赶紧拿起一把雨伞,从桌上抓起侯小利的外衣,正准备给他送去,只见“叭”从口袋里掉下一块用纸裹着的硬东西。他从地上拾起来,好奇地剥开纸,里面竟是一枚金灿灿的军功章,摊开皱巴巴的纸,原来是一封信,只见上面写着:
痛苦的石梅珏同志:
你看到这枚军功章,一定知道我是谁了!是的,我就是偷你钱包的扒手。请你别再苦恼了,更不要再找到我娘舅家里来,要是暴露了秘密,那还得了!我恳求你,让我这卑劣的扒手独自一人来赎罪吧!
真正的扒手
啊,这不正是他宝贝外甥的笔迹!这只小猢狲到底在捣什么鬼呢!一会儿说三年前扒了我的一百八十元,一会儿又说是偷了梅珏姑娘的钱包。郑蟾老头感到其中必有奥秘。
就在这时,石梅珏从屋外进来,一眼看到桌上的一枚金灿灿的军功章,她大惊失色,就象根木头一样呆在原地。
郑蟾老头刚要开口,只见窗外雨帘中侯小利朝自己家奔跑着。好,郑蟾老头想:机会来了。他马上利索地把信压在军功章下面,迅速拿起雨伞走到屋外,当侯小利冲进屋里时,他早已偷偷踱到后窗边,从窗缝里望进去,只见石梅珏捧着信和军功章在嘤嘤哭泣。
侯小利闷声不响地用块干毛巾在擦脸上的雨水,雨水早已擦干了,可他还在机械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擦着脸。过了好长时间,石梅珏抹干了眼泪,收起军功章,向门外走去。
这时侯小利才快步走过去:“小石同志,你现在已经明白了,我就是偷你钱包的小偷。那天,我在汽车上扒了你的钱包,跳下车,拉开包,首先看到一百八十元,心里一喜欢,再看了顾霞林烈士写给你的遗书,我追到车站,可汽车早就开走了。我唯一的办法,就 是把这一百八十元替你归还给郑蟾老人。现在我已还了,请你今后再也不要到我娘舅家来了。”
石梅珏把军功章紧紧捧在心窝口,两眼泪汪汪地说:“事情的真相,你全知道了。我也可以做到今后不来了,但,你必须把、把他的遗书还给我……”
侯小利打断她说:“不,遗书是不能给你的!”
石梅珏走到侯小利面前:“我给你下跪,我恳求,还给我吧,还给我吧。”
侯小利却象一尊泥塑木雕,毫无表情,两眼直呆呆地看着前方。半晌,他才说:“这是你的性命宝贝,也是我的性命宝贝,我侯小利只要一看到它,就再也不会做坏事了。”
郑蟾老头看到这里,心里有点谱了,可还是不明白:他俩提到的顾霞林烈士,是老山前线的排雷英雄,是全乡人民的光荣和骄傲,他为什么要给梅珏写遗书?看来,现在只要把遗书拿来一看,就可弄个水落石出了。
郑蟾老头他“嘭”地推开门,一下子出现在两个年轻人面前,“侯小利!什么遗书,快拿出来!”郑蟾老头把手一摊,一对牛卵眼,直盯着侯小利。
“不,不!”石梅珏慌忙地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只吐出一个“不”字。侯小利在一愣怔之后,尴尬地朝娘舅一笑说:“老娘舅,我们没说什么‘遗书’的,您老听错了。”
“什么!”郑蟾老头又瞪大了血红的牛卵眼,“小猢狲,你娘舅还没有老到耳聋眼花的地步。”
石梅珏忙在一边说:“郑大伯,我们没有说过什么‘遗书’。您确实是听错了。”
郑蟾老头这时反倒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稳笃笃地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既然你们都说我听错了,那么,我也只有请公安同志来,把真正的小偷捉出来。”
谁知,话音刚落,两个年轻人象被电触到似的,一下子奔到郑蟾蟾老头前,苦苦恳求:“不要去报案,不要去报案。”郑蟾老头把手往桌上猛地一拍,人“呼”地一下子站起来,说:“上派出所!走!”说着就揪住侯小利。
侯小利是知道自己老娘舅脾气的,看来今天是执拗不过他了,这才从内衣口袋里抖抖索索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塑料包,揭开塑料纸,又是一层牛皮纸,摊开牛皮纸,又是一层透明的玻璃纸,郑蟾老头一把抢了过来,只见一张留有血迹的信纸上写着:
我最亲爱的梅珏妹:
明天拂晓,一场激战要打响了,我可能在这次战役中“光荣”,我不愿将我的终生悔恨带进坟墓,就是三年前,我送给你的那根金项链,是我在镇上扒了一位老大爷一百八十元钱买的。当时,我想等到我凑齐这些钱再归还给他,因此我一直保留盖他卖猪的那张发票,谁知钱未凑齐,我上了前线。我在老山,内心不得安宁,我再也憋不住了,鼓起勇气向战友诉说了。战友们谁也没有嘲笑我,纷纷拿.出自己的钱,凑足了一百八十元,要我偿还这笔宿债。请你看到此信后,把这钱归还给这位老大爷。地址,姓名都在那张发票上。我在九泉之下会感谢你的。
永远爱你的顾霞林于激战前夜
郑蟾老头放下这封遗书,坐在桌前,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原来如此。”郑蟾老头好象在自言自语地喃语:“烈士……小偷,烈士……小偷。原来三年前,是这个烈士……”
这时郑蟾老头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划了好几根,才算划上了。当火焰刚舔上遗书的一角时,两个年轻人又一次扑向郑蟾老头,石梅珏拉着他拿着火柴的手,侯小利抢他手中的遗书,一起喊着:“不、不能烧掉它!”
郑蟾老头猛然地把两个年轻人推开,几乎是用吼叫的声调说:“你们懂什么!懂什么!!你们要把它藏起来,让英雄的污点留给人家当话柄吗?”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皱纹象斧砍刀刻一般,用命令的口吻对两个年轻人说:“这件事只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们俩胆敢泄漏出一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着,又划上一根火柴。
石梅珏再也忍不住了,爆发出—声抑制不住的悲泣:“他都是为了我!是我害苦了他……”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份珍贵的遗书渐渐变为灰烬,化作了翩翩起舞的黑蝴蝶,她摊开洁白的丝手绢,把这堆纸灰珍惜地包裹起来。
不久这个乡改名为“霞林乡”,烈士出生的小镇,改名为“霞林镇”。烈士生前的部队也派代表出席了命名大会。这位代表在部队里是搞宣传报道的,他知道烈士在激战的前夜,淌着眼泪,给未婚妻写过一封遗书,而且写得很晚很晚。这应该是了解烈士的最珍贵资料。可是经乡党委几次追查才知道:它早已成了梅珏姑娘手绢包里的一堆纸灰了。
谁也不知道:作为烈士的顾霞林是怎样从泥泞的道路上,一步步地走过来的。只有梅珏和侯小利最清楚为国捐躯的英勇战士顾霞林是多么真实,多么亲切,完全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曹瞎子不瞎,其二叔眼盲。曹瞎子幼年丧父,母亲改嫁他乡,曹瞎子跟二叔生活。二叔无以为生,能弹一手三弦琴。曹瞎子当了拐棍,引导二叔走街串巷,爷俩儿依靠卖艺为生。
俩人无论春夏秋冬,顶着严寒冒着酷暑,游走在各个乡村。二叔为侄儿打算,闲时教其弹三弦。曹瞎子打小顽劣,经常偷懒不学。二叔操起拐棍就打,也是恨铁不成钢吧。曹瞎子不懂事,又不敢明着顶嘴,就采用独特的报复方式,模仿二叔的动作,算是孩子的恶作剧,消解内心的抱怨。也是俗话说的,跟啥鸟唱啥调儿。天长日久耳濡目染,曹瞎子对盲人的言谈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叔在一个冬天走了。曹瞎子沦落到街头,他没有什么特长,加入了“大筐”,就是乞讨的花子房。大筐内部有分工,比如去财主家讨饭,有人唱曲儿讨饭,有人拍板砖自残,有人呐喊造声势,等等。曹瞎子会几句唱词儿,就装扮成瞎子讨饭。目的只有一个,扮可怜博同情。
那一年,戏班在镇中唱子孙窑──子孙窑是给财主单唱戏──正碰到大筐乞丐讨饭。乞丐中的瞎子很可怜,唱的小曲儿入耳,大辽河产生怜爱之心,摇着头说,嗓子真透亮,可惜是瞎子!等乞丐们散场离开时,大辽河逗曹瞎子,道,愿意去唱莲花落不?当时二人转有很多名称,比如双玩意,小秧歌,春歌,等等,也叫半班戏,莲花落,小戏,等等。曹瞎子不想离开花子房。在大筐的行列里,他的分工是俏活儿,含有一定文化素质,不像有人要自残,要装凶耍横。但是,他抬头看见了小喜儿,小喜儿身着绿裤红袄,头上扎着粉色绫子。曹瞎子问,能跟小喜儿一副架不?大辽河惊讶地问道,你不是瞎子吗?曹瞎子道,俺见小喜儿眼开了!
曹瞎子入行唱下装,下装以丑为美,以丑衬托上装。曹瞎子常以瞎子扮相,把盲人的笨拙迟钝等,表演得入木三分,不知道其真身的人,以为曹瞎子眼睛盲,知道真相后不禁感慨。于是百姓送艺名:曹瞎子!曹瞎子要与小喜儿一副架,按照戏班的一般规律,唱一副架男女多为夫妻,天长日久配合默契,跳进跳出,千军万马,只有俺俩,才把戏唱得圆兜得住。这是结为夫妻的捷径。但是小喜儿稀罕师兄,只是偶尔与曹瞎子搭戏。曹瞎子只有“看戏”的分儿。
四平快要解放那年,国民党兵员损失严重,四处抓壮丁补充。那日戏班子在乡下唱戏,忽然被抓丁军队包围。众人大乱,四处奔逃,当兵的挨个屋子搜查。曹瞎子丢了妆匣子等物,摸了一根烧火棍,一头儿给小喜儿,一头儿自己攥着,一步步走出院子。当兵的四处喊着,这里有一个小子。及至包围过来,都大失所望。连长骂一声,是个瞎子,顶个屁用,继续搜索。大师兄被抓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
曹瞎子和小喜儿逃出来,遇到外围的解放军,在解放军驻地吃到了大馒头,还喝到了猪肉汤。曹瞎子不忘艺人本色,道,吃了东家的嚼货儿,就得给东家唱一段。曹瞎子和小喜儿搭戏,唱了拿手的《瞎子算卦》。战士们觉得不过瘾,俩人又唱了《瞎子关灯》。几乎一夜之间,前线战士都知道了曹瞎子。
战士们看的是热闹,团参谋看出门道儿,他经过组织同意,找到曹瞎子谈话。团参谋道,瞎子为讨生计,多会出门算卦,师父会扮演瞎子,师父有这本事吗?曹瞎子说,俺只看过瞎子算卦,在戏里给人算卦,戏外咋会这本事呢?参谋说,这件事非你不可,师父就扮成瞎子,给咱解放四平、解放东北做事。曹瞎子说,俺唱戏也能做大事?参谋说,能,战争处在关键节点,不定哪个环节起作用,国民党军队开始瓦解,官兵对未来丧失了信心时,不知哪句话起作用,或许瞎子的点拨,能给他们指明方向。曹瞎子说,长官你就吩咐吧,早些解放四平,早把师兄救出来。
那一天,曹瞎子和小喜儿进城了,卦摊摆在国军某团部门前。果然如解放军参谋预料,国军团长在卦摊前站住。曹瞎子翻着白眼仁,道,先生眉下应有颗痣。团长惊异莫名道,真是奇了神了,瞎子有这道行!这是有天眼啊!曹瞎子道,不要小看了这颗痣,这是面上风水,可预知主人吉凶。团长说,先生就试着说说。曹瞎子摸着团长脸,摸到那颗痣上,道,忽凉忽热忽明忽暗,先生处在进退之间。团长环顾周围属下,属下们都退后远观。
当天晚上,这个国军团长率众投诚……
1940年前后,是东北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最艰苦的岁月。
当时,抗联第一方面军指挥曹亚范,率领部队,正活跃于湾沟、临江、集安、通化等地,到处拔"据点"打"部落",反"讨伐",屡获胜利。围剿的敌军几次把曹亚范带领的部队团团围住,曹亚范都指挥队伍勇猛地冲杀出来。这年冬天,为了便于活动,曹亚范将部队化整为零,指示各支队在山林里同敌人捉迷藏,专门寻找敌人力量薄弱的环节予以狠狠打击。队伍中有四十来名伤病员,由曹亚范亲自带领,想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休整,不料在蒙江牖今靖宇县牍与装备精良的日本讨伐队遭遇了。
这次同日寇相遇,敌众我寡,而我方战士都是伤病员,队伍还缺少弹药。如果和敌人硬拼,队伍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曹亚范决心制定一个出奇制胜的作战方案,他冷静指挥部队且战且走,翻山越岭,东拐西绕,把拖得疲惫不堪的敌军引向老林深处的黑熊窝。
原来,长白山里有条无名黑熊沟,沟里长满参天大树,树林中聚集着几百只黑熊,眼睫毛长,眼神儿不大好使,故此人们管它叫"黑瞎子"。看样子挺笨,其实跑起来可快呐窗它特别厉害,人若是让它逮着就没好,舔一舌头揭去一层皮,抓一掌撕掉一块肉,坐一屁股压个半死。这黑熊窝充满了神秘恐怖的色彩,终年人迹罕至。远远近近的老百姓都不到这儿来。打猎的不敢惹这帮黑瞎子,挖参采药的绕道走。这儿的黑瞎子都在大树洞里"蹲仓",它们不吃不喝,靠舔自己的掌混日子,轻易不出来。但曹亚范却偏要来找这群猛兽,决意把它们"请"出树洞……
曹亚范着厚厚的积雪在前面开路,领着战士们一步步走近黑熊窝。当曹亚范把队伍带到沟门时,他的双眉间堆起个大疙瘩,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曹亚范停住脚,不自主地抬起一只手用力按压自己的腹部。战士们知道曹亚范的胃病发作了,正痛得厉害。有人走到曹亚范跟前,要扶他,劝他歇一歇。曹亚范说:"你们不要管我。鬼子兵眼看要追上来了,咱们得赶紧进沟。"
说来也巧,天这时下起雪来,雪花飘飘遮天盖地,山野一片朦胧,十几步外的景物就难以看清楚。
鬼子兵追到沟门后失去了目标。他们平端着枪探头探脑,吃力地往树林里窥视。
这当儿,曹亚范带着队伍已走到大沟的尽头,一道横卧的峻岭阻住去路。这里树木最高最粗,是熊聚居的地方。曹亚范找到一棵有窟窿的大树,脱下破棉袄披在树杈上,又摘下帽子扣在上面。战士们一看,也急忙寻找有黑瞎子蹲仓的大树搞伪装。不一会儿布置完毕,曹亚范让战士分作两伙,命令他们紧贴着沟两边的石崖往回运动,到沟门集合。由于队伍蹑手蹑脚地撤退,又有榛棵草丛遮掩,正往沟里冲的鬼子兵丝毫也没察觉。
巧请黑熊杀鬼子(2)
鬼子兵在挥着战刀的军官的驱赶下,战战兢兢地冲进了林子。他们眼前只见雪花飞舞,耳边只听山风呼啸,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对手。后来影影绰绰看见树丛中有棉衣棉帽,以为抗联战士在那儿埋伏,便集中火力射击。枪炮声爆豆般响,树皮裂开了,枯枝败叶带着树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落。
枪炮响了一阵便停了。鬼子兵没遇到什么抵抗,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树林。鬼子军官四处撒目,见树杈上有被子弹打开了花的棉袄,以为是牺牲了的抗联战士趴在那里,用战刀挑了一下,却不见人。正疑惑间,突然,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从树洞里跃出来,蹦到他跟前。他惊骇地哇啦了一声,还没想好该怎么办,那黑瞎子已把他手里的战刀抓过去扔了,鬼子军官吓了一跳,见黑瞎子要往他身上扑,他顾不得掏手枪了,急忙躲闪……
几个鬼子兵愚蠢地横过枪来,想拦挡黑瞎子,不料更多的黑瞎子扑了上来。这片老林子里的几百只黑瞎子纷纷跳出树洞,愤怒地向破坏它们安宁的鬼子兵猛扑。绝大多数鬼子兵懵了,呆呆地站着,忘了用枪射击,也忘了用刺刀挑。等他们醒过腔时已经晚了,黑瞎子奔到面前,武器施展不开了。那些黑瞎子,有的四条腿奔跑,伸着红鲜鲜的舌头;有的直立起来,扬着前腿上的两个大掌。它们在鬼子群中横冲直撞,旋风般乱舞,不要命地往鬼子身上抓挠,有些鬼子倒是放了枪,但慌乱间打得不准,子弹很少落到黑瞎子身上,反把对面的自己人射倒了。不大工夫,连被黑瞎子抓的带子弹误射的,鬼子兵已死伤数十人,血肉模糊,阵地上一片哇哇怪叫声。除几只黑瞎子倒在地上外,其余的黑瞎子越战越勇。有的黑瞎子虽然中弹负伤,鲜血直流,但没停下,反而更加疯狂地和鬼子兵拼。那个鬼子军官在士兵群中东躲西藏,正愁脱不了身,猛然觉得肩膀一阵火燎燎钻心般痛,转脸一看,见有只黑瞎子正把肥大的掌搭在他的肩头上。他忍痛闪了下身,肩部的棉军装连同一块肉竟被黑瞎子抓掉了。他一声嚎叫,顾不得多想,调头就往沟门跑。那些被黑瞎子抓伤的鬼子兵为了活命,也不顾一切地往回奔。暴怒的黑瞎子狂蹦乱跳了一阵,见鬼子兵跑了,还不甘罢休,又随后紧紧追赶,追了一程,累了,才兴趣未尽地退回密林深处。老林又恢复了寂静。
那"熊口余生"的鬼子兵仓惶逃窜,他们以为黑瞎子还在尾追,仍然气喘吁吁地奔跑着,只恨娘少给生了两条腿。鬼子兵拥挤着,渐渐接近了沟门。他们实在跑不动了,速度明显慢下来,在沟门那狭窄地带聚了堆。鬼子兵做梦也没有想到抗联战士在这儿等着他们。
曹亚范见敌人已到,喊了声"打",几颗手榴弹同时飞出去,在敌军中间炸开,顿时血肉横飞,没等鬼子兵还击,那挺机关枪又喷出了火。子弹急雨般扫射过去,鬼子兵成片地倒下去。
战斗很快结束了,抗联战士无一伤亡。三百多名日本鬼子兵全被消灭。
太阳落下来,夜幕铺开来,这支伤病员队伍在小憩之后又整队出发了。冷月寒星散着微光,绵亘的山岭白茫茫一片。重病中的曹亚范拄了根树棍,带领战士们顶风冒雪,艰难跋涉,在抗日杀敌的丛林中穿行着……
这是一件发生于60年前的事情。
一天,大学生约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市立图书馆。
约翰自小就失去了父亲,是由母亲一手把他养大的。母子相依为命,生活十分困苦。但约翰从小就显示出了读书的才华,他能过目不忘,后又考进了大学,可惜由于经济条件差,不得不退学,到市立图书馆来找约班尼神父,求他在图书馆替他安排一个工作,以维持母子的生活。
“对不起,神父刚出去,我想他大概很快就会回来,请你坐下等一会儿吧!”图书馆的职员很客气地对约翰说。
约翰走进了接待室,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接待室的四周都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约翰等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为了消磨时间,便随意阅览书架上的图书。这时候,一本包著书皮、装帧别致的书把他的目光吸引住了。
书的上面落满了灰尘,看样子是很久没人读过了。书脊上写着《动物学》,作者是叶密鲁·德非布里。
约翰从中学时代起就非常喜欢研究动物学,他立刻将此书从架上抽出来,从第一页读起……他越读越起劲,以至于差点把找神父的事也忘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读完了。
他发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用红墨水写的几行字,不过,从墨水的颜色看,写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书页上这样写着:“有一件意想不到的幸福在等待着这本书的读者。你如果对我这本书感兴趣,请立刻到罗马市帕拉兹·秋斯特街去,在公证处领取E.F.十四第七十五号的密封文书。”
好奇心使约翰等不及神父的归来便跑到公证处去,办理了阅读密封文书的手续。
过了不大一会儿,公证处的职员拿来了一个信封交给他,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你是第一个把我的书从头读到尾的人,所以我决定把我自己的全部财产赠给你,这封信就是我的遗嘱。我虽然写了这本动物学,可是世界上谁也不肯读它。我的亲属也好,我的朋友也好,他们只是在表面上颂扬我的研究和著作,实际上谁也不肯认真地读我着的这本书。我心中既懊悔又烦恼,于是我只留下这一册,其余的全部烧毁了。剩下的这一册,我也送给了市立图书馆。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把我的书读完,我非常感谢你,祝你幸福!
叶密鲁·德非布里
图书馆里收获的巨款(2)
约翰喜出望外,高兴得像风一般地跑到驻罗马的法国领事馆,把事情向领事馆人员详细地说了一遍,又把遗嘱交给领事馆人员。
可是,领事馆的工作人员怎么也不相信约翰说的话,特意打电话到公证处询问,直到听到公证处的答复与约翰所说的一样,才大吃一惊地对约翰说:“啊!真出乎我们意料之外。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德非布里的遗产一共是400万里拉(意大利元),但只凭这份遗嘱还不能把这份财产交给你。如果留下遗嘱者的父母、子女或兄弟姐妹不来办理移交手续,这笔财产是谁也不能给的。不过,法律仍然是尊重遗嘱的,你得到款项的机会仍然很大。”
这时,约翰像是突然被唤醒了记忆,他喃喃说道:“德非布里……德非布里……对!这是我母亲家的姓啊!我怎么忘记了呢?我一定是高兴得昏了头,叶密鲁不就是我外祖父的名字嘛!”
法院在领事馆的协助下做了详细的调查,结果证实了约翰所说的完全是事实。着《动物学》一书的作者叶密鲁·德非布里的女儿就是约翰的母亲。于是,约翰和他母亲终于在1926年继承了400万里拉的巨额遗产。
这一意外的收获是多么离奇幸运啊!
从此,约翰再也不必担心贫困,他可以无忧无虑地继续他的学业了。
约翰的奇遇传开后,众人对此莫不羡慕之极,更有傻瓜到图书馆去乱翻积落厚尘的图书,希望找到点什么。
一天,徐苟三来到邻村,邻村人都想找徐苟三开开心,对他说:“苟三,听说你会撒谎,如果你撒个谎把我们哄信了,就算你赢了。”苟三回答说:“我今天很忙,没功夫撒谎。”邻村人明明见苟三到处闲逛,便问道:“你忙什么事呢?”苟三说:“今晚我们村要唱皮影戏,村保派我去买蜡烛。”说完便走了。
晚饭后,邻村人络绎不绝地往苟三的村子去看皮影戏。天黑了,见仍没动静,邻村人火了,上门去责问徐苟三为何要哄骗他们。苟三说:“你们白天不是要我撒谎吗?”说得邻村人哭笑不得。
明朝万历年间,山西大同府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一个樵夫上山砍柴,为了避雨无意间发现一个山洞,便进去躲雨。进去之后,他发现洞里藏着许多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他扔掉山上砍来的柴,把衣服脱下来包了整整一大包财宝回家去了。从那天以后,他一夜暴富,成了当地有名的财主。他把山洞的事情悄悄地告诉了他的老婆,并让她保密。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月之后樵夫突然变得痴痴呆呆的,他老婆寻遍周围最好的大夫都看不好他的病,他整天就坐在那里嘴里不停的念着三个字“失心洞,失心洞。”
老婆想起他跟自己讲过的那件事情,便找到村里的村长。于是,村长召集了村里的壮丁,到山上去看个究竟。不久,他们便发现那个山洞,和那个樵夫一样,凡是,进山洞的人都背了一大包金银珠宝回来,山洞的事越传越广,村里的人都来这个山洞取宝,整个村子一下子,都富了起来。同样是一个月之后,凡是,进洞取宝的人都变得和樵夫一样的痴痴呆呆,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这样。而剩下少数几个没进洞的人,再也不敢进那个山洞了。
一天,有一个道士来到这个村子,说能够治他们村的痴呆病,但是,有个条件就是生病的人,必须花掉他们从洞中取得的所有钱财。于是,村里开始纷纷变卖财物,装了整整几大车,交给了那个道士,道士从别处雇了几个壮汉,把几大车的财宝运走了。道士在临走前,把一封信交给村里的人,说只要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就能治好村里的病。村里的人打开信,信上面写着“财因贪心来,祸由迷心起,欲治失心症,且寻无心人。”
无心之人,不就是傻子吗,村里的人议论纷纷,难道还嫌村里的傻子还不够多吗?一个聪明的村民,对那些人说,现在村里这么多傻子原本都不傻,现在要找的是原本就傻的人。这时大家想到了村里的旺才,他是个孤儿,从小不知道谁给扔在山神庙里,被好心人捡回村里,就这么有一顿没一顿的把他养活大了,给他饭他就吃,平日里他也不闹事,只知道自顾自的玩泥巴。
村民们商量着兴许让旺才到山洞里去一趟,村子里的病就能治好了。于是大家找来了旺才,把他带到山上的山洞前,让他进去看看,过了没多久旺才手里拿着一个泥人,乐呵呵的走了出来。大家急着想回村看看有什么变化,便带着旺才,往村子里赶,回村一看还是老样子,那些人还是一脸的痴呆,根本没见好,纷纷骂那个道士骗人。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只见旺才拿着泥人走进了一户人家,把泥人朝着病人面前一晃,那人立刻如见鬼神般全身发抖,惊叫连连,浑身上下直冒冷汗,村民正想上去阻拦,但见那人冷汗过后,神智恢复了正常。于是,村民纷纷让旺才带着泥人去自己家,不多会儿,旺才走遍了村里的每户人家,走出最后一家门口的时候,泥人“啪”的一声化为干土碎了一地。
全村大多数人家的病都好了,只有几户人家家里人还是痴痴呆呆的,见状急忙过来拉着旺才,要他再上山到洞里去拿一个泥人来给他们家人治病。只见,旺才一收平日里痴呆的样子,嘴里吐出一句话:“心不净,则病不止。”原来,那几户人家没有把洞中取得的财物全部交给道士,而是偷偷又留了一些藏在家中,所以泥人在他们面前便不起作用,如今,追悔莫及,但为时已晚。
村里众人见旺才也不傻了,纷纷好奇地围了上来,想看个究竟,旺才缓缓道出了此中玄机。其实,山洞为此处山神所有名为“试心洞”,因见此村十分清贫,动了侧影之心,开启洞门以试民心,若民风淳朴便可为福一方。原来,在金银财宝旁边山神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一人一件,多则生变”,但是进洞的人眼里只有这满洞的财宝,却完全看不到这石碑上的字,故而有此一灾。而后,山神见祸由自己一时善心而起,于心不忍便化为道士前来解救众人,因为只有无心之人才不会有贪念,才能不选财宝选泥人,而只有这泥人能解村民的失心症。就在泥人破碎时旺才也随之苏醒,他原是山中一个无名小仙,因打破神龛而被贬为凡人在此受罚,今日罚期已满,也该随山神回山,守护这‘试心洞’。他还告知众人山洞洞门已封,莫要再寻,说着向众村民深深一鞠躬以感谢多年养育之恩,说完便出了村上山去了,此后再也没人看见过他。而后,有几户人家多次上山找那个山洞,却再也没人找到过。
这片空地被各种小食摊鳞次栉比地占据着,当归鸭、猪脚面、圆仔汤、豆浆、蛤蜊……各色的食摊上有着各色的顾客。走过这里,即被一种油火的热气,葱的香味,人的嗡嗡嚷闹声,以及铲子敲打锅底的声音所包围。穿过这片空地,向左拐弯,是一条阴黯的小巷。巷口右首,有一座关着半截木栅门的小庙。庙前石级上,到夏季常有一两个枯瘦的老头子闲坐着,短而硬的白发,裸露着干皱萎瘪的上身,抱着膝头,不管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总是那么寂静地一动也不动,谁也不敢确定他们是不是整天都坐在那里。经过庙前,再向巷底前行不远,有一家写着大红“当”字飘着深蓝布帘的当铺。
从这家当铺不远的地方往里一斜,就出现了另一个天地。那是一条由许多木板矮屋组成的又暗又脏的小衖子。
衖子虽小,可是闲游的人极多,并且都是些男人。这些闲游的男人,经过每一座木板矮屋,都那么仔细而贪婪地向里面张望,好像野兽俟机捕捉可以饱餐一顿的猎物那样全神贯注。
他们从木屋前挨次走过,屋里屋外,便有那么一个老太婆和三五个少女用尖的钝的声音喊着:“喂,进来啦……喂,好不好……”这些女人有的坐在屋里,有的就在门前互相敲敲打打的。
这些闲游的男人并不怕女人们闹到街上来拦阻路,这正好让他们瞅一眼,撩一下,摸一把。于是笑声、叫声、夹杂着骂声,口水、烟蒂,还有花生壳文旦皮,就在这条为昏暗的路灯照得昏沉沉的小衖里,不息地回荡着。
衖内靠西边的第四家,屋子里坐着四个红红白白、花花绿绿的女子。门口有个白发皤皤又胖又矮的老太婆,巴巴头上插着镶绿玉珠的银簪,粗黑的手腕上戴着黄澄澄的金钏,宝蓝麻布衫领口开得浅浅的,正好让人看到她颈上采着的一串粗大得可以锁猴子的金项链。坐在她膝弯旁的一个八九岁小女孩,那么瘦小,看上去,就像一只小羊儿坐在老虎旁边。
屋子里,坐在供几前矮桌边上的那一个,名字叫阿枝。她只穿着白奶罩和红短裤,皮肤雪白,混身圆滚滚的——该细小的部分虽不一定十分细小,该肥大的部分却特别肥大——血红的嘴角,挂着几分的得意之色。她坐在那里,专心一意地把一叠白色卫生纸,三张一折,三张一折,折好了叠在桌子一边。她的脸色那么平静,使人无法确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另外三个坐在矮竹凳上,刚好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其中两个,门神似地坐在门两侧;另一个坐在里面一点,正迎着门。左侧那一个,一心一意地对着镜子,一把一把将白粉抹在脸上。右侧那一个,勾着腰,背部衣服绷得紧紧的,用一枝篾扇扇着门角的煤球炉,炉子上放着不小塔似铝制的开水锅。一股黑而热的煤烟,从门内卷到衖堂里。坐在三角顶点的那一个,正和坐在桌边折草纸的阿枝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话。
“阿巧,”阿枝头也不抬地说,“昨晚上,你到底给了他多少?”“哼,”阿巧撇了撇嘴,仿佛不愉快,“三十块,总是要,总是呷得醉醺醺的。来要钱,还要凶……”“怎么,”阿枝淡淡地笑道,“他保你的镖呀,保了镖就没有人敢来欺侮你呀。”“你不是也有保镖么,阿兰阿英不是也有保镖么,你们的保镖就不像我那个尽要钱……”阿枝把叠好的那叠草纸挪过来,一边撂齐,一边摇头。她显然很得意——自己没有遇上那么一个保镖;又很同情——阿巧偏巧就有那么一个保镖。
“阿巧,不要紧,多给他一点钱总有好处。你想,得罪他怎么好?”阿巧笑一下,没有说什么,好像承认她的话是对的。阿巧是一个矮小的姑娘,比阿枝年轻好几岁,可能在二十边上。
肺形脸,胖嘟嘟的,笑时满嘴金牙。她坐在那样矮小的竹凳上,短短的白衬裙包着肥大的臀,就像一个竖立着面粉袋。
黄昏已在渐浓的夜色中退去。远处的路灯,把淡而苍黄的余辉投在这条狭窄而肮脏的小衖里。随着愈来愈浓的夜色,闲游的男人愈来愈多。他们在这阴黯朦胧的衖子里,像鬼影那般活动着。这时有几个男人经过阿枝的屋子门前,那个坐在门口的胖婆婆,照例仰着脸向他们叫着:“卡好啦,要不要。进来啦……”其中有两个男人进去了。他们停在屋里向四个女子闲闲地看了一会,结果那个高一点的向正坐在门边对镜抹粉的阿英呶呶嘴,点点头。她放下手里的镜子懒洋洋地站起来,在阿枝叠好摆在矮桌上的草纸堆中取了几叠,又用铝面盆到煤炉上掏了热水,便施施地领着那男人进去了。那男人刚进去又退出来,对同时进门矮一点的那一个说:“马马虎虎,不是讨老婆。”这句话很有效,后面的一个也就选定了扇煤炉子的阿兰。当阿兰和阿英一样准备好了该准备的事,也就一样领着那个男人进到里面去。
门外不断地有人走过去,走过来。
大约十分钟后,阿兰踢跶踢跶地趿着木屐端着铝盆出来了。跟在身后的那个矮人,一边掠头发,一边扣香港衫的钮扣,神情沉闷而无力。不久,阿英也出来了,跟在她身后的那一个,走到各堂里弯下腰来拔鞋跟。
两个男人出门后,坐在门口的那个胖婆婆,把阿兰阿英递给她的钱,拿在鼻端下瞅着又瞅着。
阿枝把一叠草纸都折好了。她笑着说:“阿兰,阿英,你们真是拜过妈祖庙的,碰到的客人个个都这么快!”她把“这么快”三个字说得那么响,好像这是他们整个生活中的大愿望。
“就是呀,”阿巧也接着说,“这样的客人,我一天能碰上十个就高兴了。”阿巧没说完,又走进两个人。穿高底木屐的小伙子向四个女人挨次看了一眼,立刻朝阿巧指了指。这小子不但手脚快,而且动作利落。他又望着阿兰,斜着头向穿球鞋的同伴抬了抬下巴。他的同伴点了点头。
只一会工夫,阿兰就撩着裙子端着铝盆出来了。男的叉腰站在门旁等候着同伴,可是同伴老是不出来。好久好久,着木屐的才带着微笑走出来。等人的人埋怨了一声,想不到反被让人等的人奚落一顿。
“拷毙!”阿巧等那个穿木屐的转背跨出门就骂起来,“真倒霉,第一个就碰到这么没有完,要死啦……”一边骂,一边坐下矮凳,一边又忙不迭地提起裙子来扇汗。看看阿兰,却早对在炉子上的铝锅里羼了冷水,重复坐在门边,从容自得地享受着今夜已经开始的幸运。
“你真不错呀,阿兰,”一直到现在还未发市的阿枝,显然带着无理而苛刻的醋意说,“一下子就是两个,呵,明日我也拜妈祖去。”“当真我跟你一道去吧,”余忿未息的阿巧说,“哇,我真是艰苦。”“艰苦没人知!”阿枝唱着说。她所以这样唱,并不是有感情需要发泄,只是觉得这样唱着很好玩。她接着说:“你艰苦总还比我好呀,今夜总还发了市呀。”这时衖子里闲游的人愈来愈拥挤。各种吊有干电池小灯泡的小食摊都出现了,用铜子打彩的冰车摇得铃子叮当叮当闷响,一切都显出一种闷热的混乱和吵闹。阿巧两手往膝头上一拍,立起身来,走到摆在门口的摊子上,要了一碗炒米粉。
阿巧的米粉只吃到一两口,门外又挤进了三个人。这次,阿枝被选上了,阿兰被选上了,阿巧转过身来背着门想躲过这一阵,可是不成,她也被选上了。她只有把吃了一半的米粉搁下来。
客堂里面是一间黯凄凄的房,被黑布隔成四格,每格顶多一个半塌塌米大。吊在布幔上端的两盏五支光小灯泡,就像两团小鬼火。房间里不通风,进到里面就像进到蒸笼里。
阿枝一面扇着扇,一面和隔着布幔的阿巧说话。只听低沉的男音制止道:“你看,你看,你到底做什么?怎么尽和别人说闲话?”阿枝根本不理会,继续和隔壁阿巧说话,只听着隔壁的阿巧说:“今天老太婆真奇怪,买了一枝冰棒把你的小阿珠……”阿巧正说着,突然声音大起来,叫道:“哎,不要这样啦,不要罗唆啦……”接着又恢复正常声音和阿枝说:“阿枝,昨天警察抓你去,怎么又放了呀。”“他是内地人,我用台湾话叫阿珠跟在我后面哭。他见我可怜,就放了我。”说完,她就出声地笑,对自己这个小小的心计似乎很满意。
阿枝走出布幔,听见那个低沉的男音问阿巧:“你怕不怕警察?”“怕啊,抓去要罚钱,要送习艺所。”“送到习艺所,坐在那里有饭吃不是很好吗?”阿巧用不耐烦的声音说:“卡紧啦,警察来啦……”阿枝从里面出来,把“份钱”交给坐在门口老太婆。老太婆正和坐在身旁的一个男人说话。阿枝叫一声阿珠,阿珠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真想看看阿珠,今晚这孩子吃了一枝冰棒一定很开心吧。
胖婆婆告诉她,阿珠到附近玩去了。她没有再喊叫,又回到屋里坐在矮竹凳上等生意。她不在意地观看着阿婆身边那个男子。
那男子戴着太阳眼镜,在这样夜的黯衖子里,那眼镜仍然没有取下来。一条茶色起花的丝巾,系着像三五包纸烟那么大的一小包,放在自己膝头上。阿枝见过这男人,常看到他和衖子里各家的阿婆讲斤论两。他每来一次,这衫子里不是多了一个两个,就是少了一个两个她这样的女人。
他红光满面,长裤大发,一开口讲话,就亮亮的露出左边一颗金牙。淡蓝尼龙香港衫,米色凡立丁长裤;白皮鞋。像他这样衣着整齐的人,出现在这样小而脏的衖子里是不大调和的;然而他却非常自在,亲热地和这个胖婆婆说着话。
“我跟你讲噢,”他说,“顶多一千两百块。我跟你讲噢,只有九岁,还要养好几年。我跟你讲噢,还要吃几年闲饭……”阿枝听到“只有九岁,还要养好几年”,心里猛的一惊。
阿珠又不在阿婆身边,使她冒出冷汗来。
她注意地听着他谈话。只见阿婆板起面孔,加快地摇头。
她说:“没法度,没法度。你想,九年,食去的也不止一千两百块。没法度……”“我跟你讲噢,哈,九年,论说食,也没有食到你的。哈,我跟你讲噢,一千三……”他温和地说着话,带着谄媚的笑容,并且略略解开膝上的手巾包,露出一叠钞票的角,胖婆婆的眼睛立刻有光辉了,但马上又板起面孔摇着头。
直到这时,阿巧才端着铝盆出来。她前脚送走客人,后脚就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大声喊冤:“哇,艰苦,艰苦,呷了酒就来这里。阿枝,还是你有运气!……”一边说,一边端起刚才没有吃完的米粉。
阿枝这时心思乱极,已经没有兴致和阿巧搭腔。她只想细听门外阿婆和那个男人的谈话。阿巧发觉阿枝面色有点不对,又见她眼睛望着门外。看到阿婆身旁坐着那个男人,她已经有一点明白了,因为她们的命运,都曾经与这类的男人有点关系。她们熟悉他,那是本能的毋须审辨的,正如野兽能用鼻子敏捷地嗅到自己的危险一样。
阿巧正想探问阿枝是不是有心思,新客人又进来了。他们一连选定了阿巧、阿枝和阿英。
阿枝只好领着客人进到蒸笼里去,心里却仍是怔怔地想到刚才阿婆身旁的那个男人,以及他们的谈话。她想着想着,浑身突然感到疲倦起来,而内心也突然那么害怕起来,以至一阵阵地打颤。
该不会讲阿珠吧?不会的,阿珠是我的。她又想起自己怀阿珠的那段时期,她才十六七岁,是十七吧,她自己也记不准确了,只觉得是很遥远的。那时就是被阿婆带到东一条黑衖子,西一条黑衖子作这种陪男人进进出出的事。她回想自己也是阿珠那样大,就被一个陌生男子带走,交给现在这个阿婆了。本来九岁应该还记得父母的样子的,但她现在已经记得很少了,只记得父亲生大病躺在床上,好几个弟弟妹妹饿着没有饭吃。弟妹们也哭,母亲也哭,然后就来了那么一个男子,和母亲谈了许多话,当天夜里,母亲突然抱着她哭了,第二天一大早,母亲给她买了一身新衣,又弄了许多好吃的东西,然后就是头天那个和母亲谈话的男人把她带走了,然后就带给了现在这个阿婆。
所有童年的事就只记得这一点。她觉得自己像是过过几个世纪似的,所以童年的事她特别遥远,现在连父亲母亲的面目都想象不出了。自从跟着这个阿婆后,她先是吵着要回家,因为在阿婆这里又吃不饱,又要不停地做苦事,又一步也不许离开。多少的苦,多少的眼泪,好容易长到十六岁,开始挣钱了,生活才算好一点,阿婆待她也和气一点,也开始吃得饱一点。
有一天她接到一个客人,那是一个她很喜欢的小伙子。因为她接生意不久,很少经验,自从接了这个小伙子,就怀下了阿珠。
想起怀阿珠那段日子真是说不出的苦。阿婆一边打她,一边骂着说:“又要耽误几个月了,看哪里有饭吃,真是白养活你。才开始做生意,就弄了一个毒包,为什么不当心。”怀着阿珠五个月,仍被逼着替阿婆挣钱,吃了许多苦,总算把阿珠保全下来了。但现在……不让人看见眼珠的那个男人该不会把阿珠带去吧。想着,想着,忍不住伤心地轻声哭泣起来。
“为什么哭啦?”直到客人轻轻问阿枝,她自己才发觉泪已深腮。经他这一问,她一边摇头,一边抽噎得更厉害了。
也许是这个客人动了怜悯之心,多给了阿枝十元钱。阿枝惊异欣喜地收起来,把份钱交给阿婆时,自己就小心保存这额外数目。她是那样容易满足,一想到这个意外收获,自己就笑了,刚才那种种伤心仿佛不曾有过似的。生活在这些矮檐下的人,她们已渐渐养成对痛苦忘记很快的习惯;否则就只有让痛苦吞蚀。
阿枝交给阿婆份钱时,那个穿着讲究的男人已离去了。阿枝想从阿婆脸上看出一点消息来,但阿婆却不动声色地扯着面孔坐在那里。这个白发老妇人,仿佛即使有人把细纸捻子触她的鼻孔,她除了拂一拂手,恐怕也不会改变那凝寂死板的表情。
不过阿珠那小女孩子,却仍像小羊坐在老虎旁边似的,坐在这个老胖妇身旁,这使阿枝安心不少。
接着,诚如阿枝自己所谓“拜过妈祖庙”似的,她的生意就接二连三的不息了。
于是她就完全陶醉于自己兴隆的营业中。
这小衖子里的夜如火如荼。一切都是疯狂、吵闹、无理而贪婪的攘扰,闲荡的男人冷眼里的火花;三三五五弯腰振臂而笑的女子;小食摊的吆喝;冰车叮叮当当的铃声以及偶尔倏忽飘过的小调声。这片矮屋檐下的夜,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当阿枝于一连串客人中挣扎过来,已经是过午夜的时间了。她一个接一个地不停,那种每夜都曾经过的近于麻痹的疲倦,又开始那么深沉地袭击着她。因为今夜选她的客人排得那么紧,以致她忙得忘记注意胖阿婆身边的阿珠了。现在闲游的男人渐渐稀少了,她也松了口大气,坐下来又想起了阿珠。一看阿婆身边并没有人,先前那种使她哭泣的恐惧感觉,立刻又抓紧了她。她惶恐地问:“阿婆,阿珠呢?”“我想还是早点给他带走好。左讲右讲,给了一千四……”阿婆不动声色地说。
“阿婆!……”阿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什么话也说不出。
平日阿珠瘦弱的身子,苍白而恐惧的脸色,都一齐奔赴到眼前,越想越伤心,眼泪落得如雨一般。
“哭什么,”阿婆严厉而平静地说,“你不会再生一个吗?”阿婆站起身来,蹒跚地走到阿枝身边,那戴在巴巴头上镶在银簪上的绿玉珠,因她走动,偶尔在灯下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她说道:“就给你两百块吧。今夜你的份钱也都归你。哇,不要哭,知不知。……”阿枝拍着泥花花的眼睛,接过阿婆的钱。一边猛烈哽咽着,一边点着数目。
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最后一年,饥饿像瘟疫一样在四周的村庄蔓延,死人的消息像天上的淫雨不断飘传。但彭三当队长的马武队却一个人也没有饿死,这个粮食亩产最低公粮上缴最少的落后村庄,竟然创造了饿不死人的神话。
有一天,警车呼啸而至,停在彭三家门口的刺槐树下,车上跳下来几个公安人员,不问青红皂白就铐了黑瘦矮小的彭三,拖着往警车里塞,彭三沾满泥巴的破球鞋被拖落在长满野草的场院里。村里的跛子马大炮在捡那鞋的时候,两只手抖得像得了鸡爪风。他在心里不停地说:“我会断子绝孙吗?我真的会断子绝孙?我会遭报应吗?”
去年秋天,彭三当了队长。因为年成很不好,生产队只收了很少的稻子,会计武呆子拔拉着算盘算了半天,得出结论:就是全部分给各户,每人平均每天也只有半斤粮,彭三即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把收上来的稻子全分了。粮食收齐的那天晚上,彭三一夜没合眼,他翻来覆去折腾到天明,才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二天夜晚,队里开了农户家长会,在幽暗的煤油灯下,彭三沙哑着嗓子说:“我这个队长当得窝心,我知道目前国家很困难,但我不能看着全村人活活饿死,就这点粮食,我想把它的一半按人口分了,将来年成好了,我们一定再多交给国家。杀头的罪我一个人承当,求大家保守秘密,如果真的被枪毙了,你们不要嫌弃我家里人。”许多男人低着头落了泪,人高马大的急性子马大炮高声说:“谁要是说出去就断子绝孙。”庄稼汉们压低声音点头附和。当夜,各家悄悄扛回了粮食,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工作队不相信马武队就收那么一点粮食,但大家众口一词,没漏出一丁点破绽,彭三被大会小会地批,低着头挨过,人人都知道他是最落后的队长。那一年他25岁,正是要脸的年龄,但为了保乡亲们的命,他把脸丢了。
公粮是必须要交的。交公粮的时候,彭三看见马大炮往卷起的裤管里装了几把稻谷,想到他儿女众多,彭三忍着气没有作声。分剩下的粮食几乎都交完了,仓库里剩下几十担秕谷,马大炮贪心不足,夜里去行窃,被看仓库的彭三逮着了,想起白天的情形,彭三忍无可忍,报告了大队,马大炮被背枪的民兵抓走了。
马武队的粮食问题本来就惹得工作队十分恼火,现在捉到了偷粮的老鼠,当然是人人喊打。马大炮回来时左腿就折了,走路很是艰难,彭三每每看到,心里都隐隐作痛。
1960年夏天,马大炮暗地里把彭三告了,这时已过了青黄不接的季节,上年私分的粮食已经吃完,小麦收上来了,田地里的水稻已抽穗了,马大炮觉得自己虽然破了誓作了孽,但还有些良心。他只害了彭三一人,没有害众乡亲。
这样私分公粮的大案,全县还是头一宗,彭三被判了十年。在听到判决的时候,彭三哭了,他没有想到政府对他这样宽大。在看守所的那些天,他做了几十个梦,都是被拉出去枪毙,四边围满看热闹的人,马大炮拉着棺材,浑身筛糠,垂泪站在最外边。
劳改农场的人知道彭三的生产队没有饿死一个人,都认为当队长的彭三是条汉子,对他刮目相看,非常礼遇。彭三本来就是种庄稼的行家里手,又年轻力壮,一身好力气,就任了劳改种粮小分队的队长。因为表现突出,加上乡亲们年年到县里求情,他不断减刑,到1965年春天就释放回家了。
1966年秋天,彭三生了个儿子,取名稻子。
马大炮家这时已有四男四女,队里人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这么多的儿女,马大炮把彭三告进了监狱,到彭三出来,也没有任何人怀疑是他捣的鬼。
稻子和马大炮的四儿子马小鱼同龄,上学就在一个班里。那时候学习的任务不重,书包和肚子一样总是瘪瘪的。上学来去的路上,他们就想方设法到生产队的庄稼地里偷吃的,山芋、花生、西瓜,什么能吃就偷什么。稻子不敢下地,全是马小鱼偷来和他分享,他们成了好朋友。小学五年马小鱼是靠抄彭稻子的作业过来的,而稻子则是吃着马小鱼的粮食成长的。
上初中要推荐,稻子的爸爸坐过牢,中学不愿意培养资本主义的苗,就把社会主义的马小鱼收了去。稻子白天挣四分工,晚上就看小鱼白天都不看的课本。
口粮依然很紧张,许多人家吃了上顿无下顿。上学不中用的马小鱼对粮食却十分敏感,放学后拎着个竹篮到收获过的地里总能找到些残余。种粮食的稻子多数时候依靠读书的小鱼给点粮食补贴。
武呆子还是队里的会计,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呆了。除了算账不错,做什么事都可能出错。现在队长是马大炮了,他个子细长,嗓门特高,队里人起的绰号“大炮”逼真而形象,以致完全取代了他的大名马世钱。他能说会道,且特别喜欢讲大话,与那个时代很是合拍,所以就跛着脚举着拳头入了党。
这一年风调雨顺,水稻获得了少有的丰收,公场上堆满了小山一样的谷堆,武呆子那天晚上看场,为防止偷盗,按规定要在每个谷堆的表面盖上青灰印,生产队自制了木盒,底部“马武”两字镂成反字,只要将烧过的稻草草木灰装进去,挨个盖在稻堆上,就显出“马武”灰黑的正字印记。但武呆子盖漏了一个谷堆,精明的马大炮在检查时就发现了。他若无其事地转了一圈,默默地走了。等到夜深人静,马大炮拿了稻箩轻手轻脚地装了一担,摇着身子悄悄挑到了前村,送进了大队书记的家。合该马大炮倒霉,回来时遇见了半夜下地耕田的彭三,彭三高声一喊,来了六个耕地的社员。但马大炮担的是空箩,证据不是很确凿,又是给书记送的粮,结果是不了了之。
第二天,马大炮把当年捡的彭三那双破球鞋找出来,用剪刀把它剪了个稀巴烂,他暗自发誓与彭三不共戴天,非要治治这个跟他年龄相仿却始终与他过不去的犟种。
马小鱼和稻子也不来往了。
夏种时节,彭三被安排撒化肥,那天中午收工的时候,因为有一袋才拆了口,口袋挺重,彭三想:大白天肥料又不会丢,就放在田埂上。结果下午肥料少了半口袋,马大炮咆哮着执意要彭三赔偿,三百个工分打了水漂,彭三白干了一个月不说,还背着不清不白的名声。人们都不知道那化肥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什么样的贼偷走了。稻子看过马小鱼的化学书,他说是被阳光晒得挥发掉了,人们似懂非懂,马大炮说那是放狗屁,是为他爸爸狡辩。
恢复高考以后,稻子考了两年,都名落孙山。1981年田地分到户了,彭三对儿子说:“稻子,你不是做田的料,好好看书再考,田里的事我和你妈包了。”
水稻成熟的时候,武呆子从乡里回来,见稻子正在烈日下看场,就对稻子说:“伢子呀,别晒黑了,你以后是城里人了。”不几天,稻子真的收到了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彭三在用板车拉粮食去粮站为儿子办农转非粮油关系那天,人们正式称呼他为彭三爷。彭三爽朗地应着这个与年龄不相称却与他长相十分般配的尊称,想到儿子从此脱离苦海吃上计划粮,成了城里人,他差点落下眼泪。
马大炮在羡慕了三年以后,就不再羡慕彭三爷了。因为稻子毕业后在学校教书,每月才拿三四十元钱的工资,不抵他家马小鱼一晚上电鱼的收入。马小鱼买了蓄电池捕鱼器,每晚天擦黑出门,将电线往沟塘里一插,大小鱼儿就连洞里的黄鳝都挣扎着昏死过去,漂满了水面。马小鱼的成功吸引着马大炮的儿子女婿都加入到电鱼的行列中来。他们白天种地,晚上捕鱼,财源滚滚,相继都在村里盖起了楼房。村里人也不知是嫉妒心理还是怎的,背地里说马家干的是断子绝孙的事,用电杀鱼是过度掠夺,是不可持续的营生,河塘里的水族就要绝迹了。
后来粮食不值钱了,马大炮把土地转包给邻居,带着儿女到南方做生意去了。只有三爷还恋着自己的田地,虽然收入微薄,但每年都把庄稼种成了一支花。“将来年成好了,我们一定多交给国家。”他没有忘记当年的誓言,除了自己的口粮,他把粮食全送进了粮站,粮贩给的价再高他也不卖。然而国家似乎已经不稀罕他的粮食了,有好几年普通杂交水稻粮站根本就不要,要么就是价格低得吓人。村里人都说,三爷他是带着一种赎罪心理在拼命种田,弥补困难时期对国家的亏欠。
村里外出的人越来越多,没人种的良田都荒芜了。彭三爷老了,他看着那些抛荒地,心痛。他自言自语:“都不种粮食,还会饿死人的。”然而现实告诉他,只要有了钱什么都能买到,谁也饿不着,更不会饿死,似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有见识的村民告诉他运外国粮食来的大轮船就停在不远的码头。三爷就继续忧虑道:“这么多人靠吃外国粮,那得多少钱?”没有人有兴趣再和他讨论粮食问题。
外出回来的乡亲说着外面世界的种种奇遇,悲喜交加。有发财的,有受骗的,有受伤的,有死亡的。彭三爷静静地听,像听遥远的故事。人们特地告诉三爷,马大炮被关起来了。他参与了传销活动,还骗了亲戚朋友不少钱,现在众叛亲离,债台高筑。彭三爷半晌无语。
稻子的学校学生数量直线下降,在剩下17个孩子的时候,撤并到乡中心小学了,稻子也随着调到那所比较大的学校去了。爱读书爱教书的稻子,发现学生越来越难教了。许多孩子对五花八门的饮食记得清清楚楚,却连最短的小诗都不会背。他们吃起来眉开眼笑,而一叫读书就愁眉苦脸。更不可思议的是口里在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却随手把馒头米饭扔了一地。稻子就把父辈和自己饥饿年代的生活讲给学生听,学生像在听天书,左耳听右耳出,只当是童话或神话,全不往心里去。
彭三爷决定去讲一堂粮食金贵要爱惜的课;他跟校长说了,校长也尝过饥饿的滋味,很重视,全校师生都参加了。黑瘦的彭三爷讲得声情并茂,老泪纵横。大家听完,当然体会不同,一个很小的孩子问:“三爷爷,你们总是吃糠咽菜啃树皮,那米给谁吃了呢?”这问题三爷三言两语无法回答出来,因此孩子们更加不相信当年一亩地就收那么一点粮食,人真的会被饿死,甚至有孩子对三爷说:“没有粮吃,吃肉不行吗?也不会饿死的。真傻。”
从学校回来的路上,三爷对儿子稻子说:“这些孩子都不缺粮食,营养过剩,但好像书都没读好,要让他们多读书,读书才能明理。不然吃得再好,也只能长成傻大个。”
稻子说:“学校的书校长舍不得让孩子看,怕弄坏了,检查组来了,图书册数达不到标准不行。办学经费困难,也怪不得校长这样做。农村学生家里基本就没有书。我家访时了解过的。”
三爷至此才知道,学校的图书根本就不是给孩子看,是用来供检查组领导数数的。老人叹了一口气,再没有说话。
新千年的钟声响过,新世纪的第一缕阳光就带来了好消息:要修铁路了,铁路就从马武村民组的旁边穿过,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不久,就来了勘测队,渐渐开始征地了,每亩地都有可观的补偿。
马大炮恰好被放出来了,回乡了,他要回了转包出去的田地,主动支持铁路建设,征地费拆迁费使他的腰包很快又鼓了起来。他还把早年盖起来的几栋楼房租给了工程队,又是财源滚滚。儿女们也都回来了,但没有一个是种粮食的。
马小鱼兄弟姐妹又拾起老行当,拿上了放置多年的电鱼工具。村里休养生息刚恢复的水族又面临着灭顶之灾。
一天凌晨,马大炮寒冷而变调的嚎啕声把乡亲从梦中惊醒。马小鱼兄弟们大约是电鱼工具年久失修出了故障,不知怎么就电着了人,三个大人和一个跟去背鱼笼的孩子一死三伤。
祸不单行,时隔二十天,马大炮开出租车的女儿女婿出了车祸,都留下了残疾。
不久一桩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马大炮的小孙子在铁路工地推土机上玩耍时,衣服被履带钢齿挂住,驾驶员没在意,把他绞死了,其状惨不忍睹。
办完小孙子的丧事,马大炮跪在彭三爷的家门口哭喊着:“老天啊,报应啊,当年队里分粮食的事是我报告的,我该断子绝孙。我早就担心报应,生了一大堆孩子,求三爷仁慈,恳求苍天开眼啊,我大炮不是人啊。”人们以为马大炮疯了,除了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年人,谁还记得那些陈年往事呢。
只有三爷知道,民以食为天,粮食曾经多么地让人揪心,粮食能扭曲人的灵魂泯灭人的善良。他早就怀疑告密毁誓的人是马大炮,但直到今天亲耳听到他才确信。“都是粮食惹的祸,节哀顺变.好自为之。”彭三说着,面无表情地搀起泪滚成河的大炮。
村里人还在不断地盖楼,说拆迁国家会有更多的补助。彭三爷对国家是有感情的,他很痛心,现在的大人孩子怎么都不爱国了呢?见到沾上公家的就揩油。一个村民说:“国家就是大草堆,哪个不拔哪吃亏。”彭三爷发火了,骂他:“你这是放狗屁,没有国家你就是杂种了。”这是彭三有生以来说的最难听的话。三爷自己不但没有盖房,还把铁路占地的青苗费存进了信用社。稻子他娘劝他为儿子盖一栋小楼,不揩国家的油,不损国家的利,就自己住。三爷说:“他是国家教师,每月有一千多元的固定工资,老婆每月在玩具厂还有上千元的收入,要我们操心吗?”稻子他娘想想也是,再没提盖楼的事。冬天的乡村黑得早,人老病多瞌睡少,三爷靠在床上总也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一生,想着陈年往事,想着粮食。田地都被占用得差不多了,年轻人高高兴兴去城里打工,村里就剩下了老头老太和不能带走的娃娃了。这个年代的孩子真是什么也不缺,真是聪明伶俐,个个长得天仙一般,但三爷心里总不是滋味,总觉得孩子们缺种东西。孩子们不缺粮食,他们多数时候是吃喝一半糟蹋一半。孩子们到底缺什么呢?想了几天几夜,三爷明白了,孩子们缺少对文化知识的敬重和崇拜,村里大人一味地钻进钱眼里,农忙做田,农闲赌钱,从不读书,影响了娃娃。三爷悄然大悟:这些孩子缺的是精神粮食啊,这不比缺大米白面更危险吗?
彭家突然盖楼了。按照三爷自己的设计,两间两层加一个隔热层。施工的匠人们有些奇怪,现在都时兴盖套间了,三爷家为什么就不随潮流呢?马。大炮跛着脚来献计献策,说要盖就跟城里一样,马上就通自来水了。厨房、卫生间都要带上。三爷没有采纳,只是对他说我盖的是粮食仓库,马大炮以为他开玩笑。
三爷人缘好,几十年的威信凝成的兴旺人气,帮工的很多,小楼很快就盖好了。简单装修之后,村里人等着喝他乔迁新居的喜酒,但只见三爷和稻子不停地把一个个大纸箱往里搬。直到拉来了书架,乡亲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三爷盖的是图书室,是私人图书馆——精神粮食的仓库。
当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书籍都上了架,三爷却病倒了。医院很快做出诊断,是胃癌晚期。如果是早期的话还可以做切除手术,现在回天无力了。这大约也是饥饿留下的后遗症吧。三爷的年轮在六十八的刻度跟前就要划上了生命的句号。在医院里的三爷执意要回家,他对稻子说:“别糟蹋钱了,你的孝心我知道。你如果真孝顺,就帮我完成心愿。”稻子清楚父亲的意思,默默地为三爷办了出院手续。
马大炮真心实意地没日没夜陪着彭三爷。他们现在说的最多的不是粮食,而是书和读书。三爷弥留之际对大炮说:“大炮,我死了,你就像这些天没日没夜守着我一样守着这些书好吗?不要钱,就睡在图书室里行不?不管是村里的什么人,他想看什么书就拿什么书,只要他看完了送回来就行,不能要他们一分钱。你能做到吗?就算我求你,以后你到地下见到我,我会问你这事的。如果我们都读过很多很多书,即使在那样的饥饿年代也会活得好一些,你说是吗?”
“是啊是啊,大老粗不行啊,我在外面晃荡那几年,不知吃了多少哑巴亏。文盲加法盲,盲人骑瞎马,要多危险有多危险。兄弟你放心走吧,我一定帮你看好这些书,直到死为止。积点德行些善,就算我赎罪,我乐意。”三爷听完,眼睛闭上了,被大炮握着的那只手渐渐变凉变僵了。屋外的乔木,叶子哗哗铺天盖地落满了场院。
转眼到了第二年四月。清明这一天,马大炮拄着拐棍随着儿孙们上完自家的坟,就径自来到彭三爷墓前,一直呆呆地枯坐着。直到周围的大人小孩都走完了,他才跪着放声痛哭:“彭三,大炮对不住你,这些狗日的东西都不想看书,不是我马大炮人缘不好,我还买了很多好吃的食品,凡是来看书的,我都奖赏。可是你知道有几个人来读书吗?一个也没有,最多也只是来看看稀罕。我们吃尽了没有文化的苦,可这些狗东西自认为识了几个字,能认得男女厕所了,根本不愿看书。兄弟,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现在不缺粮食了,你想让他们的脑子也吃得饱饱的。可是,可是,大人小孩都不想读书,这些猪脑子!”哭得累了,马大炮直起僵硬的身子,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摇摇摆摆慢慢腾腾往家里走去。
马大炮没日没夜地守着那些书,依然没人来借书看书,但他准备的那些好吃的糖果总是被孩子们吃得精光。每当这时候,马大炮就像乞丐一样对孩子们说:“拿几本书回家去看吧,书比糖好,吃到心里就是你自己的了,不会化的,一生一世就是你的。”“我的作业还做不完呢,有时间再来看你的书。”聪明心善的孩子觉得马大爷可怜,每回都这样安慰他;粗野蛮横的孩子就冲他说:“那你怎么不看?”他们知道马大炮不识字,故意奚落他,然后一溜烟笑着跑远了。马大炮只好低低地忧郁地骂一句粗俗的下流话。
五月的一天,马大炮在图书室里逮到一只老鼠;有几本书被它咬坏了。放学的小学生刚好路过这里,大家一致要求马大爷把老鼠处死,还贡献了几十种方案。马大爷阴阳怪气地笑着,把那只惊慌失措的老鼠放了,并对大惑不解的娃娃们说:“它比你们好,它还啃了几本书,你们呢?除了课本,书边都没摸过,连老鼠都不如!”他生气的样子把孩子们全吓跑了。孩子们回家就对大人说马大炮脑子被老鼠咬坏了,有毛病了。
过了小满,村里人几乎都知道马大炮精神失常了。他看到人就拉进图书室,硬往人家手里塞书,弄得一些爱搓麻将的闲人十分恼火:“你塞书给我干什么?你这不是叫我输吗?”谁要是不要、不看,马大炮就高嗓门地破口大骂,咒遍谁家七祖八代。大人和孩子都不敢从那座两层小楼门口经过了。一
刺槐的叶子落光的时候,马大炮被送进了医院,他每天无数次重复着同一句话:“兄弟,大炮不是人,他们不看你的书,并不是我人缘不好。”飘第一朵雪花的那一天,马大炮死了,他在天堂里见到了彭三爷。
现在只有稻子每晚睡在图书室里。他娘说:“你还看它干什么?没有人偷这些书,你送给人家,人家还不要呢。”稻子说:“我看的是爸爸留给我们的粮食,精神的粮食。这么多的好书闲置着,真可惜呀。”
乡村寂寞的夜晚,也只有稻子静静地在吃那些粮食,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如痴如醉,泪流满面。
稻子本想等新农村建设工作队来了,把父亲的那些“粮食”捐给村里。那几间仓库也借给村里,但县里规划的好几个建设试点都在公路边,马武队缩在山包后面,与繁忙发达的交通线尚有一定的距离,在这里建设新农村影响很有限,因此工作队也不会来了。
稻子去过建成的几个新农村建设试点村,农庄的外部面貌焕然一新,粉饰一新。但依然没有一个文化室,更不要说图书馆了。他捐献图书的愿望又落空了。回家的路上稻子想:所谓的新农村建设,不过是穿了一件新外衣而已,骨子里的东西依然如故。看来新农村的文化建设还得靠我们自己。后来,他几次想把那些书送给学校,考虑到会增加检查团来数数的时间,怕给评估的领导增添麻烦,就打消了献书的念头。
深秋时节,稻子突发奇想,去村里的公墓看看父亲和马大炮的墓。待他走上坡岗,透过枯黄的野草,远远看到两位老人的墓基墓碑对峙,左右静静地卧着,恰似一本打开的书,那么寂寞,那么悲凉。那上面都只写着一行简单的字:“★★★之墓”,其余的内容都深深埋在了地下,仿佛深入泥土就能长出庄稼,就能成为粮食。
战争是残酷的。你死我活,各不相让。
战争是不择手段的。打起仗来,只要能置敌于死地,各种战术,各种武器,各种策略,无所不用其极。那么,在古往今来数不胜数的大大小小战争中,有没有令人称奇,使人感到意外的战斗事例呢?有!这里讲的,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听来颇具传奇色彩。
1944年底,第二次世界大战已到尾声。盟军已开始进攻德国本上,轰炸机不断出动,轮番轰炸德国占领的比利时、奥地利这些与德国相连的国家。
在靠近比利时边境的德国亚尔丁森林里,有间小木屋。小木屋里住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人称汉斯奶奶。她丈夫原是守林人,战争开始不久,被征召到兵工厂做工,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丧生。儿子在前线阵亡,媳妇被盟军的飞机炸死,现在只剩下她和孙子科尔曼相依为命。
祖孙俩躲在森林里,靠半袋面粉和地窖里的8个马铃薯苦捱时光。森林里,几乎没有什么声音,飞禽走兽,好像也被可怕的战争吓得不见了影儿,连小鸟也难得鸣叫几声。只有汉斯奶奶养的那只唯一的大公鸡,每日引颈高叫几声,否则,真是静得可怕。而这可怕的寂静,却又十分珍贵,因为它总比枪炮声、厮杀声、呻吟声美好啊。在这战火连天的年代里,汉斯奶奶住的小木屋,就成了世外桃园,人间乐土。祖孙俩既满足、又不安;既焦急、又留恋地住在森林里打发日子,等待战争结束。此时此刻,他们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
然而,战争是无情的。战火还是燃烧到大森林边,枪炮声不时地透过重重树枝,随着一阵阵寒气,传进宁静的小木屋里。
1944年的圣诞节到了。残酷的战争,并未使人们忘记这一神圣欢乐的节日。祖孙俩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商量过节的事儿。他们没想到,希特勒并没有把过圣诞节放在心上。他的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但他不甘心就此失败。他要作垂死挣扎,妄图背水一战,向盟军反扑。战斗在这边境地带展开。德军困兽犹斗,盟军志在必胜,双方都伤亡惨重,但仍不分胜负,只得以亚尔丁这片森林区为界,各自构筑工事,寻求战机,再决一死战。
却说当汉斯奶奶跟孙子商量如何过好这凄惨的圣诞节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汉斯奶奶慌忙将蜡烛吹灭,又将孙子搂在怀里。她静静地听了一会,门上又“笃、笃、笃”地响了几下。这敲门声,既含着焦急,又带有乞求意味。
汉斯奶奶将孙子掩在身后,两手抖抖地将门闩拔下。门一开,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站着两个头戴钢盔的士兵。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士兵躺在地上。他受了重伤,大腿上的血已染红了一片雪地。
站着的一位士兵,操着听不懂的语言,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汉斯奶奶立刻朋白了,一站在他面前的是德国的死敌——两个美国兵!
美国兵不懂德语。汉斯奶奶又不懂英语,相互无法交谈。美国兵十分吃力地讲着,比划着。汉斯奶奶灵机一动,用不太熟练的法语问道:“你们是谁?”
幸好,那位受伤的美国兵懂几句法语。他仰着头,用断断续续的法语说:“老……老妈妈,我……我们是美国……美国士兵。我……我们迷路了……我伤得不轻……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汉斯奶奶弯下腰,问:“我能帮助你们什么呢?”
受伤的美国兵,有气无力地说:“请……请让我们……我们进屋去……暖暖身子,看在上……上帝的份上……让……我们包扎……包扎好伤口……我们……不留在这儿……这儿过夜,决不……决不……连累您……”
汉斯奶奶看到眼前的情景,竟泣不成声。她一边揉着老花的眼睛,一边哽咽着说:“孩子们,走吧,上帝保佑你们,都能平安地回到家里,踉你们的父母在一起!”
德国兵和美国兵轮番走上来,吻了吻汉斯奶奶的额头,然后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汉斯奶奶站在雪地里看着,直到他们都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杭州城南举人周平风赴京赶考,路上与杭州城北举人李孝庆相遇,两人结伴同行。
周平风问李孝庆,您是哪里人氏?
李孝庆答道,杭州城北。
周平风高兴道,咱是老乡,我居住杭州城南。
周平风又问道,杭州城北有个李剑,据说很坏,你可认识?
李孝庆看了一眼周平风,答道,我不认识。请问,李剑如何坏法?
周平风冷笑道,此人奸诈,鬼点子多,经常帮人打官司,刁难官府……
李孝庆“啊”了一声,深有所思道,我好像,也听说过此人。
周平风与李孝庆是老乡,一同赴京赶考,便一路同行。二人谈古论今,性情投合。是日,周平风与李孝庆来到京城,二人同住一个客栈,各自温读应考。
这日,李孝庆来找周平风,我想拜访朋友,想借你折扇一用如何?
周平风的纸扇,从没离过手,他有些为难。但细想,自己与李孝庆已是朋友,就爽快地答道,尽管拿去使用便是。
李孝庆接过纸扇,感谢道,拜会朋友后,即刻奉还。
几日过去,李孝庆出入自如,经常从周平风门前经过,从没还扇的意思。甚至,李孝庆摇着折扇来与周平风聊天,谈笑风生,像摇着自己的扇子一样,从不言还扇之事。
周平风心里不悦。
李孝庆虽然穿着蓝布大衫,文质彬彬,还算体面。但从李孝庆大衫衣角断线开口处,周平风判断,李孝庆是个穷苦潦倒的书生。周平风小眼珠转动,心里飞速盘算,这把折扇,扇面唐寅题字,价值连城,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传世之宝,岂能流入他人之手?周平风又一想,李孝庆虽然贫困,从言谈举止,算得上乘,不像偷鸡摸狗之辈。兴许,一时健忘,误以为自己折扇,用几天想起,自然归还。
又过几日,李孝庆依然来去自如,不言还扇。
周平风起疑。周平风实在按捺不住,笑着对李孝庆道,李兄,你已拜会过朋友了,折扇应还于其主了吧?
李孝庆闻听,脸色剧变,愠怒道,折扇,乃我家传之物,怎言是你的?
周平风窘迫,一时回不过神来,气急言道,你……你……我好心借你拜访朋友……
李孝庆不等周平风说完,断然道,此扇乃我家传世之物,有唐寅墨宝为证!
周平风气得难以言表,不得不扔下一句,咱公堂上见!周平风祖上世代为官,官官相连,岂能怕你一个穷酸书生!
京城县衙,衙役声声“威武──”
周平风、李孝庆跪在堂下。
县官大人一声断喝,大胆李孝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骗取他人财物,从实招来!
李孝庆抬头,慢慢回道,县官大人,此折扇,乃我家传之物,随身携带多年,熟识如我筋骨,何言骗取!李孝庆说着上前,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对大人说道,我的凭证尽在纸上,望大人如实验证。
县官大人展开纸条,见纸条写着凭证,下角写着:事成赠银百两,顿时舒展眉梢。县官抬头问周平风道,周平风,本官问你,你说折扇是你的,折扇几根扇骨?折扇重量多少?
周平风回道,县官大人,祖父赐我折扇,如获至宝,珍藏在身,从没数过折扇扇骨,也不曾称过重量。
此时,文书后堂验证,回禀道,回大人,折扇扇骨九株,重六两八钱。与李孝庆说的一丝不差。
县官听到禀报,白眼珠上上下下翻滚了几遭,怒斥道,周平风听着,事实铁证如山,无可辩驳,你们本为同路赶考考生,理应友谊相处,你竟敢诬陷他人!
县官缓了口气,想起与周平风伯父之辈旧交,厉声斥道,念你读书之人,免你皮肉之苦,下堂去吧!
周平风败了官司,垂头丧气,拂手而去。
李孝庆追赶上前,拉住周平风笑道,周兄且慢,还你折扇。
周平风气急败坏,大声道,折扇不是我的!
李孝庆心平气和地说道,周平风莫生气,物归原主。
李孝庆又说道,你知道杭州城北,那个李剑么?
周平风一愣,站住了。
李孝庆说道,李剑就是我,我就是李剑!我李某并非坏人,更不刁诈,吾才,需为天下民众所用。
耿老爷在巴县作知县,有一个少年富商长得很白皙与小商小贩那类人不太一样。一天他的船在江上靠岸停泊发现岸上有一门楼楼中间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女子不仅容貌非同一般打扮得十分漂亮风流而且也并不躲避人。少年富商死死地盯住她看得呆了乘便对她说“我黄昏时将到你家去拜访。”那个年青女子一点也不为情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了。
黄昏天色暗下来后年青女子果然把门打开等待这个少年富商然而这个少年还未赴约却有一个盗贼发现门开着径直入户来偷东西。他看见有一个房子没点蜡烛就突然闯进去。那个女子非常高兴地迎上前去可强盗却认为是来捉他的用菜刀向女子刺去然后扔下刀跑了。女子的一家人也没有发觉这件事。
不一会少年富商赶来赴约刚走进屋门就践踏上血滑倒在地。起初他认为是水用手摸了之后闻到鲜血的腥气直刺鼻子又扪到有人倒卧在地上于是他大吃一惊赶紧跑出来径直登上船解开揽绳一气航行了一夜等到天亮已经跑出去一百多里了。
青年女子家里发现凶杀后追踪血迹来到江岸并到衙门里陈述了这件事。耿知县命令仔细地向岸上调查。居民们说当天夜晚有一条客船夜间解缆飞快地离去。耿知县立即派人追上了那条船给少年富商带上了刑具关押在监牢中审讯中各种刑罚都用上了少年富商把所有情况都如实说了但不招认曾经杀过人。
被害的青年女子家里把凶器屠刀上缴到衙门里。耿知县于是下命令说“某天要举行盛大宴会凡是境内的屠夫都要到球场集合以准备宰杀。”
屠夫们集合好了后耿知县传下命令说今天已经晚了屠夫们可以明日再来。于是每个屠夫都把自己的屠刀留在厨房里然后离去。耿知县命令把所有的刀收起来。然后用那把杀人的刀换下其中的一把。
第二天一早耿知县让屠夫们各自到衙门里来认刀所有的人都把自己的刀认了离去只有一个屠夫留在最后不肯拿拿刀走。耿知县于是询问他,他回答说“这不是我的刀。”又问“这是谁的刀呢”回答说“这应该是某乙的刀。”于是耿知县就打听某乙的住址立即派人去抓他但他已经跑了。
耿知县于是把其他囚犯当中应该处死的人冒名顶替那个少年富商趁夜晚不易辨认在集市上处死。逃跑的那户屠夫家每天都悄悄派人来衙门窥探动静耿知县用别的囚犯顶替少年富商处死后那家屠夫认为事情过去了。不到一两天逃跑的屠夫果然回家了。他回到家里就被抓起来最后全部承认了杀人的罪行于是被处以死刑。那个少年商人夜入民宅以行奸犯罪仅处以仗背的刑罚。耿知县审理这一案件可以说非常智慧深得百姓的赞颂。
古时候,赵州城南五里地的河边上,有个小村叫五里屯。五里屯村在河岸,是个渡口。这里从早到晚行人很多,全靠渡船过河。有个老船工程宝金,从小在这儿开船摆渡,转眼五十多年了,他有个儿子程大龙,从小跟着他在船上长大,练就一身好水性。有一天宝金想叫儿子接替他开船,大龙说什么也不干。老船工可火了,说:“你不开船,想干什么?”大龙说:“爹!我要上山学石匠,学了手艺,在河上架座桥。一回不成,两回;我这辈儿架不成,下辈儿接着干...好为咱这里人们解苦难。”老船工听了,觉得在理,就说:“好小子,有志气!”可他一想,又犯了愁说:“架桥是好事,可钱从哪来啊?”大龙说:“大伙凑呗!”“对!这是个好法儿。你进山去学艺,爹在家里找乡亲凑线。”
从程大龙上山学艺那天起,程宝金在渡口放了个小罐儿,逢人过河时,他就喊“乡亲们,行个好凑点钱,修座桥!”随着他的喊声,人们从衣兜、褡裢里掏出几个铜钱撂到小罐里,一晃五年过去了,铜钱凑了不少,大龙也学艺回家了。学了手艺,有了钱,大龙就带领乡亲拿着斧头钢钎,赶上车马直奔太行山采石头。转眼间,一块块石头运到河南岸,在五里屯堆成山。石料备好了,程大龙请算命先生择了吉祥日子,带着乡亲们开始动手架桥。好时间五里屯渡口好不热闹。河岸两边的麦子收了又种,树叶落了又长,三年过去了,一座大石桥建成了。河两岸的乡亲们个个欢天喜地,都夸大龙有本领。
赵钱孙李四个财主,一个比一个小气吝啬。这一年,徐苟三在这四家各帮了三个月的短工,到了腊月三十,谁也不肯给工钱。徐苟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办法有了,立即实施。
徐苟三先跑到赵家说:“你把我今年给你帮工三个月的工钱给我,我明年不要工钱给你帮一年。”赵财主一听,喜上眉梢,马上要立据为凭。
徐苟三写道:“今收三月短工钱,明年无酬帮工一年,正月初一上门接,迟了时候耽搁种田。”赵财主一看,条件不高,只要正月初一上门去接便可,于是就给了他三个月的工钱。
徐苟三又跑到钱、孙、李家,用同样的办法各要回了三个月的工钱。
第二天,也就是次年正月初一清早,徐苟三家的大门被拍得震天巨响,如雷贯耳。开门一看,只见赵财主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徐苟三连忙招呼进屋,叫老婆烧茶接待。正在忙乎,钱、孙、李三个财主也赶来了。徐苟三说:“感谢四位老爷,大年初一的清早就来给我拜年哪!”
四个财主异口同声地说:“哪个给你拜年?我是来接你去帮工的!”
徐苟三为难地说:“四位老爷登门来接,实在领当不起。只是我一人一手,怎能同在你们四家帮工呢?”
四个财主嚷道:“我不管那些,你立下字据为凭,难道想赖不成?”说着,纷纷出示字据。
“不会吧?”徐苟三接过四张字据,故意看了看说:“字据上又没得年月,晓得是几时的旧据?”说着,窝成一团,丢进了灶膛。 四个财主急了,一齐拉住徐苟三,都要他今年帮工。
徐苟三说:“四位老爷,我徐苟三人只有一个,拉也没得用。我想了个办法,你们看如何?”说着,他从门角找到一条冲担:“来来来,你们四位站到门外,我用这条冲担射你们,射到谁身上,就到谁家去帮工。”说着举起冲担,拭目以待。四个财主一看这架式,立即掉转身子,如惊弓之鸟,争先恐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深秋,晌午,古道。一名红衣士子骑着一匹雄健异常的白马闪电般绝尘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骑着黑骏马、戴着玄铁面具的荷剑男子。
沿途的鸟雀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惊得仓皇逃窜。寥寥无几的行人,看到女的鲜衣怒马,男的神秘怪异,闪避之余流露出些许疑惑。
一匆匆赶路的武林人士,目睹黑白双骑风驰电掣而去,想到江湖上的传闻,暗忖,想必这就是“玉面罗刹”邓紫烟和她的剑奴了。
他所料没错,那红衣女子正是邓紫烟,如影随形的是其剑奴。那剑奴成天戴着面具,无人知其名字与模样。
邓紫烟的父亲邓一杰乃武林奇才,当年以罕逢对手的剑术扬名天下。他与拳术精湛无比的严峰相交甚厚,义结金兰。严峰有一儿,名唤严珏,年长紫烟一岁。因大人常有交往,两个孩子虽非青梅竹马,却也见过几次,颇为投缘。两家大人见状,不觉莞尔,约定结为儿女亲家。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严珏五岁那年的一个夜晚,突然神秘失踪了。严峰苦苦寻觅,并遍请江湖朋友帮助寻找,终无所获。从此,他将失去爱子的一腔悲愤化为力量,闭门不出苦练功夫,近乎走火入魔。
没过两载,灾难又降临到邓一杰头上。他家饮用的井水被人暗中下了药,饮用之后全身绵软,有武功也难以使出。就在那当儿,邓一杰全家惨遭灭门。唯一侥幸的是,当时小紫烟在其姨娘家,躲过劫难。
当时正是武林盟主即将选拔之际。最热门的候选人有两个,呼声最高的便是邓一杰,另一个则是严峰。邓一杰意外惨死,给原本就动荡不安的江湖再次蒙上一层诡异的色彩。多少绿林豪杰唏嘘不已,严峰痛失挚友,更是心如刀绞,泪流满面。严峰亲自操持,厚葬了邓一杰家死难的一十七口,将紫烟收为义女。他凭义气打动了很多人,不久便荣登武林盟主之位。
紫烟自从家庭惨遭变故后,原本活泼、快乐的天性便离她而去,变得沉默寡言,孤僻多疑。严峰夫妇对她视如己出,疼爱有加,终无法抚平她内心深处的创痛。她每天舞剑弄刀,挥汗如雨,希望练好功夫将来报仇。
刚过了十六岁生日,紫烟便提出要独自闯荡江湖。严峰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只得嘱咐她小心江湖险恶,由她去了。
紫烟离开严峰是有目的的。尽管严峰答应她将竭尽全力查出凶手,替她全家人报仇,可一直没有结果。于是紫烟在内心拿定主意,自己来查,解开当年的血案之谜,手刃仇人。
多年的仇恨已让紫烟不堪负荷,她的性情与小时候已全然不同,闯荡江湖没多久,便因心狠手辣得了个“玉面罗刹”的名号。
一天,她经过一个人烟稠密的集镇,策马扬鞭来势汹汹,惊得鸡飞狗跳,行人躲避。一个乞丐婆步履蹒跚,闪避不及,眼瞅就要发生意外,突然从路旁闪出一个后生,一把拉开老妪,尔后回首瞪着粉面含威的“玉面罗刹”。
感到当众丢脸的紫烟当即举鞭打了过去,在那后生前胸留下一道血痕。那后生狠狠地盯着这霸道女子,可没多久,他的眼睛蒙上一层奇怪的神情,还咧嘴笑了笑。
这一抹笑意更加激怒了紫烟,她手中长蛇般飞出一根绳子,将后生捆了个严严实实并拖在后面,催马扬鞭,疾驰而去……
从此,那后生便成了紫烟的奴隶。每当她想起血仇,他便成了她泄愤的工具,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她还特地弄了个铁面具给他载上,无论她如何恶劣地对待他,他都一声不吭,毫无反抗。
剑奴(2)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身怀武功,并且称得上是一流高手。一个深夜,当他独自在后院练功时,紫烟无意中窥探到这一秘密。
紫烟知他对自己死心塌地,索性将宝剑交给他保管。经过一段时间的秘查,紫烟总算寻到了一丝线索。一天,她途经荒凉的十字坡,突然从路边庄稼地里蹿出八个蒙面大汉,不由分说,便用手中的各式兵器招呼她。紫烟轻盈如燕,闪避之余已从剑奴那儿取剑在手,以凌厉之极的招数奋力迎战。她以一敌八,竟然未落下风。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疾如鬼魅地倏忽而至,一言不发,便冲向紫烟痛下杀手。不料他刚一掌击出,就感觉自己胸口一震,随即吐出一大口血水。他诧异地抬头一看,却是那个带着铁面具的家伙,硬生生地挡了他击向紫烟的那一掌。他惊讶无比,不禁仔细打量起那铁面人。那怪人面部完全被罩住,只留下一双眼睛,显得十分悲哀。
紫烟已从突然变故中醒过神来,冷冷望着偷袭她的男人,鄙夷道:“果然是你……”
那男人正是严峰。他面色煞白,往日的威严丧失殆尽。他对紫烟的话置若罔闻,眼睛却一直盯着剑奴。许久,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沮丧道:“难道到了此刻,你还不肯认我吗?”
剑奴自行取下面具,眼中已盈满泪水。他嗓音略显嘶哑,低声道:“自从你为了虚名做下人神共愤的事情后,就已将孩儿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紫烟听到此言,方知多日来陪伴自己左右的剑奴竟是隐姓埋名的严珏,一时呆在那里。
却说当年,严珏被一武林奇人视为百年难遇的习武奇才,而被秘密带至天山传授绝世奇功。转瞬间,十多年过去了,就在他下山前的那个夜晚,不出江湖却能洞悉世间一切的师傅,给他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这故事,对严珏极为震撼。于是,他悄悄地改变了行程,并以赎罪的心态接近了紫烟。
然而,严珏终究还是十分惦念母亲。一天深夜,他终于忍不住潜回严府,悄悄地看望了熟睡中的娘亲,并将自小随身佩带的一枚玉佛留在了母亲枕边。
此刻,父子相见于如此惨烈的气氛之中,令人百感交集。
严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轻声道:“自从见到那枚玉佛,我就知道珏儿你回来了。你母亲既高兴,叉伤心,每回思念你都泪流不止……你,你怎么忍心弃双亲于不顾呢?”
严珏道:“你一心想做武林盟主,本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要以十七条活生生的人命为代价呢?我无法改变我们的关系,只能以自己的方式行事。紫烟妹在此,是你应该给她个交代的时候了。”
紫烟望着这老少两个男人,一个是自己的灭门仇人,同时又是养育她十多年、对她百般呵护的长辈;一个是儿时亲密无间的伙伴,同时又是她动辄打骂、任意欺凌,却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的恩人。
“我该怎么办?”天在转,地也在转,晕眩重重地向紫烟袭来,她是那么的困惑、无助……
名剑,英雄,不知是英雄成就了名剑,还是名剑成就了英雄。彭宾就是这样一个英雄,他是天下第一庄——兄弟山庄的主人,同时。他的手中也拥有天下最好的剑——镔铁剑。
与镔铁剑结缘还是在十五年前,那时彭宾是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他血气方刚,立志要用平生所学扫尽天下不平事。他除恶人,斗官宦,劫富济贫,一时间,整个江湖被他掀起了正义之浪,人人都对他敬仰三分。但是,他也成了少数恶人的眼中钉。
这一天,彭宾突然收到一封信,看过之后。心里不由得一惊。这信是淮海三狮发来的挑战书。淮海三狮是恶人之首,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彭宾早就想除掉他们。但是,他们三人乃同胞三兄弟,凭借心中的灵犀练就一套同进同退阵势,很难应付,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手中还各有一件诡异的兵器,让人防不胜防,很多英雄都死在他们的手里。看着挑战书,彭宾长长吸了一口气,尽管没有把握,他决定还是去拼一回……
清冷的月光照在寂静的小城,彭宾蹒跚在小路上。他满身是血,显然伤得不轻。他失败了,淮海三狮的阵势他还可以应付,可他们手里的诡异兵器实在让人难以抵挡。要不是自己的轻功绝顶,恐怕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然而现在,他已渐渐感觉不支,也不知道该去何处……
再次醒来的时候,彭宾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的伤痛轻了许多。只见不大的小屋中间燃着一个火炉,火势正旺,周围被映得一片通红i,
“这是哪里?难道是地狱?”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青年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你醒了。”青年关切地问道,“感觉好点了吗?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呀?”“唉”!望着青年,彭宾重重叹了一口气,决战当天的情形又浮现在脑海,他喃喃说道,“他们的兵器太诡异了!要是我能有一件好兵器就好了。”
“你、你是被淮海三狮所伤?”青年满脸惊疑。
化剑(2)
彭宾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那你是彭宾,你没死?”青年一把握住彭宾的手,激动地说道,“你和淮海三狮决斗的事,整个江湖都知道了,你为民除害,人人都为你捏了一把汗呀!可是最后还是传出,你被淮海三狮杀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看着青年的表情,彭宾惭愧地低下了头。
“彭英雄!”青年正色地说道。“听你刚才的口气,落败的原因是手中没有一件好兵器是吗?”
看着细心的青年,彭宾默默地点了点头。
青年缓缓地在屋里走了起来,脸上流露出凝重之色。似乎在下一个重大决策。突然,他一下跪在了彭宾面前,恳求道:“你可以和我结拜为兄弟吗?”
彭宾被吓了一跳,“为什么?”“你先答应再说。”青年非常急切。
面对如此朴实并且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彭宾还有什么不答应的?青年脸上乐开了花,兴奋地说出了原因,直到此时,彭宾才知道,青年叫做焦石,是个祖传的铁匠,他的家中有一块祖上传下来的千年镔铁,他要用镔铁为彭宾铸一把好剑,怕祖上怪罪。而结为兄弟不失为个好办法。焦石兴奋地说:“哥哥,你好好休息吧!等九九八十一天以后。你的伤痊愈了,这柄好剑也将出炉,陪伴你一走江湖。”
八十一天过去了,彭宾终于又重出江湖,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一个好伙伴——一把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镔铁剑。江湖上又一次被他掀起正义之潮,有了镔铁剑的彭宾,比以前威猛十倍,再次有了和淮海三狮决战的机会。这次,是彭宾下的战书。
淮海之堤,淮海三狮对这个手下败将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决斗开始了,淮海三狮阵势连动,一阵紧过一阵,彭宾心中有底,沉着地应付着。淮海三狮看一时拿不下,招势突变,手中各多出一件诡异的兵器。顿时。寒光以铺天盖地之势扑向彭宾,眼看危在旦夕。只听一声响亮清脆的剑响,一切灰暗化为乌有,淮海三狮手中的兵器顿时变成废铁。接着。又是一声剑响,惊魂未定的淮海三狮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魂归西天了。
化剑(3)
彭宾的名字在江湖上大震,镔铁剑也同时出了名。人们的心全都拥向了彭宾,恶人全都向彭宾低下了头。整个江湖变得平静了。在人们的倡议下,人们为彭宾建了一个山庄,来投奔的,资助的数不胜数。彭宾没忘兄弟之情,把焦石请到了山庄,并把山庄命名为兄弟山庄。兄弟山庄以仁义为本,江湖中的大事小事都是有求必应,江湖上的各种矛盾恩怨也都可以化解。许多小门小派开始主动归属于兄弟山庄的旗下,兄弟山庄的势力变得越来越大了。
然而,在这期间,拥有众人崇拜的彭宾却发生了变化。他越来越满足于权力:越来越只图享受,不思正道。焦石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多次良言相劝,但是收效甚微,彭宾对他的话更是越来越反感了。他开始由人们的主动资助,变成了直接索要,还传出所谓的命令:江湖上不论任何派别都必须按时进贡。人们慑于他的威猛,都忍气吞声。此时,有小人开始主动献媚奉承,什么金钱美女无所不送,彭宾也是无所不收,整天沉浸在金钱酒色之中。
这一天,彭宾正在淫乐,突然有人来报,江南的人和药铺拒不献贡。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违抗过他。
“看来,他们是不想活了?”彭宾愤怒地说道。
“兄弟。不可呀!”一旁的焦石说话了,“这人和药铺是六兄弟所开,遍布六省。他们以人为本,不求富贵,得到天下人们的爱戴,他们家产虽丰,但是都在用途上。”
彭宾不屑地看了一眼焦石,这几年,他早就看不上他了。不但借不上力,还总说些他不爱听的话。“我不管是做什么的,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你,你变了。”焦石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狠狠地斥责道,“想当年,你是一个正义血性的人,而现在,你简直就是禽兽。这样下去。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彭宾大怒,一拍桌子:“焦石,你好大的胆子,敢诅咒我。要不是念你对我有点恩情,我早就把你赶走了。你一个破铁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平起平坐,称兄道弟,来人。把他拉下去,把他多嘴的舌头割掉,让他滚。”
化剑(4)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记住。剑能成你,也能亡你!”
赶走焦石,彭宾重新揽美人入怀,吩咐属下,将兄弟山庄的牌匾摘下,换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宾王阁”,并决定次日去扫平人和药铺。
人和的六兄弟此时都在自家的总部。从赶走信使的那一天,他们就严阵以待,等待彭宾的到来。彭宾终于来了,他根本没把人和的人放在眼里,径直杀向了宅院。院中埋伏的众人一拥而上,彭宾左冲右突,危机时刻,只听一声剑响,排山倒海之势顿出,人和的众人顿时断剑的断剑、掉头的掉头,一下就被打散了。彭宾手握镔铁剑。哈哈大笑道:“人和六兄弟听着,给你们三天时间若再不献贡,我就将你们的总部和所有的分部全都铲平。”
人和药铺的大厅里,坐满了来助阵的豪杰,然而,面对彭宾的威猛都毫无办法,属下们更是心无斗志。
“怎么办呢?”大哥说话了。所有的人都低头不语。这时,只见老六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大哥,我有办法了。”
“快说!”众人希望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他。“这个彭宾虽然威猛,但是这些年吃喝淫乐,早已不是当年。唯一的力量来自那柄镔铁剑,只要将他的剑除掉,他就不攻自破了。”
“唉!”众人又失望地低下了头。“这个谁都知道,可是剑在人在,谁能接近他呢?”
“我有一个人,可以取此剑。”这时,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众人不约而同地握刃而起,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彭宾兄弟相称的焦石。
三天的时间眼看就到了,人和六兄弟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一夜。彭宾准备好好地休息一下,明天天一亮,就去将他们铲平。刚刚入梦,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是人和的人来偷袭了。彭宾大怒,感觉颜面受损,挂剑冲了出去。两方人马已经打成一团。人和六兄弟正摆好阵势等着他呢。他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人猛,剑更猛。可是。人和六兄弟凭借阵势的巧妙,边打边退,连毛都没让彭宾碰到。渐渐地,七个人打斗到了西山之顶。
化剑(5)
彭宾正在焦急暴躁间,突然,人和六兄弟一下全没了踪影。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顶的一片乱草丛中。草中漆黑诡秘,他的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怯意。但是一握手中的镔铁剑,他又什么都不怕了。慢慢向上寻去,正找着。突然,他看见前方不远处升起一轮明月,接着。从左右又升起了五个,再看天空,坏了,怎么出现了七个月亮。彭宾愣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月亮”慢慢地变换着方位,很快全都照向了彭宾。彭宾强忍住心神,终于明白,原来天上的六个月亮,是人和六兄弟,每人手里拿着一面铜镜。他笑了:“你们跟我做游戏呢?”说罢,举剑就要杀过去。这时,他只感觉手中轻了许多,一看,他傻了眼,月光下,手中的镔铁剑早已经融化,只剩一个剑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天亡我?”彭宾的精神一下崩溃了。
人和六兄弟抓住时机一拥而上,六把剑同时逼近了彭宾的胸膛。
“这是为什么?”彭宾喃喃自语。
六兄弟为了让他死得明白。告诉他说:“你只知道镔铁之强,却不了解它的弱点。这千年镔铁是九百九十年月光照射而形成,千年正是它的极限,极限一到,就会化为乌有。我们六兄弟用铜镜聚集月亮之光照在镔铁剑上,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它达到千年之数,就是这样了。”
“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些?看来是上天亡我呀!”
“不,是你的不仁不义亡了你。”六兄弟刚说完,草丛中走出来一个人,他满脸泪水却口不能言。“是你——焦石!”彭宾明白了,焦石曾经说过的无数良言,又都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也终于懂得了那句话的含义:剑能成你,亦能亡你!
从前的灵宝县不是今天的这个名子,叫做桃林,又叫桃林县。桃林县西有座夸父山。这里一直流传着“夸父追日”的故事。
上古时候,我国北方高高的成都载天山上,住着一个巨人族叫夸父族。这个部族的头人夸父,身高无比,力大无穷,有不平凡的的意志。
那时候,世界上很荒凉,毒蛇猛兽横行。夸父为丁本部族的人们能活下去,每天跟洪水猛兽搏斗。夸父率领本族的男女,在斗争中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胜利。夸父把捉到的凶恶的黄蛇绑在自己的两只耳朵上,抓在手里,高兴得哈哈大笑。
有一年,天大旱。火一样的太阳晒焦了地上的庄稼,晒干了河里的流水,使人热得难受,实在无法生活。夸父就立下雄心壮志,发誓要赶上太阳,把太阳捉住,让它听从人们的使唤。
一天,太阳刚刚从海上升起,夸父就从东海边上迈开大步去追赶它。夸父身高力大,一迈步,震得大地直摇晃。他一脚踏下去,就在浙江临海县的复釜山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巨人脚印。太阳在空中飞快地转,夸父在地上疾风一样地追。中午,夸父追赶太阳来到湖南沅陵县一带,他跑得又饿又累,就停下来用三块石头支起锅来做饭。他吃完饭,见太阳已经偏西了,就赶紧迈开大步又追了上去。后来,这三块支锅石就成了辰州东面的三座大山。
太阳快落山了,夸父离太阳越来越近。到了甘肃东部的泾川县,他停下来歇一会儿,把鞋里的土块、石子往外一倒,就成了一座小山。现在人们叫它“振履堆”。夸父跨过一座座高山,穿过一条条大河,在禺谷眼看快要追上太阳了,这时,别提他心里多高兴了。当他伸手就要捉住太阳的功夫,突然,感到头昏眼花,竟渴得晕过去了。他醒来时,太阳早已不见了。他站起来走到东南方的黄河边,伏下身子,猛喝黄河里的水,黄河水被他喝干了,又喝渭河里的水。谁知道,渭河里的水也被他喝干了,还是不解渴。这时,他又打算去山西雁门山一带,去喝大泽里的水,可是,夸父实在太累太渴了,当他走到华山以东、灵宝以西不远的地方,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就倒下去死了。夸父死后,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座大山。这就是现在灵宝县西三十五里灵湖峪和池峪中问的夸父山。夸父死时扔下的手杖,也变成了一片五彩云霞一样的桃林。桃林的地势险要,以后人们就把这里叫做“桃林塞”。
夸父死了,他的后代子孙就居住在夸父山下,生儿育女,传业后世。夸父的子孙居住的村子,就是今天夸父山下的“夸父营”。
福建有个武举人,姓姜名骥,字千里 他为人轻财仗义,因而为地方上所敬重。
当地有一帮无赖之徒,平日怕他而不敢放肆,却对他恨得咬咬牙切齿。姜千里自恃武艺高强,亦未将这伙人瞧放在眼里,懒得防备他们。
有一天,一位算命先生来到门前对姜千里说:“你会有三次横祸,何不躲避?”姜千里一向不信这类术数之言,笑了笑,没回答。算命先生无可奈何,自言自语:“可惜可惜,万夫之勇,反而要被无屑小鼠辈所辱!”旁人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天,女邻居引来一对夫妇了,说愿意投靠姜千里当奴仆。姜千里看那男子,虬髯虎面,颇像一名武士,那女人也甚粗壮有力。问他们姓名,男的说姓吴,排行老四,女的则是马家女子。他们老家住在山东济南一带,因为饥荒穷困,流到此地,甘愿作人家长工,只图有饱饭吃,不指望其他。姜千里爽快收留他们,为这男人起名吴吉。夫妇二人倒也勤劳诚恳,肯卖力气,姜千里很满意。
十来天后,姜千里小病,躺在床上。夜深时,为一阵打斗声惊醒。起来看时,外面火光照亮,人声喧哗,忙问家人发生了什么事,回说是吴吉正在和盗贼交手。
姜千里准备去看个究竟,被聪慧的妻子叫住了:“黑灯瞎火的,又是突然发生的事,你不要一个人去。”
姜千里就止住了脚。可是,外面有人急急地敲门,大声叫喊:“我丈夫已经受了伤,快死了!”这是吴吉老婆的声音。
姜千里穿好衣服,找到一件器械,抽掉门栓就要出去。妻子又叫他别去,他不听。来到房门外,果然是吴吉之妻马氏拿着木棒站在那里。
马氏说:“主人先去看看,我也就跟来打贼!”姜千里来到打斗的地方,只见十来个盗贼把吴吉打翻在地,有的还用石头砸。姜千里挺着兵器跃上前去,大喝道:“你们好大胆!认得我姜千里么!”话没说完,就觉得有件物击中脚跺骨,痛得站立不住,倒下地来。盗贼们一拥而上,毒打一顿,姜千里虽被打得体无完肤,还是忍住痛,不叫出声来。
那帮家伙边打边数落说:“你就是姜千里么?怎么一副不中用的样子!我们有什么事碍着你,你偏要多管闲事!”姜千里才明白他们是本乡本土的那帮无赖来寻仇的,就更加一不作声、不叫饶。盗贼们在灶膛里燃火,打算用火烧烤姜千里。
姜千里的妻子听到了,非常害怕,派家人送金银丝帛给盗贼。连送了三次,他们才放姜千里,然后一哄而散。姜千里被折磨了半夜,已经昏迷在地,妻子正要派人去扶他,却看到马氏把姜千里背进房来放到床上说:
“我再去看我丈夫,不知道他有命没有?”
马氏出去了。姜千里的妻子内心十分感动:。过了好一会,姜千里更醒过来,全家一这才放心。派人去看吴吉,他被打得卧床不起。姜千里一家更加相信吴吉夫妇,派人送去酒食药物。有个家人觉得这对夫妇似有可疑之处,姜千里的妻子呵叱他说:“马氏放下丈夫不顾,先来救我家老爷,别人谁做得到?”从此更信任吴吉夫妇了。
姜千里身体渐渐痊愈,因为怕被人知道挨打,不准家人外传,也无法去追查谁是主谋。过了一年,姜千里要进京赶考,带吴吉和两个书童上路。所带的上千两银子和大批绸帛,都交与吴吉照管。一路上,姜千里腰挂弓箭,跨着骏马,好不威风。走了不到两天,来到某县,有一处僻静山林,平日无人行走,引起姜千里的警觉。他喊吴吉说:“前面的路太危险,我们还是走快点!”吴吉笑道:“看我们老爷,怕什么?这里的道路我熟悉,没有响马拦路。就是有,就不怕我们主仆的铁拳头么!”姜千里放下心来,缓缓行进。
快到傍晚时,忽然听到丛里一声呼哨,几十个响马蜂拥而来,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姜骥,你想进京赶考么?留下买路钱,不然,把你剁成肉酱!”
姜千里大怒,取下腰间弓简,拉弦要放箭,不料已有一箭飞来,穿透左臂,痛痛钻心,无法射箭。响马们大声哗笑。姜千里正诧异箭从何来,回头一看,却是吴吉张弓跃马,风驰电掣地从后面赶来,老远就向响马说:“大哥们是坐享其成哪!我为了这匹 ‘千里驹’费了多大劲!”响马们都向吴吉道谢。
此时此地,姜千里才醒悟过来,暗恨自己受骗,既已无力抵挡,只得抛弃行李,急急逃跑。响马拚命追赶,好在姜千里骑的是匹好马,奔跑甚快,响马追不上,就从背后放箭。姜千里背上中了箭,痛得他差点摔下马来。响马们虽然没赶上姜千里,估计他活不成了,就不再追。
姜千里带伤而逃,大约走了好几十里地,马忽然倒下。原来马也受了重伤,又跑得累,一下子就死了。这一跌,把姜千里跌得箭伤迸裂,血流遍体,不省人事。
过了好久,迷迷糊糊中,觉得背部疼痛异常,醒转过来。看一看马,已经死了,姜千里只得踉跄往前寻路。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大约走了里把路,远远望见前面闪着灯光,料一想有人居住,便急走过去,果然有几间茅屋,屋里有人相聚说话:“那个女人不听话,我已把她杀了。这盒子里就是她的头!”又说:“今天可惜还是让他逃掉了,你们也太不干净利落!”姜千里听这些话,猜想妻子都已被杀,怒不可遏,想冲进去报仇,但只剩下腰间一剑。不过他忍无可忍,还是破门而入,大喝一声,挥剑乱砍。响马们碎不及防,急忙躲避。后来见是他独自一人,又转上来打斗。姜千里已杀了一个,由于身上带伤,毕竟不敢恋战,便弃剑而逃,众响马也不敢穷追。
姜千里跑了数百步,看到一处篱笆小院,就跨了进去,只见草堂中灯火未熄,主人家还在里边夜纺线。没等姜千里喘息,就听堂中主人说:“你是小偷儿么?快滚!半夜三更,我也不想再试剑了。”姜千里闻言,感到惊奇,就诉说道:“我在路中遇见响马,受伤逃命到这儿,只是为了借个宿,哪里是偷东西的呢!”主人又说:“我不怕那帮强盗。既然你是逃难来的,哪有不借宿的道理?”听主人的声音,清脆柔和,不像个男子,等开门出来,才知果然是二八少女。
她把姜千里请进草堂让坐。姜千里问她姓氏,自称名叫顾阿惜,母亲在外还没回来,因为等候才没有就寝。阿惜对姜千里说:“看你的脸,当然是人;是要看你的背,就像刚剥皮的猪。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真不容易。”姜千里把遭遇细说了一遍,气得阿惜怒气冲天,说道:“不把这伙强盗的头砍来作酒杯,活着有什么意思!”又问姜千里是干什么事的。姜千里说是“武举人”,阿惜大笑起来,说:“武举人尚且对付不了强盗!”说得他好不羞愧。阿惜又说:“本打算这就去宰了那群畜牲,给你报仇。只是我老母未回,没有奉命,不敢随便去。客人受伤太重,就请在草堂休息。我到房里去等我母亲回来。”她就请姜千里睡在虎皮上,自己拿着油灯走了。
姜千里因为疲倦已极,一躺下去就睡着了,直到天明才醒。忽然听到院子中有人说:“阿惜,快来帮我剥虎皮,这个拨毛团得我忙了一夜!”听这声音,是个妇人。这妇人走进堂屋,见姜千里睡在那里,吃了一惊,说:“阿惜这畜牲,怎么做这等事,非杀了她不可!”就厉声喊:“阿惜!”
姜千里明白这老妇疑心阿惜留人奸宿,急忙起身说明来由,并露出受伤的背让他看,妇人笑了。姜千里细看这妇人,年约四十,相貌魁梧,不像柔弱女子,但是眼睫毛又特别长。姜千里急忙向妇子行礼。妇人答礼罢,带姜千里来到院中,看见阿惜正在持刀剥一只斑毛猛虎的皮。姜千里问这虎是在哪里打到的,回说在西北山中,离此处相隔百余里。想到自己大仇未报,就试探地说:“你们母女住在深山密林,虽说不怕什么,也挺寂寞!如果你们肯乔迁到山外,我家还有多余的房子,听凭你们居住。至于日常生活,你们就不用操心,都可由我承担。”那妇人微微一笑说:“你说的当然是好意,只是我女儿年纪还小,恐怕还做不好家务事。如果君子有意,我愿意把女儿托付给你。”
姜千里听出妇人有嫁女与他的意思,非常激动,不觉流下泪来。他说因为昨夜听到响马说话,自己的妻子已被杀死,觉得不忍心在此时议婚。姜千里把自已听到的话对妇人说了一遍。妇人哈哈一笑:“我说你妻子没死呢!”
阿惜听了她母亲的话,红着脸滇道:“妈,罗嗦什么呀!谁愿意嫁给一个懦夫男人!我跟您过一辈子!”妇人骂道:“什么傻话!”姜千里见妇人是真意,就向她行了女婿之礼。妇人受了礼,拿了衣服给他穿,又烹虎肉给他
吃,然后催他速速回家看望,并说:“我随后就送阿惜来,你把婚礼准备好。”姜千里虽信犹疑,拜辞了妇人,就急急赶路而去。
姜千里整整跑了一天一夜,到家一看,却是平安无事。连忙问夫人在哪?都说在家中,又问在家中何处,说在闺中。姜千里来到闺中,看到夫人正和阿惜相对而坐。夫人见姜千里进来,起来迎接说:“阿惜先来一步,我就知道老爷平安无事,化险为夷,多亏了阿惜关照。”到这时,姜千里才相信阿惜母亲的话是真的。
当下,姜千里和全家商议,决心报官,先是要报官府捉拿盗匪。阿惜说:“衙门管什么用?我女扮男装去办这件事,几天就可办好。”姜千里知道阿惜有这个能力,也就没有阻拦她。果然,半夜时分,阿惜就动身了。
姜千里很高兴,就问夫人阿惜是怎么来的。夫人说:“昨日清晨,外面忽然进来两辆小车,车中人说:‘新郎未回,新娘先来了。’我出来看,原来是母女俩。母亲先说了订婚约的事,再讲了老爷的遭遇,并且说老爷马上就回来。他们到底从何而来,我实在没有搞清楚。正在疑惑之际,老爷果然就回家了。”
过了五天,阿惜回来,后面跟着两个背皮袋的童仆,阿惜走进闺房,笑道:“幸运!幸运!这两些歹徒都被我抓住了!”随即打开一个口袋,里头是吴吉、马氏的脑袋。两个书童也在旁讲述阿惜杀匪的神勇绝技,大家又惊奇又佩服。
阿惜又打开第二个皮袋,裹面装满了珠宝,一部分是姜千里进京时携带的盘缠,还有则是吴氏夫妇的钱财。
又过了几个月,姜千里和妻子经过邻县,遇到一个顾姓人家,就问起阿惜的母亲。那人说:“阿惜是我妹妹。”
姜千里听到此事,十分高兴,当即邀请这顾家兄长到家中作客,并要阿惜出来拜见兄长。阿惜也不推辞,从此之后,阿惜开始走娘家。
洪城往北十里,距离绵州官道不远处,有座凸起的巨岩,高约百丈,刀砍斧削般陡峭。岩顶上有几眼终年不断的山泉,汩汩往外涌着泉水。岩顶的水洼满了,泉水便溢出来顺着岩缝往下淌,近处的人都称这儿为滴水岩。有一伙土匪相中了这个天然险处,在岩顶安了铰磨轱辘,凌空悬着竹筐以供人上下,专干打劫扰民的勾当。官兵数次出动,全都无功而返。后来这事惊动了巡抚大人,责令洪城叶知府一月内必须剿灭众匪。
叶知府无计可施,不得已张出榜来,说谁有剿灭匪徒的计谋,赏银三百两。消息传开,城里人无不眼红心跳,可是除了摇头叹息,谁也没个主意。一晃过去二十天,赏银也加到了二千两,仍然无人揭榜。眼看限期只剩十天,叶知府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这天傍晚,有人求见叶知府献计。只见来人四十开外,又高又瘦,面若黄蜡,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向叶知府行礼道:“草民孟易常拜见大人。”叶知府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赶紧问:“你有什么擒匪的良策?”孟易常道:“草民并无良策。不过想凭一点小把戏,去擒那帮匪徒。”叶知府心想,此人定是身怀绝技的能人异士,便道:“先生需要多少人帮忙?”孟易常摇了摇头:“不用帮忙,草民一人去便行。”
叶知府听了,暗自摇头,莫说那帮匪徒有近百号,个个穷凶极恶,单是凭一人之力想登上险峻的滴水岩也是痴人说梦。于是问他:“你不是洪城人吧?是做什么营生的?”
孟易常回答道:“草民祖籍安州,是跑单帮的杂耍客。”
叶知府一听,气就上来了。原来只是个靠杂耍为生的下九流啊,八成是想赏银想疯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叶知府懒得再说,当即叫衙役把他轰走。
第二天天刚亮,孟易常背着个竹箱,一个人径直往滴水岩走去。官道上冷冷清清,孟易常正走着,一声唿哨响过,树丛中拥出七八个持刀匪徒:“要想活命,留下值钱的东西!”
孟易常赔着笑脸道:“几位大爷,小人不过是行走江湖,靠卖杂耍求生,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小头目刀一晃:“既无值钱的东西,那就留下小命!”举刀就向孟易常砍来。
孟易常忙道:“大爷饶了小人,小人愿意弄些杂耍逗大爷们开心。”
匪徒们来了兴趣:“让大爷们看看。”
孟易常走到前面一块大石前,从地上拣块小石头放上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抖了抖,再蒙在石头上,喃喃念叨几声,再将布揭开,嗨,那小石头不见了,大石上分明放着只石榴。石榴只在仲秋才有,可现在已是隆冬时节呀!众匪徒眼瞪得铃铛大,那小头目弄出籽儿一尝,甜酸可口,新鲜得很。他眼珠儿一转,心想岩上最少逗乐的法子,不如留着这人。孟易常只好不情愿地跟着众匪上了岩顶,去见匪首余大奎。余大奎鼓着一双金鱼眼,问道:“你都会些什么?”
奇技擒土匪(2)
孟易常苦着脸回答说:“大凡一般艺人会的,比如弄剑、跳丸、倒立、走索这些,小人都会。其它比如凭空取物、大变活人,小人也会一些。”
余大奎呵呵大笑:“妈的,既然你有这些本事,给兄弟们耍出来看看!”
孟易常脱去身上棉袍,只穿件薄衣,站在一个场子中央,说:“我先耍耍凭空钓鱼。”说着打开竹箱,取出一截长约丈许的棉线,问余大奎:“大爷,你想要啥鱼?”
余大奎眼珠一转:“给我钓三五斤水蜂子!”水蜂子是涪江河里一种身体黑灰、小而无鳞的鱼,一般生长在近岸浅水处的卵石缝中,长不过二三寸,顶大的也不过一两。要钓上三五斤,便得好几十条。余大奎以为孟易常定会被难住,没想到孟易常很爽快地答应了。只见他将手中的棉线一抛,线头一下就抖直了,再回手一收,“扑哧”,棉线头儿上,竟挂着只活蹦乱跳的水蜂子。众匪齐声叫好。孟易常摘下水蜂子,放到瓦钵里,又是一抛,收回时,线头上又是只水蜂子。不一会儿工夫,便已钓了三五斤。再看那水蜂子,身上水渍分明,带着浓浓的鱼腥味儿。余大奎高兴不已,连声吩咐:“还有啥本事,赶快耍出来让老子们热闹热闹!”
孟易常道:“那我就耍大变活人了。”叫匪徒取来几块木头,支成两个一人高的箱式框架,一左一右放好,再取出几块布,把框子遮严实了,这才说:“哪位爷先来试试?”有个匪徒跑出来,说愿意一试。孟易常让匪徒进了左边的箱子,放下布帘,口中念念有词,突地喝一声“走!”再揭开布帘,木框内空空如也,那匪徒竟不翼而飞了。众匪徒瞪目结舌,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场地上鸦雀无声。孟易常走到右边木框前,一把揭开布帘,哇!那匪徒竟在木框内站着,两眼微闭,脸上似笑非笑,一副痴迷的样子。孟易常拍拍他的肩膀,他像从梦中惊醒一般,睁开眼大声说:“他娘的,好快活哟,我竟然跟小桃红睡了觉,而且还生了三个娃娃!”众匪徒哄地笑开了。原来这家伙一直对洪城里的妓女小桃红垂涎欲滴,没想到进框出框,前后时间不过小半个时辰,竟然做了一场春梦。孟易常笑着说:“我使这把戏时,里面人想啥会遇上啥呢。”
一个匪徒说:“龟儿子吹啥牛哦,老子一直想当县太爷,倒要试试看!”说着钻进木框内。孟易常照旧将布帘放下,再揭布帘时,这匪徒也立在另一木框里了。只见他半闭着眼睛,一只手从光光的下巴向下摸,分明像在自得其乐地摸胡子。睁眼后立刻大呼小叫道:“他奶奶的!老子果真当了县太爷,还娶了七房小老婆,生了十来个娃娃!”
这一下子,众匪徒像炸开了锅,都嚷嚷着要试试。孟易常让众匪徒一一试了,试过的匪徒无不眉飞色舞,有的说自己当了员外,有的说自己做了富商。看到手下眉开眼笑的样子,余大奎不觉也心痒痒了,道:“老子也来试试!”说着钻进木框。等出来时,满脸的欢喜简直无法形容:“哈哈,老子当了皇帝啦!还给兄弟伙都封了官儿……”
奇技擒土匪(3)
一番欢喜过后,余大奎对孟易常说:“大伙儿好久没这样乐和了,你龟儿子有些本事嘛。还有些啥稀奇把戏,耍出来让兄弟们开开眼!”
孟易常也不推辞,笑道:“小人还会借绳攀天。”
“那赶紧耍啊!”匪徒们齐声催促。孟易常便叫匪徒取来一盘筷头粗细的麻绳,长有数十丈。孟易常左手握成拳头样子,将麻绳头儿竖着握在中间,右手抓着麻绳,缓慢地向上塞。细软的麻绳头儿从手里升了起来,竟像根铁棍似的,笔直竖着。到后来一盘麻绳塞完,绳头儿已探入云中。孟易常两手一放,退后几步,双手搭在绳上,手脚并用,如猿猴一般,“噌噌噌”向上攀去。众匪徒连喝彩都忘了,全都圆瞪着眼,一眨不眨看着孟易常。孟易常愈攀愈高,渐渐在绳上只现出个细小的黑点,到最后竟连黑点也不见了。
“好哇!”余大奎第一个跺着脚喝彩了。众匪徒这才醒悟过来,无不大声叫好。叫好声中,一阵响动,那麻绳软软耷拉下来,再看天上,鸟影儿也不见一个,更别说孟易常的踪影了……
再说叶知府那边赏银已经添到三千两,仍没人出来献策,正在府内长吁短叹,衙役进来说,孟易常来了。叶知府哪有心思理会,挥手让衙役下去将他轰走。不想孟易常已经站在堂内了。
叶知府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刁民,竟然戏弄本府,来呀,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话音才落,孟易常却不急不慌地笑着说:“大人,滴水岩上九九八十一名匪徒,全数被我捉了。我知道大人不会相信,这样吧,你做好缉拿匪徒的准备,若草民有一句假话,莫说四十大板,即使要剐要杀,也随大人发落!”
叶知府一听,看那孟易常,目光炯炯,神色镇定,分明成竹在胸。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叫衙役取来些木条,连接成箱子样的框,再取出布分别将四方遮住。准备完毕,孟易常大叫一声:“先拿匪首余大奎!”说完一把揭开布帘,叶知府和众衙役一时间全都目瞪口呆。但见那匪首余大奎,蹲在框内,裤子褪到膝盖处,分明在大解。好一阵,众人才回过神来,扑上去七手八脚将余大奎捆得像粽子一般。余大奎像在梦中一样,直到被衙役踢跪在地上,才把眼睛睁开,不觉魂飞魄散。
一个多时辰后,九九八十一个匪徒全被捉拿。叶知府叫人抬来白花花的纹银三千两,向孟易常深施一礼,说:“你给本县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只是你这戏法,本官却看不明白。”
孟易常笑笑,并不作答,反问道:“大人以往也看过杂技吧?”叶知府点头说看过。“那大人一定看过,施技者只穿单袍,凭一条薄单,却可变化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叶知府道:“看过啊。本府也好生奇怪,那些变化出来的东西,或大或小,然而施技者表演时已先让人检视过了,身上没有东西,而且周围也藏不了什么,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孟易常说:“这在杂耍行当里叫‘遣法子’,就是将此地之物遣送到彼处。大变活人,也是此法,不过更上乘些。施此法有一个关键处,就是施技者得先触摸所要变化的东西。所以草民上滴水岩为群匪表演,诓他们进框,触碰施术,然后攀绳脱身。现在再耍大变活人,将他们一一遣到此处。”说着从纹银堆里拣了块小锭子,“草民表演一场,可得银子一两。今日不过两场,二两足也。”说完呵呵大笑,扬长而去。
叶知府禁不住长叹一声:“从来下九流最为人小视,想不到竟有如此能人异士!”说着朝孟易常的背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一
阿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失业已经快一个月了,如果这个月之内还不能找到工作,那么下个月的饭钱和房租就都没着落了。
今天,他又去了几家招聘单位,但和之前一样,都没有通过。此时他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郁闷”来形容了,简直是“相当郁闷”。在这种极度失落近乎梦游的状态下,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直到一阵哭声把他从恍惚状态又拉回到了现实世界。他仔细打量了下四周,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公园里面,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在旁边奔腾而过。
哭声是从前面不远的河边传来的,僻静的公园里此刻没有一个人,道路两边的高大树木把整个公园遮蔽到黑暗之中,在这样的环境下,突然听到哭声,确实让人有些害怕。阿琨抬头望了望天空,透过斑驳的树叶,还是可以依稀看到上面刺眼的太阳,他又朝身后看了看,不远处公园围墙外还是有汽车在不停穿梭。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自己并不孤独,恐惧感也随之消失了。
他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朝公园深处走去,发现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妇女正坐在河边啼哭,他感到很好奇,于是走了过去。
经过询问才知道,这个少妇六岁的孩子昨天在河边玩耍,不小心掉到河里,到现在尸体还没有找到。听到这,阿琨忍不住叹了口气,位于市区内的这条河经常有失足的顽童、醉酒的男子以及自杀的大学生溺死在这里,这条河的水流又深又急而且水质浑浊,所以多数连尸体都找不回来,因此附近的人都把这条河叫“阎王河”。
本来打算简单安慰对方几句就离开,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少妇悲痛欲绝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忍心就这么离开,考虑了再三,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大姐,要不我下河去帮你把孩子的尸体捞出来吧。”
“谢谢你的好心,昨天消防队员忙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我孩子的尸体,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说完,少妇又痛哭起来。
“大姐,我从小就在海边长大,水性很好,你告诉我你孩子掉下去的位置,我说不定能帮你把他的尸体捞上来。”阿琨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让对方宽心,他确实从小生长在海边,水性在方圆几十个村子都是有名的。
少妇听他这么说,停止了哭泣,冲着不远处的河边指了指,示意孩子就是从那掉下去。阿琨确认好了位置,脱掉衣服,只穿着一条短裤,然后“扑通”一声跳进河里。
河水比想像的还要浑浊,能见度在半米之外就几乎为零了,阿琨只好憋着气,一点一点在河底摸索,湍急的水流几次都要把他冲走。在老家,尽管大家都熟悉水性,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人淹死在海里,他从小就经常听到大人们谈论如何在海底寻找尸体,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根据水流的急缓程度,以及落水的时间,阿琨很快推算出一个大致的范围,开始在其中全力搜寻起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几次换气后,他的手终于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抓住它奋力把它拉出了水面,果然是个男孩的尸体。
捞尸人(2)
少妇看到孩子的尸体,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她一把接过孩子的尸体,紧紧的抱在胸前,嚎啕大哭起来。等到她渐渐的恢复了平静,想要去感谢阿琨时,对方早已经穿好衣服离开了。
二
因为前一天在河里忙碌的疲惫,第二天阿琨睡到快中午了才起床,他简单洗漱完毕,想要出门再去几家招聘单位碰碰运气,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他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妇。他刚想问他们找谁,对方却先开口了。
“请问你是叫阿琨吗?”
“是啊,怎么了?”他们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阿琨有些意外。
“昨天是你帮一位年轻的妇女把她淹死的孩子捞上来的吧?”对方接着问道。
原来是这件事啊,看样子对方和那个少妇是亲戚,昨天我悄悄地走了,他们可能从哪里打听到我的名字和住处,特意来表示感谢的。想到这,阿琨连忙说:“那是件小事,没什么。”
这时那个中年男人突然重重地一把抓住了阿琨的手,“大兄弟,麻烦你也帮帮我们两口子吧。”这一下,可真把阿琨弄迷糊了。
经过询问后得知,原来这对中年夫妇二十岁的儿子,一星期前喝醉了酒,不小心掉到“阎王河”里淹死了,尸体也是一直没有找到,他们两口子每天一想到孩子死不见尸就伤心不已。这不,昨天听说有个年轻人帮助一个少妇把她淹死孩子的尸体捞了上来,他们连忙四处打听,最后终于打听到了阿琨的住址,前来找他帮忙。
阿琨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后,不禁感到有些为难,出于道义自己应该帮他们的忙,但是说实话,自己昨天的行为其实有些冲动,那条“阎王河”确实是太危险了,自己有好几次也差点被“它”留在那里。
见到阿琨面露难色,那个中年男子从口袋掏出一沓钱,开口说:“我们也知道那条河危险,我们不会白让你辛苦的,这点意思你收下。”说着就把钱往阿琨的口袋里塞。
“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琨一边推让,一边说。
“大兄弟,你就帮帮我们吧。”这时,那个中年妇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阿琨连忙扶起她。
“好吧,我就跟你们走一趟吧。”阿琨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对方,简单收拾了下跟随他们出了门。
因为死者已经淹死差不多一星期了,所以打捞的范围就大大增加了,不过因为有了前一天的经验,阿琨找找歇歇,花了差不多三小时,终于把中年夫妇淹死儿子的尸体捞上来了。那对夫妇千恩万谢后,带着儿子的尸体走了,阿琨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上衣口袋里是那个中年男人硬塞进来的钱,他数了数,正好一千。尽管他并不想要这钱,但是说实话,这一千块钱现在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房租,饭钱,这下都有着落了。
捞尸人(3)
三
第二天一大早,阿琨还没起床,门铃又响了。他打开门,又是一对陌生的年轻夫妇。阿琨心想不好,估计又要让我去捞尸体。
果然,对方听说最近有个男子连续两次帮人把淹死在“阎王河”里的尸体捞了上来,所以特地来请阿琨帮忙打捞自己半月前淹死女儿的尸体。阿琨本不想去,但是对方也来那对中年夫妇那套,一个下跪一个塞钱,没办法,他只好又跟着走了一趟。因为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没怎么费功夫,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找到小女孩的尸体。孩子的父母同样的千恩万谢后离开了,阿琨也照例得到了一笔“劳务费”。
之后的一个月里,差不多每隔几天就有人来找阿琨帮忙打捞尸体,阿琨盛情难却,只好一一答应,也都顺利的帮他们捞出了尸体,而每次也都收到死者家属塞过来的“劳务费”。阿琨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慢慢他也逐渐习惯了,自己也是付出了劳动,收取一点报酬也不过分。这下他也不用去找工作了,只要坐在家中,就有工作上门了。
就这样,阿琨成了职业的“捞尸人”。有一些人还把他的事迹发到了网上,讨论这种收费帮人捞尸体究竟应该不应该。讨论者分为两派,一派谴责阿琨,说他不顾道德,发死人财。另一派则支持阿琨,说他这么做其实也是种见义勇为,因为付出了劳力,而且还有很大的危险性,所以收取些报酬也无可厚非。反正不管怎么样,阿琨一下子成了名人,不但本市生意不断,还有不少外地人特意赶来本市请他前去其它的城市帮忙打捞尸体。
看到阿琨靠捞尸体发了财,出了名。难免有一些人眼热,也干起“捞尸人”这个行当,想要分一杯羹,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成功。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阿琨实在太有名了,很多死者家属宁可多花钱也都要请他,根本没人搭理那些新的“捞尸人”;再有就是他们也确实没有阿琨那么好的水性和经验,勉强接了几个“生意”,结果费了几天时间才捞到尸体,有的甚至压根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砸了自己的“牌子”,这样一来,更没人找他们了。所以他们这么一搞,非但没有抢走阿琨的生意,反而间接帮阿琨做了广告,让他的名气更大了。
四
这一天,阿琨早早起了床,照例坐在家中等着“生意”上门。果然,没多久,门铃就响了起来。
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太太,他不禁皱了皱眉。
“请问您是那个‘捞尸人’阿琨吗?”老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阿琨微微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得到了阿琨的肯定回答,老人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那能不能麻烦您帮忙把我那淹死的孙女的尸体捞出来啊。”说到这里,老人眼泪流了下来。
捞尸人(4)
“可以……”阿琨再次打量了一下老人破旧的衣着,然后继续说道,“不过……”
“哦,我明白,我不会白辛苦您的。”老人很快明白了阿琨的意思,颤抖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包,然后小心的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旧旧的钞票,面值都是5元和10元。
阿琨目测了一下那沓钞票,最多有100元,看到这,他不禁再次皱起眉头。
老人察觉到了阿琨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小伙子,我知道这点钱是少了点,不过我们家条件不好,您就多帮帮忙吧。”
一百块,实在是太少了,我每次去捞尸体,外人看起来很轻松,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次都是在玩命,为了区区一百块去玩命太不值了,而且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河水冷得厉害,慢说是一百块了,就是一两千也要考虑再三。想到这里,阿琨于是回答道:“婆婆,不是我不帮忙,不过你也知道,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你这个钱确实太少了。”
“这我都知道,不过孩子她父母死得早,家里只有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就靠我那点社会最低保障勉强维持生活,本来眼看孩子就要大学毕业工作了,本指望条件能有所改善了,结果那个傻孩子因为男朋友和她分手,一时想不开去寻了短见……”说到这里,老人几乎泣不成声了,反复抽咽后,才断断续续地继续说,“所以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孤老婆子吧。”
看到老人悲痛欲绝的样子,阿琨的心微微动摇了下,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对不起,这个是规矩。如果钱太少了,以后大家都这样,我就没法生活了。”
面对老人的反复哀求,阿琨硬下心肠狠心拒绝了,然后关上房门,任老人在外面跪地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老人终于明白阿琨是铁下心来不会帮忙了,于是用袖子擦了擦泪水,冲着大门怨恨地骂道:“都说你是个热心乐于助人的青年,结果却是个掉进了钱眼儿里的势利小人,算是我瞎了眼来求你。你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就这样,老人咒骂着离开了。
阿琨躺在床上,听着逐渐远去的骂声,回想起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确实是出于同情心帮助那个少妇去捞尸体,时隔几个月,自己怎么成了这样?真的沦落到发死人财的地步。
不过很快,在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开始劝慰他:见义勇为也要量力而行。你是在发死人财不假,但那都是每次自己卖命换来的,管他别人怎么去说。就这样,他那蠢蠢欲动的良心最终被压制了下来,开始对自己的行为觉得心安理得了。
五
阿琨所在的城市位于北方,到了冬天河水就会结冰,那时侯他的生意就到了“淡季”,尽管偶尔也有一两个南方城市的“生意”,但这些外地“生意”毕竟占的比重不是很大,而且阿琨忙碌了一年,正好利用这个冬天休息下。
捞尸人(5)
转眼间又到了新的一年,春暖花开,冰封了一年的河水终于解冻了。阿琨看着窗外正在发芽的树枝,微笑着迎接新的一轮旺季。这一年一定要多淹死点人才好啊,刚开始产生这种想法时,阿琨还在内心谴责自己,现在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就在天气刚刚转暖的一个清晨,差不多沉寂一冬天的门铃终于响了,阿琨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一脸忧伤,不用问,肯定是死者家属。
果然,男子开口了,“大兄弟,你就是他们说的‘捞尸人’吧。”
阿琨点了点头。通过询问得知,大胡子十岁的儿子半个月前在河上玩冰车时不小心掉到了冰窟窿里,因为那时天气还冷,根本没法打捞尸体。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河面的冰解冻,他这才连忙来找阿琨帮忙。
阿琨看了看外面,开口说:“大哥,不是我不帮忙,但是现在河水刚刚解冻,里面冷的要命,我这时去帮你捞尸体估计只能给‘阎王河’多添条命啊。”阿琨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对这桩“生意”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因为职业需要,他曾经反复练习过冬泳。但是之前一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充分掌握了死者家属的心理,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制造难度,抬高价格。
果然,大胡子如他期望的开口了:“大兄弟,你就帮我这个忙吧,这么冷的天我也知道难为你了,不过我们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啊……”说到这,这个魁梧的大汉竟然“呜呜”哭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子钱,塞到阿琨的口袋里,阿琨目测了下,大概有一万左右,他在心里偷偷地笑了笑,然后假意推托了几下。
等到他和大胡子来到“阎王河”时,太阳才刚刚升起,周围没有一个人。他询问好孩子掉下的位置和时间,然后推断出了大致范围,就脱下衣服跳进水中。
初春的河水还是很冷,但是对于阿琨来说并不算什么,过去一年的工作,这条河对于他来说就如同是自己的家一样,里面的环境早已经摸得滚瓜烂熟。
他憋着气在里面摸索了几个来回,别说是尸体,就连一只烂鞋都没有找到,他泄气地浮出水面透了几口气,然后又潜入水底。就这样反复多次,依然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发现,于是他游回岸上,向大胡子询问是否记错了地点。
大胡子看着有些疲惫的阿琨,非常不好意思:“是这里,不会错的,这个地方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说到这,叹了口气,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瓶白酒,“水里冷吧?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这句话正中阿琨下怀,刚才在水中并不觉得,可一到了岸上休息,他才感觉到冬天确实还没有走远,寒冷的空气让他有些发抖,于是他接过酒瓶“咕咚咚”喝了几大口,然后又做了做热身,再次跳到河中。
捞尸人(6)
阿琨又在河底游了几个来回,还是一无所获,正想要浮上去换气,就觉得手脚一阵发麻,是要抽筋的迹象,他暗叫不好,连忙扑腾着向河面上游去,但是手脚怎么也不听使唤,紧接着视线渐渐模糊,最后终于全身都动弹不得。
“你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在失去意识前,老人的这句咒骂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六
《“捞尸人”命丧“阎王河”》,第二天,这样一则消息一下子遍布这个城市大大小小报纸的头条。
阿琨死了,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很长一段时间,大街小巷人们嘴中谈论的都是这件事,关于死因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早就知道他有这么一天。也有说他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此报应。更有甚者,说每个溺死的人都是河神的祭品,阿琨屡次三番把祭品从河神那里抢回来,得罪了河神,所以这一次就是河神抓住了他,不再让他回来。
阿琨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他从老家赶来的亲属花大价钱悬赏找人打捞他的尸体,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这桩“生意”。靠捞尸体吃饭的“捞尸人”都淹死在“阎王河”里,谁还敢再下河啊。这个悬赏就这样一涨再涨,最后涨到了十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终于有人站出来肯接这个“生意”了。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剃着光头中年男人,大家之前都没有见过他,似乎是从外地来的。他下河的那天,河边围满了人,大家都想看看到底他能不能找到阿琨的尸体。
“光头”也和当初阿琨一样,确认好地点,然后计算水的流速以及阿琨溺死的时间,推测出大致的范围,然后跳入水中。时间一分分过去了,岸上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光头”果然不负众望,在几次潜入河底后,终于捞出了阿琨的尸体。
捞出了淹死的“捞尸人”的尸体,想必水性要比“捞尸人”还好上许多。这下子,“光头”一下子名声大振,大有超过当初阿琨的趋势。
人们总是健忘,尽管这条“阎王河”曾经夺取了许多人的性命,但是依旧每个月都有玩耍的儿童、酒醉的成人溺死其中,照例尸体还是一直找不到。于是死者家属纷纷来找“光头”帮忙,他是个爽快人,有求必应。
就这样,“光头”取代了阿琨,成为新一任的“捞尸人”。而且因为有前任“捞尸人”淹死在河里这个插曲,所以捞尸体的“劳务费”也因此比以前翻了几翻。
转眼间又到了冬天,河水结冰,“捞尸人”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光头”坐在家中的摇椅上,一边就着花生米喝酒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悠闲地享受着假期的时光。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柜子上,摆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已经泛黄了,是他和一位中年的妇人的合影,那位妇人有些面熟,对了,好像当初找过阿琨让他帮忙打捞自己孙女尸体的那个老人,她是“光头”的一个远方表姨。另外一张照片是他一年前拍的一张单人照,那时他并没有剃光头,而且还蓄着遮住了半张脸的大胡子。
柜子里面的角落里放着一瓶白酒,这就是当初阿琨喝过的那瓶,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清晨出发,傍晚归来。
勇敢的猎人,你走过了两千座山和五百条河流,见过了三百只狼和五十只狐狸。如果你要给人们讲故事,那就请你讲狼的故事吧,因为狼的故事最好听。
狼群跟踪黄羊已久。
黄羊穿过河流、草滩和峡谷,最后到了这座山上。山上怪石林立,有多处深不见底的悬崖。狼在这样的地方更无法攻击黄羊,因为黄羊善于在山上跳跃奔跑,从一块石头到另一块石头,往往几近于飞跃。黄羊的跳跃本领在动物中首屈一指,差一点成了飞翔的动物,但因为它们的身躯缺少浮力,所以只能在山谷间跳跃。
山冈是黄羊的天堂,它们在山上自由跳跃,狼为此付出更多的时间,但它们并不放弃,仍等待着机会。
没想到,一夜大雪改变了一切,不但所有的路都被厚厚的积雪掩埋,就连黄羊也不知去向,整个山冈上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黄羊、鹿、哈熊、兔子等动物都对天气变化异常敏感,它们在天空转暗刮起风时,互相传递要下大雪的信息,早已转移到了河谷地带——河谷地带有枯草,像黄羊、鹿和兔子这样的食草动物,即使下再大的雪,也可以从雪中找到草叶啃食;而哈熊则可以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用呼呼大睡的办法把冬天熬过去。这群狼因为坚信可以在大雪天捕获到黄羊,所以死死守在山上,错过了最佳的转移时机。
按照狼的习性,它们应该发觉黄羊离开时的动静,虽然它们无法扑到黄羊身边对其撕咬,但它们的眼睛和双耳早已将其死死锁定,不会让它们偷偷溜掉的。只因为当时的风刮得太大,而且气温也骤然降低,群狼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所以没有听到黄羊下山的声音。这是一场奇怪的大雪,风不停地刮着,雪越下越大,仅一夜时间,地上的雪便积有一米多厚,所有的路都被封死。而天气仍阴沉得像裹了一块黑布,雪没有任何要停的迹象。
第二天,雪下得更大,地上的雪积得更厚。这样的天气,如果再持续下去,就会变成雪灾。
群狼终于明白不但捕获已无望,而且身陷绝境,必须马上放弃计划,想办法转移到山下去。但它们颇为谨慎,很快发现地上的积雪充满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跌进雪窝子里丧生。它们将一块石头推下去,山坡上飘起几层雪末后,石头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山下处处有深渊,积雪掩盖了表面的沟壑,它们一旦掉进去,便会窒息丧命。
狼并不惧怕雪,在平日里甚至是喜欢雪的。雪可以帮助它们隐藏,以便获得更好的时机出击。即使不为隐藏和出击,它们也很喜欢在雪地上奔跑,在奔跑中将雪踩得飞起一层细浪,使它们的奔跑极为欢悦。但现在的积雪变得像无形的刀子,每一处都似乎有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它们只有用爪子死死抠住立身的石头,痛苦地长嗥几声。
忍受了一天,一个严峻的事实摆在了面前,饥饿使它们的腹腔空荡荡的,如果再吃不上东西,它们就会饿倒在山上。可山上的动物因为这场大雪已全部下山,它们没有任何可捕食的对象。有一只鸟儿从它们头顶飞过,发现它们被困于一场雪灾,发出怜悯的叫声。它们实在太饿了,以至于把这只鸟儿也当成了想抓住的对象,对着它在石头上蹦跳,并发出刺耳的嗥叫。鸟儿被吓坏了,鸣叫几声惊恐地飞走了。
也难怪,一场大雪让狼觉得与世隔绝,而且死亡像无形的刀子似的密布于四周,它们只要不慎迈出一步,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一只鸟儿,尤其是拥有自由生命的一只鸟儿,便让狼变得有些急躁,以至于失去理智想把它抓下来吞噬。
鸟儿飞走了,山上复又变得寂静。因为饥饿的原因,狼感到此时的寂静犹如一根正在拉紧的绳子,让它们的头越来越疼。有一只狼想了一个办法,打算爬上一棵树去,然后跳到另一棵树上,依此从山上下到山底去。众狼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它便自告奋勇向一棵树上爬去。但因为浑身无力,它的两只前爪抓在树身上后,犹如抓在冰面上一样滑了下来。
没有力气,它无法爬上树去。
群狼失望了。
头狼想了一个办法,它吐出腹内残存的食物,让那只狼吃了下去。为了让它有足够的力气爬上树去,另两只狼也吐出了食物。头狼的这个办法不错,在这样的处境下,必须集所有狼之力到一只狼身上,让它去完成利用树木跳跃的探险。如果这个办法可行,对其它狼可起到鼓舞作用,也许大家都会爆发出力量爬上树去。
那只狼吃完东西后有了力气,很快爬上了一棵松树。它在树枝上停留了一会儿,断定自己可以跳到另一棵松树上后,才跳了出去。但它毕竟已经饿了很多天,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跳跃,它“咣”的一声掉入积雪中,然后像一块石头一样向山下滚去。因为摔下的惯性太大,加之又没有可稳住自己的力气,所以它掉入悬崖,摔死在崖底的石滩中。
狼群发出一阵乱嗥,这样的遭遇让它们几近于绝望,一时再也想不出下山的办法了。
少顷,头狼向狼群嗥叫了一声,狼群马上安静下来。这只头狼在狼群中显得最为高大,尤其是头颅,比所有的狼都要大一些。它的双眼因为饥饿而布满了血丝,但此时看着狼群的眼神却充满柔情,作为头狼,它知道自己该负起头狼使命的时候到了。它从那块石头上走下去,慢慢走出去探路。再等下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所以必须探出一条下山的路,尽快下山去寻找捕食的机会。
群狼紧张地望着它,一片粗喘声在它身后回荡。
雪仍然在落着,对于这群被困在山上的狼来说,飘落的大雪就是死亡的符号,稠密地堆集在一起,垒成了一堵高大的死亡之墙,要把每只狼都困死。
头狼小心翼翼挪动着脚步,慢慢向下探路。在这样的情形下探路,只能靠运气,前方积雪下有可能是山坡,也有可能是陡峭的崖壁。生与死,希望与绝望,仅仅在一步之间。
一只乌鸦从狼群头顶飞过,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众所周知,乌鸦是狼的好朋友,在天空中看到地面的情况后,会及时给狼通风报信。现在,这只乌鸦的叫声中充满了警觉和不安,头狼听到后,心中产生一种不祥之感,但它已无法回头。作为头狼,在这种时刻,哪怕有生命危险也必须向前,也许只有它的死才可以换取群狼的活。
但正如所有狼担心的那样,头狼没走几步,突然身子一歪,地上的雪腾起一团雪浪,然后,它便不见了。原来这里有一个陡坡,陡坡下是一个峭壁,因为积雪太厚,致使头狼无法判断出陡坡的具体方位,所以两只前爪踩空之后便一头掉下了峭壁。
很快,山下传来头狼的几声沉闷的嗥叫,继而又复归平静。它和那只从树上掉下的狼一样,摔到崖底后的身躯在乱石中变成了一朵血肉之花。刚才在它头顶鸣叫的乌鸦发出一声颤叫,身子飘忽着飞远了。这件事从头至尾都被乌鸦看在眼里,结局也早已在它的预料之中,但它只能用鸣叫的方式给狼提供信息,无法用具体的行为阻止头狼走向危险。
狼群一阵骚乱,头狼死了,下山没有任何希望,恐惧像冰冷的大手一样紧紧抓住了它们。在狼的生命中,除了瘟疫和现在所遭遇的雪灾外,还没有什么让它们无可奈何。有一年阿尔泰草原上的狼群中出现瘟疫,狼不明白,为何一只又一只狼莫名其妙地倒下,而且很快腐烂,引来一团团苍蝇飞上飞下。它们为此飞奔着逃离那片草原,钻入一片树林之中。但瘟疫像看不见的魔鬼,很快,又有一些狼倒在了树林里。无奈,它们又向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迁徙。但额尔齐斯河横在了它们面前,如果不涉河而过,它们就得留在河南岸,而河南岸的空气中似乎充满了瘟疫的气息,要不了多长时间,它们就会全部倒下。没有犹豫,它们拼命游过了河,直奔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涉河而过时,河水几乎淹没了它们的头顶,但河水却冲去了它们身上的瘟疫,它们居然安然无恙地度过天灾。
现在,这群狼开始为积雪恐惧,加之丧失了头狼,所以它们蹲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探出下山的路。
天黑了,它们挤在石头上挨着时间,变得也像石头一样。自从被困在这里后,它们就这样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但因为没有进食,茫茫黑夜越来越难熬,饥饿变得像一团在体内窜来窜去的火,使它们感觉自己的肉体像是被这团火烧得快要坍塌了。饥饿让它们生出想大声嗥叫的想法,但当它们张开嘴时,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一阵阵裂痛。饥饿还让它们产生了幻觉,觉得有兔子跑到了自己嘴边,等略为清醒之后才发现,是同类的头靠在了自己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它们将身上的落雪抖落干净,发现一夜之间山上的雪更厚了,那些矮小的树在前几天还在积雪中露出半截,现在却只露出树顶的枝条,变得像小草一样。至于那些石头,早已被积雪掩盖得没有了影子。
群狼心中想探路的愿望彻底破灭了。积雪将山冈上的一切都遮掩起来,也许一步之外就是死亡深渊,它们迈出一步就等于迈向死亡。
那块石头是它们唯一活下去的依靠,它们必须死死坚守在石头上。雪仍然下得很大,石头上很快便落上一层雪。它们不时地摇动身躯,将雪抖落下去。同时,它们用爪子将石头上的雪一点一点地推下去,这样就可以使石头表面保持干净,也可以保证它们不被冻坏。
一天,两天,三天……很多天过去了,雪一直没有停,山冈上的雪越积越厚,它们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两眼不停地冒着金星。虽然它们用不踏入雪地的方式躲避了死亡,但饥饿却是死亡的另一副面容,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它们。
怎么办?
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任何捕食的机会,饥饿正一点一点变成死亡的判决,一张软绵绵的大网在它们身上越收越紧。
又熬了一天后,有三只狼已经趴在石头上起不来了,其它狼虽可勉强站立,但双眼中充满无奈和绝望。如果再吃不上东西,它们最多熬到明天就会全部趴下,大雪会把它们淹没成几个雪包。以前曾发生过狼被冻死的事情,一只狼很多天都没有喝上水,当它饥渴难耐地找到一个湖后,兴奋地踩破冰,踏入湖中喝水。但它畅饮一番后,却发现自己无法动了。原来,因为天太冷,就在它喝水的间隙,它的四条腿已被冻入了湖中。它绝望地嗥叫了几天几夜,最后被活活冻死。整整一个冬天,它固定在冰湖中,让很多动物都很惊讶,远远地便躲开了。
被困在山上的这群狼,如果找不到下山的路,或者再吃不上东西,最后也会变成积雪中的一个固定姿势。
熬到下午,一只老狼爬到了狼群中间,发出几声嗥叫,然后趴下了身子。它的意思是,自己已经老了,为了让群狼活下去,它甘愿让群狼把自己吃掉。这样的事在别处也发生过,在一群狼面临集体被饿死的关头,一只老狼为狼群奉献了自己,让它们吞吃自己,从而存活下去。现在,这群狼也到了生死关头,这只老狼在此时做出这个决定,可及时把它们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
狼群一阵骚乱,围着那只老狼乱嗥,继而走到它跟前,咬断它的喉咙,撕扯开它的皮肉吃了起来。
几天后,雪停了,山上的积雪在太阳照射下消融,山冈上的一切复又显露出原来的模样。
狼群顺利下山。
陆叔禅师为清朝道光至民国初年间一德劭高僧,他出生于福建泉港界山镇南庄自然村一姓陈的穷苦家庭,因在族中辈份较高,兄弟中排行第六,村人便称之六叔。到山头寺出家后,他便以陆叔为法号。
陆叔禅师一生慈悲为怀,济世救难。他经常翻山越岭采摘草药为病人治疗,诵经之余垦荒耕地,每到荒年便将寺中屯粮全捐出放赈,自己却穿衲衣,食粗粮。民国初年(1912年)4月,年届八十的陆叔禅师自知阳寿已尽,便拾柴垒台引火坐化于寺前。冲天烈焰却连其一根须发都不曾烧着,于是“活佛”之名不胫而走,其传奇的一生也为世人所传颂。
舍食救燕子
陆叔幼年时心地便十分善良。夏天有蚊子叮在身上,他从不打死,只是用扇子将其挥去;行路遇到蚂蚁搬家,他就绕道而行。父母见其小小年纪便怀有菩萨心肠,加上家中贫困不堪,便将他送到山头寺。小陆叔到了山头寺后,笃志向佛,以慈悲心待山中万物。
翌年春天的一天,陆叔到山谷拾柴,看见枯叶中躺着一只翅膀受伤的小燕子。这燕子在陆叔掌中既不挣扎,也不哀鸣,平静地睁着两只小眼。陆叔赶紧采来草药为其包扎伤口,这燕子身受重创,不会自己找吃的,陆叔却不敢把它带回寺里,怕被师父知道了责骂他贪玩;最后,他只好将它养在寺旁的一棵树的树杈上,一日三餐偷偷地将自己的斋饭分一些喂养它。陆叔有时吃不饱,便去吃寺中他人剔出不吃的熟地瓜皮。
一个月后,燕子的伤痊愈,能自己寻食了。但陆叔从此每天都留一些的斋饭给到寺院觅食的各种鸟儿吃。说来也奇,那只被陆叔救起的燕子此后每年春天都到山头寺的大殿中筑巢,更奇的是每当陆叔做早课和晚课时,燕子就准时地立在梁上聆听,等他诵完了经,才拍拍翅膀飞回巢里。
这燕子春来秋去,每年都是孤零零的,好似一只求索佛理的苦行僧鸟,善男信女们称之为“僧燕”。60年后的春天,僧燕又准时“回家”,这时陆叔禅师已是一垂暮老僧,他认识到五谷百草都是有生命的,已有一年每餐只喝一些开水了。而一天煮开水时,他听见水壶里的水沸腾时发出“吱吱”的叫声,突然意识到原来水也是有生命的,被火烧时一样会哀鸣,于是蓦然顿悟,从容搭台羽化。他搬柴时,僧燕在柴台上空不停地盘旋哀鸣,叫声极为凄伤,引来了周围村庄的众多善男信女。后来,有人看见一只燕子忽地俯冲进熊熊烈火中,停在陆叔平放于胸前的掌中。
事后,人们在陆叔的肉掌中看见一颗闪闪发光的舍利子,都说这必是僧燕所化无疑。
巧建孝子亭
咸丰年间,陆叔禅师名气日盛,前往山头寺烧香礼佛的善男信女众多。为了给顶着烈日冒着风雨的香客有个歇脚休憩的地方,陆叔决定重建寺前那座破落不堪的孝子亭。可是,由于寺中的香火钱去年年底全捐给山下遭遇风暴的渔民重建家园,现存资金不足。
有一天,山下一位姓夏的乡绅上山拜佛祈福。夏乡绅富甲一方,遐迩闻名,陆叔便借机向他化缘。可是无论陆叔如何说明重建孝子亭的功德,夏乡绅总以种种借口推脱。无奈之下,陆叔对他说:“可惜啊可惜,敝寺倒有个世代用不尽的物件,佛祖曾托梦吩咐我赠与重建孝子亭的贵人,可佑其宅黑夜亦焕祥光,看来施主也是无福之人。”
夏乡绅忙问真假,陆叔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夏乡绅忙陪起笑脸,表示愿意出资重建孝子亭,为示诚心,还表示愿意修拓寺前的放生池。陆叔闻言,双手合十,连称善哉。
一个月后,精致雅观的孝子亭和清幽怡人的放生池相继完工。竣工这一天,夏乡绅迫不及待地来到山头寺,向陆叔禅师讨要“宝物”。陆叔禅师将他领到大雄宝殿,郑重其事地指着如来佛前的帘子说:“佛祖那日梦里对我说,把这个东西作剔灯棒儿,世世代代都用不完。这是佛像之前的祥物,只有像你这般富贵人家方可受用。”
夏乡绅啼笑皆非,知道陆叔是在善意地引诱自己做功德善事,为了掩饰尴尬,只好装作极为虔诚的样子将帘子捧走。
陆叔活佛(2)
托梦讨谷壳
陆叔禅师一辈子勤耕不辍,常常把寺里用不完的粮食拿去救济远近的穷人。每年收获季节,其南庄俗家的一些晚辈便会来帮忙收割。每日闲时,陆叔便向他们讲授一些佛理禅学。
有一个绰号叫五哥的人平素爱贪小便宜,陆叔怕他乱动供品,对菩萨不敬,便特别教导他说:“人世之中,都是因果轮回。今生拥有的,是前生欠下的;今生没有的,来生必有弥补。菩萨有千眼千耳,能够明察凡人所有得失。”那五哥对陆叔很是恭敬,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倒也规规矩矩。
而有一回,五哥帮寺里碾稻谷,中午要回去时,发现墙角堆着一大堆谷壳,心想寺里烧火用不完,反正也要让穷人来挑回家,我不如顺路带两筐回家。五哥一口气把两筐谷壳挑到山下,觉得累了,就靠在一棵树下休息,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睡梦中,只见一尊罗汉正在案头黄册上记录着什么,他走过去一看,那册黄纸上赫然写着:南庄五哥,欠无米谷两筐。他一下子被惊醒了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把无米之谷——谷壳挑还给寺里。之后五哥去找陆叔,要向他禀告梦中之事。刚走到窗口,禅房里突然丢出一团揉过的黄纸团,五哥俯身捡起,展开一看,上面竟然写着与他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十个字。
五哥心里释然,悄然退去,从此对陆叔禅师更是信服得五体投地。
为烈女卜卦
咸丰四年(1854年)正月初三,义军首领邱二娘入寺拜谒陆叔禅师。原来她不久要率兵进攻惠安县城,特意化名前来让陆叔禅师卜一卦。
只见邱二娘所卜卦象乃第55重卦“丰”,离下震上。陆叔禅师眉头紧皱,缓缓言道:“丰卦,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邱二娘一脸迷茫,说:“请高僧详解之。”
“卦说,君王权增大,主无忧,然日中见主,蔽日的乌云不断扩大,竟至中午仍须点烛明路,出行因黑暗而折右臂。若论出行谋事,此卦凶极,南方尤甚,施主宜当慎之。”
邱二娘默然,杏眼中闪烁着一丝阴煞之气。陆叔禅师心念一动,又赠其偈语云:
“潮淹大桥,天道舛差;此生忌陈,命里相克;乙卯岁凶,满城桐花。”
邱二娘辞别之后,陆叔禅师对弟子悟慧和尚说:“此女一身英气,来历不凡,惜哉德曜无助,结果不善,乙卯之年,便见分晓。”言含颇多感慨。
同年四月二十四日,邱二娘与义军另一首领胡熊率军千余,兵分两路进攻惠安县城,遗憾的是当天大雾弥漫,各地义军见不到信号,未能协同攻城,终功亏一篑。正应了陆叔禅师在卦象中的“乌云蔽日,出行因黑暗而折右臂”之言。惠安城折翎而归,导致烈王林俊再攻泉州城也以失败告终。
此后,义军的处境日渐艰难,军师张炉和一些将领先后牺牲或被俘。在清军的“围剿”和收买兼施的危急关头,义军中的叛徒陈潮、陈大、陈桥暗中出卖,邱二娘等首领“俱获置法”,于乙卯年(1855年)阴历六月十四日被当时泉州团练局督办陈庆镛判处“剐刑”(凌迟处死)。刑前,陈庆镛问邱二娘还有何话。邱二娘凝视着开得红艳似火的刺桐花,仰天一叹,又复一笑:
“天意啊?陆叔禅师果然活佛?既然我命运天有定数,死无悔也?”
被朝廷视为“妖妇”的邱二娘慷慨就义,时年仅二十二岁。由此,陆叔“活佛”的偈语已一一应验。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初的东北农村。
在黑龙江的东南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就因为这个村子太小,只有几户人家错落在四面环山的小山岙里,所以很久以来谁也没给这个村子取个正经名来。在那条出村的山间小路旁,住着一户姓柳的人家,两间小土房,因为久不修葺而已经开始墙体走型,每逢雨季,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出来进去的只有夫妻两。男的已年近五十,双眼失明多年,因此一直被妻子爱怜地称为“老瞎子,”既称他老,其妻张氏自然要比他小很多,今年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是,自嫁进门来十多年,艰难的日子加之长期的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和一身的破衣烂衫,使她比实际年龄要显得苍老的多。
话说这年初夏,虽说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同村的别人家里,因有壮劳力,或上山采山货卖、或出去打零工,贴补家用日子到也说的过去。“老瞎子”家因没有这些收入,不要说一日三餐,就是两餐温饱也成了问题,眼见渐渐见底的米缸面缸,张氏心中的大石头越来越重。
这天她借口说去屋后的菜地割点韭菜好做午饭了,却一个人躲起来掉起了眼泪。张氏想着自己和“老瞎子”的这两条命,真是中药铺里的抹布‘苦’到家了。想当年,和家人逃荒来到关东,忍受着亲人一个又一个死在路上的痛苦,坚持到最后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过上安稳日子。嫁给“老瞎子”后,虽说他人好,心地好,但毕竟他眼瞎年纪又大,就靠着老辈儿留下的那点积蓄,能撑到今天已是不易。“真是两间东倒西歪屋,四面溜空墙啊!……”张氏越想越伤心,眼泪就好比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难怪张氏如此伤心,她本是个好强得人,就因为丈夫上山采不回山货,下地耕不得田,家里家外连个保护的杖子都没有,喂到半大的猪竟生生被几只饿急了的狼给抬走了。
屋子里,忽然传来“老瞎子”的咳嗽声。张氏这才止住了眼泪,强打精神,抬头看看天空,火辣辣的太阳预示着,晌午到了 ——该做午饭了。于是张氏麻利地割了一绺韭菜,起身回屋去了。但动手做饭前,张氏又犯愁了,眼看粮食缸见底,可如何是好……最后张氏决定把韭菜切细了,搅了点玉米面,熬糊糊粥算了。一会儿工夫,做得了糊糊粥,张氏只拿了一个大碗盛了端进屋,强打精神笑着说∶“老瞎子”,你闻闻这味多鲜,一定好吃。不料,“老瞎子”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喜滋滋地应和∶是香,你也一起来吃吧,这时她就可以谎说自己吃完了,这一碗是留给你的。善良的张氏,本不想让已够可怜的老瞎子再担心日子难过,什么苦还是她自己吃了吧。但眼前,只见“老瞎子”仍旧叼着大烟袋没有动窝要吃饭的意思,便不声不响的把粥碗放到炕上,然后坐到炕沿儿边上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张氏看到老瞎子深馅的眼窝里有浑浊的泪水大滴地掉下来,同时也开口说话了∶妻呀,你别给我宽心丸吃了,咱家什么情况我都知道!几句话说得张氏心里直泛酸,眼泪又成串地往下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瞎子又说话了,声音有些发颤∶妻呀,我有个办法咱都可以活命,只是你不要恨我呀?老瞎子一向不爱多说话,今天如此反常,张氏清楚一定是有大变故了,心底不安起来∶什么办法你说吧“老瞎子”,只要能够让你好好活着,就是让我死 ——也中呵。老瞎子一声长叹,说道∶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想让你找个好人家,改嫁了吧,要些钱留给我,你的后半生也有好日子过了,我也不会被饿死了……一番话说的张氏犹如挨了一闷棍,一向揣着“从一而终”的信念的她,真想说就是死也要做你们家的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善良的张氏暗问自己,真的能狠下心来眼看着老瞎子活活被饿死吗!不能啊、不能……张氏强忍满心悲苦,慢声道∶你既决定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没说的。张氏没哭,老瞎子到嚎啕起来∶“我不是人呐,娶了老婆进门后,没跟我享过一天福不说,最后——还要落得个卖妻的下场!老天爷,还不如让我这就死了呢……
坐在一旁的张氏,心里更好似被刀搅一样难受,不住地安慰老瞎子说不论我走到哪,都会回来看你的。
几天后,张氏被买到了三里外的一户姓林的人家当儿媳。婆婆六十出头,持家有道,丈夫同样三十出头,体壮能干,只因早年家贫,没能娶上亲,而今有了张氏,倒也还感到满意,再加上张氏懂事勤快,从此一家三口人相亲相敬,小日子过得更加富足起来。
放下这边不提,再说老瞎子,自从张氏走后,每天都要哭几遍,尤其想她的时候,便拿起卖妻钱捧在胸口,命根子似的摸呀摸,摸够了,才把钱袋再挂回窗框上,老瞎子的举动,无意间被三个村西读书的少年发现了,真是摸者无心,看者有意,从此老瞎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活命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夏去秋来,转眼又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老瞎子因为孤苦伶仃,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漫长寒冷。这天,他又捧着钱袋哭了一顿,哭累了,便挂回了钱袋,然后靠在旮旯打起了盹。破了洞的窗户纸被风一吹噗噜噜直响,这声音把他惊醒了,本能的,又去摸挂在窗框上的钱袋,心不由一惊——原来什么也没摸到。他明白是被人偷走了,心想妻子卖了,钱又丢了,真是人财两空,看来也是我死期到了!想到这,老瞎子也就不再伤心地想哭了,他摸索着下了地,解下腰间的带子,搭在房梁上,上吊死了。
这天正是腊月二十八。再说张氏,一大早打发走了上山伐木的丈夫,也不闲着,和婆婆又是蒸年糕、蒸包子,又要杀鸡宰鸭的。到了下午心底忽然不安起来,想起“老瞎子”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于是便哭求婆婆∶娘呀,也不知那“老瞎子”现在怎样了,过年的嚼裹预备下了没,我想去看看他,再捎点吃的给他,这年我才过得心安一些,您就成全我吧。性格爽朗的老太太,答应的很痛快,还帮忙把吃的装的满满一篮子,张氏出门前她嘱咐道∶你早去早回,这事最好别让我儿子知道。张氏感激还来不及,哪有不点头称是的道理。三里路的路程,尽管她颠着小脚一路紧走,望见草房时太阳也已经滚到山后头去了。还没到门口,就习惯地叫∶“老瞎子”、我看你来了,还给你带来了最爱吃的年糕和五花三层肉,香着呐……张氏奇怪怎没有回音儿?当她推开门,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篮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了,吃的东西滚的满地都是。当她清醒过来,扑向早已冰冷的尸体,放声大哭说“老瞎子、老瞎子”,你这一死一定是怪我没常回来看你呀!也罢,我们活着夫妻没做到头,死了就在一块吧……想到这她也解下腰带挨着老瞎子上吊了。
再说老太太,眼见天黑还不见儿媳回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最后狠狠心,也颠着小脚找了来。当她摸索着进了屋,点亮了煤油灯,被眼前的情景吓的大叫∶“妈呀,可完了,两个人怎么都上吊了?全怪自己老糊涂了,不该让儿媳回来呀!等儿子回来了,可有什么脸交代呦……也罢,不如我也死了算了……就这样,老太太也上了吊。
发现三人尸体的,自然是伐木回来,不见了母亲、妻子的林某。当他看见的都已是一具具尸体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是二十九,私塾的先生还在尽职地教学生年前的最后一堂课——默写三字经。正当他巡视每个学生是否偷懒了之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一声接一声的炸雷就围在房子的前后左右,好象愤怒了的天神要把这房子撕碎了一样。
天象反常,年近半百的老先生明白个中一定另有缘故,当时老先生还以为这雷是冲他来的呐,不然总不会是冲那些还未成人的孩子们的吧,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何时造下的孽,老了老了还要遭此天谴。他怕连累别人,对众学生道∶“咱们来玩个游戏吧,看看谁能跟我到外面去。”说完老先生推开窗户,把手绢托在手上,手绢当真“嗖”的一下飞了出去,老先生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站定,接着又有许多手绢飞了出来,一群孩子争先恐后地跑到先生跟前,等着下一步怎么玩,最后只有三个少年的手绢,怎么往外扔也飞不出来,他们倒也庆幸不必去外面挨冻了。
这时雷声更加像炸开了似的响个不停,足足持续了一袋烟的工夫,之后雷住云散,又是晴空万里。当先生知道自己并没有死,长长松了口气,招呼众人跟我回屋吧,众孩子虽不满先生的做法,却也不敢不听先生的话。
当房门被推开,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三个少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早已断了气。胸前有两行大字∶
“恶少贪财害人命,
天谴当世得报应。”
这时人们才明白,昨夜为何一连吊死了三个人……
舅舅是有名的神枪手,枪法百发百中不说,还敢闯狼窝,入虎穴,胆子大得吓人。山里山外,没有人不知道舅舅的。可这几年。国家颁布了动物保护法,舅舅便不再与野生动物为敌了。他扔下猎枪,到山外打工。
去年冬天,舅舅去应聘保安工作,为了节省时间。舅舅抄近路出山。
那天黄昏,舅舅在穿过一片荒山野岭时,脚一踩空。一头跌进了一个深坑,那是捕猎人留下的废弃陷阱,有好几米深呢。舅舅顿时失去了知觉。昏迷中,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鼻尖和额头,热乎乎的,还散发出一种难闻的腥臭味。舅舅睁眼一看,呀,是头大狗熊!舅舅立刻想到,大狗熊肯定是和自己一样掉进来的。他吓得魂飞魄散,脸都变了色。幸亏他见的场面多,很快冷静下来,斜眼望去,那狗熊的脑门上有一块巴掌大的伤疤。舅舅心里咯噔一下。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会是它呢!
五年前,这头熊曾多次闯进我们的村子,钻进羊圈,把舅舅家的几十只羊全部咬死。那些天,舅舅吃不下,睡不安,发誓抓住大狗熊,让它尝尝厉害。
在一次砍柴时,舅舅终于和大狗熊相遇了。舅舅怒火冲天,挥起柴刀,叫喊着迎上去,狠狠给了大狗熊一砍刀,大狗熊被舅舅的气势镇住了,带着一头血,转身就跑……于是,它的前额上就留下了这块伤疤。
舅舅做梦也没想到,现在他竟跟这个畜牲在这里碰面了!舅舅知道,狗熊是动物中比较聪明的;很会记仇。看来,这回他的这条命算掉进熊嘴里了!舅舅闭上眼睛。等待狗熊下一步行动。
怪事,大狗熊并没有下口,只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吻了几下,眼里闪着温和的光,那光跟舅舅家的老山羊一样和善可亲。
舅舅慢慢地坐起。大狗熊忽然用一双肥厚的前掌按住他的臂膀,硬要他把身体转过去,并朝前一推。舅舅有些纳闷。顺势往角落里一扒。大狗熊拍拍他的臂膀,拍得很轻很轻,没有一丝伤害他的意思。舅舅不知所措。只是用眼神表示出一种无可奈何。
等舅舅定下身子,大狗熊便不再拍了,将前掌往舅舅臂膀上一按,用力一撑,猛地跳起,这一来。它的两条后腿便自然落在舅舅的臂上。舅舅顿时明白,好家伙。是想用他的身体当自己的垫脚石,好让自己逃出陷阱呢。
舅舅毫无准备,身子_下塌了下去,大狗熊便滚到地下。
舅舅眼珠一转,想出一条妙计。他挤出一脸笑容,顺从地走到陷阱的角落里,转过身,双手扶着陷阱壁,好像在老老实实地等待着大狗熊的摆布。
大狗熊又是一跃,后腿刚刚踏上舅舅的臂膀,他像架不住的样子,身子往旁边直歪。歪了两下。倒在地下,大狗熊也被摔得四脚朝天,仰在阱底直喘粗气。舅舅装出内疚的样子。不住地向它鞠躬,表示对不起。接下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八次失败后,大狗熊瘫坐在地,瞪着眼。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舅舅苦苦一笑,摇摇头,好像在说:“我是真心想帮你一把,可力不从心哪!”
大狗熊低着脑袋。嚼晤噜噜地在地下转了两圈,一会儿,又慢慢踱到阱壁前,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舅舅看出来了,它是想让舅舅踩着它的臂膀,让舅舅先上去。
这个大狗熊,还有舍己为人的思想呢。不过看得出,它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这样做的。
舅舅激动得心怦怦跳,恨不得马上脱离陷阱。正想着,大狗熊忽然回过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闪着凶光。舅舅断定。大狗熊是在警告自己:你上去后,必须救我,如果失信,哼,走着瞧!
舅舅感到机会来了,双手按住大狗熊那宽厚的臂膀,用力一撑,踏上熊背。一眨眼,舅舅逃出了陷阱。回到地面上。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山林,刺得舅舅两眼发花。他低下头看看陷阱,里面黑咕隆咚,只见大狗熊两只眼睛在暗处闪闪发光,那是期待的目光,是求救的目光。刹那间,舅舅想起那一只只山羊,心里再也不能平静。弯腰从陷阱边抱起一块大石头,高高举起,对准陷阱里的大狗熊准备狠狠砸下去。
大狗熊没有后退,只是瞪眼望着居高临下的舅舅,很快,它两眼变得暗淡无光,嘴里又发出那种唔噜声,像是在哀求。在向舅舅表示忏悔。也就在这一瞬间,舅舅感到心被猛揪了一下,问自己,人家救了你,你怎么恩将仇报呢?是的,它曾经对不住你,但那是过去的事了,你毕竟是人呀,人怎么和动物一般见识,更何况,狗熊还是国家保护动物呢!不行。得把它救上来!
舅舅喘了口气,慢慢把石头放下,找来一块小一点的,沿着陷阱壁往下滑,一块。两块,三块,等差不多了。舅舅做了个手势请大狗熊上来。
大狗熊真的踩着舅舅滑下的石块上来了。
舅舅生怕它出尔反尔,慌忙爬到旁边一棵大树上。大狗熊却没有扑向他,只是仰脸看看在树上索索发抖的舅舅,看了好一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一直消失在远处的丛林深处。
这件怪事很快在山里传开了。人们惊喜万分,都说狗熊通人性,是人类的朋友。从此。山里人再也不去猎杀狗熊了,更不许任何人吃熊掌取熊胆什么的。
更让人奇怪的是,也就是从那时起,山里人再也见不到那头额头上有伤疤的犬狗熊了。有人说它觉得对不住舅舅,不好意思见人,躲到很远很远的深山老林里去了。
瘸三爷家住芒砀山下的五道梁,他是个锔匠。虽然锔匠的手艺很精湛,却一辈子也没娶到老婆。
别看芒砀山是个贫困山区,可是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在不断提高,日用家什坏了,买个新的就算完事了,谁还会费事找瘸三爷锔?一连半个月,他也没有揽到活儿,照这样下去,他真的快要失业了。
瘸三爷这天一大早推着独轮车出门,刚一出村,就被两个穿得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跟上了。
瘸三爷见这两个人贼头贼脑,不像好人,心想,莫非他们相中了自己的三套钻?瘸三爷干活的三套钻的钻头可都是金刚石。
想到此处,他在土路上放下了独轮车,然后四下一望,正好看到路沟里不知道是谁丢了一口打碎的米缸,缸碴儿的碎片还算完整。
瘸三爷跳下路沟,将碎缸碴儿搬到土路上,然后取出钻“吱吱吱”地在缸上和缸碴儿上各钻了20多个锔孔。然后拿出铁锔钉把缸碴儿都锔到了缸体上。
瘸三爷锔缸的时候,那两个跟踪他的小青年也被吸引过来。
这两个家伙一个戴着蛤蟆镜,一个染着黄头发。两人站在米缸的旁边,一边瞪眼瞧着瘸三爷干活,一边窃窃私语。
瘸三爷很快就把那口米缸锔好了,他收拾完工具,推起独轮车便走。那两个小青年迈步想继续跟踪,却忽然怪叫一声,一下摔了个狗啃屎。原来,他们两个人的皮鞋鞋帮,不知道何时已经被瘸三爷锔到了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瘸三爷就被外面敲门的声音吵醒了,他披衣服下地,刚一打开院门,那个“蛤蟆镜”和“黄毛”就像泥鳅似的挤了进来。
“蛤蟆镜”的大名叫侯六,“黄毛”名叫张民,两个人昨天被瘸三爷摆布了一下,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
还没等瘸三爷撵这两个小子,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名叫张子涵,他是广州新天地拍卖行的老板,他今天开车上门,是给瘸三爷送礼来了,这礼物就是一套红木的锔匠工具。
这套红木的锔匠工具可非同一般,紫檀盒子上还刻着“傻子奔”等几个字。
傻子奔本名牛奔,他可是100多年前清朝宁王府中的锔匠。他所创立的九瓣梅花锔曾风传一时,实在是锔匠中的前辈高人。
瘸三爷看着张子涵送来的一套工具,耸动一下喉结,然后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这礼物太贵重,我承受不起!”
张子涵一摇脑袋,扯着广东腔调说:“哪里,哪里!”这个张子涵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瘸三爷就是100多年前曾经以锔艺誉满京城的神锔鬼见愁的传人,于是,他就亲自登门找来了。
张子涵放下傻子奔的锔匠箱,然后从密码箱里拿出一个红绒布包,打开布包,里面竟是碎成了九块的商代夔面青铜爵。
张子涵将这夔面青铜爵收上来的时候,就是残件。他请遍了大江南北十几位锔匠高人,却没人敢接这锔青铜器的活儿。最后,张子涵就找到了瘸三爷。
瘸三爷将那九块青铜爵的残片一一看过,摇了摇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锔不了这个活儿!”
张子涵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金锤。
他举着小金锤在瘸三爷眼前一晃:“三爷,推荐我的这位高人托我给您带来一把金锤,还带话给您,叫您无论如何都要帮忙!”
瘸三爷颤抖着两手接过了小金锤,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告诉我,梅兰……她现在过得咋样?”
张子涵“嘿嘿”一笑:“梅前辈生活得很不错,她还让我代问您好呢!”
瘸三爷的老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淌下来。
青铜器可是殷商时代最重要的文物,自然不能像锔大缸似的粗锔。
锔青铜器用的是内锔的方法,那就是先在青铜器的里面钻出锔钉的糟眼,然后用青铜的锔钉在里面把铜爵的残片锔连到一起。锔完之后,让人看不出漏洞和破绽,那才叫好手艺。
瘸三爷把张子涵带来的青铜残片仔细研磨成了30多颗青铜锔钉,然后用小铜锤把锔钉一颗颗地钉进青铜爵内部的锔眼里。
三天后,夔面青铜爵终于被完美无缺地锔到了一起,瘸三爷却累得“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侯六和张民急忙把瘸三爷扶坐到椅子上,瘸三爷喝罢半杯凉茶,才翻着眼球清醒过来,他一把拉住张子涵的手,急切地问:“梅兰她现在真的很好?”
“好着呢。”张子涵一边答应,一边把锔好的青铜爵装到皮箱里,然后取出一沓百元大钞,放到桌子上,说:“三爷,以后少不了麻烦您,这些钱,您收着!”
瘸三爷将那沓钱又塞到张子涵的手里,再三叮嘱;“这只青铜爵一定要让梅兰看,她说什么话,你要带回给我听,以后你锔什么东西,我全部免费!”
瘸三爷接连十多天也没有出门招揽生意,他天天坐在村头的碾盘上,望着进村的土路出神。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张子涵才开着本田轿车,出现在五道梁村的村口。
张子涵这次带来了一把翠玉茶壶。这把翠玉茶壶的来历更加不凡,乃是康熙皇帝的爱物,后来赐给了平台有功的施琅,被后人称为施琅壶。施琅壶不慎碎掉,又被当年的神锔鬼见愁用九九八十一颗金钉锔了起来……后来,这把壶因为锔钉掉落,已经变成了一堆翠玉的残片了。
张子涵刚把施琅壶的残片放到桌子上,瘸三爷就急不可待地问:“梅兰看到我锔的青铜器了吗?她说了什么话?”
张子涵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照片,递给瘸三爷。
照片上是一间旧式的四合院,一个50多岁的中年女人孤独地站在檐下,面对菊花,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这个女人就是瘸三爷的师妹梅兰。
梅兰的父亲就是梅亭寿,人称八字锔。
梅亭寿一共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是左文,二徒弟就是瘸三爷。
瘸三爷和梅兰心有灵犀,可是梅亭寿却嫌弃他是个跛子,就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左文。
瘸三爷一气之下,背起了工具箱远走他方。整整30年,他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锔匠,沦落到一个推着独轮车的流浪汉,有何面目再去面对师妹梅兰呢?
看到梅兰的照片,瘸三爷先是木雕般一愣,接着便是嚎啕大哭。
他哭嚎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用沙哑的嗓音问:“梅兰说了什么?”
张子涵伸手挠了挠头皮,为难地说:“她就说把照片给您,其他的话,她一句也没多说!”
瘸三爷跳起来吼道:“不可能!”
瘸三爷和梅兰同师学艺,两个人为了调剂日常枯燥的生活,在锔器的时候突发奇想,竟然独创了锔字的手艺。
瘸三爷锔在夔面爵内的铜锔钉,并不是都横平竖直的,他那30多颗青铜锔钉呈现出了各种样式,那代表的就是汉字的横撇竖捺、点钩折提!
如果将那青铜锔钉按笔顺写下来,就变成了五个字——师妹你好吗?
张子涵后悔地一跺脚,说:“我回去的时候,梅前辈正在犯心脏病住院,我怕她激动,所以没敢把青铜爵拿给她看!”
瘸三爷惊问:“她得了心脏病?”
张子涵急忙解释说不严重,梅兰现在已经出院了。
瘸三爷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他望着桌子上的施琅壶,说:“这把翠玉壶曾经被我的师爷锔过,按照锔匠界的规矩,锔过的东西损坏后,就不能再锔了!”
张子涵连连打拱作揖,再三央求瘸三爷帮忙。
瘸三爷想了想,加重了语气说:“我可以帮
你锔翠玉壶,但这次你必须把我锔过的壶拿给梅兰看!”
瘸三爷用了半个月时间,终于用108颗金锔钉将那把施琅壶锔好了。
他的手艺实在太精到,不仅把原来壶身上的旧锔眼用金锔钉巧妙地掩盖住,而且100多颗锔钉被锔成了12朵金色的梅花。翠绿色的壶身上,锔钉组成的金色梅花闪闪发亮,这把残壶,摇身一变,竟成了一把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张子涵临走的时候,瘸三爷一再叮嘱:“十天之内,你必须将这把壶给梅兰看,然后再拿着这把壶回来,把梅兰的话捎给我,不然的话,这把壶一定出问题!”
张子涵上了本田轿车,手捧着施琅壶笑着说:“这把壶锔得太完美了,我要不是欠了一大笔债,真舍不得把我爹留下的施琅壶卖掉!”
张子涵就是左文的儿子,他的真名叫左子涵。
侯六提醒他:“那个瘸三说,在十天后必须把这把壶拿回来……他会不会在锔壶的过程中动了什么手脚?”
左子涵呵呵一笑:“唬鬼的话,你也信!”
左子涵回到广州,那把壶被他卖了300万元,他欠下的债也都差不多还清了。正当他踌躇满志的时候,瘸三爷到广州来找他。
左子涵看到风尘满面的瘸三爷,还没等张口打招呼,瘸三爷咬牙切齿地说:“左子涵,你真的好阴险,那把壶你卖了300万,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吗?”
左子涵结结巴巴地说:“三爷,既然您都知道了,我就不再骗你了,我母亲梅兰,三年前就去世了!”
瘸三爷抡起巴掌“啪”地就给了左子涵一个大嘴巴,侯六和张民急忙把瘸三爷架住,“咣”的一声,丢出了文物拍卖公司的大门。
瘸三爷匍匐在拍卖公司的台阶前,用两只拳头交替捶打着石头台阶,最后两只拳头擂得鲜血淋漓,他悲伤地大叫:“梅兰,梅兰,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梅兰葬在西郊的万泉公墓,公墓的墓碑上,镶嵌的就是左子涵送给瘸三爷的照片。
瘸三爷一把抱住梅兰的墓碑,哭得双眼滴血,断音失声。
过了三天,陈大胖子领着一群手下,杀气腾腾地闯进了左子涵的办公室。
原来,那把施琅壶果真出了毛病,陈大胖子将施琅壶买回去后,没过5天,那把壶竟变成了一堆碎片。
陈大胖子找来锔界的高人一鉴定,原来,毛病就出在了那108颗锔钉上。那锔钉被锔得太紧了,紧到了可以毁坏翠玉壶壶体的程度。
如果十天之内,左子涵把施琅壶拿回五道梁,瘸三爷就会拿起铁锤,对着锔紧了的金钉轻轻敲打,泄了锔钉钉身上的那股紧劲,玉壶就不会出任何问题了。
左子涵根本不信瘸三爷的话,以至于吃了这个大亏。陈大胖子告他商业诈骗,索赔300万,左子涵哪里有500万可供赔偿,现在他只有破产这一条路了。
左子涵急得快要撞墙的时候,万泉公墓给他打来电话,说他母亲的墓碑前死了一个流浪汉,叫他过来处理一下。
左子涵气急败坏地领着侯六和张民来到墓园。
墓园中晚霞似火,瘸三爷一脸安详地死在梅兰的墓碑旁,他两手牢牢地抓着墓碑,以至于墓园的工作人员根本掰不开瘸三爷的手。
瘸三爷在墓碑上用金锔钉锔成了两行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年,左文和梅兰结婚半年,就丢下了梅兰和自己的相好私奔了。左文私奔前,去偷梅兰父亲留下的施琅壶,可是他在逃跑的时候,施琅壶不慎落地摔碎了……
梅兰想着瘸三爷,瘸三爷念念不忘梅兰,可是,有太多的可是,最后黄泉路隔绝人间路!
瘸三爷死了,左子涵上前去掰瘸三爷手的时候,才发现瘸三爷竟把自己的两只手牢牢地锔到了墓碑上。
这迸血裂骨的一锔,是瘸三爷最完美的锔艺绝作!
天空中,晚霞红彤彤的一大片,就好像结婚的地毯一样灿烂、耀目!
一
混江龙李俊做了梁山泊水军第一头领,委实让人感觉不合常情。
梁山泊水上的真正主人应该是三阮兄弟的,小二、小五、小七打小即生长在梁山泊边,依梁山泊打鱼为生,照小五的话说,梁山泊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托塔天王晁盖起事,三阮紧随而至,智取生辰纲,火并王伦,三阮跟从晁天王立下头功。后来黄安率官军围剿梁山,众好汉在湖港水汊全歼来敌,极善水战的三阮更是功不可没。想来此时,那混江龙李俊正带着两个下手童威、童猛兄弟,在浔阳江上趁月黑风高贩卖私盐,顺带抢劫往来客商,做些没本事的买卖。和三阮的轰轰烈烈相比,简直一为蛟龙、一为鱼虾。
李俊的突然高升,鱼化为龙,和宋江哥哥大有关系。
宋江自放了晁盖之后,平地起风波,一生便经历几多折磨和艰难,可谓九死一生。但这诸多磨难,却以浔阳江上的遭遇,最为惊心动魄。
宋江刺配江州,风餐露宿翻山越岭,这日来到浔阳江边揭阳岭上。早已是饥肠辘辘,远远看见岭脚下一个酒店,好不欢喜。和两个公人飞奔进店,要了大盘牛肉和一桶酒,疯吃狂喝起来。这店乃是催命判官李立开的一家黑店,酒中下药,专门用来伺候宋江这样包裹多钱,却又缺乏江湖经验的浑人。一碗酒下肚,蒙汗药发作,三人顿时口角流水,扑通倒地。李立取了包裹,将宋江拖入屋里,放在剥人凳上,拿出牛耳尖刀,眼看一代豪杰宋公明就要成为第二日早上新鲜的包子馅儿。
恰在这时,只见三人来得店中,李立认得,来者正是李俊和童威童猛兄弟。这李俊乃是浔阳江上黑道第一人物,“混江龙”这个绰号可不是虚名。他不敢怠慢,连忙迎接:“大哥,哪里去来?”李俊说自己来到这里,是因为发配江州的宋江这几日必经此地,自己前来迎接。然后警觉地问:“近日你店里买卖如何?”李立不敢隐瞒,说:“几个月好生没买卖。今日谢天谢地,招得三个行货,还有些银钱。”李俊忙问:“三个甚样人?”等问清楚了面貌长相,他断定里边就有宋江,赶忙进去灌了解药,宋江才从鬼门关前走了回来。随后李俊又将宋江迎来自己家中住了数日,两人结拜了兄弟。
后来宋江多事,惹恼了穆家哥儿俩,被哥俩追赶。月色之下,慌不择路,来到浔阳江边。前面一派茫茫大江,后面追兵甚急,宋江心急如焚。这时看见芦苇丛中摇出一只大船,宋江如落水人抱住了一块木板,忙对艄公说,只要送我渡河,愿出十两银子为谢。十两银子,好大一笔巨款,那人好不喜欢,撑船过来,搭了宋江和两个公人。眼看宋江包裹沉重,那人更是高兴,哪里顾岸边穆家哥俩叫唤,一溜烟将船撑到了江心。船到江心,四顾无人,这人也就露出了豺狼本性,厉声问道:“你三个却是要吃板刀面?还是要吃馄饨?”宋江痴痴呆呆,问什么是板刀面?什么是馄饨?那人从舱底拿出一把泼风快刀,圆睁双眼,说道,板刀面就是他一刀一个,只要三五刀,就将他们三个全部剁入水中;馄饨就是你们脱了衣裳,赤条条跳到江中去送死。宋江哀求,愿将全部财物相送,只求饶三人性命。那人极不耐烦,挥舞着明晃晃的快刀,大喝道:“你三人要怎的?”宋江眼见无望,心想还是吃馄饨好些,和两个公人抱作一团,就要跳进江中。
正在这时,江上响起了咿呀橹声,只见一只船飞也似的从上游摇来。船头立着三人,正是李俊和那不离左右的威猛兄弟。李俊远远喊道:“船里货物,见者有份。”这话摆明了要黑吃黑,看来李俊平时做这种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勾当一定不少。那人推诿再三,想蒙混过去。李俊何等精明,只管问:“船里什么行货?有些油水么?”这口气简直就是如果你再不老实交代,我们就要动手硬来了。那人见躲不过,只得将三人情况讲了。李俊十分警觉:“莫不是我哥哥宋公明?”宋江知道来了救星,高声尖叫道:“船上好汉是谁?救宋江则个!”这声音真是惊喜与惊恐交织,如黑夜里见到了灯火。
李俊两度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宋江,这也是李俊在所有“买卖”中做得最大的一桩人生买卖,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江州劫法场,李俊合着梁山好汉救了宋江,白龙庙聚义,李俊带着威猛兄弟也入了伙。李俊本身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和浔阳江上的小打小闹相比,梁山英雄的大砍大杀当然快活多了,李俊也遂了自己心愿。
后来晁盖在曾头市中箭身亡,宋江当了头领,甫一接手,就一改晁盖行事,开始了宋氏新政,将聚义厅改成了忠义堂。然后打击原来旧势力,竭力培养自己的亲信。这一来李俊自然也成了宋江手上的一枚重要棋子。八百里水泊梁山是众好汉安身立命的第一本钱,岂能给了外人?宋江力排众议,硬将兄弟李俊安排在水军寨第一位,三阮排到了二、三、四位。李俊入伙,论资历、论功劳、论对梁山泊的熟悉程度,都远不及三阮。但平步青云,力压众人,只因为自己站对了路线,属于领导的亲信,是自己人。后来梁山一百单八将排座次,李俊依然是水军第一头领,三阮甚至被搁到了张横、张顺兄弟后面去了——大家都知道,张横、张顺也是宋江的铁哥们儿。
如果以为李俊的发迹仅仅靠裙带关系,他本人只是宋江的一条走狗,那就大错特错了。
梁山真英雄——李俊(2)
二
做兄长的宋江待李俊这般义气,做兄弟的自然是感恩戴德,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梁山好汉基本都是这样。但一个能成就大事的人,绝不甘心做一条走狗,他必然有自己的主见,甚至有高出主子的地方。梁山泊有三个“龙”字号人物,一个是“入云龙”公孙胜,一个是“九纹龙”史进,再一个就是“混江龙”李俊,除史进见识略逊一筹以外,公孙胜和李俊都有高出旁人的地方。公孙胜在征方腊之前,预感不妙,即云游方外修仙炼道去了。公孙胜这种脱离群众,抛开兄弟明哲保身的做法,让人感觉不像梁山好汉的行径。李俊不一样,他一方面不忘义气二字,对得住兄弟,同时也保持了自我本色,并干出一番大事业,这才是真英雄。
宋江受了招安,率军破辽,立下大功。疆场上一刀一枪,博个封妻荫子,是宋头领当初受招安给大家许下的诺言。但这时,朝廷不光没有封赏,还严加防范,颁布禁令,命令众好汉只能在城外屯扎,不得入城。这岂不让人心寒到了极点?以致众人尽有反心。但这里做得最坚决的却是李俊和他的水军,他们有情绪,更有行动。李俊合着二张、三阮请军师吴用前来议事,密谋造反。
李俊等人何以不找宋江、卢俊义,专找吴用呢?宋江一心招安,愚忠愚孝,无药可救,自不用说。但他们为何连卢俊义都不找呢?他可是除宋江之外的梁山群雄第二号人物啊!这里就有个“明势”与“暗势”之别了。明势就是看起来你大权在握,势力很大,但实际上是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穿。暗势就是看起来位置在下,但实际权力却是更大,一旦起事,压倒明势,轻而易举。卢俊义被宋江赚上山来人了伙,按晁盖遗言,本该坐山寨头把交椅,但他有自知之明,哪敢动宋江的宝座,于是坐了第二把交椅。卢俊义颇有才略,但由于威胁到宋头领,始终被宋江严加防范。他既然从未真正掌握过什么大权,当然也更谈不上有任何势力可言。身边除了有个耿耿忠心的家仆燕青以外,自始至终再无任何亲信随从,可见他在山寨被孤立的地步。吴用看似在卢俊义之下,但实际上众好汉更认同他,吴用入伙早,哥们儿多,人人都买他的账。想当年正是吴用伙同晁盖,密谋生辰纲,东溪村七星聚义,才有了后来水泊梁山的勃勃生机,那是何等的豪气干云。李俊和三阮他们找到吴用,也是想重现当年壮举。但吴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身在草泽的吴用,那时的吴用是只野鸟,为了觅食,得想尽办法奔波不停才行。这时的吴用已经成了家禽,被主人豢养,搁在笼中。一旦让他出笼的话,才发觉自己已经飞不起来了。
李俊怂恿吴用造反,说道,现在朝廷奸臣弄权,闭塞贤路,不如“就这里杀将起来,把东京劫掠一空,再回梁山泊去,只是落草为好”。吴用大惊,忙说自己不敢自作主张,须等宋江定夺,并警告李俊他们:“他若不肯作主张,你们要反,也反不出去。”李俊等人见吴用不敢起事,都“做声不得”。吴用将军中情况报告了宋江,宋江大惊,赶紧召集群雄,说众人如有反心,先斩他首级,然后再反;不然一旦反了的话,自己也将自刎而死。群雄见到这种情景,流下眼泪,发誓不反,这才罢了。
一时受挫,做声不得,暂且将这口气咽下,等将来有了机会,再引声长啸扬眉吐气,这才是真英雄。哥哥宋江愚忠至死,许多好汉出于义气,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忠于兄长才对,这些人磨灭了自己个性,其实都只是做了宋江的影子而已。李俊高出众人的地方,就是不甘心做这样一个影子,他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三
宋江出征方腊,演出了水浒英雄最为惨烈的一幕。黑云压城,飞沙走石,梁山好汉如流星急坠,好不凄惨。宋江欲取苏州,李俊带了威猛兄弟前去太湖探路,被渔人引到榆柳庄上。刚进得来,那人干咳一声,两边顿时钻出七八条大汉,手执挠钩,将李俊三人捉了。然后庄主费保和他的另外几个兄弟走了出来。众人说,李俊三人必是奸细,只管取心肝来下酒。突遇不测,李俊也算一条汉子,他不是像哥哥宋江当年那样哭哭啼啼哀求“好汉饶命”,而是十分硬气地对威猛兄弟说道:“今日我连累了兄弟,做鬼也只是一路去。”威猛闻听此言,也是十分坚毅,说道:“哥哥休说这话,我们便死也够了;只是死在这里,埋没了兄长大名。”然后三人挺起胸脯,甘愿赴死。费保他们见到这个阵势,对李俊不由刮目相看,说道:“这个为头的人,必不是以下之人。”意思说,李俊这人必非寻常豪杰,一定是个能够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人。然后问了李俊来历,当知晓眼前就是大名鼎鼎的混江龙李俊时,忙解了绳索,赔了不是。几个人惺惺相惜,随后结了义,拜李俊做了兄长。后来在费保的相助之下,宋江攻取了苏州城。但费保等人不愿为官,李俊送他们回到榆柳庄,费保借机奉劝李俊道,梁山好汉气数已尽,何不趁现在弄些钱财,打造大船,聚集一群人马,江海内“寻个所在,以终天年”。李俊听了,“倒地便拜”。这倒地便拜,纯粹发自内心一片热忱,可见正说中李俊最隐秘心事。然后李俊三人同费保等人发了誓,只等灭了方腊,就来相聚起事。
宋江攻下睦州,在长江和方腊展开水战。威猛兄弟和阮小二、孟康一路作了前军。敌人势大,阮小二、孟康正面迎敌,都战死沙场。但在作战中间,威猛兄弟竟弃了船只,爬过山来,回到寨中。可见二人是当了逃兵。这种缩头乌龟的做法,岂是梁山好汉所为?只因为二人这时有了期待,将来还要相伴李俊哥哥做另外一番大事业,梁山情谊自然到了一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做乌龟也在所不惜。
宋江灭了方腊,自己兄弟也折了大半。回朝途中,经过苏州,李俊谎称中了风疾。宋江前来看望时,李俊只要求留下威猛兄弟帮忙照看,等痊愈之后,再来相见。宋江被他瞒过,将三人留在了苏州。
李俊旋即带了两人,来到榆柳庄,和费保等人打造了船只,从太仓港出发,远赴海外。经过一番征战,李俊后来做了暹罗国王,威猛兄弟和费保等人也都做了大官,暹罗即今天的泰国。李俊用另外一种方式,让梁山精神得到了延续和发扬。
水浒有几个尖峰时刻,一个足林冲火并王伦,晁盖坐了头把交椅;一个是一百单八将排座次,宋江成了梁山领袖。但一受招安,就压抑悲愤起来,往日风风火火的英雄,怎地会如此憋闷?这时最值得注意的其实应该是李俊才对。于纷扰乱世满天乌云当中,李俊现出身来,有主见、有骨气、有行动,终于成就了一番大业,打出了一片自己的新天地,使水浒达到了另一个尖峰时刻。
宋江李俊结为兄弟,李俊后来又得宋江重用,做兄弟的李俊照理应该对兄长如影随形,至死相从。但真生命却必须懂得拐弯的道理。宋江受了招安,往日的那个豪杰宋江已经死了,此时还死心塌地跟着这样的人,伴随自己的,必然也是灰色的人生。李俊头脑清醒,不盲从,不甘心,另起炉灶,经过努力打拼,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精彩人生。
水浒前七十回大快人心,后三十回压抑气闷。但这后三十回,却因为有了李俊,让人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亮,看到了梁山英雄的真精神。
黑色的硝烟弥漫天际,太阳在这黑色烟雾的笼罩下略显浮动。鬼子为了占领这个名叫“鸡蛋砣”的阵地,用骡子拖来了十门山炮。敌人的炮火把阵地几乎翻了,个个儿。
他们已经坚守了三天三夜。牺牲战友的尸体在七月高温的烘烤下发出异味,吸引了一只饥饿的老鹰向这个方向飞来。排长举枪向鹰瞄准,鹰俯冲一下,大概是发现了危险,便又高旋天空。瞄了瞄,排长却又把枪放下了,他犹豫着是否值得为一只鹰去浪费一颗子弹。那鹰身子晃—下,知趣地飞走了。
一个排的战士打得就剩了两个人。除了排长,另一个是十六岁的娃娃兵。排长人高马大,兵身材瘦小,一脸的稚气。
兵念过洋学堂,读了半载,去年背着父母跑来参军。兵有文化,会写诗,都是抗战诗,很鼓劲。稍有点闲空,兵便写诗。兵兜里装了好多碎纸片子,五颜六色,大部分是捡来的烟盒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兵本来在宣传队,但主力部队因为扣仗减员过多,被补充到了一线。刚来几天就碰到了这场硬仗。因为又瘦又小,大伙儿叫他“瘦刊儿”。排长干脆叫他“干儿”,而且两个字不连起来叫,他喊:“干儿。”瘦干儿说:“排长占我便宜。”排长嘻嘻一笑,说:“我这岁数,当你干爹,你不吃亏。”
这片刻的宁静令排长伞身放松,他解开裤带开始撒尿,刚尿了个头,却又急忙刹住,拿过干空的水壶,拧开盖子对准壶口继续猛撒。撒完,拧紧盖子,朝瘦干儿说:“没了水,这是宝贝。”瘦干儿此时正睁大眼睛盯着山下。他望一眼排长,生怕错过什么似的又赶快把目光挪到山下。排长说:“别紧张,鬼子进攻,先打炮。”瘦干儿这才抹把汗水,一屁股坐到地上。
排长挖了一锅烟,斜靠着坐下,袅袅起一股烟雾。吸完炯,排长开始数子弹,还有十二发。排长问:“干儿,你,还有多少子弹?”瘦干儿说:“五发。”排长说:“都给我。”瘦干儿磨蹭着把五发子弹掏出来,又一颗一颗过了下数,递过去,却又恳求说:“给我留点吧。”排长想了想,就又退给他一颗,说:“我一发子弹能换一个鬼子的命。”瘦干儿咬着嘴唇说:“我也……能。”排长问:“你干死了几个?”瘦干儿说:“一个。”“瞎猫碰到了死耗子。”排长说:“笔杆子不中,打鬼子得用枪杆子。”瘦干儿小声说:“诗,也是武器。”排长“喷儿”一笑:‘什么湿啊干啊的,狗屁!”
这时炮弹呼啸而来,排长喊声卧倒,便把瘦干儿压在了身子底下。一轮炮击过后,排长从土里拱出来,从身下拉出瘦干儿,顺势摸了下他的裤裆,说:“我看看是‘湿’还是‘干’。”摸过,感觉湿漉漉的,骂道:“孬!”瘦干儿羞愧难当。
鬼子屎壳郎似的又开始向前挪动。排长瞄准射击,果真一枪一个准儿。瘦干儿看了排长几眼,捂了捂胸口,按住那狂跳的‘小兔子”,举枪瞄了好半天,“叭”一枪,一个鬼子倒栽葱。排长望眼瘦干儿,舔舔大拇指,摸出一颗子弹在手中捏了捏,撂个高儿,扔给他。瘦千儿子弹上膛,又捂了捂胸口,瞄半天,又一枪,又有一个鬼子倒栽葱。
鬼子趴在石头后面,停止了进攻。
他们只剩一颗手榴弹了。
两人开始后撤,但没走出百步,又停下了——前面是悬崖。
鬼子从三面包抄过来。
排长说:“咱今天回不去了。你这孩子也真可怜,只有十几岁。”
瘦干儿汗了两眼泪水。
排长问:“怕了?”
瘦干儿咬着牙说:“不怕,尘土迷了眼。”
太阳渐渐暗淡了光泽,朝西天坠落下去。
排长搂住瘦干儿,感觉出他身体的轻轻颤动。
“干儿,咱爷俩一块死,我陪着你,怕啥!”排长说着拧开了手榴弹盖儿,“咱队伍里没孬种!”瘦干儿的牙齿打着战,说:“我不孬。”排长拉出了弹弦,慢慢地在手指上缠绕。瘦干儿忽然说:“排长,别浪费手榴弹,给鬼子留着……咱跳崖,兴许还能活……”排长脸对脸望着瘦干儿说:“对,咱留个囫囵身子。”
排长向鬼子甩出了那颗手榴弹。
排长搂着瘦干儿走到悬崖边。向下一望,瘦干儿闭了眼,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排长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吼道:“我说过,咱队伍里没孬种!”
瘦干儿说:“排长,我不是……排长……我蒙上眼睛……行么?”
排长皱皱眉,说:“行!”
瘦干儿又说:“排长,我还要留首诗。”
排长迟疑片刻,说:“也……行!”
瘦干儿摸出了碎纸片,又拿出了笔,坐在地上,开始写诗。此时瘦干儿似乎镇定了许多。排长那只大手一直搭在他脖子上,乜斜着眼望着那支铅笔头刷刷地急速滑动。写完,瘦干儿把纸装进衣兜里,按了按。“嗤拉”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蒙在眼上,说:“排长,给我系上。”排长边系边哽咽地说:“其实,你还是个娃娃啊!这样,也不丢脸!”
瘦干儿嗫嚅着说:“真的?”
鬼子涌到了山上,惊愕地望着两个人。
疲惫的太阳即将结束一天的旅行,西方的山峦被阳光染成一片血红。忽然旋起了一阵怪怪的风,风无定向,踅过来踅过去,蒙在瘦干儿眼上的布条竞被风吹得有些招展。
蒙着双眼的小战士和排长一起走向了悬崖尽头……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个叫瘦干儿的兵是我的四叔。三年前,我从平西抗日战争纪念馆里看到了他那首写在娴盒上的诗。我找到馆长,把诗作抄写下来。那首诗是这样写的——在牺牲的那一刻我蒙上了双眼同志们啊别说我怯懦我只是不忍看不忍看属于我的最后一抹阳光在眼前匆匆掠过……
此人身材过高,肩膀过宽,且面目凶狠,相貌粗豪;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对环眼皂白分明突出眶外,连鬓络腮短钢髯,压耳毫毛好像抓箬一般——每当我给别人讲周骐圣的时候这样开脸儿,听的人总是很生气,因为他们觉得我在抄袭。
狗王周骐圣的诊所在东郊的一个村儿里,三间门脸儿平房,门窄得像狗舌头一样,地上连地砖都没铺。门厅摆着前台和一排食堂用的那种连体塑料椅;正对街门的墙上挂着面锦旗,上绣“狗王”两个斗大的金字,不知什么人送的。注册医师仅有三人,其他都是村里的年轻人——任何人披上白大褂都跟真的一样。此前,周骐圣据说服务于北京最大的动物医院之一,乃是该院王牌医师,后被开除。被开除的原因,我听不同的护士和病人说过不同的版本。比较合理的是他喜欢在诊室里抽烟,因为他现在依然这么干;此外还有长期迟到早退、违规用药、对病患家属进行人身攻击、治死名犬、以上皆是等等选项。
关于“狗王”这个称号,狗王本人表示早忘了是怎么来的了。但我当然知道,这是后话,暂且不表。现在先说说我是怎么认识周骐圣的。几年前他的诊所在村儿里开张的时候,我的狗正好得了病,一摸就吱吱叫,叫声奇特而凄惨。于是就近去诊所看了看。周骐圣摸了摸,见狗又吱吱叫了起来,便诊断道:腰椎间盘突出!我大惊,心说狗还有这病吗?再看这位大夫,粗枝大叶,跟山大王一样,一看就绝非善类,而且连白大褂都没穿,看起来十分不可信。我问他,如果是骨骼的病不应该照个片子吗?他头也不抬地答道:没机器,有也不用照。我一听,觉得这家诊所太不靠谱了,抱起狗就走,狗又吱吱叫了起来。他在我身后坐着,也不回头,平静地补充道:“如果不是腰椎间盘突出,就是脑部被细菌感染,让它错以为自己是老鼠。”我愤愤而去。
结果辗转跑了三家县城的诊所,片子也照了三次,诊断都是这个病,且都说需要住院治疗,我一想要天天跑县城来看它,太不方便,我连看我亲爹都没这么勤快,就回了周骐圣的诊所。一进门,我拿出一张X光片给他看,他瞄了一眼就放在一边,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开了张方子,让我去交费住院。这么着,我跟他连续见了十几次面,每次来都几乎碰见狗主人在骂他,这使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周骐圣的相貌体格实在不适合当医生。一般来说,医生应该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给人-种可以依靠的感觉。他不但达到这一标准,而且超过太多。此人身材过高,肩膀过宽,且面目凶狠,相貌粗豪;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对环眼皂白分明突出眶外,连鬓络腮短钢髯,压耳毫毛好像抓笔一般——每当我给别人讲周骐圣的时候这样开脸儿,听的人总是很生气,因为他们觉得我在抄袭。然后我也很生气,凭什么说书的说姚期、胡大海、程咬金总是用这套词儿,我就说一个人却不行?何况周骐圣确实就长这样。
有个奇怪的现象:饶是他如此体格魁伟面目凶恶,狗主人们还是每天都跟他发生摩擦,尽管其中大部分假设动起手来,胜率恒为零。狗住院的那些天,我就目睹了不下十起医患纠纷,大部分是嫌周大夫手太重,或诊疗手段太粗鲁,或怪他在诊室里抽烟。有一位妇女怒道:你们院长呢?我要投诉你!周骐圣说:好,请稍等。然后拉门出去,关上门,又打开门进来,对妇女说:你好,我是院长,什么事?妇女气得半死,大叫道:你不能在病人面前抽烟!周骐圣说:你又没病,是狗病了。当然我不是要歌颂他在医院里抽烟。他这人是个实打实的混蛋,一如我的许多其他朋友,这些方面并不值得歌颂。但其医术确实高明,诊断简单清晰,治疗精确有效,跳过了很多昂贵且麻烦的检测。经他手医治的狗大部分都能起死回生,十分神奇。他一生只看狗,猫啊鸟啊乌龟之类的动物一概不管,问其原因,他说这样可以少记很多症状、药方和寄生虫。而真实的原因肯定是村里的狗多。总之,他的恶名和他高明的手段同时传播开去,诊所很快就风生水起门庭若市了。但这不能改变他总是惹恼狗主人的事实,终于爆发出第一场动起手来的医患矛盾。
这事说起来在我目睹和听说的“周骐圣事件”中也只能排第六或第七,在讲排第一的事件之前,权当开胃小菜:有一回,一个剃光头戴金链的胖子带着一条斗牛来看病,说是斗牛吃了只鸽子,三天不拉屎,总是呕出恶臭的膏样物体和血。周骐圣摸了摸,又让主人掰开斗牛的嘴,捏着鼻子看了看,然后对主人说:“不拉屎太正常了,因为它把屎吐出来了。”据我观察,到此为止主人并没有想揍他,但接下来他对狗实施了惨无人道的直肠指检,这下把主人给惹毛了,(如果医学上有相对于“指检”的“拳检”概念就更合适了。)主人当时抱着狗脖子不敢撒手,因为此时撒手谁被咬还说不定,只好回头怒骂:它吐东西,你他妈抠它屁眼干什么?周骐圣也不抬头,一边继续把狗弄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边悠悠问道:吐屎的是它,又不是你,不抠它难道抠你吗?说着抠出一大块带皮带肉的禽类骨头,鲜血淋漓,十分骇人;往盘里一扔,说声“一百,前台结账”,摘下手套扬长而去。狗主人大怒,撒开狗抄起一瓶酒精奔向周骐圣,抡胳膊撒手,啪嚓一声砸在后心上,听得人心惊肉跳。周骐圣缓缓转过身来,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低头看了半晌,摇摇头说:一百零五,前台结账。
这件事没什么下文,因为那个胖子气焰顿消,结了账带着狗走了。这大概是由于狗在他们打架时自己蹿下台子拉了泡带血的稀屎,然后发出健康的哈吃哈吃的声音。这也是该事件只能排第六的原因之一。现在来说说排第三的事件,其实这样的事有好几件,常常发生,“狗王”称号的由来也跟此事有关。事发当天,我的狗正要出院,我以为我将是最后一次来了,没想到发生了这事,让我对这个诊所兴趣大增。
当时来了个愁眉不展的老头,六十来岁,带着一条愁眉不展的金毛,怯生生地问:能做安乐死吗?周骐圣撇撇嘴,拉过狗来上下摸了一番,用听诊器听了听,抬头道:什么病啊,癌症?老头使劲点点头,说已经在别的医院确诊了。周骐圣问那为什么不直接在那医院做?老头说那医院太贵,觉得村里的应该便宜点。周大夫双手往兜里一插,歪头看了看狗,狗也歪头看他,眼里全是眼泪。他说:“我看不像癌症,像是结膜炎,不过结膜炎也很痛苦,你看它都哭了。可以实施犬安乐术,还顺便提供毁尸灭迹服务,宠物火化,处理骨灰,不单收钱,要吗?”老头又使劲点点头,周骐圣就开了单子,让老头签了字,拉着狗进后堂了。走着走着,他回头看了看,又继续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做完就装车拉走,不带出来啦。你交完钱就走吧。”
我来了兴趣,一时不打算走了,就坐在门厅看着。这倒不是对狗有兴趣,虽然那狗看上去还挺健康的,除了一只耳朵上缺一大块,可能是被别的狗咬的。但癌症这东西谁看得见呢,我主要是对这个老头有兴趣,因为他—不哭二不闹,只是踮着脚尖往里看着,像一只拉长了脖子的鸭,尽管明知什么也看不见。安乐死手术很陕,我拿出手机听了一回隋唐,周骐圣就出来了,老头如蒙大赦地迎上前去问:死了吗?周骐圣答:交钱了吗?给老头噎得够呛,呆了半晌,转身交钱走了。等他走远,我问周骐圣金毛是不是真死了,他看了我的狗一眼道:我这儿还剩12毫升氯化钾,不用也糟践了——后话我没听完就抱起狗跑了。
第二天早上我爸遛狗回来,无意中提到村里贴了好多寻狗启示。出门一看,电线杆子上真有几张,上写:寻找走失的金毛犬,家里老人遛狗时未拴绳丢失,特征是左耳缺一块云云;下头是一张照片,一只金毛歪着脑袋看镜头,看起来蠢极了。我看了以后十分眩晕,一天都没缓过劲儿来。下了班我就直奔狗王的诊所,结果正撞见一男一女在破口大骂,而周骐圣则锁着诊室的玻璃门在里面抽烟,一边抽还一边玩儿一个狗骨骼模型。那男的骂着骂着看见了我,大概是见我没带狗,以为我是诊所的人,劈手抓住我袖子就问:你说,是不是你们把我家豆豆安乐死了!我打掉他的手,问豆豆是什么狗,他说:是金毛,耳朵缺一块,很健康的!很健康的!那女的也转过头来对着我连喊“很健康的”。我问他们是怎么知道豆豆死在医院了。那女的说,有个男人打了寻狗启示上的电话告诉他们,说一位老人带着金毛来做安乐死。女的说完,男的又劈手揪住我领子,冲我喷唾沫星子:“你们这是草营人命!我告仿对门!你们为什么不检查就动手术!”话音未落,玻璃门砰地开了,周骐圣巨大的身躯从里面挤了出来,抓住男子的手腕往旁边一甩,把我们俩都甩了个趔趄,总算分开了。
“安乐死是我做的,”他说,“这人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你可以告我,或者选择别的撒气解恨的方式。”
因为个子太高,他说话时几乎是把胸口顶在那男的鼻尖上;尽管眼睛往下看,却不低头,声音又粗又沉,十分吓人。“但是不能退钱。”他补充道。
后来夫妻俩闹了一番,哭哭啼啼地走了,也没什么结果。说是女的怀了孕,公公怕金毛太闹腾,撞了媳妇的肚子,遛狗时几次偷偷故意放生,结果狗就是不走,一气之下才出此下策。等有人打电话告诉他们,狗已经死了,这些都是接到电话以后对公公突击审讯得到的口供。后来,等了好久也没人告周骐圣,让我觉得有些不平,我甚至想找几个大学同学(他们中很多是律师),上门帮他们打这场官司。
周骐圣在这起事件中第一次跟狗主人发生了肢体接触,不过这也是为了给我解围。我这人没原则没立场,时间长了,回想起来确实是老头说谎在先,严格来说,周骐圣在其中有多少过错,实在很难说清。渐渐我不再计较这事了,有时狗有个头疼脑热小三灾儿,我还是带着去诊所看看。一晃四五年,狗虽老了却越来越硬棒,很少生病。有一天去打疫苗,去的时候天光大好,甫一进门,突然间“黑云密布遮天日,有一阵大雨似过瓢泼”。打完针,我因为没带伞,就跟周骐圣聊起天来。诊所里除我之外只有两口子带着一只巨大的白熊在输液,非常安静。我们听着雨,喝着茶,聊着聊着难免聊到那只死去的金毛,我忍不住又数落了他几句。周骐圣想了想,慢慢地说:“那狗呼吸有问题,我一听就知道了,就算当时不死,早晚也得死。我是不会故意杀狗的。”我听了,隐约觉得哪里有问题,但一时又说上来,只得作罢。接着我们聊到杀狗的话题,我问他是不是医生做的安乐死多了,也跟打过狗的人一样,身上带杀气,结果他还没回答我,就出事了。
起先是输液室里吵了起来,接着一阵哗啦作响,有人摔门出去了。等我俩追出来,两口子和大白狗已经都在外面了。大雨像摄影棚里拿管子喷的一样气势汹汹,两口子非常配合,情绪到位,表情逼真,吵个不休。大白熊虚弱地缩在屋檐底下喘着气。两人吵的内容似乎是治病太贵,男的不想治了,女的不干。大白熊这种狗体重巨大,而狗输液用药都是按体重计算剂量的,当然比吉娃娃贵多了。我正琢磨着,谁也没想到那男的突然大步走到屋檐下,左手抓脖子,右手揪尾巴,两膀一晃,“嗨”的一声把大白熊举起来,往东墙上“砰”地一摔。这—下事发突然,又快又狠,谁也没防备。狗弹在墙上,“吱”了一声,落在地上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不动了。
这回女的也不哭了,两眼圆睁,双手虚捧着脸,像是要捂眼睛却定在半途一样,呆呆不语。我也吃惊非小,甚至没想起来过去看看狗。那男的啐了口痰,阴阳怪气地叫道:还治吗?还治不治了?我看你——一句话喊到一半,突然拐了弯,变成一个奇怪的气嗓。我转头一看,周骐圣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过去,双手掐着脖子把这小子提了起来。屋里几个护士和医生都出来了,拉腿的拉腿,抱腰的抱腰,好容易把周骐圣拉开可。周骐圣抖了抖手腕子,回头怒道:“看我干什么!看狗去!”于是两个医生把大白熊抬进屋里去了。此时雨势逾猛,周骐圣全身都湿透了,头发却根根直立,连胡子都挓挖挲起来了。挨揍那小子也不示弱,大口喘着气,在两口气之余巧妙地插入一句句台词:
“姓、姓周的,我、我、我告诉你,我、我们家的事儿,你、你他妈管不着!你、你、你敢打我,你、你也不打听打听,你、你知道我谁吗?”
周骐圣此时已经调匀呼吸,抱着肩膀看着他。那小子又说:“老、老、老子在咱们村儿,还没、没他妈的、没他妈的人敢动老子,你、你给我记着,我、我是豹、豹、豹子,你打听打听,谁、谁不知道豹、豹、豹子?”
周骐圣也不示弱,淡淡地答道:“我叫235,你也打听打听。想找茬儿随时来,我周末不上班,你可以上家找我,就在铁道边那独院儿,你打听着来,带多少人都行。”
那人骂了几句,揪着媳妇走了狗也不要了。我把周骐圣拉进屋,劝他别惹事。这个豹子确实不好惹,倒不是说他多能打,主要是因为他有一群黑恶势力,大多是村南头工厂区的子弟,全都游手好闲,到处惹事,很成了些气候。周骐圣倒是满不在乎,问我大概有多少人。我想了想,可能有十来个,没准还有我没见过的。周骐圣一笑:“没事,你甭操心。我看他敢不敢来。”俄而又轻声补充道:“跟病狗牛X,算他妈什么东西!”说完接过其他医生递来的X光片,大步进手术室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我把这事跟几个兄弟说了,大家都劝我别管闲事。我说那咱们看看热闹去吧!大伙儿拍手称快。这都什么人哪。
周骐圣家住在铁道北边一个当不当正不正的独院儿,据说这个院子多少辈以前还是我们家的,当时是为了占地儿。此处距离两头的村子都有一里地以上,四围荒草丛生,下过雨以后寸步难行。一过火车,有时候能把玻璃震碎了,每隔几分钟头顶上还过飞机。无巧不成书,我们拨草寻蛇一般艰难地赶往周宅的路上,远远看见豹子带着一伙人从另外一个方向来了。这群小子一个个营养不良,跟甘蔗成精一样,跟在豹子身后耀武扬威,十分可笑。我们紧跑几步来到院墙拐角影住身形,等着万一出事好抄他们的后路。当然,根据剧情发展的规律,这是用不着的了。
豹子来到院门口站住,举起一根棍子咣咣砸门。我半蹲着身子,屏住呼吸,准备随时往外窜。打架我不很擅长,但打闷棍拍黑砖还行,尤其后者。我算计着,后面这群甘蔗成精的都不是什么问题,其实他们没怎么真正打过群架,每次只是起哄架秧子,只要第一时间控制住豹子就好办了。豹子能举起那么大一条狗扔出去,大概不太好对付。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这边一砸门,门分左右,周骐圣绝尘而出,势如奔雷地穿过人群,直取豹子首级,同时放倒六七个杂拌儿。不过这听起来不像周骐圣,像文泰来。我正想着,门开了,同时,我从没想过的一种熟悉的巨大噪音响了起来。
那是几十条狗同时吼叫的声音。
接着,一大群体型各异色彩缤纷的狗破门而出,刨得泥水四溅。这些狗每一只都戴着一条黑色三角领巾,中间一个白月光儿绣着“周”字,见人就扑,逢人就咬,其声势之浩大,令人联想到二战登陆题材的影片。他们训练有素,进退得法,每三四条一组,有大有小,竟然还能打出十分科学的配合,令人瞠目结舌。其战法宗旨大概是:雷声大雨点小,威慑大于打击。整个战场进发出热情澎湃的吼叫,中间当然掺杂着凄惨的哭喊声。豹子早就丢盔卸甲,棍子不知道哪去了,被四条西施追得渐行渐远,其余党也被剩下的大狗小狗撵得四散奔逃。
周骐圣抱着肩膀靠着门,脖子上也系着一条黑领巾,面带冷酷的微笑。定睛一看,我又吃了一惊——他左腿边蹲着一条耳朵缺了一块的金毛。看到我走过来,这位保镖憨厚地伸出舌头笑了,
“好家伙,够邪乎的啊!”我拍了拍金毛,“哪来的这么多狗?”
“医院里捡的,”周骐圣点了支烟,“每年都有好多。病了——或者没病——就扔我这儿不要了。”
“你拿什么喂这么多狗啊?”我的一位小伙伴问道。
“狗粮,”周骐圣说,“住院的狗,主人给带的狗粮我都留一半儿。”
我看着远处尘沙荡漾土雨翻飞的战场,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你还真不愧是狗王,”我由衷地叹道,“谁给你的锦旗?”
“我自己。”周骐圣粗豪地笑起来。那是—种让你想跟他撮土为炉插草为香的笑。
“这狗不是让你给安乐死了吗?”我摸着金毛,它使劲扭头舔我。
“我不杀没病的狗。”狗王说。
地球之魂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一个村子里,他感到生活太枯燥无味了。
“这样多么无聊啊!”他常常忧伤地自言自语。
最使地球之魂不痛快的就是没有人陪他抽烟,虽说到处都长满了烟草,可抽烟的只是他一个人,再说,中午的时候,也没有人给他烧饭。地球之魂不甘心就这样子然一身地长期生活下去,他决心改变这种状况。
“我应该造一些人给我烧饭和陪我抽烟!”他说。
于是,地球之魂来到森林里。他找到一棵挂满了恩库拉①果的树。他抱住树干用力一摇,果子就落了一地。他把果子捡起来带回家。以后,一连好几天他都这么做,很快家中就攒了一大堆恩库拉果。他看着果子堆想:“这就够用的了!”随后,地球之魂把果子装进一个篮子里拎到大湖边。他的小船就拴在那儿。这是一只又宽大又美观的独木舟。地球之魂把果子往船舱里一倒,就对湖里一只刚把头露出水面的鳄鱼喊:“快游过来!”
等鳄鱼游到身旁,地球之魂就把小船的缆绳往它脖子上一套。
“拉吧!”地球之魂命令鳄鱼,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有划过船。
鳄鱼顺从地拉着独木舟向前游去。
“离湖岸远点儿!”地球之魂又命令鳄鱼。
鳄鱼马上拉着独木舟往湖心游。它用四只爪子当桨划呀划呀,爪子都划出血来了,也不停。它一气划了很长很长时间。这个湖的面积大极了,大得一眼望不到边;这个湖的湖水太深了。深得一直通到太阳睡觉的地方。但是鳄鱼不管这些,它只顾一个劲地朝远处划。
当鳄鱼游到离岸非常远非常远的地方时,地球之魂才对它说:“停下吧!”
这当然是鳄鱼求之不得的。等独木舟停稳,地球之魂挑出一颗最大的恩库拉果子,对它吹了一口气,说:“你将是世界上的第一个男人!”说完,他把果子扔到湖里。果子浮在水面上,开始往岸边漂去。
接着,地球之魂又挑出一颗恩库拉果子,往上面吐了一口唾液,然后扔到水里,说:“你将是世界上的第一个女人!”
果子也浮在水面上朝岸边漂去。
就这样,地球之魂把船里的恩库拉果子全都扔到了湖里。然后,他又命令鳄鱼:“回岸边去吧!”
鳄鱼很听话,拉起漂亮的独木舟,用爪子划着又向岸边游去。
船一靠岸,地球之魂就跳到干沙滩上,那儿已经等候着一大群人了,他们的头人走到地球之魂面前说:“我在这儿!”
其他男人随声附和:“我们在这儿!”
女人们都站在男人的后边。
地球之魂把这些人领到自己村子里,当来到一个大广场的时候,他对这些人说:“这儿就是你们以后住的地方!”
从此,地球之魂就成了这个村的村长。他跟他所造的男人坐在一起聊天;他所造的女人专门烧饭,她们都是呱呱叫的厨师。
①恩库拉:当地土语,一种类似核桃的干果。
这样,地球之魂再也不感到寂寞了。饭后,他可以跟他所造的人一块儿抽烟,他也可以跟他们相互间讲各式各样的故事。
明代正统年间,工部尚书吴中,山东武城人,贪污受贿,喜好声色,有宠妾数十人,他非常害怕自己的妻子。其妻十分正派。
吴中曾经接受皇帝的封赠诏书,他的妻子让他诵读给她听,听完后,她问吴中:"这篇诏文,是天子自己写的,还是儒臣代为草拟的?〃
吴中回答说:"是儒臣代为草拟的。〃这位妻子说:"代拟的文字,非常恰当,从头读到结束,没有一个‘清’字,也没有一个‘廉’字。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清不廉,何以为人?〃她的丈夫吴中,没敢发怒,默然而退。
为官不清廉,竟连妻子也鄙视,真够羞耻的了。
晚清时期,朝政日衰、卖官的事很盛行。滕县吴树楫举人就是花钱买的功名。
吴举人的父亲吴玉函,是滕县“义丰银楼”的掌柜。金银堆成山,是滕县的首富,过往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都在吴家修造的官邸吃住。捐官买爵的都要向他借贷。他不但放了高利贷,也放了人情债:受贿的有的成了京官,有的成了州官,有的成了府官,也有的成了县官。他的官网从地方一直伸到京城。花钱买了个举人当那只是小事一件。顶考完毕,喜报传来,滕县人人惊讶,个个唾骂,特别是几个有真才实学的秀才更是气不过,商量着在祭孔之日弄他个难看。
祭孔之日到了,秀才们抬了财神走进文庙,一个秀才大声朗诵:“吴举进圣庙,孔子哈哈笑。你什么时候中的举,我怎么不知道?”;另一个在财神后边的诵道:“财神忙回答,夫子你不知道!吴树楫中举,是我作的保!”这事传出轰动全县。
为了堵住众人之口,吴举人大摆宴席。席间忽一人站起指吴举人说:“我教你念过《百家姓》、《千字文》,你应念我启蒙之恩,谢我两千吊钱。”众人一看,是“讼师头”毛颍。如果私下交涉,千二八百吊钱吴树楫是不在乎的。可今天当众提出,又带威胁口气,丢了他的面子,吴举人气愤愤地说:“没有!”毛颍说:“不给我告你拿钱买官!”
“请便!”
毛颍挨个窝脖,他就更得修本上告。告到县,县官不理;告到州,州里不问;告到府,府里驳回。毛颖越告越气,索性进京去告。
在北京找了个小店住下。店家问他来京何于,他应酬说是访友。过了几日,毛颖渐渐和店家混熟了,就打听摄政王戴沣的行踪。店家说:“摄政王与别的王爷不同,只要他上朝罢朝,都要静街。”毛颍记在心里。忽一日,毛颍闲坐小店,店家慌忙关门,毛颍问:“关门干什么?”我不是给你说过,摄政王爷罢朝了!”毛颍心中暗喜,拿着状纸在门缝中瞅。他一见旗锣伞扇一过,便是八抬大轿,他估摸这就是摄政王了。就猛然开门闯出,迎轿跪下,高声呼:“王爷明鉴!”“什么人!”武士刀枪棍棒压了他一身。“慢!”摄政王下轿问明来由,接过状纸看了一遍,气愤他说:“竟有这等事!”他向边傍近臣说:“调吴树楫来京面试!”
圣旨一直下列滕县。县官如火燎,急备轿去吴府送信,吴举人一听如雷轰顶。县官说得快快想想法子。这时州府也派人来,他们也怕事情败露受到牵连,大家象热锅蚂蚁坐立不安。直到入夜还没拿定主意。“报丁忧!”府里的师爷献计说。”对!想躲过面试只有丁忧!”什么是丁忧,吴举不解地问。“就是叫令堂自尽!吴学兄,就这么定了吧!为了你,为了各位大人。你不忍心下手,我们派人进行!”吴举人站起来:“我和老母商量商量再说。”
吴举人跪在地上磕头,吴老太太总是摇头落泪。吴举人见老母不答应只好走出。众人见他进来忙问,“怎么样?”吴举人摇摇头。大家都泄了气。“不过我有办法。”吴举人一抬手招呼大家,四人头对头,吴举人说出办法,大家点头,吴举人抬头看看自鸣钟已到早晨五点,急忙喊:“来人!送五碗人参汤!”不多时丫环用玉盘送来。分送于四人,吴举人面前两碗。“去吧!”吴举人喝退了丫环,便从室内取出一包东西,轻轻地打开,慢慢地倒在一个碗中。随后端起碗晃了晃,走进他母亲的卧室。
三位官员尾随在他的后边,偷偷地贴窗偷看。只见吴举人的母亲端起碗一饮而尽。三位官员都松了口气。再看时,吴母已站起来,左手扶胸,右手指着吴举人,往前走了两步,扑通栽倒了。“上好砒霜!”县官赞叹。说着三个人急忙进屋,七千八脚把吴母拖到床上,用被子盖好,然后四个人就放声大哭起来。
吴家忙着发丧,府县忙着呈报。吴举人亲自拜求高翰林,请他动身进京活动并找到毛颍说情,答应给他拜师礼。高翰林动身进京,各部送礼,到处托人。后来找到毛颍赔礼道歉,当面付给白银两千两。毛颍也就见好就收,返回滕县。到了家,用这两千两银子开了个“汇远丝行”当起老板来了。
日本享保、宝历年间(公元1751年前后),在江户浅本藏前有一个好汉,名叫晓雨,小名叫治兵卫。这人长身玉立,脸型微见瘦削,俊美潇洒,约莫有30上下年纪。晓雨虽然学得一身好武艺,却不轻易出手,因此当地人并不知道,只知道他仗义疏财,平日人缘着实不错。他家境虽好,可仍做点粮食买卖,每次出门总得一个月两个月的。
一天,晓雨做生意回来,人家告诉他,两天前,就在他家附近,熊八闹得一塌糊涂,不但打死了1人,还一连伤了5个人,其中3人被打折了手脚。
这里的老百姓个个怕他,都敢怒不敢言,因为官府与他有勾结。
晓雨问道:“熊八?是不是那个穿黑羽二层服的无赖?” 他的朋友惊慌地向外张望一眼,道:“轻点声,这家伙耳目众多,动不动就打人杀人的……” 熊八这无赖,晓雨也早有听闻,只是他通常不在这一带寻事,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竟闹到这里来了。
熊八这厮身材魁伟,高额大耳,阔口厚唇,胸膛手臂上全是硬扎扎的黑毛。他双肩上耸,犹如秃鹫,两睛豺狼一般骨碌碌的全是凶光。他仗着自己有几分膂力,又学了一身外家功夫,到处惹事。他还收了几十个徒弟,这些徒弟不是邪恶狡诈之徒,就是轻薄无行之辈,巴不得天天欺侮百姓,鱼肉乡里。
且说附近方圆10里,不论开店开作坊,还是摆摊做小生意的人,每月都要向熊八奉上孝敬钱,若是少了他的孝敬钱,他就要带人来又打又砸又抢。
就在晓雨回来的前一天,熊八这厮身穿黑羽二服,一手按着别在腰间的金柄刀,像活无常似的耸着双肩,带领他那些狐群狗党,摇摇摆摆来到这里逼债。
这里有一个名叫伊藤太郎的老头欠了他1千钱,已经两次还不出来,熊八要杀鸡给猴子看。他一到,就叫爪牙不由分说先痛打了伊藤一顿,还将他的小摊位砸了个稀巴烂。老汉年老体弱,哪经得住他们的殴打?当场口吐鲜血,不久就死了。这下,激怒了当地的百姓。他们盛怒之下,各操了木棍器械,将这伙歹徒团团围住,要他们偿命。谁知熊八武艺过人,他竟拔出刀来,唆使徒弟们一齐上前放手开打。一阵打斗下来,又有5个人被打成重伤。
晓雨为此愤懑填膺,道:“这厮这般无法无天,难道官府就奈何他不得?” 他的朋友摇头说:“晓雨哥有所不知,熊八与官府早穿着一条裤子。这次斗殴,原是由他殴打伊藤起的因,他反咬一口,说是流氓围攻他,他是被逼自卫的。” 晓雨道:“好,被逼自卫,好,这个托词好。我也要被逼自卫一次。” 他朋友惊慌道:“晓雨哥,你……你是说你要教训他?……这,这可万万使不得,你一个文弱青年哪是他的对手……” 晓雨笑笑道:“哪里话,我怎敢教训他,只是自卫罢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上熊八的地盘去了。
且说熊八就住在秽多坊。这地方名实相符,一切污七八糟的行业都设在这里。晓雨稍一寻访,便在一家大酒店里见熊八同一大帮徒弟在那里饮酒作乐。大声嬉笑吆喝,半里路外都听得到他们的喧闹声。
晓雨大模大样地走进酒店,见熊八的酒桌前面一张桌子空着,就金刀大马地坐下来,然后一拍桌子大叫道:“酒保,送酒菜来!”
这一声犹如嘴边响起了一个霹雳。熊八正在兴头上,被他吓了一跳,一齐回过头来看。
酒保连忙跑来招呼。就在这时,晓雨突然伸长脖子,鼻子“哧哧”猛吸两下,大着声问酒保道:“店小二,什么东西这般臭?” 酒保陪笑道:“客官说笑了。” 晓雨问道:“那么这里叫什么地方?” 酒保道:“口客官话,这里叫秽多坊。” 晓雨道:“这就难怪了,原来这里秽多,混蛋多,所以才这么臭!”说着两眼直盯着熊八他们,哈哈大笑。
在世界谍报史上,向影心这个名字,虽然不及川岛芳子等超级女谍的名气大,然而,在旧中国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向影心却是个非常活跃的风流女谍。她不仅是戴笠床上的尤物,手中的王牌,并且还被戴老板做为特殊的礼物,送给他的继承人毛人凤为妻。正因如此,向影心这个迷人的尤物在两位军统巨头之间,演绎出一个又一个从国民党上层社会流传到市井民间的桃色绯闻。
做为军统女谍,向影心极尽色欲之能事,游刃于那个时代的环境,固然可悲,但更可悲的,却是她当时“发迹”的时代。
一、美女甘做三姨太
向影心出生在陕西西安城郊一个有名的郎中家庭。她天生丽质,聪颖好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年方十八,成为方圆百里有名的才女。尽管登门求婚者络绎不绝,可一个又一个门当户对的小伙子都遭到了向影心的拒绝,这可使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父母伤透了脑筋,猜不透女儿究竟要选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父母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千金,任性惯了,婚姻大事,自然也得由着她,只要她高兴就行。
不料,当向影心对父母说出自己要嫁的那个人是谁时,她父母顿时目瞪口呆,以为女儿是患了神经病。
原来,向影心要嫁给驻扎在本地的西北军一位名叫胡逸武的团长做三姨太,这岂不太荒唐了?胡逸武的年龄比向影心的父亲还大一岁,并且已经有了两房女人,向影心怎么就会看上他呢?
向影心的父母不理解,更不同意这门亲事。他们费尽了口舌,向影心外表沉默不说,肚里却有一定之规。三个月后,当胡兔武所在的部队开拔时,向影心也和胡逸武的部队一样,在她父母的眼里消逝得无影无踪。
两天后,胡逸武手下的勤务兵给向影心的父母送来了1000块大洋,另外还有一封他们女儿的亲笔信。
向影心给父母的信写得很明白:她是个不安现状的女人,她要出人头地,要出去闯世界。嫁给胡逸武做三姨太,并非她的目的,而是她通向新生活的一块跳板。说白了,她可以随着胡逸武的步步高升享受荣华富贵,实现她梦寐以求的挤身上层社会去过那种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贵妇生活。
二、戴老板的五大法宝
在胡逸武身边做了两年多的三姨太,向影心的命运终于出现了转机。
“九一八”事变后,胡逸武升任西北军驻南京办事处主任,向影心随胡逸武来到繁华的南京城,逐渐挤身于上层社会,成为达官贵族经常出没的社交圈里一颗耀眼的新星。这一年,向影心20刚出头,似出水芙蓉一般美艳夺目,难怪连大名鼎鼎的军统局长戴笠见了她都不禁怦然心动,赞叹她是个具有夺人魂魄能量的小妖女。从此,向影心不仅与戴老板有了许许多多的恩怨,并且加入了军统,成为中国现代史上一名可憎、可恶、可悲、可叹的军统女特务。
做为军统巨头,戴笠称得上是中国现代史上一个魔鬼般的风云人物。
在多年的特务生涯中,戴笠总结出一套所谓特务成功必备的五大密诀,也称战无不胜的五大法宝,即:“裙”、“师”、“办”、“财”、“干”。所说的“裙”,指的是裙带关系,也称美人计;“师”指的是出谋划策的智囊;“办”指的是四面灵通的外交;“财”指的是钱财;“干”指的则是勇往直前又因势利导地干事。
能在军统局稳坐第一把交椅,并深得蒋介石的赏识,可以说与戴老板把自己总结的五大法宝应用得游刃有余关系很大。没点儿看家本领和独到之处,戴笠又怎么能爬到他人生的顶峰呢?
“九·一八”事变后,西北的张学良、杨虎城二将军在蒋介石不抵抗的命令下,深感家乡沦陷的痛苦,对这种时候还打内战表现出强烈的不满情绪,因而引起了蒋介石的注意。做为蒋介石的耳目,戴笠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张学良、杨虎城两位将军身上。
特别是杨虎城。
戴笠派出许多特务了解杨虎城的情况,然而却一无所获。他苦思冥想,最后决定利用他的五大法宝之一:裙,目标是向影心这位社交场上的交际花。
身为杨虎城派驻南京办事处主任胡逸武的三姨太,向影心不仅风流成性,并且爱财如命。得知向影心这些情况,戴笠不禁大喜过望,决定亲自出马。虽然他戴雨农长着一副马脸,是个丑陋的男人,然而,凭他的名望和挥金如土的作风,不愁小小的向影心不上钩。
戴笠没有直接出面,而是指使他的心腹蔡孟坚夫妻去笼络向影心,与向影心交上朋友,然后他再出场。
三、加入军统
这天,向影心接到蔡孟坚妻子打来的电话,约她去打牌。
来到孟家,只见牌桌端坐一位容貌虽丑,但却衣冠楚楚、气宇不凡的中年男子。蔡孟坚起身介绍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戴雨农先生。”
一听此人便是声名显赫的军统局长戴笠,向影心顿时眉开眼笑,嗲声嗲气说道:“你就是戴老板,久仰久仰!”说着伸出自己白嫩秀巧的手。
戴笠马上握住向影心伸来的小手,同时上上下下打量向影心一番。只见她身穿紧身开领旗袍,一头柔黑飘逸的秀发,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水泉映月般的秀目闪烁出万种风情,涂着殷红唇膏的樱唇,鲜艳欲滴,充满了性感。望着如此美艳的佳人,堪称风月高手的戴老板怦然心动,眼里登时熠熠发光,以至于握住向影心的小手忘了放松。
在女人面前失态,戴笠这是第一次,由此可见向影心魅力十足。
4个人围坐在牌桌旁,戴笠无心打牌,色迷迷的小眼睛在向影心的面颊上游来荡去,不时与向影心投来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风流成性的戴老板,不知见过多少千秋各异的美女,然而,令他怦然心动的却着实很少。
后来,若不是出现了著名的影星胡蝶,那么,戴笠和向影心的关系也许会有特别的发展。
戴老板声名显赫,不仅在钱财上对向影心出手大方,就是在床上,戴雨农亦能使向影心获得极大的满足。加上他对向影心又很有几分情意缠绵,喜得向影心心花怒放,一心一意充当戴老板床上温顺的小羔羊,两人打得火热,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戴老板毕竟不是寻常之辈,尽管他和向影心如漆似胶,却并没因儿女情长而误了所谓的党国大事。
这天晚上,两人在温泉招待所幽会,从男欢女爱中刚刚喘匀气,戴老板便笑咪咪望着脸色绯红的向影心,问道:“向小姐,以你的才能,要是加入我们军统,你会干得很出色;我保你财运亨通,怎么样,愿不愿意到我的手下工作?”
向影心娇嗔地一笑:“我人都给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再说,有你这大老板给我撑腰,别说加入军统,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戴笠伸出大拇指:“果然是女中豪杰,有胆识,好!”
第二天,戴笠在和向影心幽会时,除了给她一张3万元钱的支票,还给她带来了申请加入军统组织的表格,把向影心发展为军统组织的秘密特工。
四、“党国的利益”
向影心死心榻地为戴老板效力,由她穿针引线,戴笠很快便收买了杨虎城将军手下的宪兵营长、军需处长、办公厅主任、兵工厂厂长等骨干成员,使杨虎城将军的一举一动都在军统局老板和蒋介石的掌握之中。
常言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向影心和戴笠勾搭在一起,无论他们觉得如何隐密,这件事还是传到了向影心的丈夫———西北军驻南京办事处主任胡逸武的耳中。胡逸武亦是老奸巨滑,知道惹不起心狠手毒的戴老板,所以也没声张,只是赶紧和向影心脱离了夫妻关系。
当初充当胡逸武的三姨太,向影心便只是把胡逸武当成一块人生的跳板。如今,她已是军统局的特工,加上又有戴老板这强有力的靠山,就算胡逸武不提出离婚,她也会提出和胡逸武打八刀的。
向影心离了婚,戴笠给她买下一套住房,两人的来往更加密切,并且毫无顾忌。
随着时间的推移,向影心身上的新鲜感逐渐消逝了。也难怪堂堂的军统局头,再好的女人,时间一长,他也会乏味的,再加上此时的戴笠又被著名影星胡蝶弄得神魂颠倒,小小的向影心在他心中自然也就不占位置了。不过,对于向影心的特工才能,戴笠还是刮目相看的。
为了支开向影心,并且还得让向影心为军统效力,戴笠决定交给向影心一项特殊的使命。
备上一桌丰盛的酒宴,戴笠请来了向影心。
3杯酒过后,戴笠庄严地向向影心发布了指令。
“你说什么?”听完戴老板的指令,向影心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让我去做殷汝耕这个大汉奸的小老婆?你……不会是开玩笑?”
戴笠威严地点了点头:“做为军统人员,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殷汝耕,渐江平阳人,早年在日本留学,对日本军国主义很有好感,回国后便开始在各军阀之间进行投机活动,并把蒋介石当成了自己的靠山。当蒋介石有意与日本人“调情”时,殷汝耕便出面充当蒋介石的特使,与日本人进行勾结。1932年参与签定了卖.国条约《淞沪停战协定》、《塘沽协定》,成为国人唾骂的大汉奸。
1935年,日本帝国主义为了实现吞并全中国的野心,向华北地区发动新的侵略,制造了华北事变。5月,日本政府向国民党政府提出了华北政权特殊化的无理要求,并从东北调大批日军入关,以武力相要挟。10月,日军在河北香河指使汉奸暴动,11月,日军又策动汉奸进行所谓的“华北五省自治活动”。与此同时,平津地区的日军开始加紧演习,进行挑衅。日本特务到处横行,大小汉奸及日本浪人公然游行,叫嚷“自治”,华北局势十分危急。
五、汉奸殷汝耕
11月25日,在华北通县的一个空场地,公开卖.国投敌的殷汝耕声嘶力竭地叫喊:“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宣告成立了!”殷汝耕话音刚落,顿时引起台下大小汉奸、流氓地痞的一片狂呼乱叫。
“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是在日本人的授意和帮助下建立的一个傀儡政权。作为“冀东事变”的组织者,殷汝耕成了日本侵略者的忠实走狗。同时,这个举国唾骂的大汉奸,背地里仍与蒋介石藕断丝连。
对于这样一个大汉奸,身为军统局长的戴老板自然要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为了监视殷汝耕的举动,同时又摆脱向影心对他的纠缠,戴笠将监视殷汝耕的使命交给了向影心。
要完成任务,仅仅出卖色相还不够,必须打进殷汝耕内部,设法嫁给殷汝耕为妾,讨得殷汝耕的欢心和信任,否则很难达到目地。
听了戴老板这一指令,向影心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不仅是把自己送进虎口,给汉奸做妾,自己岂不也成了国人唾骂的坏女人吗?
戴笠把向影心揽在怀里,装模作样地说道:“其实,我也舍不得让你去,可为了你的将来,做点儿牺牲也是应该的。”
向影心一阵伤感,泪水蓄满了眼窝;“往虎口里送我,还说什么为了我?”
戴笠用手拍了拍向影心的肩膀:“你是个有所作为的小美人,这件事的成败,直接关系到你在军统的前途,你不想有所建树吗?你想想,事成之后,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不成?”
向影心忽扇着长而密的睫毛,若有所思地看着戴老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我们这一行,做点儿牺牲是难免的。”戴笠进一步开导她道。
“可是……”向影心喃喃道,“嫁给一个大汉奸,我……”戴笠道:“嫁给他只是暂时的。如果你能很好地完成任务,不仅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还可以成为名扬天下的女英雄呢!到时候,不仅军统局的人对你刮目相看,就连蒋委员长,对你也会高看一眼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哩!”
向影心被戴笠说动了心,接受了使命,与一位名叫周志英的女特工一块儿来到了冀东,被戴笠巧妙地安排与殷汝耕这个不可一世的大汉奸见了面。
殷汝耕年近50,虽然老态龙钟,却一肚子花花肠子,见了漂亮女人,便如同苍蝇见了血,非吸几口不可。
六、媚人的小妾
向影心天生丽质,又很有一套媚人的手腕,与殷汝耕见过几面之后,马上便引逗得老色魔连睡梦里都直咽口水。
见火侯已到,向影心趁热打铁,精心设置一间极具情调的雅室,殷汝耕应邀而来,只见向影心半卧半坐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此时正值月朗风清,向影心身穿半透明的轻纱睡衣,里面两只诱人的奶子若隐若现,殷汝耕登时被眼前的影像引诱得欲火中烧,如同猫儿见了鱼,马上便扑了过去。
“殷主席,不行!我不能……”向影心装模作样地反抗着。“我敬仰您是个大英雄,可我……不是下流女人,我怕毁了自己的名声。”
向影心的反抗虽然无力,却也使得殷汝耕气喘吁吁。
“美人,我知道你不是坏女人,你放心,我殷某真心……喜欢你,不会给你亏吃的。”
“此话当真?”向影心狐媚的眸子凝视着殷汝耕臃肿的面孔。
“我殷某人说话历来掷地有声,岂能骗你?”殷汝耕一副信誓旦旦的神情看着向影心。此时此刻,他的魂都被面前这个小妖女勾去了,得不到这个绝色美女,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来吧,美人儿!我真的不会亏待你!”说着,殷汝耕又开始进攻,一双手在向影心丰满诱人的乳房上搓揉起来。
向影心半推半就,后来又做出很陶醉的样子,微闭双目,轻声呻吟。
殷汝耕早已控制不住,三下两下便脱得精光,他那瘦弱松懈的身躯,与向影心白嫩光滑的身子在床上麻花一般拧成了一团。
向影心成了殷汝耕的玩物,殷汝耕也成了向影心的俘虏。
殷汝耕虽然身为“冀东防共自治政府”主席,却毕竟是个傀儡,再加上容貌丑陋,老态龙钟,能得到向影心这样出色迷人的美女,不能不使他喜出望外,觉得自己艳福不浅。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和考查,殷汝耕发现,向影心不仅在床上有媚功,更是一个多才多艺、知书达理的秀女。
为了达到长期占有向影心的目的,没等向影心开口,殷汝耕便主动向向影心求了婚。
向影心答应了殷汝耕的请求,但却提出一个条件:“给你做妾我认了,可我不想呆在家里吃闲饭。”
殷汝耕笑道:“你这么聪明,又有才干,想在家闲着也不能。我每天有那么多的事要处理,你可以做我的秘书。别人我信不过,有了你,我也该轻松轻松了。”
七、密杀指令
向影心达到目地,却并没喜形于色:“能不能胜任,我先试试看。”
向影心成了殷汝耕的小妾兼秘书,殷汝耕把她当成好帮手,越来越放心大胆地让向影心去处理一些机密文件,自己的所做所为同样在向影心面前毫不隐瞒。殷汝耕的举动,从此便在军统局戴老板的掌握之中。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戴笠领导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也进行了一些抗日行动,其中包括暗杀一些汉奸。
地处冀东的汉奸头子殷汝耕上了戴笠的死亡名单。
因为向影心出色地打入殷汝耕的内部,深得殷汝耕的宠爱和信任,因而,戴老板对暗杀殷汝耕的行动计划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密杀殷汝耕的指令是由负责外围行动的女特工周志英亲自交到向影心手中的。
接到戴老板的密杀指令,向影心不仅没觉得为难,反倒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内心轻松了许多。
在卖.国求荣老气横秋的大汉奸身边生活了一年多,向影心扮演的是一个温情脉脉、尽职尽责的小妾兼秘书这样一个角色。终日里面露微笑,谁又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痛苦呢?做为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来说,明明心里不愿意,甚至作呕,但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去陪一个让人厌恶透顶的大汉奸上床,这种滋味有多苦,真是可想而知。眼下,戴老板下达了暗杀殷汝耕的密令,向影心扮演的这一不堪忍受的角色终于要收场了,所以面对戴老板的密杀指令,向影心首先感到的是自己就要解脱了。另外,面对戴老板的密杀指令,向影心还看到曙光:自己功成名就、出人头地的机会终于来了。殷汝耕是有名的大汉奸,干掉他,自己就是大英雄,不仅要受到军统局和戴老板的嘉奖,也许真会如戴老板当初所言,连蒋委员长都要对自己高看一眼,到时候,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出不尽的风头。
与密杀指令一块儿交到向影心手中的,还有一小包无色无味的剧毒。无疑戴老板是要求向影心用投毒的办法来除掉殷汝耕。
接受完指令,向影心开始寻找投毒除奸的机会。
殷汝耕有个习惯,每晚在临睡觉之前,都要吃一顿宵夜,向影心决定在殷汝耕的宵夜上下手。
决定性的时刻到了。
这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在殷汝耕面前,向影心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妩媚和温存,正所谓:“楼堂春五里,厅前树三重,娇语闻声转,谁晓杀气浓,”向影心的软语春风,把殷汝耕熏得晕晕乎乎,迷迷登登。
八、投毒失手
“汝耕,你饿了吧?今晚,我亲自下厨,为你煮一碗可口的宵夜。”说完,不等殷汝耕说什么,向影心便轻摇她那柔软的身姿去了厨房。
来到厨房,向影心吩咐仆人们退下,然后亲自点火煮面。面好之后,向影心马上从胸口鸡心项链中取出戴老板派人送来的毒药:“哼!殷汝耕,这是上边的指令,你见阎王可怪不得我了!”想罢,向影心将一小抹剧毒投进面碗,用勺搅和一下就不见了。
向影心双手端着面碗,笑吟吟来到殷汝耕面前:“汝耕,趁热吃了,咱们好早点儿安歇。”
殷汝耕美滋滋接过面碗,拿起筷子,正待要吃,家人来报:小野三郎师团长来访。殷汝耕荒忙放下面碗,起身去了会客厅。
日本主子深夜来访,殷汝耕岂敢怠慢?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殷汝耕一口没来得及吃,便匆匆离开了卧室。 向影心惴惴不安地坐在藤椅上,望着掺有剧毒的汤面,正不知如何是好,殷汝耕满面春风返回到卧室。
“客人走了?”向影心起身问道。
“哪能这么块?”殷汝耕道。
“有什么重要的事?”向影心问。
殷汝耕晃晃头:“小野师团长只是来这儿闲聊。走,你随我一块儿去陪陪他。”
向影心不想去,殷汝耕却执意要她过去。无奈,向影心与殷汝耕去了会客厅。
原以为小野三郎呆得不会太久,不曾想他屁股很沉,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直到过了午夜时分,这才起身告辞。
送走日本主子,回到卧室,殷汝耕望了桌上那碗汤面一眼,见面的颜色已经变黑,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戴老板派人送来的剧毒,虽然无色无味,但混在食物中的时间却不能过长,否则就会变色。
向影心倒吸一口凉气,正在故做镇静,只见殷汝耕冷笑几声:“老天在上,我殷汝耕命不该绝,哈哈哈……”笑了一会儿,殷汝耕突然脸色一沉,大喝一声:“来人,把向影心给我拿下!”
几个心腹保镖应声而进,当即将向影心五花大绑起来。
“汝耕,我冤枉!我冤枉哪!”向影心口口声声喊叫冤枉。
“是不是冤枉,马上就能证明。”殷汝耕命人拿面出去化验,很快便出来了结果,面里果然剧毒无比。
九、死里逃生
殷汝耕咬牙切齿,狠狠打了向影心几记耳光:“妈的!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下此毒手?谁在你背后指使?谁又是你的同党?快快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向影心临危不惧,把心一横,反正都是个死,不如死不承认,尽管皮肉受苦,可只有这样,自己才有一线死里逃生的生机。
“我冤枉!汝耕,我真的是很冤枉啊!”向影心一边忍受皮肉之苦,一边口口声声喊冤不止。
“你这贱人还想抵赖!”殷汝耕火冒三丈。“如果这毒药是别人放的,那么这碗面恰巧是你自己下厨房做的,又亲自双手递给我,平时你是没这样做,我吃了面也没有死,今天你突然讨起好来,这碗面便出了问题,如果不是小野三郎深夜来访,此刻我早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殷汝耕越说越气,狠狠在向影心身上踢了几脚。“你这贱人,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如实招来。今天,老子非给你来点真格的不可!”
殷汝耕命人把向影心押到审讯室,他亲自审问,不信一个小小的女子能挺过严刑拷打。
审讯开始,4个彪形大汉轮番在向影心身上动用酷刑。向影心被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
“说!谁指使你干的?你的同党是谁?说出来就可免去皮肉之苦,你说不说?”殷汝耕恶狠狠地逼问。
“我冤枉!汝耕,我冤枉啊!”向影心声泪俱下,只是喊冤。
向影心果然不是寻常女流,面对许多七尺男儿都不容易挺得住的严刑拷打,她始终坚持着不肯招供,即使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嘴里说得也只是:“我冤!”
望着皮开肉绽的向影心,殷汝耕心里也没了底。这毒明明是向影心所投,她居然死不招供,难道真的冤枉她了不成?
一连审讯了两天,向影心仍矢口否认,一口咬定毒药是他人所投,而她所说的他人,无非是指殷家的几个佣人。殷汝耕清楚,此事根本不是这几个佣人所为,但第三天上午,有个平日与向影心闹过矛盾的女佣,害怕被向影心反咬一口,竟不辞而别,这下不仅向影心一口咬定是他人所为,连殷汝耕也给搞昏了头。他停止审讯,把向影心关进监狱,待抓回不辞而别那个女佣再说。
向影心被关进监狱,尽管看守严密,但却给戴老板往外营救她争取到了时间。
半个月后,戴笠通过内线,里应外合,将险些丧命的向影心营救出来,送回了南京。
回到戴老板身边,一见面,向影心马上哭成了泪人。
十、逢场做戏
“尽管投毒失手,可你宁死不屈,是军统局的功臣,我为你感到骄傲!”戴笠由衷地赞道。“这是给你的重奖。”说着,戴笠将一张20万元的支票送到向影心手中。
面对如此重赏,向影心的心这才获得了平衡。
久别胜新婚,戴笠和向影心分开了一年多,此次见面,两人又在一起缠缠绵绵了许多天。
向影心虽正式加入了军统,却是一个只有少数人了解情况的秘密特工。通过她在对付殷汝耕这个大汉奸的行动上的表现,戴笠觉得向影心确是军统局一张秘密王牌,将来还能派上用场。因而,向影心的身份始终没有对外公开。
此次回到戴老板身边,向影心觉得凭自己的贡献和同戴老板的关系,争取嫁给戴老板应该不算难事。
与向影心分别这一年多的时间,戴笠虽然与影星胡蝶留下了许多风流韵事,但最终还是各奔东西,留下一个无言的结局。
就向影心的年龄、容貌和才干,包括两人在床上的满足程度,戴笠对向影心确实很有几分好感。可一个靠出卖色相换取情报的女谍,即使给戴笠做姨太,这也是有辱名声,万万不可能的。如果只是逢场做戏,玩玩而已,这还可以,毕竟向影心有利用价值,并且还是一个很有味的性伙伴。
戴笠能稳坐军统局的第一把交椅,并且深得老蒋的欢心和器重,靠的是手腕。那么在处理向影心这个女人的问题上,他只须略施手腕,小小的向影心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戴老板就有这么大的能量,后来的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这天,在向影心的书房里,戴笠现出一副闷闷不乐又心事重重的神态。
春风得意的戴老板居然也有愁事,向影心觉得很稀奇。再三询问,戴笠这才娓娓道出他的苦恼之所在:原来,中统头子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俩在蒋介石面前,正同戴笠较着劲儿。
抗日战争开始后,国民党政府下设“军统”和“中统”两个特务组织。尽管这两个特务机构同属国民政府领导,但两家的关系却如同水火,各不相容,军统巨头戴雨农和中统巨头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之间更是冤家对头,为了在蒋介石面前取得“专宠”,双方绞尽脑汁,互相拆台。
有人说,旧中国最大的毒瘤,便是国民党特务机关———军统和中统的畸形膨胀;而要论旧中国最大的毒枭是谁,恐怕非戴笠和陈立夫、陈果夫莫属。
十一、同行是冤家
在这特务横行的年代,黑暗和恐怖笼罩在中国人民的头上。军统和中统两个特务机构的权力已经膨胀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可两个特务机构的巨头,为了压倒对方,以便在蒋介石心中占有特殊的位置,纷纷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与对方明争暗斗。
与陈立夫、陈果夫兄弟相比,戴笠始终是技高一筹,尽管占上了风头,可戴笠内心的危机感却始终没有消除。除了派人打进中统内部,戴笠又在陈立夫、陈果夫两位中统巨头身上打起了主意。这哥俩虽然身为中统巨头,却也并非无懈可击,风流成性,见到美女便想往怀里揽,这便是陈立夫、陈果夫两兄弟的致命弱点。假如有个女人能够成为这两兄弟中一个受宠的枕边女人,那么,对二陈的一举一动就会了如指掌。能够担此重任的女人,戴笠思来想去,只有向影心是最佳人选。只要向影心肯担此重任,凭她的色相和才干,讨得二陈的欢心不算难事,那么,陈立夫、陈果夫及中统的一切活动,岂不都掌握在了戴笠的手掌心?只是,向影心从冀东回来不久,惊魂未定,马上派她到二陈身边施展媚功,她能接受吗?
向影心见戴笠面露难色,再三询问,戴笠吞吞吐吐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一听戴笠打算派自己打进二陈身边,向影心不仅没表现出不快,反而满心欢喜地接受了这一使命。
向影心是个有头脑的女人,从冀东回到戴老板身边,原以为只要自己争取,嫁给戴笠的可能性很大。然而,与戴笠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向影心发现,戴老板玩自己利用自己,却根本不可能娶自己。认识到这一点,向影心并没有过分悲观,虽然戴老板不能娶自己,可他毕竟也是自己的靠山。有他做靠山,凭着自己的姿色和才干,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能多捞点儿钱才是真格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年月,只有钱才是硬头货。正因为有了这种思想,戴老板安排她打入二陈的身边,她首先想到的不是任务的危险和艰巨,而是觉得自己从中可以大捞特捞。
历史上所谓的中统,指的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简称。它是由蒋介石安插在国民党内的一个派别组织CC系直接操纵控制的一个庞大的特务机构。
CC系的形成较早,CC的含义是双关的。
十二、“二陈”的发迹与中统内幕
1927年“四·一二”政变之后,国民党政府分裂成武汉、南京两个国民政府。李宗仁、白崇禧等桂系军阀乘机联络何应钦倒蒋,要求罢免蒋介石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之职。蒋介石被迫于当年8月13日宣布下野。蒋介石的嫡系爪牙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二人,在原“浙江革命同志会”的基础上发起成立“中央俱乐部”,积极开展拥蒋上台的活动。
“中央俱乐部”的英文是CEN—TRDCLUB,缩写为CC,所以被称之为CC派,这个组织操纵在二陈的手中,“陈“的汉语拼音是CHEN,所以CC又表示“二陈。”
由于CC派拥蒋有功,1928年2月,蒋介石东山再起,任国民党中央会议主席兼军委会主席之后,马上任命陈立夫代理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随后又由二陈着手组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这也许就是蒋介石对二陈的一种回报。
中统局下设三个组:第一组主管情报、档案、文牍及总务;第二组主管党派,专门对付共产党和其他进步团体;第三组管训练和对外事务。同时,中统局还设有经济调查处、交通处、统计处、研究室、专员室,下辖全国各省、市党部调查室,拥有1.3万多名特务人员。另外,中统特务和军统特务一样,都是以特务为终生职业,一旦加入,中途便不得自行脱离。
二陈与蒋介石的关系不仅密切,还有一层特殊的关系。蒋介石与陈其美共过事,是盟兄弟,而二陈则是陈其美的侄儿,所以二陈又是蒋介石的盟侄,难怪二陈在蒋介石面前一口一个“介叔”。
由于和蒋介石有这些特别的关系,二陈深受蒋介石的器重,他们操纵的中统局的势力也越来越大,几乎和戴笠领导的军统局势均力敌。
在国民政府内部,许多元老一直主张将军统合并,蒋介石亦有此意;然而一旦合并,由谁出任总管,这便是摆在蒋介石和中执委大员面前的一个难题。二陈与蒋介石关系密切,戴笠戴老板与蒋介石的关系也很微妙,这是人所共知的。
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面前,戴笠对二陈始终不敢掉以轻心。官场如战场,戴笠不能坐以待毙。他绞尽脑汁,只有给二陈拆台,自己在老蒋心目中才能获得专宠。可怎么样才能拆二陈的台呢?戴笠拿出了自己的五大法宝之一的“裙”。
向影心毫不犹豫便接受了戴笠的指令,戴笠不禁大喜过望。在他看来,向影心是一张王牌,打出去,只要将二陈中的一个俘虏上床,那么,有关二陈和中统局的情报就会源源不断地送到他的手中。鸡蛋里挑骨头是戴老板的拿手好戏,到时候,自己不愁在蒋介石面前奏不了二陈的本。 十三、双双坠网
抗战开始,尽管前方血流成河,国土沦陷,然而,国民党所在地南京,每当夜幕降临,仍然到处一片霓虹闪烁,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在戴老板的精心策划下,妆扮得既美艳又性感的向影心开始频频出现于豪门巨富举办的舞会上。这种舞会刚刚在南京城盛行不久,参加者尽是达官贵人,陈立夫、陈果夫兄弟更是经常光顾。
向影心在这种场合出现很自然,很快便成为令人瞩目的豪门舞会上飞来荡去的夜蝴蝶。
向影心的美艳,她的气质,包括她浑身洋溢着的性感十足的韵味,很快便引起了陈立夫、陈果夫两位中统巨头的注意。
经人介绍,向影心与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二人很自然地相识了,不久,向影心便与二陈在舞会上建立起了既亲密又很固定的舞伴关系。
向影心原以为只要把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中的一个抓到手,自己的大功便告成了一半。想不到,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交往,陈立夫、陈果夫兄弟二人竟双双坠入她的情网,这却是她始料不及的。
也难怪,一个美艳无比、性感十足的美女,既能歌善舞,又多才多艺,风情万种,哪个男儿能经得起这样一个出色美女的诱惑?更何况,春风得意的陈立夫、陈果夫原本就是喜欢拈花惹草的风流种,同时坠入向影心的情网,看来并不奇怪。
为了讨得向影心的欢心,二陈频频向向影心发起攻势。
得知二陈双双成为向影心的俘虏,戴笠也着实兴奋了一阵子,不过,兴奋之余,戴笠并没忘了提醒向影心,二陈双双坠入情网故然不错,但却很容易把戏演砸,男女私情毕竟是自私的,一旦出了乱子将不可收拾。
对自己的媚功,向影心心里有底数,但戴笠的提醒,向影心也觉得不无道理。她开始在二陈之间进行选择,究竟投靠哪一个对自己才更有利。
陈立夫、陈果夫兄弟各有各的性格和特点。兄长陈立夫,性格温和,城府很深,身边虽有三四名秘书,但他对重大事务和机要文件的处理并不完全放手让秘书去做,即使是贴身秘书,陈立夫也不是什么事都信得过让他去处理。生性多疑但外表让人觉得很亲切是陈立夫的特点。另外,向影心还得知,陈立夫患有很严重的肺病,这无异很使人讨厌。相比之下,陈果夫比其兄陈立夫,在向影心眼里却有许多可取之外。陈果夫性格比较粗,说话喜欢高声大嗓,为人处事也不及其兄陈立夫那么严谨,并且生性豪爽,很容易感情用事,经过一番比较,向影心最后半推半就投入了陈果夫的怀抱。
十四、功败垂成
陈果夫公开了与向影心的暧昧关系,其兄陈立夫虽婉惜到嘴边的美味又滑走了,可陈果夫毕竟是自己的兄弟,他争不得,恼不得,只好悻悻地退出了这场游戏。
向影心使出自己浑身的解数,把陈果夫迷惑得晕晕糊糊,假如此时不是有人出来揭了向影心的底,戴笠射向二陈和中统的这支暗箭,无疑也就击中了二陈和中统的要害。
在军统局,向影心属于秘密特工,只有戴老板和几位核心人物才知道向影心的身份。
中统与军统互相拆台,说来也巧,就在戴笠委派向影心与陈果夫打得火热这个节骨眼上,中统局也把军统局一名女特工收买过去。这个女特工不是别人,正是与向影心一块儿到冀东执行任务负责外围行动的周志英。
从冀东回来,向影心得了重赏,周志英却什么也没得到,因而心怀不满,所以被中统的特务没费多大劲儿便收买了过去。
为中统局拿钱效力的周志英,在一个偶然场合,发觉中统局二老板陈果夫与军统女特工向影心出双入对,她马上便猜出了其中的谜底,于是紧急面见陈立夫,把向影心的底细合盘托出。 一听向影心是戴笠的手下,陈立夫差点儿惊出一身冷汗。
当陈立夫把向影心的底细说给其弟陈果夫时,被向影心迷惑得意乱情迷的陈果夫,直到这个时候还将信将疑,拿不准究竟信谁的。
向影心是个非常机敏的女人,陈果夫言谈举止中细微的变化,马上使她从中嗅出了自己处境的危险,趁二陈尚未对她采取行动,她赶忙溜之大吉,从陈果夫的身边消逝了。
眼看就要开场的好戏中途流了产,戴笠为此懊悔不已。后来查出周志英是个吃里扒外的奸细,气得戴老板命人把周志英秘密处决,抛尸荒野。
为了不使二陈抓住把柄,戴笠把向影心安排到远离南京的军统局南昌工作站,继续从事特务活动,只不过,从此以后,戴老板再没有委派向影心去从事什么重要的活动。
南京沦陷后,国民党政府迁都重庆,军统和中统两大特务机构的总部也随之迁到了重庆。
两年后,向影心从二陈的记忆里遗忘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向影心来到重庆,重新回到戴老板的身边。
十五、忍!等!狠!
两年没见,连戴老板都险些没有认出向影心。
给向影心安排了住处,戴笠与向影心久别重逢,自然免不了要亲热一番。
当两人从亲热中平静下来的时候,戴笠看着仍然面似桃花的向影心。眨了半天亮晶晶的小眼睛,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该成家了。”
向影心迎视着戴笠诡计多端的目光,没明白戴老板何出此言。
自从同胡逸武离婚到现在,4年多的时光一晃而过。这期间,向影心经历了人世间那么多的沧桑,虽然她的身边不乏男人,并且积攒了足够她后半生享用的钱财,可作为一个女人,她的内心深处,却无时无刻不向往着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馨而又安定的家。
“你的年龄己经不小了,我不能误了你的青春。再说,你对军统局贡献很大,所以,我想帮你建立一个家庭。人嘛,我己经为你物色好了。”
“是谁?”向影心随便问了句。
“毛人凤。”戴笠答道。
“他?”向影心有些意外。
“是他。”戴笠道。“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机要秘书,他飞黄腾达的日子在后边呢!”
在军统局,毛人凤能够从一名小小的书记员,机要秘书,最终爬到局长的宝座,成为戴笠的继承人,靠的是他从打牌中悟出的一生受用不尽的人生谋略,归纳起来只有三个字:忍!等!狠!
虽然,毛人凤的人生谋略与戴笠的五大法宝相比,称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毛人凤之兄毛万里与戴笠既是同乡,又是结拜兄弟。那时候,戴笠还很落魄,不过是上海滩一个很不起眼但却野心勃勃的小瘪三。
戴笠发迹之后,毛万里将刚从黄埔军校毕业的毛人凤介绍到戴笠的门下,当了军统局一名抄抄写写的书记员。
毛人凤深知戴笠的用人之道,所以始终表现出一种与世无争的样子,并且在办公桌前挂着一个小小的横幅:“宁静淡泊”,他解释道:“宁静方能致远。我本性如此,恐怕不是立非常之功的料,唯勤勉做好本职,尽心而己。”
在军统局,毛人凤人缘极佳,连堂堂的戴老板对他都刮目相看,称此人将来必成大器。
十六、葬身火海
抗战时期,军统局明文规定,凡军统人员,战时不得结婚,违者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 然而,对毛人凤和向影心却例外,由戴老板亲自撮合,毛人凤与向影心在战时结为了夫妻。
一个是自己器重的心腹红人,一个是自己利用和玩弄过的女人,把他俩撮合成夫妻,戴老板是何居心呢?
从外表看,毛人凤给人的印象始终是温文尔雅,一副儒相。向影心嫁给毛人凤为妻,两人虽然谈不上恩恩爱爱,却也相处得比较融洽,起码小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人前人后,毛人凤对戴老板给自己撮合的这门婚事总是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尽管他明知戴老板与向影心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人结婚后,戴老板仍不时地约向影心前去“单独谈话”,可毛人凤深知,“绿帽”之名事小,升官之事事大,所以不仅对向影心和戴老板的关系熟视无睹,反而尽量为他们创造方便。结果,毛人凤步步高升,很快便成了军统局的二老板。直到这时,也没人知道毛人凤仍在奉行他人生谋略中的“忍”和“等”。至于“狠”,他之所以藏而不露,是因为火候不到。
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终于来了。
1946年3月17日,戴笠乘座一架DC47型222号专机,从青岛机场起飞,在飞往上海的途中,飞机撞在江阴板桥镇南一座不到200公尺高的岱山上,大火烧了3天3夜,杀人不眨眼的一代魔王终于葬身火海。
戴笠之死给毛人凤带来了曙光,使他得以由军统局二老板晋升为军统局的大老板,随之,毛人凤的人生也达到了巅峰。
四平八稳坐上了军统局的第一把交椅,毛人凤人生谋略中的“狠”也到了他发挥应用的时候了。
排除异己,对付共产党,就连对待妻子向影心这个曾为自己、升官充当“软梯”的女人,毛人凤也开始动用他人生谋略中的“狠”。
1947年5月,军统局长毛人凤之妻向影心因患感冒持续发烧,被送进了医院。
一周后,向影心病情开始好转,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向影心又被转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检查。
“我没有精神病!大夫,我没有精神病!”向影心预感到这是一个阴谋,然而为时已晚。
十七、梦断疯人院
“我没疯!这是阴谋,是陷害!”向影心声嘶力竭,大喊大叫,然而,无论她怎样争辩和反抗,精神病专家仍在她的诊断书上确定了她是一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需强化治疗。随后,向影心被送进了位于青岛市郊的一家全封闭疗法的疯人院。
“放我出去!这是阴谋!我没疯,我不是好好的吗?”向影心逢人便说自己没疯,这都是毛人凤对她的陷害,然而,没人听她的话,更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向影心知道自己怎么反抗也都是徒劳的,因而就平静了许多。
失去自由,与疯人为伍,在这样的环境里,向影心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
做为军统局一名女特工,在近十年的特务生涯中,向影心极尽色欲之能事,以自己的肉体做本钱,为军统局收集到了大量的情报,可最终自己得到了什么呢?
作为一个女人,向影心虽然与那么多达官贵人有过床第之欢,可哪一个男人的心真正属于过她?
也许有人说,向影心在特务生涯中,虽然出卖肉体,但毕竟捞到了那么多的钱财,应该知足。可是,一个被关在疯人院连活动自由都没有的人,再多的钱财对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恨戴笠,是他把自己引进军统,利用自己,玩弄自己,最后又把自己当礼物送人。
她恨毛人凤,他明知自己和戴笠不清白,却为自己和戴笠的约会大开绿灯,利用自己的“软梯”,一旦爬到他所要达到的高度,马上便把自己一脚踢开,并且这一脚踢得又是那么狠,那么损!
她恨自己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不安分的女人,如果不爱慕虚荣,不与狼为伍,又怎么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她恨,恨她所处的时代和所处的社会,自己无论是“发迹”也好,还是被人一脚蹬进万丈深渊也好,难道不都与这黑暗的社会环境密切相关?
向影心在疯人院里悟出了自己人生悲剧的根源之所在。一年后,当向影心的家人来疯人院探视向影心的时候,向影心已经成为了疯人院里一个名副其实的精神病患者!大陆解放的前夕,向影心去了香港。70年代初,向影心的精神逐渐恢复了正常。
1976年9月,一本名为《一个军统女特工的血与泪》的书在香港出版发行,因书中披露了大量鲜为人知的军统内幕而畅销一时。
父亲将无名刀交给我的时候我并不是很想要,因为这把刀实在是太丑了。而我家是刀行,祖辈以来就在打刀,江湖上叫得出名字的刀大部分都是我胡家刀行打造,好看的鸳鸯刀,雪白的月刃,霸气的斩龙刀都是我家的名品,但是父亲对这些刀都嗤之以鼻,看着那些名扬天下的大侠拿着所谓的名刀横行天下时,我父亲总是轻蔑地说,全是不识货的傻蛋,这些刀送给我都不要。我就提醒父亲那些刀好些都是他自己他亲手打造的,这时父亲就突然伤感起来,他连连说我恨啊,我就是穷尽一生也打不出那样一把好刀,就是我所有的刀加起来也比不上那把刀。
父亲说的那把刀就是无名刀,而它的打造者从来无人知晓。无名刀几百年前就在我家秘密流传,是我先祖的先祖在巧合中得到的,而这开启了我胡家打刀的序幕。听父亲说,这把刀是由陨石打造的,他感叹说也许这把刀的打造者是神不是人。而我总觉得父亲夸大其辞,因为无名刀的确不怎样,用来砍柴我都嫌大了。
后来一件事发生了,一个老年人从我家门前走过,他肯定有七八十岁了,发须都白了。他突然停了下来,盯着我的无名刀,眼睛顿时放大了。我问他要买什么,他说我要那根烧火棍。我吃了一惊,将无名刀拿在手中,对他说,这烧火棍不买,你要买刀的话任你选。那个老年人很坚持,他说我就要你那个烧火棍。我对他变得很好奇,因为他不是像我这么蠢,他一眼就看出了无名刀的好处,而这是不容易的。我问他说,你为什么要买这根烧火棍,他说,这不是烧火棍,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刀,我说,这真是烧火棍,他说我出一千两银子,我说一千两银子可以将我这里所有的刀买走了,他说我就要那个烧火棍,我说你越是坚持我越是不卖,他说我提价到一万两银子,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就是不卖,老年人很失望地告诉我说,不卖也行,但是你要藏好,我说不用藏,没人来偷的,老人叹了一口气后就走了。
这件事让我相信了父亲的话,认为这真是一把天下最好的刀,不然没人会出一万两银子来买的,我把这件事情给父亲说了,父亲没什么反应,在我要离开时,他喃喃地说也许卖了也好。我就觉得父亲疯了,这把刀在我老胡家几百年了,父亲竟然要说卖。自此以后我再也不给他说无名刀的事情了。
那天天气晴朗,太阳高照,我坐在棚子下息凉,突然远处高起了一缕尘烟,再去看时就看到一小骑马队,几个人正骑着马快速地过来,一会儿后我就看到了几个人,高头大马,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不得了的大人物。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剑眉星目,走过我身边时一股风差点将我吹倒,我就知道了他肯定是个武林高手。最特别的是他手里的刀,黄金打的刀鞘,镶嵌着各种宝石,光是这把刀就不知道值多少钱。
这时从另一个方向来了一匹瘦驴,驴背上坐着一个老头,发须皆白,邋里邋遢,边骑着驴子边唱着歌,声音嘶哑,唱的什么完全听不清楚。
两方人马就此相遇了。刀行前面是一条小路,不能一起过,只能有一边相让。但是令我诧异的事情发生了,两方都不让,这小孩子的行径竟然活生生在我面前发生了。先是老头让对方让,对方不让,为首的那个倒是没说话,都是底下的人在说。几句话说翻之后,便真的谁也不让谁了。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拼命忍住笑。
一个人说,死老头你让不让,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老头说,是天皇老子我都不让。
那人本来想说什么的,但是被老头一句话就噎回去了。
那人说,那你是想打架了。
老头说,打架我还没有怕过谁。
我顿时来了精神,平静的生活让我十分想看他们打一架。就在这时有很多人围拢了过来,和我一样兴奋。
先是说话的那个人拍马而起,直接向老头扑了过去,剩下的人都笑着看热闹,在他们看来收拾一个老头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转瞬间就发生了,那个人刚扑过去,被老头一让就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成了个狗吃屎。剩下的人一下就敛住了笑,那老头却嘿嘿地笑了起来。那几个人脸上挂不住,又过去了两个人,但是都在瞬间被收拾了。这时那个为首的老大也坐不住,就上前问老头的尊姓大名,老头嘿嘿笑着说,无名无姓。那为首的又客气了几句,不外乎是让路本来是小问题,但是现在打了架就要分出输赢,不然没脸再在江湖上行走。
那老头一点不客气地说,屁放完了就放马过来吧。那为首的脸一下子就挂不住了,便一下子扑了过去。只见寒光一闪,原来他拔刀了。他必定知道老头厉害,一开始就拼尽全力了。但是依旧几招下来,那人就败下了阵来,刀也被打出去了。而那老头却依然坐在驴子上,似乎一点都不费力。
那几人死一样的面孔,低垂着头,像是要贴住胸膛一样。
那老头便骑着驴走了,没有看那些人一眼,也没有看我们这些人一眼。谁也没说话,似乎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
一会儿后那几个人也走了,背影很快消失掉。
许久过后我们才回过神来,这时有个人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就是当今的武林盟主,天下第一。
另一个人说,不可能,天下第一能被这么就打败了。
那个人说,你爱信不信。
另一个人说,那你说那个老头是谁?
那个人说,鬼才知道。
再后来,我又遇到了无数件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的成名高手被无名小卒打败,太多太多的好刀好剑被不出名的兵器折断。我已经渐渐麻木了,但是我依旧说不上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是突然迷恋上无名刀的,这种转变让我也纳闷,我也不知道我何时就突然对无名刀有了兴趣。无名刀为什么要叫无名刀呢?难道取一个名字真的很难吗?许久后我才明白,无名刀之所以叫无名刀,是因为铸造这把刀的人觉得世界上没有名字能配上这把刀。但是我又疑惑这么好的刀为什么几百年来都没有一点名气,甚至成为了我的烧火棍。
进而我想到了我的父亲,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铸刀师,造出了那么多刀剑,却依旧是个无名小卒,守着这个小小的刀行一辈子,他从来没有走出刀行一百里以外,他的一生就这么默默无闻,但他的确是世界上最好的铸刀师。再进而我的祖祖辈辈,都是最好的铸刀师,可是他们从没一个人能够扬名立万。
白红灯家住在黑龙山下,他原本是个相当厉害的猎人,尤为擅长从草药中榨取汁液涂在箭头上制成毒箭,猎物一旦中箭无不倒地,但并不会就此一命呜呼,只是晕厥而已,过一会儿便可自行醒来。有一次采药时白红灯不慎从山上跌下, 从此瘸了一条腿, 便做不成猎人了。因为生计困难,他想到山上有一座大庙,一年四季香火极其旺盛,而他长年在山中奔波,对各种香草香树无所不识,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么着他便在山脚下开了间香烛小店,采集香料制成香,出售给那些善男信女,挣些散碎银两苦度时日。
这天,他从城里进了些纸烛之类的货物,正推着独轮车吃力地一瘸一拐地往家走着,忽听得前面传来吵闹打骂声,抬眼一瞧,是个戴斗笠的大汉正气势汹汹地痛骂一个农夫。白红灯侧耳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原来那农夫泼粪水浇田,那戴笠人恰好从旁经过,农夫不小心把粪水溅了一点到戴笠人身上,尽管农夫一再道歉,可戴笠人不依不饶地骂个不停,还一把揪住农夫作势要打。
猎人出身的白红灯一向心直口快,眼见那上了年纪的农夫要吃亏,顿时心生不忍,便上前对戴笠人说道:“ 我说你这人也真是的,人家都再三道歉了,你还要怎的?”
话音未落,意外发生了,那戴笠人也不搭话,忽然瞪眼恶狠狠一回手,“ 啪”的一声响,白红灯脸上着了一记。好大的手劲,直打得白红灯踉踉跄跄,栽倒在地,耳听得戴笠人骂道:“ 大爷的事你这草芥小民也敢插嘴,看我不打死你!”说完扬长而去。
白红灯万万没想到这人竟如此粗野,一时间口鼻流血,脑袋嗡嗡作响,连牙齿都松动了。那农夫见白红灯挨打,忙上前劝慰,白红灯却望着戴笠人离去的背影一脸的狐疑:“奇怪,奇怪!”那大汉的斗笠好大,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白红灯根本瞧不清他的面目。不知白红灯说“ 奇怪”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天,城里发生一起极为轰动的大案:一大户人家夜里被盗,主人被残忍杀死。护院家丁倒是发现了贼人,忙上前搏斗,谁知那贼人异常凶悍,一出手便打伤了两名家丁,然后从容逃遁,家丁们拼尽全力也只是侥幸撕下那贼人衣衫上的一块布。
发生这样的血案自然是全城震动,人人自危,县衙压力极大,捕快们更是不知挨了多少训斥。本来这样的事跟白红灯这样的草芥小民是八竿子也打不着,谁知这回偏偏扯在了一块。
原来,知县夫人一向礼佛,在家中设了佛龛天天烧香,并且最爱白红灯自制的香。这天她让人传话,叫白红灯送些精制的好香过去,白红灯听了不敢怠慢,忙拎着香进了衙门。一个小差役领着他正走着,迎面撞上县衙的捕快,那捕快手上还捧着什么东西,在两人擦肩而过时,白红灯忽然惊叫起来:“奇怪,奇怪!”
那捕快一听厉声呵斥:“ 大胆,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大声喧哗!”
白红灯吓得不停作揖,又指指捕快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块布料,谦卑地说:“大人手中这块布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小的一时没忍住就脱口而出了,惊着大人了,万请大人恕罪!”
那捕快听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刚走了两步忽然身子一震,停住脚回头喝道:“ 那瘸子,你给我站住!”
白红灯大惊,不知又碍着这飞扬跋扈的捕快什么事了,忙躬身站住,那捕快走过来厉声说道:“ 你刚才说这块布料的味道很熟悉?好,现在你给我仔细闻一下,听着,一定要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然,小心你的皮!”
一席话直吓得白红灯浑身汗出如浆,忙凑上前闭目小心地闻了又闻,过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已是一脸自信:“ 大人, 我闻出来了, 这块布上的味道不是别个,正是我独家秘制的檀香的味道,所以我说奇怪。”
捕快听了两眼放出异光来,猛地伸掌一击白红灯的肩膀,白红灯一条腿残疾了,又猝不及防,哪禁得起这一拍,一时间身形晃动差点摔倒。那捕快大声笑道:“哈哈,难道说这件大案的成败竟在你身上?告诉你,这块布料正是从那逃脱的大盗身上撕下来的,现在问题是,大盗身上怎么会沾染上如此重的你独制的檀香味道?”
白红灯一听神情恍惚起来,出神了一会儿后,喃喃说道:“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又过了两天,白红灯一瘸一拐地上山进了庙里。这两天来他一直没闲着,拖着条残腿在深山老林里转悠,此行不为制檀香的香草香树,而专为寻找以前制毒箭时用的草药。这种草药极为稀少,且全生长在悬崖绝壁下,白红灯的腿也正因为采摘此草药而摔残的。老天保佑,终于发现了几棵草药,白红灯腰间系绳吊到悬崖下,这才采集了一点点,回家后又忙了半宿,也不知他捣鼓些什么。
此时正是早晨,大殿里诵经声此起彼伏,烟雾缭绕,原来是和尚们的早课时间,和尚们正打坐念经。白红灯忙趋步上前,他没有从香座上取香,而是从随身携带的香袋里取出几根香烧着,然后跪倒在佛祖前,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头。
叩完头后,白红灯一瘸一拐地在和尚们身后随意走动起来。和尚们也不理他,自顾自地闭目念经。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白红灯忽然立脚不稳,一下子重重撞在一个身材健硕的和尚身上。那和尚动也不动,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猛然倒地。
白红灯突然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大叫起来:“ 就是他!大人,他就是大盗!”
话音一落,从门外冲进几个大汉,正是县衙捕快。捕快们直扑那健硕的假和尚,再看那假和尚一愣过后,立即弹身而起,那身手竟异常矫健凶悍!
这假和尚挨了白红灯一撞后本来是纹丝不动,忽然想起不能露出功夫,这才假装倒地。这回见捕快要抓他,顿时原形毕露,面对捕快的钢刀丝毫不惧,兔起鹘落,手打足踢之间,几个捕快竟然惨叫倒地挣扎不起,另几位一同打坐的和尚惊叫着要逃,也早被他闪电般击倒在地,好厉害的身手!
倒地的捕快眼里流露出绝望之色,谁知那稳操胜券的假和尚竟不忙逃走,而是一伸手提起白红灯,那样子就像拎起一只小鸡一样,喝道:“ 我云游天下无数庙宇,每到一处便伺机作案,从没有人识破我,想不到竟被你这瘸子识破了,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真面目的?”
白红灯脖子被他掐着,脸顿时成了紫茄子色,可嘴上丝毫不惧,喘着气说道:“告诉你,假和尚,我一闻到那块从大盗身上撕下的布的味道,就知道这正是我独家秘制的檀香的味道,这味道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做得出来的。然后我想啊想,终于想起我还曾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邓颖超接见黄慕兰(右二邓颖超,右三黄慕兰)
1907年,黄慕兰(原名黄彰定,字淑仪)出生在浏阳一个开明之家,没受过裹足之苦。她的父亲黄颖初曾经是谭嗣同幕友,与谭嗣同一起办过收养弃婴的育婴堂,与许多民国政坛人物都有交往。
1919年,12岁的黄慕兰被父母送进长沙周南女校。周南女校当时培养了一批在中国近代史上享有盛名的女学生,如向警予、蔡畅、杨开慧、丁玲等。
求学时的黄慕兰正处在一个新旧时代交替的时间点上,“那一代的女性能够参与国民革命,跟女子教育的兴起有非常大的关系。”2010年9月19日,黄慕兰周南中学的校友李士璜告诉记者,她曾于2006年在黄慕兰家住了一晚上,在交谈中,黄老一直感叹周南女校对其以后选择人生道路的影响之深。
“后来,她因母病退学在家自学,在读《列女传》中的《木兰辞》时十分钦佩智勇双全的花木兰,参加革命后就改名为‘慕兰’。”李士璜说。
1923年至1925年,黄慕兰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包办婚姻。“丈夫”是抽鸦片、打丫鬟的二世祖。黄慕兰偷偷给父亲写纸条,要求以母病为由回家,从此再未回过婆家。而父母也让她为上大学做准备。多年后,黄慕兰曾对人说:“如果我的父母不是如此开通慈爱,或者我遇上一个好男人,也许我的故事就此结束了。”黄慕兰没想到,自己的故事其实才刚开始。
逃离包办婚姻的黄慕兰,决心以革命志士秋瑾为榜样。北伐前夕,她毅然剪掉长发,在汉口投奔宋庆龄、何香凝领导下的妇女运动,担任了汉口妇女部的部长。这位19岁的妇女运动领袖,不仅人长得漂亮,顾盼生辉,而且有文化、交际广,有魄力,活动能力强,在武汉三镇很出名。很多优秀男士都对她展开了追求。郭沫若把她化身为长篇小说《骑士》中的女主人公金佩秋。据说茅盾写《蚀》也借鉴过她的故事。
1927年三八节当天,黄慕兰与中共中央机关报《民国日报》主编、中共中央军委机要处主任秘书和警卫团政治指导员宛希俨结婚。他们没有婚礼仪式,结婚的消息由董必武在一次会议上宣布,只是在报上登了简单的结婚启事。
1928年,儿子出生才三天,丈夫宛希俨就被调往赣西南领导土地革命和武装斗争,4个月之后即牺牲。直到7个月后,黄慕兰才在无意之间获悉丈夫牺牲的消息。多年以后黄慕兰在自传中写到宛希俨,依旧悲从心涌。
1928年12月,黄慕兰接到地下党组织调令,秘密前往上海任中央委员会机要秘书,成为中央特科成员。赴命之前,她强忍丧夫别子的巨大哀伤,把刚断奶的儿子送回宛希俨的父母家抚养。
在中央机关工作时,黄慕兰遇见了在武汉时就认识的贺昌。贺昌在中共六大上和关向应同时当选为中央委员。见到黄慕兰,贺昌劝慰她节哀顺变,鼓励她摆脱消极情绪。在贺昌的帮助和鼓励下,黄慕兰渐渐开朗起来,和贺昌的感情也日益加深。终于有一天,贺昌向她求婚。在征求周恩来意见、得到组织同意后,黄慕兰开始了她的第三段婚姻。
与贺昌结合不久,黄慕兰离开中央参加工人运动。1929年6月,她化名“刘阿秀”在沪东恒丰纱厂当学徒,在领导工人罢工争取权益时被捕,囚于龙华监狱100天。在监狱中,她配合彭湃进行联络工作,组织狱中斗争。12月,她乔装成贵夫人,乘坐豪华游轮,从香港运送共产国际拨来的巨额经费到上海交给党中央。
1931年,作为革命领导人,贺昌主动申请独自秘密前往苏区斗争,黄慕兰再次面临离别。此前她为贺昌生下一个孩子,为了革命事业,孩子出生不久,就被贺昌送到了另一对革命伴侣处抚养。
当时黄慕兰身上也有要承担的任务:1931年1月,因“左倾”错误的影响,党在上海的地下工作受到很大破坏。组织看中了黄慕兰的活动能力和社会关系,便任命她为中国人民革命互济总会的营救部长,与潘汉年单线联系,承担营救被捕同志的任务。
地下党组织交给黄慕兰的第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营救关向应。黄慕兰打扮成上层妇女,出面去找一个名叫陈志皋的年轻进步律师。黄慕兰告诉陈志皋,要救的人是自己姑表兄。陈志皋出身于享有盛名的世家门第,家族背景雄厚,其父陈其寿在上海法租界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
104岁传奇女特工的谍战生涯(2)
在陈志皋的帮助下,黄慕兰还拜见了他的父亲陈其寿,陈其寿很欣赏黄慕兰。经组织同意,黄慕兰被陈老爷子收为干女儿。在陈氏父子的帮助下,关向应被放了出来。
在营救关向应期间,陈志皋对美貌智慧的黄慕兰展开了彬彬有礼的追求。《黄慕兰自传》记载:1930年6月的一个下午,她和陈志皋在咖啡馆闲谈,偶遇陈在法租界巡捕房当翻译的同学曹炳生,曹谈起了巡捕房最近抓到的一个共产党头头,说此人是湖北人,60岁左右,酒糟鼻子,镶一口金牙,9个指头,是悬赏10万元才抓到的。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黄慕兰一边面不改色地喝咖啡,一边紧张地琢磨此人到底是谁。突然,一个符合描述特点的人物闯进了她的脑海里:这个人很可能是政治局主席向忠发!这个人要是叛变就不得了!
黄慕兰心里急得要命,但一直忍到曹离开,之后,她以头痛为由请陈送她回家。短短两小时之内,这个消息便由黄慕兰传给了潘汉年,再由潘汉年传给了康生,最后由康生传给了周恩来,周恩来迅速组织中央的李富春、蔡畅等人转移。果然,当天晚上,向忠发带着巡捕房的人直接用钥匙开门闯进了周恩来转移前的住所……向忠发是党的主要领导人,又是特科领导成员,掌握的情报非比寻常,若不是黄慕兰的这次偶遇,中共在上海的中枢机构完全有可能在瞬间垮掉。
黄慕兰立下的这件奇功,给周恩来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后来约见黄慕兰,表扬了她,并嘱咐她抓牢陈志皋,做他幕后参谋。
1933年,陈志皋正式向黄慕兰求婚。但那时,黄慕兰一直都对去苏区后杳无音讯的贺昌念念不忘,就以家庭地位不相配为由拒绝了陈。但陈“竟咬破手指,在一条白的手巾上书写爱意”。黄慕兰向组织倾诉了自己的苦恼。党组织认为,在当时复杂的白色恐怖背景下,黄慕兰与陈志皋结合,很可能会打开新的工作局面。于是,黄慕兰带着“继续支持营救被捕同志工作、婚后互不干涉个人行动、允许她将来与前夫遗孤相认”的三项约定嫁给了陈志皋。
关于贺昌,黄慕兰后来才听到转达的消息:中央红军开始长征后,他跟项英、陈毅等一起被留在江西坚持游击战争,一次率领部队向粤北边区转移时,在江西会昌河遭敌伏击,被包围了7天7夜,最后因粮尽弹绝腿部负伤而壮烈牺牲。
“一缕幽香,万般情意,沁入柔肠千结。回忆北伐扬鞭,年少风光卓绝。壮志豪情报国心,如荼火热。抛家出走忘朝夕,挥剑誓除荆棘。世间事,自多曲折。肝胆照,同仇巾帼。救死扶伤,神驰先烈。强敌崩溃,人民欢悦。又谁料风波再涉。感明镜,鉴我无私,还我本来清白。”这首黄慕兰老人出版自传时有感而发的诗词,被老人印在百岁寿辰的请柬上。
诗词中她所说的“又谁料风波再涉”,是指上世纪50年代,因受“潘杨案”牵涉,两度入秦城监狱,辗转17年。上世纪80年代,她在邓颖超的帮助下,顺利平反,并任上海市政府参事。1993年至今,一直居于杭州。
在2010年记者前往拜访黄慕兰女士之前,许多人托我们去了解她长寿的秘诀。对此,黄慕兰在自传中提到陈志皋离开自己时写道:“好在我生性好强,对中央信赖从未动摇,一贯迎着困难上,从不消极颓伤,处逆境而能坚持革命乐观主义的人生观。所以这点个人感情生活方面的波折是压不垮我的。这是我一生的长处,也是我得以健康长寿的唯一保健秘诀。”
黄慕兰还在自传中回忆,在“文革”之乱中,许多难友因过度忧郁、神经受损害,有的竟失去了记忆力。但她当时却乐观地看到事物的另一面:“我觉得软禁在此,倒是使我们免受外面‘文革’风暴冲击折磨之苦,乃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措施,内心充满着期待平反恢复自由的乐观精神,因而思想开朗,并坚持勤练太极拳,故能保持身体健康。”
长沙86岁的李士璜老人,见证了黄老的99岁生日、100岁生日、104岁生日……这位同样受过周南女性教育、同样有着丰富阅历的女士,对黄老的传奇人生充满着崇敬之情。“在那样一个时代,她将委屈、将私情完全隐藏在心,将自己一生交给了信仰,这就是她长寿的原因。”
如今的黄慕兰,依旧爱看电视,每天必看《新闻联播》;爱打麻将,中午必打一小时纸麻将;最大的爱好是照相,与她合影时,她先会捋平衣角,整理好头发,然后会强有力地握住你的手,并且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个故事发生在公元前525年古埃及的佩鲁斯城。
多年来,波斯王与古埃及王之间一直在打仗,他们的武器、兵员相当,因此,常常为了一城一池残酷地进行拉锯战。
古城佩鲁斯位于埃及东部,是尼罗河三角洲上的一个战略要地。对佩鲁斯的争夺,常常是两军激烈战斗的焦点。
这一年,波斯王又统率大军,将佩鲁斯团团围住。他发誓,这次不拿下这座战略重镇,决不收兵。但是,他指挥精兵连续攻城两个月,却一次又一次被埃及人的投枪和弓箭击退。埃及军队非常狡猾,当波斯兵的云梯刚架上高高的城墙时,他们并不动手,只有当他们气喘吁吁快爬上梯顶时,城墙上才一声号令,投枪和箭矢齐下,将波斯兵杀得血流成河,大败而逃。
波斯王十分忧虑:佩鲁斯城里粮草囤积如山,敌军以逸待劳,而波斯军却渐渐粮尽弹绝,人倦马疲,军心涣散,再不想出迅速攻占佩鲁斯城的妙计,相持下去,波斯军必败无疑! 正当他坐在帐篷中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时,卫兵向他报告:“外面有位少年将军要见大王。” 波斯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哪儿来的“少年将军”呀?!莫不是又有一个王室少年闯到前线来胡闹了吧?他烦恼地一挥手,说:“带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白色战袍的少年人气宇轩昂地走进军帐,大方地行了个军礼,说道:“拜见尊贵的波斯王、波斯大军的最高统帅!” 波斯王只用眼角扫了对方一下,淡淡地说:“免礼了,站着说说,为什么不呆在家里寻欢作乐,要跑到这里来胡搅蛮缠?” 少年将军低着头,低声说:“我是来为统帅解攻城之困的。我知道,大王的粮草只够维持十天左右了,在这几天里,咱们非攻下佩鲁斯不可,否则,连撤退也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少年将军的一番话,说得波斯王大惊失色,他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喝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核心秘密?”说完,他凝神盯视,发现对方十分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这时,少年将军哈哈一笑,突然从怀里扯出一团东西,呼地朝波斯王扔去,问道:“你认识它吗?” 波斯王本能地用左臂一挡,又伸出右手接住了那团白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只毛色雪白的波斯猫! 这只波斯猫左眼是绿的,右眼是灰的,颈中还戴着一条红宝石项链,显得十分珍贵。波斯王立刻就认出了这猫是女儿艾哈娜公主的宠物,他惊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得到公主的这只波斯猫的?!” 少年将军又哈哈一笑:“是你给我的呀!难道你已经忘了?” 波斯王有些恼怒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将女儿的宠物送给别人!正当他要发火时,少年将军却一下子取下帽子,笑着说:“父亲,难道你竟认不出我就是艾哈娜?!” 这时,波斯王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位少年将军这么面熟,原来他竟是由女儿乔装打扮的呀!不过,刚涌上心头的喜悦之情,立刻又被重重的担忧取代了。波斯王的眉头重又皱紧,心事重重地说:“艾哈娜,你女扮男装前来看我,我非常高兴,但是,一切正如你所说,我们攻不下佩鲁斯,又退不
得,形势非常危险啊。” 艾哈娜笑着说:“就因为你久久攻城不下,我才赶来帮助父王的呀!你真以为我千里迢迢赶来,是为了玩耍或撒娇吗?” 波斯王点点头,说:“我相信,在以前的几次战斗里,你曾为找出计献策,特别是那次在塔赫塔城,你为我出了挖地道进城的主意,真是不错。那儿地层下全是沙子,地道只花了半夜就挖成了,胜利得来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这儿是佩鲁斯,地质不同,城墙又高,我什么计策都想过了、试过了,全部失败了!这次,你又有什么妙计可想呢?” 艾哈娜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的妙计已交给你了!” 波斯王又觉得莫名其妙起来,艾哈娜明明什么都没说,怎么疯疯癫癫的认定自己已经知道她出的主意了呢?他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白猫,说道:“除了这只猫,你可什么也没交给我呀!” 艾哈娜立刻走上前,取回自己的宠物,把它举过头,说:“波斯猫,就是我的妙计呀!” 看着女儿一副调皮的样子,波斯王又疼爱又生气,他说:“别胡闹了!这儿很危险。明天,我就派人把你和这宝贝猫护送回去。” 谁知,艾哈娜一下子把白猫勾到胳膊下,一本正经地说:“不!明天,我要去攻城,我的小猫也一起去!” 波斯王一下跌坐到垫子上,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时,艾哈娜像只小猫似的依偎到他身旁,轻柔地说:“父亲,我不是来惹你生气的,我真是来帮你攻城的呀!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埃及人和我们波斯人,在对待猫的问题上,有什么区别吗?” 波斯王怔了一下,说:“咱们波斯人……将猫当作玩物、宠物;他们埃及人……嗯,他们把猫奉为神灵。的确,区别很大,但是,这跟攻城有什么关系呢?” 艾哈娜笑着亲了一下父亲的面颊,说:“父亲说得很对,只是还没想到怎么用波斯猫攻城。我问你,如果有谁将你信奉的神灵扔到你身上,你会有什么感觉?” 波斯王犹豫了一下,说:“我……会感到突然,可能会束手无策……” 艾哈娜又爽朗地笑起来:“这就对了!我带来了五百只波斯猫,明天一早,我和攻城的士兵们每人怀里揣一只小猫,爬上云梯顶之前,向埃及兵扔过去!我想,面对扑进怀里的‘神灵’,那些士兵一定会惊慌失措,我们就乘机跳上城垛,夺取胜利!” 一番话,说得波斯王热血沸腾。他从座垫上猛地站起来,举起双手欢呼道:“啊,上苍给了我这么聪明的女儿,还有什么城池攻不破呢?!” 他拉着艾哈娜的手,跟她一起到外面去看那些刚运到的猫咪了。
人若以命运来划分,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人生来就走运;一种人生来就倒霉。台湾残疾画家谢坤山就属于后一种,似乎生来就和好运无缘,而与霉运结伴,倒霉了一次有一次,也倒霉的一塌糊涂,简直成了“倒霉蛋”。
由于家境贫寒,没钱供他读书,所以谢坤山很早就辍了学。不过,生活贫困也使他早熟,很小就懂得父母的劳苦与艰辛。因而从12岁起,他就到工地上打工,用他那稚嫩的肩头支撑着这个家。然而命运偏不垂青这个懂事的孩子,总将灾难一次次降临到他的头上。16岁那年,他因误触高压电,失去了双臂和一条腿;23岁时,一场意外事故,又使他失去了一只眼睛。随后,心爱的女友也悄然离他而去……
面对命运接踵而来的打击,谢坤山并不抱怨,也没有因此沉沦。但为了不拖累可怜的父母,也为了不拖垮这个特困的家庭,他毅然选择了流浪。带着一身的残疾上路,独自一人,与命运展开了博弈。
在流浪的日子里,谢坤山一边忙于打工,挣钱糊口;一边忙于公益,救助社会。后来,他渐渐地迷上了绘画,他想重新给自己灰色的人生着色。
起初,谢坤山对绘画一无所知,他就去艺术学校旁听,学习绘画技巧。没有手,他就用嘴作画,先用牙齿咬住画笔,再用舌头搅动,嘴角时常渗出鲜血。少条腿,他就“金鸡独立”作画,通常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他尤爱在风雨中作画,捕捉那乌云密布、寒风吹袭的感觉……然而就在他人生最困顿的时候,一个名叫也真的漂亮女孩,不顾她父母的强烈反对,毅然走进了他的生活。
有了一个支点,从此谢坤山更加勤奋作画,到处举办画展,作品也不断地在绘画大赛中获奖。苦心人,天不负。后来,他终于赢了人生的残局。他不仅赢得了爱情,有了一个美满幸福的家;而且赢得了事业,成为很有名的画家;同时也赢得了社会的尊重。他的传奇故事,在台湾早已家喻户晓,成为无数青年的楷模。曾有人问他:“假如你有一双健全的手,你最想用它做什么?”他笑着说:“我会左手牵着太太,右手牵着两个女儿,一起走好人生的路。”
夜幕降临,行人渐稀,可地处旧都北平的东四九条34号院内却是红灯高挂,人声鼎沸。因为这天是这座深宅大院的主人周世鸿周老板的六十大寿。在京城商圈里,经营着数家米庄的周世鸿热衷慈善,口碑载道,尽管此前并未发放多少请柬,但前来道贺者依然络绎不绝。热闹了整整一白天后,单皮一敲,檀板一打,南堂鼓“叮叮咣咣”一响,由赵家班出演的好戏开场了。
平时,周世鸿就好京剧这一口,如今又逢花甲寿诞,自然少不了要请戏班助兴。可跑龙套的乍一上台,几个跟头没翻完,站在周世鸿身边的洛南就感觉出了不对劲。今晚的剧目不是《贵妃醉酒》吗?怎么改成了老生戏《乌盆记》?
《乌盆记》又名《奇冤报》,说的是南阳缎商刘世昌回家途中暴雨阻道,无奈之下只好借宿窑户赵大家。赵大见财眼开,起了杀心,劝其饮下致命鸩酒,后又把尸体烧制成乌盆。次日,鞋工张别古前来讨账未果,拿走了乌盆。刘世昌冤魂不散,故而请张代为鸣冤索命。时值大寿,悲悲戚戚地唱这出《乌盆记》似乎不合适吧?
洛南正自纳闷,赵班主慌慌张张地走来,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赔笑道歉:“周老爷,实在对不住。我那丫头突得怪病,登不了场,不得不临时改戏。还请周老爷宽宏大量,千万别怪罪——”
赵班主的丫头赵凤金,梨园人称“赛金枝”,因将《贵妃醉酒》里的杨玉环饰演得风情万种而一炮走红。不等周世鸿开口,坐在旁边的姨太太红云倒嗲声嗲气地接了茬儿:“哟,赛金枝病得可真不是时候。去吧去吧,我们老爷没那么小气。你告诉赛金枝,好好养病。病好了,可要给我们老爷补一场咯。”
“是是是。”赵班主一连声地应着,退了下去。瞅着赵班主惶惶离开的背影,一个不祥的念头很快从洛南脑子里蹦出。有问题,肯定有问题。可问题会出在哪儿?洛南不动声色地四下扫望一番后,目光盯紧了台上的老生。那个老生唱念做打,有板有眼,举手投足,拿捏到位,不时引得阵阵喝彩,看上去不像新手。可除了他,周围都是周世鸿的故友熟人和护院家丁,借机下手的可能性不大。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妙。只要今晚不出意外,明早一交差,我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念及此,洛南下意识地将手探进腰间,贴在了镖囊上。
洛南是警厅探员,擅使飞镖,今晚他的身份是保镖,受上司指派前来保护周世鸿的人身安全。近段时间,周世鸿几次被打黑枪,险些丢了性命。不然,像他这样风光体面的商贾大亨过寿,排场还不得摆到王府井大街去?
“周老板,适逢您老六十大寿,赵家班也有一份薄礼相送,还请笑纳。”戏唱到一半,那个老生忽地一个“鹞子翻身”,跳下戏台,双手托着一只硕大的花篮走来。洛南定睛看去,花篮里仅装着一只足有灯笼大的寿桃。
这寿桃也大得太出奇了吧?洛南犯了嘀咕,忙跨前一步拦住老生。老生浓眉上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是我们送给周老板的大礼,你接不得!”
“接不得我也要接!”洛南沉声说道,抓向花篮。
不料,老生动作也不慢,一拧身便闪过洛南,快速将花篮推向周世鸿的怀中。与此同时,他托在篮底的手猛地一扯,一股刺鼻的硝烟昧迅即弥散开来!不好,老生是刺客,寿桃里藏着炸弹!
“快闪开,危险——”
情形突变,洛南大叫着飞起~脚,踢翻老生,紧接着抢过花篮,用力扔向宅院的空地。随着震耳欲聋的轰响声起,祝寿的人纷纷做鸟兽散,哭爹喊娘地抱头鼠窜。幸好是土制炸弹,威力不大,没伤着无辜。即便如此,若周世鸿接过它,也定会被炸上天!
炸弹的危险是排除了,可要命的麻烦接踵而至。此刻,老生已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手握明晃晃的匕首合身扑向周世鸿。
“周老板,小心!”洛南不敢怠慢,也飞身扑去。真是不巧,周世鸿的姨太太红云恰恰从椅子下钻出,伸开胳膊死死抱住了洛南的双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再不松开,拖着哭腔尖声惊叫:“救救我,我怕——”
“飕——”
千钧一发之际,无法脱身的洛南掷出了飞镖。就在匕首即将刺进周世鸿胸口的那一刻,只昕“铮”的一声脆响,飞镖把匕首撞飞出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洛南已两次救了周世鸿的命。护院家丁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便将老生捆了个结结实实。洛南上上下下打量着老生,问:“你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杀周老板?”
“哼,他心肠狠毒,作恶多端,早就该千刀万剐!”老生肩头一沉,撞开洛南,冲着周世鸿愤愤叫骂,“周大海,你改了名字不等于投胎托生!你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你就是《乌盆记》里黑心肠的赵大!我杀不了你,早晚会有人来找你索命!”
周大海?难道周世鸿原名叫周大海?洛南刚要问,周世鸿顿时阴了脸,吩咐家丁:“别听他胡说八道!来人,先把他押到后堂,明日一早,交给警厅。还有,把赵家班的人统统抓起来,一个也别让跑掉!”
对,临时改戏,老生串场,没准儿赵家班和老生是一伙的!洛南匆忙转身,奔向戏台。可冲进幕后一看,情况却大出人意料。赵班主、赛金枝等已被捆绑住手脚,正蜷缩在墙角哆哆嗦嗦地发抖呢。赵班主惊魂未定,说进周府前,老生和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就挟持了女儿赵风金。为了保住女儿的命,他们只能乖乖地听从老生的安排。
“那两个男子呢?他们是什么人?”洛南走上前,给赛金枝松绑。赛金枝吓得花容失色,语无伦次:“不……不知道。炸弹一响,他们就……就趁乱溜了。”
溜了?周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四周有家丁看守不说,还有他这个保镖在场,能从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绝非简单的主儿!洛南稍一思忖,看向赵班主:“赵班主,赛金枝是个女孩子,又是梨园名角,出不得差池。今晚周府不太平,我想把她带到我的客房,那儿比较安全,你不会不放心吧?”
“放心放心,那我谢谢你了。”赵班主忙不迭地道谢。
果不出洛南所料,是夜周府杀机四伏,直闹得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原本以为抓住了杀手老生,祸患已除,怎么着也该把寿辰过完,谁想洛南陪着周世鸿和姨太太等几个人刚拉开内堂的门,就听一阵蛇吐芯般的“嗤嗤”声撞入耳鼓!
不好,八仙桌上,也被人安装了炸弹!引线就系在门闩上!
洛南眼疾手快,探囊取刀,手腕一扬,一柄飞镖疾射而出,稳稳准准地切断了引线!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当管家端来蛋糕,擦燃火柴要点蜡烛时,又被洛南拦住了。
姨太太有些不高兴了,冷着脸说:“洛先生,这蛋糕可是我亲自给老爷买的。买回后就搁在我房间,不会有问题吧?”
“有没有问题,看看才知道。请大家往后撤。”说着,洛南小心谨慎地切开了蛋糕。
喋血九龙剑(2)
一时间,众人骇得瞠目结舌,冷汗涔涔而下。蛋糕里居然也藏进了一枚手雷,其中的一根蜡烛底端就连着拉环!
洛南认得,这是日制拉环式M6发烟手雷,威力无穷,一旦爆炸,房顶都会被掀上天,更别说他们这些血肉之躯了。姨太太吓坏了,支支吾吾地颤声辩解:“老爷,老爷,这不是我做的。我……我可一直都在您身边啊。您要相信我——”
洛南熟练地解下手雷,问:“周老板,别怪我说话难听。以此看,今晚他们不把你的寿辰变成祭日,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痛下杀手,你不会一点都不清楚吧?”
周世鸿苦笑答道:“我真不清楚。我周世鸿对天发誓,自经商15年来,一直堂堂正正地做事,没坑过谁害过谁。”
洛南又问:“那15年前呢?那个老生说你叫周大海,我看不像是认错了人。”
周世鸿一听,嘴角掠过一丝苦笑,长叹口气说:“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话音未落,宅院内突然喊声四起。一个满身是血的家丁跌跌撞撞地冲进门来,气喘吁吁地报告:“老爷,大事不好。有……有两个蒙面人要杀光赵家班!”
“保护好周老板,我去救人!”来不及多想,洛南已箭步出门。可等他赶到时,蒙面人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厮杀过的现场遍地血迹,赵班主和三两个演员挂了彩,正捂着伤口呲牙咧嘴。
“看没看清对方是什么人?”洛南问。赵班主连连摇头:“没有。不过他们的功夫不弱,刀法也怪异,招招要人性命。要不是班里有武生武丑,能抵挡两下子,唉,我的小命可就交代了。洛先生,我丫头没事吧?”
赛金枝也是戏班成员,蒙面人一定也会对她下手!洛南暗叫不好,拔腿奔向临时客房。可刚跑出几步,又一个糟糕的消息传来:有人打昏看守,趁乱救走了老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个周府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还好,客房内,赛金枝安然无恙。关紧房门,洛南淡然笑笑,开口了:“既然不是鼠辈偷儿,又何必做梁上君子?下来吧。”
话刚出口,房梁上真的跳下一个男子。是那个唱《乌盆记》的老生。老生身手不错,甫一落地便将一柄匕首抵上了洛南的脖颈,冷哼道:“洛南,我听说过你的名号,警厅探员,有胆有识。可今天谁要阻止我杀周大海,我就对谁不客气!”
“何大叔,快放手。是他安排我去救的你。”赛金枝冲过来,急切劝道,“我看得出,他和周大海不是一伙的。”
赛金枝说的没错,的确是洛南安排赛金枝去救的老生。当他去解捆绑赛金枝的绳子时,已经发现他们就是刺杀周世鸿的同谋。很简单,赵班主称老生和两个剽悍男子挟持了他们,开戏前又将他们捆绑起来。身在梨园,生旦净丑,哪一个不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为避免节外生枝,老生必定会把他们捆死捆牢。但赛金枝的手腕上却没有一点勒痕。退一步说,就算老生怜香惜玉,一绑半个多时辰,也不可能不留丝毫痕印。从戏台上带回赛金枝,晓以利害后,赛金枝吐露了实情。老生姓何,名天虎,与赵班主是拜把子兄弟,都和周世鸿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至于挟持他们的那两个男子,则纯属子虚乌有,信口编出来的。
“凤金,你怎能相信他?他和周大海要不是一伙的,就不该趟这浑水,阻拦我杀他!”何天虎恨恨地说。洛南处变不惊,正色回道:“我是探员。在没有查清真相前,我不仅不允许你杀周世鸿,同样,我也不允许周世鸿杀你!”
“你真想知道真相?好,那我就告诉你!”何天虎直视着洛南,一字一句地说,“掰着指头数数,你应该清楚,从古至今,谁算中国最大的古董玩家,也应该清楚他最钟爱的宝贝又是哪一件吧?”
洛南查办过文物失窃案,对此十分清楚。在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古董玩家非大清帝国的乾隆皇帝莫属。乾隆在位60年,又当了4年太上皇,64年间广收民间名画、奇珍古玩,死后又将大批旷世珍宝一同埋入了裕陵的地下宫殿中。这其中最宝贵、也最具传奇色彩的当属放在他身边的一柄九龙宝剑。据说此剑仅剑柄就有2尺长,上雕9条张牙舞爪、活灵活现的金龙,象征“九九归一”。剑鞘用鲨鱼皮制成,嵌满了名贵的红蓝宝石及金刚钻,价值连城。然而,1928年7月初的一天深夜,土匪出身的大军阀孙殿英以演习为名;重兵包围清东陵,一夜之间连掘慈禧和乾隆两座陵墓,将陪葬的金银珠宝洗劫一空,足足装了20大车返回驻地。尽管九龙宝剑由此重见天日,但至今下落不明。莫非,何天虎和周世鸿的梁子由此而结?
洛南猜的八九不离十。何天虎说,孙贼东陵盗宝,当时并未受到惩罚。直到一个月后被报纸曝光,才震惊全国。社会各界口诛笔伐,强烈要求法办盗墓贼孙殿英。孙殿英慌了手脚,忙用盗陵得来的赃物四处打点权贵,疏通关系。时任特务处处长的戴笠得到了两颗最大的朝珠,慈禧口含的那颗宝珠送给了宋美龄。可在打点财政部长宋子文时,宋子文狮子大开口,点名要九龙宝剑。孙贼无奈,只好装了满满两箱珍宝,连同九龙宝剑一起秘密押往宋府。
“那时,我和赵班主都在警卫营当兵,押送任务由我所在的一个排共38名弟兄执行。我们只知道押送的物件非常重要,大意不得,直到后来才听说是国宝九龙剑。”何天虎越说越气愤,直恨得咬牙切齿,“谁想不到半路,却遭遇伏击,我和赵班主被冷枪击中,跌落山谷。我看得真真切切,伏击我们的就是周大海!扒了他的皮,我都认得他的骨!可怜我那36名兄弟全部丧命,并被集体焚尸灭迹!你说,周大海,是不是比《乌盆记》里的赵大还狠毒?我该不该冲他索命?”
36条人命,血债累累,这个仇,放在哪个有血性的汉子身上,都应该报。听完,洛南寻思了几秒钟,问:“你敢确定,当时只有你和赵班主逃过一劫,再无别人?”何天虎双眼通红,杀意浓浓:“没有。兄弟们未烧尽的尸骨是我和赵班主收敛下葬的,整整36颗惨不忍睹的头骨哪!” .“可是,赵姑娘说你没有同伙,但今晚入局的确实还有两个人。他们四处安放炸弹,制造恐慌,不仅要取周世鸿的命,还要将赵班主赶尽杀绝。他们到底是谁?”洛南觉得一头雾水。看来,要想解开这个疑团,只有去找周世鸿问个明白了。洛南再三叮嘱,抬脚出门。孰料刚一拉开门板,便见一道黑影疾掠而过,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院落深处——
此时夜已深。周府每一个黑黢黢的角落里,仿佛都隐含着森森杀机。正如饰演老生的何天虎所言,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除了36颗阴魂不散的头骨外,周世鸿究竟还欠有多少债?
踏进书房,洛南让管家陪着姨太太红云先下去,他和周世鸿有话要说。红云战战兢兢地前脚刚迈出门槛,又惊叫着跳了回来。她怕死,死活不走。周世鸿摆摆手,说:“让她留在这儿吧。她跟了我快10年了,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那好。周老板,明人不说暗话,咱们谁也不必拐弯抹角。九龙宝剑,36颗头骨,你不会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洛南开门见山。周世鸿闻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你听谁说的?”问完才觉多余,“是那个老生吧?唉,说来话长,其实,那是个阴谋,卑鄙的阴谋!”
阴谋?洛南示意周世鸿说下去。
“九龙宝剑,剑中之尊。自孙贼盗陵,宝剑重返人间那天起,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到它。”周世鸿无奈苦笑,回忆说,“15年前,我在孙殿英部的执法队当队长。一天傍晚,孙殿英紧急召见,说有30多个参加过洗劫陵寝的士兵见财起意,武力哗变,杀死卫兵后偷取了两箱珠宝和九龙宝剑,正逃往山林。他让我带人火速追赶,务必夺回宝剑。临行前,我特意问了一句:那些士兵怎么办?孙殿英做了个格杀勿论的手势。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而且,非常时期当用重典,士兵哗变理应枪决。可对方的人数多出我们三倍,只能采取伏击战术,速战速决。那场伏击战,我们大获全胜,除两人中弹摔下山谷外,其余36人全被击毙。”
周世鸿所言,基本与何天虎说的相符。唯一不同的是,何天虎不是哗变劫宝,而是执行押运任务。洛南一说出这个分歧,周世鸿便点,点头,继续说:“这就是孙殿英的阴谋。孙贼为人贪婪,视财如命,又岂肯把九龙宝剑拱手送与他人?那日完成任务回营途中,我们也遭到了另一股人马的致命伏击。打到最后,弹尽粮绝,要不是12个兄弟拼死保护我冲出绝境,我也早成了山林中的孤魂野鬼了。此次行动,知情者只有我和孙贼,那队人马不是孙贼派来的,还能有谁?你说,我有几颗脑袋敢回去复命?于是,我隐名埋姓,从此远走他乡。”
如果周世鸿说的是事实,毋庸置疑,他和何天虎都中了孙殿英设下的圈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天虎是“蝉”,周世鸿是“螳螂”,最后他们都成了孙殿英这只老黄雀的喙下食。可孙殿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未等洛南梳理出头绪,姨太太红云冷不丁地插嘴了:“老爷,那九龙宝剑呢?我怎么没见到过?” “九龙宝剑——” “周老板。”洛南忙打断周世鸿,转移了话题,“要想让我相信你,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后来,你就变卖珠宝,投资米庄,由军人摇身一变,成了商人。对不对?”
周世鸿瞅着洛南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是的。我拿出一部分珠宝分给了我死难兄弟的家人,并用剩下的做资本开办米行,兴建学校,赈济难民。如果没有那次受命伏击,我周世鸿扪心自问,无愧天地!”
喋血九龙剑(3)
“这么说,九龙宝剑就藏在贵府。周老板,你的姨太太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不知可否让我借姨太太的光,见识见识,一饱眼福?”洛南笑着说。姨太太红云偎到周世鸿身前,娇滴滴地附和道:“是啊老爷,让我开开眼界吧。”周世鸿沉吟片刻,拍拍红云的肩说:“九龙宝剑是帝王之物,我等凡人带着它会招致血光之灾。夺回它后,我就一直藏在那儿——”
周世鸿指向的地方,是一幅《翠竹图》。画轴两侧,悬挂着一副改自清代诗人魏向桓撰写的对联:
为人戒贪,贪利贪,贪名亦贪,勿务声色保体健;
养性唯俭,俭己俭,俭人非俭,还从宽大求心安。
“周大海,你贪婪成性,贪占宝物,杀我兄弟,居然还敢挂这样一副戒贪联,脸皮可真比棺材板都厚!”周世鸿话刚脱口,何天虎和赛金枝便大步闯了进来。不待洛南阻拦,何天虎已纵身跃上台案;伸手扯落字画。果不其然,画后的墙壁上凿有一道凹槽,一只长约5尺、金光闪闪的剑匣赫然入目。何天虎抓起剑匣,哈哈大笑:“周大海,你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我要用九龙宝剑砍下你的狗头,去祭奠我死不瞑目的36个兄弟——”
“飕——”
破空之声,乍然响起。
出手的是洛南。飞镖径直没入了何天虎的肋下。何天虎闷哼着栽下台案,昏死过去。姨太太红云见状大惊,仓促地躲到了周世鸿的背后。但就在此时,一声娇笑从门外传来:“红云,该你动手了!”
红云真的动手了。一把小巧的勃朗宇手枪顶上了周世鸿的后脑。
循声望去,是两个身着黑色夜行衣、手握弯月倭刀的女子。洛南明白了,在周府安放炸弹,又试图杀死赵班主的蒙面人,就是这两个女子。看她们用的刀,当是日本人无疑。
“欢迎欢迎,没想到周老板过寿,连日本客人都来了!”洛南笑了。其中一个女子逼近一步,嘲弄地说道:“不是来,而是一直就在周府,在红云小姐的房间里。”
周世鸿一听,顿觉难以置信:“红云,你——”
“老爷,你不能怪我。我18岁跟了你,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可你宁可把家产捐出去,给军队买枪买炮也不肯留给我。你都60了,可我还不到30岁!你让我下半辈子怎么活?”红云激动地大叫。
那个女子愈加得意,说道:“周世鸿,听明白了吧?你购买军火,打的是我们的军队。你能活到现在,沾的是九龙宝剑的光。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两年前我们就进入周府,和红云小姐订下了公平协议。她帮我们找到九龙宝剑,我们帮她除掉你,接管万贯家产。这个买卖,别说红云小姐,任何人都会与我们合作。”
孙殿英贪财,一招毒计害死了数十条人命;红云贪财,一介弱女子居然也背叛丈夫,与外人勾结。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见,人一旦心生贪念,还真是可怕!心下想着.洛南又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取你们性命,夺九龙剑的人!”两个女子捋起袖管,一朵红色樱花娇艳夺目。
是“樱花杀手团”!有“东方玛塔·哈丽”之称的日本女间谍川岛芳子组织的“樱花杀手团”!
“整个东亚,即将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国土,九龙宝剑当然也是属于我们的。15年前,我们伏击了周世鸿的执法队,只可惜,让他带着剑跑了。我们追查了多年,总算找到了这儿。昨天,我们得到何天虎要来寻仇的情报,就知道宝剑要现身。”那个女子指指昏死过去的何天虎,冷笑道,“周世鸿,何天虎已死,你要不死,自然演不成仇家相互残杀的大戏!红云,你杀了他,我们来解决这个小子——”
至此,真相大白,当年的“黄雀”原来是觊觎宝剑已久的日本人!
“杀了我,你们也得不到九龙宝剑!”周世鸿突然朗声长笑,一脚踢开了剑匣。
匣内,空空如也!
红云怔住了,两个日本女子也怔住了。不待她们缓过神,洛南的飞镖已射向红云手中的勃朗宁,而倒地的何天虎也飞跃而起,与赛金枝一同扑向日本女子。紧接着,赵班主带着武生和家丁也冲了进来。
这又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戏台下,姨太太红云抱住洛南的双腿;书房内,她又执意留下,并格外关心九龙宝剑,这一连串的行为不能不引起洛南的怀疑。一个娇弱女子,要想害死周世鸿,背后必有人撑腰。这撑腰人,应该就是那两个神出鬼没的高手。如此一想,洛南就让周世鸿看他的眼色行事。周世鸿出身行伍,又转战商场,头脑何等精明,尽管一百个不相信姨太太会害他,可还是配合洛南布下了这个局。何天虎的加入,让戏变得更精彩,藏匿暗处的“螳螂”,也就露了面。
那九龙宝剑呢?众人齐声质询周世鸿。周世鸿双手一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知道。我以脑袋担保,这本就是个空匣!”
直到多年以后,扑朔迷离的九龙宝剑之谜才彻底解开。事实上,老谋深算的孙殿英欺骗了所有人。15年前,何天虎与赵班主秘密押送的那批珠宝中,根本就没放九龙宝剑。周世鸿伏击何天虎,拿到的只是个空匣。而伏击战后的第二天,一个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宝剑被抢,去向不明。事己至此,宋子文只得收下了孙殿英补送的另一件奇珍:“金玉西瓜”。盗陵之事也压了下来。
到了1939年,孙殿英想靠拢中央军,就忍痛割爱,恳请戴笠把九龙宝剑转送蒋介石。转送之事由军统特务马汉三负责。谁知马汉三贪心顿起,私自扣留,纳为自有。转过年,马汉三被日军俘虏,九龙剑终于落入了垂涎已久的川岛芳子之手。后来,抗战胜利,川岛芳子被军统逮捕,宝剑又被戴笠所得。1946年3月,戴笠携九龙剑由青岛启程直飞南京,呈送蒋介石,邀功请赏。也许是上天的报应,飞机一头撞上江宁岱山,机毁人亡。机身残骸在熊熊大火中持续烧了数个小时,而九龙宝剑的剑鞘和剑柄亦被烧得一千二净;剑身扭曲变形,彻底成了一块残铁。
世事沧桑,人心叵测,对“剑中之尊”九龙宝剑这件国宝来说,辗转颠沛,历经劫难,能化作山野中的一抷春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苍苍莽莽的大山里,是野狼主宰的世界。赵炜所在的小村庄位于群山之中,四面环山。
山村往东南两里地,有一座山,村里人都管它叫乌龟山;向西南一里地,有一座首领山,听长辈说,相传宋江占山为王而得名。向东、向北和向西,是一群起起伏伏,断断续续的山岭,被人们统称为绵山,取绵延不绝之意。
因为长期与狼为邻,村里人有了一套祖传的对付狼的绝招,遇见狼最有效的两种办法是:一是,采用火攻,狼怕火;二是,在不具备火攻的条件下,就得打,是巧打。俗话说:“铜头铁脖纸糊腰”,要打它就要瞅准它的腰部,那是狼的薄弱环节。狼一旦折了脊梁骨就跟癞皮狗没什么区别,就很难再伤害到人了。
总之,不知是从哪代流传下来的:对狼,躲得开就躲,躲不开就吓,吓不跑就打的指导方针一直影响着山村里的人们。
凭心而论,狼并没有伤害过赵炜,所以赵炜对狼并没有太大的恶意,直到有一次一条母狼咬死了赵炜家一头小牛,他才对狼恨之入骨,并发誓要灭它九族,灭九族只是赵炜的气话,但把母狼的狼崽给掳回来却是铁了心要去做的。
狼窝虽然隐密,但也经不起猎犬的细心勘查,没过多久,赵炜就随猎犬小花跟踪找到了山洞口。在母狼再度出去觅食的空隙里,赵炜偷袭了狼窝,并掳走了全部五条狼崽。
掳回狼崽的结果,非但没有起到警告母狼的作用,相反,更激发了它对人类的不满。母狼采取了极端的行为。
母狼找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事态按原计划发展,用狼崽引诱母狼,然后一举击毙,赵炜好像看到了母狼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然而,母狼的高深智慧却让赵炜深感吃惊。在赵炜和小花的严密监控下,母狼居然从他眼皮底下先后叼回去了两条狼崽,而且此后与赵炜摩擦不断,赵炜家的家畜屡遭其害,越到后来,摩擦不断升级。袭击事件在全村发生,不少人家的猪羊被吃,事态扩展到狼可能袭击孩子了。母狼的复仇行为使这个村子里一向喜欢各自为战的人们开始自发组织起来,赵炜的人单力薄情况立刻得到改善,使得他更有信心诱杀这条狡黠的母狼。
解铃还须系铃人,赵炜自告奋勇地充任打狼先锋,按着祖辈传下的打狼高招,依葫芦画瓢。先贴安民告示,然后在母狼可能出入的路口挖陷阱、布圈套,还在几处制高点设置了观察哨,万事俱备,只等黑夜来临。
夜幕降临了,赵炜和几个体格健壮的年青人坚持户外值勤。这一夜,全村人提前回家、关门、熄灯、灭火,所有人都着装,或坐或卧,静候待命。火把已经扎好,棍棒、锹镢已经到位,全村人严阵以待,只等那表示总攻号令的鸣锣声。
过了大半夜,狼嗥声渐渐由远而近,赵炜招呼同伙们做好准备,不久,几声沉闷夹杂尖利的巨响传来,赵炜紧接着敲响了锣。
锣声就是命令,男子汉们拿着木棍,铁锹,举着火把,朝村口奔去。刹那间,干柴烈火,灯笼火把,火光冲天把整个小村照成了白昼。人的呼喊、狼的哀嚎、锣的轰响,在村子上空缠绕。那阵势,好像对付的不只是一条母狼,更像是在对付一群入侵的豺狼。
落入陷阱的母狼太过单薄,这是一条为了母爱而甘愿捐躯献身的母狼。没有援手,只能单独在火光中左冲右突,凝重而仓惶的脚步就好像在上演一出精彩的独脚连环舞。围了圆圈的人们在赵炜的指挥下向母狼喊打威吓,前呼后拥,整个场面不像是人在围杀狼,更像人与狼联合举办的别具一格的篝火晚会。
母狼在人群的围攻下,施尽浑身的解数,它不停地嘶鸣,那凄惨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它的前爪不断刨着地面,以至于在不深的陷阱内刨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壕沟,能将身子埋进去一小半,两束恐怖、愤怒的绿幽幽的光柱直逼玩车轮战术的人们。
这样的拉力赛,狼是斗不过人的,因为狼只有一条,而人却有一群。紧张的对峙足有一个时辰,母狼渐显体力不支,而人群却是更加兴奋了。
赵炜似乎在一瞬间就能梦想成功了。
赵炜一声令下,锹头、镢头一刹那间雨点般的落到了母狼的头上、身上。当然更多的是腰部,因为那是它的致命处。
一顿乱打,直至母狼没了声息,人们才善罢甘休。
据说后来,剩下的三条狼崽也被赵炜给杀了。
再后来,引来了一群复仇的公狼。
整个村子从此不得安宁。
兖州府海曲县境内多山,有一座文山山系,连绵数百里,山高林茂,易守难攻,自古就是土匪纵横之地。
海曲县平原面积不大,只是由三镇二十八村组成,自从文山闹土匪之后,这些村子的居民就饱受匪患,所以大多数村子都有自己的武装,不少村子还有高高的围墙用以御敌,但是即便如此,土匪一来,多数村子还是抵挡不了,村子一破,村里的老百姓就欲哭无泪了,村中壮劳力被捉去做了土匪,老人娃娃被残忍的杀死,妇女则成了土匪泄欲的工具,所以有一些弱小的村子为了不致亡村之祸,只有放弃抵抗,按土匪的要求给他们提供给养。
这一年,行伍出身的张佩文带着手下造反,被官军镇压后逃进了文山,火并了原先盘踞在文山的土匪刘老七,从此文山就成了他的落脚点。
刘老七部被歼灭后,海曲县的不少老百姓都认为张佩文毕竟是正经军人出身,不会像以前的土匪一样蛮横残暴,最起码,还要仁慈一些。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领教了这个正规军人的厉害。这天,张佩文派人去山下张家村,找到他们庄首张富贵,要他在三天之内,缴纳钱粮菜油若干,张家村只有一百多户,土地贫瘠,只适合种些红薯,洋芋什么的,又没什么特产,承受不了这么重的负担,张富贵就亲自去山寨求张佩文,说说村里情况,请求少交一些,岂料张佩文大怒,当即下令部下将张富贵用热油活活烫死。
然后张佩文召集人马,下山攻打张家村,张家村本来就是个小村、弱村,没有多少武器,抵挡了几下就被土匪攻破了,土匪们进村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村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运上车之后,临走还一把火将张家村烧了个精光。
自从张家村惨遭灭村之祸后,摄于这伙土匪的实力与残暴,很少再有村子与他们抵抗过,都是土匪要什么,他们就是不吃不喝,也要准时给土匪们凑足。这里边当然也有例外,林家村就一直与土匪抗衡着。
林家村是海曲县最大的村子,全村八九百户,村里人都姓林,因为林家村土地肥沃,种什么收什么,所以也是海曲县最富庶的村子。
林家村之所以不惧怕土匪骚扰,就是因为他们村购买了不少的好马快刀,火药土统,又把围墙修的高高厚厚,隔墙十几米外,还有一条护村河环绕村子,文山的历代土匪都觊觎林家村的富庶,都来攻打过林家村,无奈都遇到了顽强的抵抗,均已惨败告终。
土匪灭掉张家村之后,又扬言要来攻打林家村,张家村亡村之后,林家村村首林家泰忙把村民召集到林家祠堂,商议破敌大计。
正在这时,忽然有村民来报告,村外有个人声称前来献计,原来自从张家村被灭之后,林家村就加强了村内警备,外人不经过审查根本进不了村寨内,林家泰一听是献计破敌的,就亲自带人迎接到村头,几个人先是吓了一大跳,原来,那个人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头硕大的红狼。
原来,前来献计的人也是海曲县人士,名叫肖城,他平日里以驯兽表演为生,与别人不同的是,他训练的既不是猴子,也不是狗,而是一只狼,那只狼与一般的狼不同的是,它毛色火红,老远看去就像一团燃烧正旺的火焰,而且这只狼个头比一般的狼大了很多,像个驴犊般大小。它长着一双凶残的眼睛,在漆黑的夜幕中,就会放出幽蓝而冷漠的光泽,夜半时分仰起脖子尽情一叫,使人的汗毛都能直竖起来。
这匹看起来很是凶恶的红狼在肖城的手中,却像小孩子一般听话,肖城叫它站立它就站立,叫它打滚它就打滚……总之,这家伙很是聪明,听得懂主人的任何命令。
肖城四海为家,他有一辆小巧的马车,上面拉着他的全部家当,拉车的既不是马,也不是驴,而是他的那匹红狼,红狼力大无穷,拉起这辆车就像玩那么轻松,第一次肖城带着他的狼到各处表演时,那里的人都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这个可怕的大家伙,不敢近前一步,只是远远地看着,肖城也不解释,就放下行李,对红狼下达指令,狼就开始按照主人的意思表演起来,周围的人这才发现这匹狼并不可怕,才慢慢的聚拢过来,看红狼表演算数、拉车……表演完毕,肖城就会说一声:“狼儿,去向各位大爷大娘、叔叔阿姨作个揖,请他们打赏去。”红狼此时就会带上一顶滑稽的帽子,像个人似的站立起来,一边朝人群点头哈腰,一边用双爪捧着一只铜锣讨钱,大家此时都会啧啧称叹,赞叹一只狼怎么会这么听话。
肖城也没有妻子,自然也没有孩子,红狼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就像是他的孩子,甚至比自己的孩子还亲,狼与狗外形相近,狗可以以粗粮甚至大便为生,狼却不然,必须吃肉,所以肖城每天赚的大多数钱都被买了猪肉喂给红狼,而自己只吃一些别人施舍的残渣剩饭。肖城对土匪的恶行也是义愤填膺,最近听说林家泰要对付土匪,想起一计,当下就来到了林家村。
林家泰定了定神,拱手朗声道:“听说先生是为了献计破敌而来,还请先生入寨一叙。”肖城也不客气,他对身后的红狼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那红狼竟然像听懂了一般,将脑袋点了一点,这令身边的村民惊叹不已。
回到议事厅,林家泰命人奉上极品好茶,肖城喝了以后,连声称赞,然后,就将心中所想破敌之法和盘托出,林家泰迟疑着说:“这……这个主意靠谱吗?”肖城信心百倍地回答:“你放心,只要照我的主意去做,定能一举将文山土匪歼灭。”
于是,林家泰就派人上了文山,找到张佩文,和他说了林家村想与他们真刀真枪的干一架,如果张佩文部胜了,林家村的一切任由他们发落,如果土匪败了,他们就要解散队伍,从良为民,张佩文一听嘿嘿一笑说:“既然他要存心寻死,我也没有办法。”当即就答应了来人的请求,双方约定了日子。
到了那一天,林家泰一大早就召集齐了本村勇士,骑着快马,拿着武器向文山脚下进发,他们约定的地点就是在文山脚下一块相对平缓的地方。一行人到了那里等了一会,就见张佩文带着所有土匪走出了大山。
张佩文的土匪队伍原先是正规军队出身,训练有素,身上还穿着统一的制服,拿着统一的武器,打着鲜艳的旗帜,先头部队还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盔甲,在阳光下放着耀眼的光芒,煞是有气势,而林家村武装只是一支民间组织,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没有受过严格的训练,着装也不整齐,看上去整个队伍歪歪扭扭,怪滑稽的。其实,他们的优势在于固守,而不在于进攻,所以张佩文一听说林家泰要与他一决雌雄,他还巴不得这样呢,所以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了。
张佩文看着好像不堪一击的对手,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正想对手下下达进攻的命令,此时,对方队伍中忽然走出一个人,对着大山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正在张佩文不解对方意图之时,忽然从大山中窜出无数只野狼来,领头的是一只毛色火红的公狼,它们在两军阵前站定,带头的红狼仰起脖子,“昂”的叫了一嗓子,那些狼见状也昂起脖子,一起叫唤,那声音传出十里之外,令人不自主的就会打个冷战。
紧接着,在吹口哨的人的指引下,群狼朝着张佩文匪部扑去,首先受惊的就是那些马,它们一见那群狼,吓得嚎叫一声,把背上的人掀下来,就向后面四散而逃,这一来,又把后面的队伍冲散了,匪兵们见状也四散而逃,张佩文见场面失去了控制,自知大事不妙,带着残部掉头向大山逃去,群狼没有放过他们,很快就追了上去,连撕带咬,土匪哭爹叫娘。
就这样,林家村人靠着那群野狼的帮助,没损失一人一枪就把彪悍的土匪给打败了,林家村人共擒获土匪几百人,包括他们的头领张佩文,并缴获了他们的全部武器和一部分马匹。
用狼群进攻土匪,正是肖城的主意。原来,肖城的家就在文山脚下,三岁时,肖城的父母就被文山上的土匪杀害了,他也被土匪们扔到文山之中,准备喂狼,岂料他却被~群狼所收养,成了一个狼孩,所以他精通狼的语言,他知道文山上的狼一共有七群,一百多只,这些狼都有自己固定的地盘,有各自的首领,只有个头硕大,凶狠能斗的狼才能成为狼群的首领,而这只狼在成为首领后,其毛色就会慢慢的从尾巴开始由灰色变成红色,这是权威的表现,也是识别普通狼与头狼的标志之一。所以一旦有母狼生下颜色火红的公狼崽,头狼就会毫不留情的杀死它,因为这只红狼一旦长大,所有的狼都会听它的,而自己就会被群狼袭击致死。
肖城十几岁时,被一个进山的肖姓猎人发现,从狼群中把他抢了出来,那时,肖城已经不会与人沟通,只会趴着舔食,像狼一般朝天啸叫,对人有畏惧之心,猎人就耐心的教他说人话,吃人饭,用了好几年才将他“驯化”成人。肖城的这只红狼,是文山上一只独狼的后代,它在生下这只红狼崽之后,就被一个狼群杀死了,那时恰好肖城上山打柴,才救了红狼一命,并拉扯它长大。
因为红色在狼群中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所以肖城才会让红狼前去文山联络众狼群,然后一起出动,攻击土匪,并一举击溃了土匪。
兖州知府得知此战果,就下令嘉奖林家村人和肖城,并上报朝廷,万历皇帝也是很高兴,他听说这次战斗的主要功劳是那只红狼还有文山上的群狼,就特命钦差去了海曲县,封那只红狼为“剿匪大将军”,赏赐猪羊几百头,放于文山之内,任由群狼捕食。
从此,文山上再无匪患,而红狼破敌的故事也一辈一辈的传了下来。
进了腊月,赵员外家忙得厉害,请徐苟三去帮月工,讲好条件,一件事不会做就扣十天的工钱。苟三心里想:你有七乖,我有八巧,你有歪理,我会瞎搞,到时不光不输,还要为前几年的月工哥们出口气,就满口答应了。
进门不久,赵员外家要做的事他都做了,一件都没有难住他。眼看要付工钱,赵员外日夜算着歪点子,总想难住苟三,不花一文。
转眼就是腊月十八杀年猪的时候了,赵员外想吃香肠,就叫徐苟三去做。徐苟三听了想:如果这次不捉弄他,往后怕没有机会了。为了摸清底细,苟三说:“员外,你要吃香肠都可得,不晓得要吃哪一样的呢?”
赵员外听了这话木然了,他还是前几年到山外作客时吃过,只知道是有肉的。就说:“其它的我不晓得,我就吃了那一种带有猪肉的,你就做肉的吧!”
徐苟三探得老财主没有做过香肠,也不知道么样做,就接着说:“吃肉的好说,但做起来非常麻烦,杀猪的前两天把猪的肚子饿空,然后把精肉、小粉、生姜、大蒜、大葱剐烂拌好,让猪实实在在吃不下去了才把猪杀死,开刀扒下肠子就吊在通风的地方,等得十天半月,蒸熟就是香肠了。”赵员外听了信以为真,吩咐徐苟三照说的去办。
一晃就是新春正月,一天,赵员外的荤瘾大发,叫家里蒸香肠下酒。眼巴巴的等得拿到桌子上,一手抓了一串香肠就放在嘴里嚼了起来,一手还抡着酒喝。哪知越吃越不对劲,就拿着香肠找到徐苟三,说:“伙计,你给我做的香肠不知是啥味,实在难吃呀,是我的嘴巴泼辣,还吃了两筒,我内人和姑娘的嘴叼,一筒都没有吃完。”
在场的人听了哄笑一场。苟三忍住笑说:“香肠的味是这样的,只是你郎是员外没有吃惯。”
她是高密奚姓人家的媳妇。名叫阿纤。
奚家是高密当地的小商户。奚家长子奚山在一次贩货途中偶然遇见阿纤,惊异于她清纯秀美的容貌,自作主张,向阿纤的父亲求婚,为自己的弟弟奚三郎聘定了她。
一个月后,阿纤走进了奚家的门,成为三郎的新娘。
做为新娘的阿纤只有十六岁,垂头坐在一头驴上,鬓发齐整,红袄绿裤。那时候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寡居的母亲跟着她来到奚家。
方圆百里,她算得上最美的女子了。去过济南、到过南京或者下过杭州的人看见这位奚家的三儿媳,都说,这样的相貌,在繁华都市里也难得一见,三郎真是有福之人。
她温和贤惠,与三郎恩爱异常。可惜她在奚家只住了三年。那三年也是奚家最兴旺的时期,通家和睦,买卖昌隆。同样的好日子以后再也没有过。
三年后的某一天,她突然不辞而别,离开三郎,带着母亲走了。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从此奚三郎失魂落魄,完全变了一个人,而奚家也一天天衰败下去。
奚家的衰败肯定与阿纤的离开有关系,但包括三郎在内,全家人却都说她走得好,因为他们都认为:阿纤那副美丽的容颜是变幻出来的,真正的她其实是一只老鼠。
是奚山最先对阿纤身世生出怀疑。这种怀疑让奚山矛盾重重,陷入尴尬的境地——当初阿纤是奚山自己相中的,前前后后的事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果阿纤确属异类,那么就是他害了三郎,做为长兄,他将悔恨终身,愧对先人;而在心底他是喜欢阿纤的,虽然无法解释与她相关的种种怪异之处。
奚山是在访客时偶然遇见阿纤一家的。
阿纤的家住在沂蒙山中的一个小镇上。那年夏天,贩货的奚山路过那个小镇。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正下着大雨。奚山带着仆人,冒雨找到一位古姓朋友的家,在门外拍打喊叫了半晌,里面也没有人答应。后来隔壁走出一位老汉,请奚山进去避一避雨。
那就是阿纤的家。
奚山说,看上去,老汉的模样没有特别之处,神态谦逊,言语随和。当时自己印象最深的是老汉家中的摆设,几间屋子里都没有平常人家的桌椅橱柜,空荡荡的四壁之间,只有一张短足的木床,而老汉就在那张木床上招待奚山。
奇怪与不舒服的感觉是几年以后才有的。单就那个雨夜来看,奚山其实在老汉的家里过得非常舒坦。奚山盘腿端坐在短足木床上,和老汉聊得很投机,他见多识广,谈资颇丰,随便用一些逸闻趣事来取悦这位容留自己的热心人,一边享用着主人家滚烫的香茶、浓烈的白酒和简单而美味的饭菜,而那些酒饭当时正是阿纤一手料理的。
十六岁的阿纤柔美轻俏,奚山第一眼看见她,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奚三郎。
老汉告诉奚山,这是他惟一的女儿,正是贪睡的年纪,却体谅自己的老母亲,深夜起来招待客人。老汉说,普通人家,使唤不起一个佣人,也就不讲究什么避讳,让妙龄的女儿出来见客人了。
做为商人,奚山走南闯北,见过许多美貌的女子,但那些都是在城市的街道上,在店铺或者戏院里。那种场合的女人们经过了精心修饰,花枝招展,她们的美丽虚幻而遥远。而眼前的阿纤素面朝天,柔美可亲,家常的衣饰简单洁净,旅途中的奚山不禁生出温暖的喜悦之情,想起了弟弟三郎。
奚山望着阿纤。作为兄长,这些年奚山一直暗中为三郎物色合适的女子。阿纤和三郎,是多么相配的一对少年啊!
有了这样的想法,奚山突然对老汉一家生出一种亲切感,吃喝得也很实在。当屋子里剩下他和老汉的时候,他便向老汉求亲。奚山说,可能是酒喝得太多了,求亲时他的心“突、突、突”跳得厉害,直跳到嗓子眼那里——他真心喜欢阿纤,害怕老汉拒绝。
老汉答应得非常爽快。他说,阿纤择婿,标准只有一条,就是挑选厚道善良的人家。自己在这样一个雨夜与奚山相遇,为女儿阿纤和三郎定亲,称得上天赐良缘。
那个雨夜,奚山醉得一塌糊涂。
奚山真正怀疑阿纤,怀疑她一家的来历,是在两年以后了。
奚山再一次路过小镇,拜访古姓朋友,与他谈起当年自己为兄弟谋成的亲事,称赞阿纤,眩耀自己的相人之能。古姓朋友听后大吃一惊,说隔壁的那一处大宅院是他老伯的,十多年来一直空闲着,哪里会有什么老汉、什么阿纤?
古姓朋友说,那处宅院盖成以后便邪祟不断,老伯住着不安,只得另寻住处,也没有人敢来租住,所以一直闲置着。古姓朋友说,两年前,大概就在奚山来访的那个夏天,宅子里发生了一件怪事:一场大雨中,宅院的后墙倒了,老伯在坍塌的土墙下发现一只垂死的大老鼠,个头比一只普通的家猫还大,压在墙下,尖声啼叫,一条拇指粗细的尾巴还露在外面摇晃。等古姓朋友带领众人闻声赶到的时候,那只大老鼠已经不见了。进到宅子里查看,荒废己久的的房屋里有许多可疑的痕迹,象是一直有人住在这里,而尘封的门窗看上去却数年不曾开启过。
古姓朋友因此断定:奚山当年遇到的善良老汉并不是人,很可能就是压在土墙下的那只大老鼠,阿纤也必定是一个幻化而成的假美人!
古姓朋友忧虑重重:一只老鼠能长到那么大,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如果它想用什么伎俩迷惑人,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再进一步,如果它们预备害人,后果就更不敢想了。古姓朋友劝奚山赶快回家,仔细观察阿纤,多多提防,发现异常之处,还是早绝后患为好,免得害了三郎。
疑虑重重的奚山回到家里,从此多了一份心事。
从阿纤的言谈举指间,看不出丝毫可疑之处。每天浆洗缝补,纺线织布,没有半刻停歇的时候,而且待人随和,性情温顺,从不与人斗气。
也不见三郎有什么异常。阿纤嫁过来以后,一向狂妄轻浮的三郎如同换了一个人,沉稳安详,学业的长进非同寻常,越来越显露出一副成就大事业的模样。
再回头审视几年来奚家的变化,奚山发现,阿纤进门后,奚家一年比一年富裕了,虽然年景不好,但自家田地的收成在乡里总是最好的;贩货的生意也比过去兴隆得多。
像阿纤这样一个女子,真会是一只老鼠吗?
家中仆人的态度则要坚决得多。仆人说,阿纤究竟是什么,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他反而能看得更清楚。他敢肯定,阿纤就是一只老鼠。
仆人说,那个雨夜他跟着奚山走进阿纤的家,奚山与老汉喝酒的时候,他就蹲在炉灶边烤衣服。阿纤进进出出,围着灶台忙碌,一边与他说些闲话。印象中,阿纤做活很有路数,干净利落,加上那副俊模样,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女子。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第二天他们离开那个的小镇,西去贩货,一个多月后,在回来的路上竟然再次遇见阿纤。这一次,仆人看到了许多蹊跷之事。
仆人说,当时为了捎带些土产,奚山临时决定绕道东南,那条路离阿纤家的小镇很远,可某一个黄昏,他们竟然在路边遇见了阿纤。
她怎么知道我们这时候回来?又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仆人说,当时我就非常纳闷,好像她专门在路边等着我们似的。
仆人说,当时天快黑了,阿纤和一个老太太坐在路边,看见我们,阿纤就扯一扯老太太的袖口嘀咕。老太太叫住我,问我家的主人是不是姓奚,确信之后便对着我们哭诉起来,说家里出了大事,老汉几天前给倒塌的院墙砸死了,现在只剩下孤女寡母,没了主心骨;托老天的照应,让她们今天在这里遇见奚公子,眼下也不能讲究什么了。既然阿纤已经许配给奚家,不如早点儿嫁过去,母女俩也算有了一个依靠。
联系到后来古姓朋友提到的那只大老鼠,仆人断定:被院墙砸死的老汉,肯定就是古姓朋友的伯父发现的那只大老鼠,时间和地点都差不多。
仆人说,奚山听了老太太的哭诉很难过,但也有几分高兴,因为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为三郎成全好姻缘了。
仆人说,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老太太在路边遇见他们主仆二人,哭哭啼啼,磨磨蹭蹭,一直捱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带着他们回家。可那并不是上一次到过的家。仆人说,虽然摆设和上一次差不多,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屋子里的一切都非常潦草,而且最明显的一点:这里的位置不对!仆人私下里把心中的疑惑说给奚山,但此时的奚山已经昏了头——三郎的婚事就要完成了,更重要的,是阿纤的嫁妆大大超出了先前的想像。
阿纤的嫁妆,没有金银绸缎,没有箱柜被褥,只有满满的一窖粮食!
老太太指给奚山看粮食,说这些都是一家人多年积蓄下来的,这几天已经谈好了买主,卖得的钱全部做阿纤的嫁妆。老太太说,今天晚上就把这些粮食给买家送过去,明天大家带着粮钱一起动身,顺路买上新娘的必备之物,然后连人带物进到奚家,就算给三郎和阿纤成婚了。
仆人说,种粮人家,大多都会建一个粮仓,或者修几个粮囤,存放粮食,防霉防蛀,可阿纤家却与众不同,把粮食存放在一个地窖里。
那个地窖里的粮食塞得满满的,仆人下去向外搬粮食时,心中怪怪的。看起来,地窖里的粮食肯定有不少年头了,可是一点儿也没有变质发霉,真让人不敢相信。
仆人独自牵着他的毛驴,按照老太太的指点把粮食驮到买主那里去。天黑路生,仆人根本辩不清方向,稀里糊涂,只管牵着驴向前走,感觉是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而那条路只通向一个地方,那就是买主的家。
四十多岁的买主长得肚大头小,尖细的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又长又直,一双小眼睛,目光漆黑,闪烁不定,话音尖锐而短促。
当天夜里,仆人牵着毛驴,与买主派来的两个人搬运粮食。粮窖里的粮食可真多啊,三个人整整忙了一夜。
如今回忆过去,仆人坚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如果说对阿纤一家人的种种疑惑中还有许多猜想的成分,那么,那位大肚子买主的长相和作派却不容怀疑——他活脱脱就是一只会说人话的老鼠!阿纤一家和这种人交往密切,不是老鼠又是什么呢?
仆人说,自己一个人私下里想这件事的时候,脑子清楚得很,前前后后,所有的疑点和细节连缀起来,答案不容置疑。但每次在奚家的大院子里遇见阿纤,看见她对自己微笑,亲亲热热打招呼,他总对自己生出一份怀疑,对阿纤生出几分愧疚。
像这样的一个好女子,能是一只老鼠吗?
奚家大院中,除了三郎,与阿纤最亲密的,就数奚山的女人了。奚山的女人说,她向来认为奚山和仆人的话不可信,认为他们瞎猜乱想,胡说八道。但自己与阿纤相处得越深,心中越多一份困惑。
奚山的女人说,无论从品貌、性情还是从女工上看,阿纤都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女子,她喜欢阿纤,虽然有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嫉妒,但自从阿纤进门,妯娌俩一直亲亲热热的。
奚山的女人说,可往往就在她与阿纤最亲密的时候,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时候,两个人面对面挨得很近,那时候的气氛,那时候阿纤的一个细微的表情,甚至空气中那一种奇怪的味道……奚山的女人无法说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说,三郎一定也会有相同的感觉,他整日厮守着阿纤,可为什么没听他提起过呢?
奚山女人的话莫名其妙,不着边际。
阿纤进门以后,常对奚山的女人说,咱们家没有一个像样的大粮窖,大哥为什么不造几个呢?她说她还有一些积蓄,愿意拿出来造粮窖。奚山听说后,不以为然,借口自己要忙生意,说既然阿纤出钱,就让三郎来造吧,如今三郎已经成家了,也应该学一学生计了。到秋天,几个深深的粮窖造成了。奚山的女人取笑阿纤,你让三郎造了这么几个大家伙,可用它们装什么呀?不是成心要累累你的傻男人吧?但某一天,六辆满载粮袋的大车停在门前,是阿纤从前的乡邻来偿还旧债,六车粮食正好把几个粮窖装满了。
阿纤私下里常说,沂蒙之地多怪异,奚山兄贩货,最好另选一条路。她托奚山的女人转告奚山,如果再走沂蒙,千万不要对人提起她,不要再对人说起她的家世。
奚山的女人认为,以上种种,只能证明阿纤善于安排,谨慎多虑,是个人癖性,不足为怪。
奚山和仆人对阿纤生出怀疑之后,奚山的女人向亲友讨来两只猫养着,她特意挑选善捉老鼠的,给它们起名叫大宝二宝,说这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与阿纤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她总要把大宝二宝招到身边。
去找你婶子!奚山的女人经常对大宝二宝这样说,一边把两只猫推向阿纤,或者突然把其中的一只投进阿纤的怀里。
仔细观察,阿纤并不曾流露出对猫的恐惧,但只要有两只猫守在眼前,她的手里总是握着一只鸡毛掸子,大宝二宝靠近了,就被她用掸子赶开。她说她讨厌猫,它们看上去太阴险,相对而言,她更喜欢狗,因为它们比猫善良厚道。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阿纤渐渐流露出了去意。
她开始整日忙碌,为三郎置办衣帽,纳鞋缝袜,好像要为他备齐一辈子的穿戴。
她越来越多地在奚山的女人面前提起三郎,谈论三郎的种种好处,议论三郎的相貌与身材,她甚至说到三郎在闺房中的一些荒唐事,一点儿也不害臊。
要是哪一天我离开了他,不知道三郎会多伤心。阿纤说,低头看着指尖,微微笑着,眼中泪光荧荧。
他会习惯的,对吗?阿纤问。我能给他的东西,换别的女人,也一样能给。
她说,三郎其实还是个孩子,他需要一个好女人照料生活,不然,他会过得一塌糊涂。
她的脸慢慢胀红了,说,有时候把三郎的头搂在怀里,看着他,就想,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样一个大儿子?儿子比丈夫好,因为母子间的血脉谁也割不断,不管走到哪儿,他总是属于做母亲的。
奚山的女人盯住阿纤,眼前这张脸俊美异常,却被贪婪和粗鄙弄丑了,很容易让人想到某种野兽的嘴脸,空气中腾起一股腥气,淡淡的,闻上去如同眼前展开了一小块水湿的动物皮毛。
奚山的女人因此确信,阿纤肯定是某种精怪幻化而成,或者像大家猜测的,是一只老鼠。
奚山的女人突然感到恐惧,害怕忘情的阿纤把持不住,一下子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只硕大的老鼠……
有关阿纤的种种议论,三郎知道得最晚。阿纤自然不会对他说,而且最初,一家人也都未曾向他提起,因为他们认为:作为阿纤的丈夫,三郎其实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一个人。
——他没有去过小镇上阿纤的家,没有当面倾听古姓朋友的诉说,他没有经见仆人遇到的那些怪异的人和事,他第一眼看见的阿纤,是骑在驴背上的那个新娘,他的新娘,鬓发齐整,红袄绿裤,一个从天而降的美人儿。
而且大家都认为,阿纤来奚家,冲的就是三郎,她当然会用尽一切手段媚惑三郎,让他完全蒙在鼓里。
所以,等到三奚有所察觉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三郎满腔怒火,死也不肯相信,等待着家里人来向他说明他们的发现,来和他谈论阿纤可疑的身世,来劝告他采取相应的行动。三郎想好了,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会把他(她)臭骂一顿。
可惜没有人来。那时候的阿纤容颜憔悴,整日郁郁寡欢。三郎告诉她,别在意那些人说什么,他们的鬼话谁会信?你是我的女人,只要我相信你,哪个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阿纤说,他们怎么说怎么看,我不在意——对奚家我问心无愧。我也知道你对我好,处处护着我。可我实在受不了了。三郎,你知道吗?他们每天早晨第一次遇到你,都要上上下下把你仔细打量一遍,全家人都是这样——好像他们要找出你和我过了一个夜晚,比昨天又多了什么可疑之处。我最害怕他们看你的那种眼神,简直把人羞死了。
三郎笑了,他们是看我,又没看你,怕什么?咱们还年青,有许多时间向他们证明。我可以做出一番功业,咱们也可以生出一大帮孩子,几年之后,他们一个个都会为自己的猜疑感到羞愧。
阿纤苦笑,三郎,你太天真。时间没有用。我来奚家几年了,奚家的日子和美丰裕,他们尚且这样,如果哪一天奚家衰败了,他们更会把我当成灾星。
阿纤说,也许现在离开最好。我有预感,奚家可能要遭些变故,我留在这里,将来会更惨。
要走,咱们一起走,三郎说,离开他们远远的,过自己的生活。
阿纤叹息,就算跑到天边,在他们眼里,我也还是一只老鼠。泪水从阿纤的眼中落下来,如果哪一天,你也这样看我,怎么办?我害怕。
终于,在某一个秋天的夜晚,阿纤带着她的母亲不辞而别。
阿纤离开以后,奚山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这是最好的一个结局。三郎发疯一样四处寻找阿纤,奚山视而不见,远远避开,不去招惹。奚山明白,阿纤既然打定主意要走,绝不会再让别人找见。所以奚山特意打发几个人跟着三郎出去,暗中叮嘱他们小心照看,别让三郎做出什么蠢事。入冬以后,奚山觉得时机到了,花大价钱从邻县买回一个女子,年龄也是十六岁,相貌与当年的阿纤相仿佛。
对大哥买回的女子,三郎看也不看一眼。奚山的女人把女子推到三郎身边。三郎垂头而立,默思良久,突然伸出手放到女子的屁股上。女子扭了扭身子,无法摆脱那只热乎乎的手,她用眼角左右查看,发现满屋子的人其实都已经看见了三郎摸摸索索的手,于是女子如同被蝎子蜇了,闪开身子躲到奚山女人后面去。
三郎笑了,说,哥,这一个好像没有尾巴,不是耗子。
奚山让他逗乐了,胡说!哪来的什么耗子?你好好看看,一个多俊的媳妇!
三郎嚷起来,光看可不行!阿纤的脸蛋还俊呢!大哥,你也过来摸一摸,弄清楚了再娶。
奚山干咳两声,端起茶杯喝水。
三郎说,当初,你见到阿纤,怎么不先摸一摸她的屁股?你把她当个好人给我娶回来,娶进了门,你又说三道四的!
奚山板起脸,“吸溜溜”喝水的声音很大。他的女人恼了,老三,你怎么不识好歹,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她明明是个精怪!还留着她?
三郎提高了嗓门,谁说她是精怪?我天天摸她的屁股,摸了三年啦,光溜溜的,从来没有摸到过一根尾巴!你们哪一个摸过?你们凭什么说她是老鼠?三郎哽咽了,热泪盈眶,那么好的一个媳妇,没做过一样错事,你们怎么忍心糟蹋她?!都摸一摸自己的屁股吧,看那里有没有一根豺狼尾巴?
这是三郎最后一次说硬气的话。
三郎到底还是按照奚山的安排成了亲。在随后的日子里,奚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迅速走上一条衰败之路。三郎被迫放弃学业,开始为生计奔波。一天天一年年的,三郎逐渐露出懦弱无能的本性,顽劣粗俗,为窘困的生活苦苦挣扎,对阿纤的追想和思念也烟消云散了。
心里始终不能放下阿纤的,反而是奚山。
奚家前几年的兴旺,这几年的没落,是不是与阿纤的来去有某种关联呢?奚山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贩货的赢利越来越少,在那些疲惫而绝望的商途中,奚山顺带着暗中寻访阿纤的踪迹,向每一家客店的主人打听。
胶州的一位店主说,奚山打听的人可能来过这里。大约二年之前,有母女两个住进这个客店,操沂蒙口音,年青的不足二十岁的样子,相貌出众。几个月后,母亲病死,不久,年青女子也走了。
奚山再问下去,店主说当时的事全忘记了,只记得结算店钱的时候,年青女子给的是粮食。母女俩住过的客房里堆满了粮袋,粮袋里装着上好的小麦,店主却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小麦。
奚山因此断定,阿纤确实是一只老鼠,是人所不齿的异类。但当初把她逼出奚家,究竟是福是祸?经过了家庭的变故,奚山现在有些拿不准了。
谁都知道,马大虎虽然五大三粗,却有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技。
名声传出去,事就找上来。这天,有个叫藤野的日本军官,突然带着一队士兵找到马大虎:“听说你是这一带的神枪手,我们大日本军队也有这样一位高手。我想请你代表中国人和日本军人切磋切磋枪法,有兴趣吗?”
马大虎心里明白,藤野说的切磋,其实就是比赛,既然是比赛,那就只许日本人赢。马大虎向来争强好胜,可不想去做日本人的陪衬,于是他赔笑说:“藤野长官,其实我是徒有虚名……”
藤野立刻打断他的话:“为了中日两国人民的友谊,我想,你一定会参加的!”看那些日本兵端着枪等他答应,马大虎只得说:“具体怎么切磋法?”藤野冷冷一笑,说:“既然是高手,那就刺激点。就比一场‘顶上数钱’吧。你回去准备一下,三天后我来找你。”
一听到“顶上数钱”四个字,旁边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所谓“顶上数钱”,其实是一个比试枪法的法子:让一人站立,头顶放一摞大洋。另一人拿枪在几十米外瞄准大洋进行射击,要求一枪只能打掉一块大洋,直到最后一颗子弹打掉挨着头皮的最后一块大洋。这可是一种随时都可能出人命的比法。
日本人一走,马大虎就找来搭档柱子。柱子说:“大哥,这可是跟日本人比,多少双乡亲的眼睛盯着咱呢,咱可不能输。”马大虎点点头:“是啊,输不起又赢不得—柱子你放心,大哥心里有数。”
三天后,藤野如约而来。靶场周围人头攒动,几十个日本士兵荷枪实弹,拦着涌动的人潮。藤野戴着白手套,面无表情地坐在看台高处,旁边是他邀请前来观看的几个大鼻子外国人,还有两个报社记者。阵势摆得这么大,藤野这次志在必得,他要通过比赛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大和民族是多么优秀。
比赛前,中日双方裁判分别宣读比赛规则:“每人十发子弹,半个时辰之内,时间最快、打中大洋最多者获胜。愿比服输,听天由命。”
马大虎穿着大褂,表情凝重地走进靶场。和他对阵的是日本军人井田,井田目光凌厉,眼里含着杀气。作为两人的搭档,柱子和另外一个日本人已经站上靶场,他们的头顶上,各自叠放着十块大洋。
比赛正式开始。井田成竹在胸,果断举枪,瞄准,扣动扳机,只听一声枪响,搭档头顶最上面一块大洋被子弹击中,四散崩裂。看来,这个日本军人枪法不含糊。周围的民众不禁为马大虎捏了把冷汗。马大虎心事重重,手里的枪举起又放下,几分钟没开一枪。突然,他听到一阵小孩“哇哇”的哭声。马大虎定睛一看,原来有个小孩想挤进来看比赛,结果被日本士兵一枪托打得头破血流。周围民众个个面带怒色,却敢怒不敢言。
马大虎冷笑一声,咬着牙暗说:奶奶的小日本,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只见他手起枪响,连开五枪,五块大洋转眼被依次击飞!
“哇!”人群里响起欢呼。看台上藤野皱着眉头紧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井田显然被马大虎刚才的出招给震住了,他接着也打完四枪,跟马大虎追成了平手。
随着大洋的减少,每次开枪的危险都在成倍增加,马大虎必须要心无旁骛。稍有疏忽,都有可能让柱子的脑袋开花、性命不保。
马大虎又打出三枪,三枪全中!只剩最后两枪了,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井田不甘示弱,也连开三枪,没想到出现了失误,竟然有一枪打空了!藤野一下子从看台上站了起来,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他无法原谅手下的任何失误!
眼看半个时辰快到了,藤野突然走下看台,跟裁判要了暂停。然后快步走到井田跟前,叽里呱啦不知在说什么。
过了会儿,裁判突然宣布:“鉴于比赛过程过于紧张,日方决定换一名搭档与井田配合完成比赛。为公平起见,中方选手的搭档柱子也予以替换。”
“什么?!”马大虎一下子站了起来,冲到藤野跟前:“藤野长官,我们不需要换人,你们不能换我的搭档!”藤野冷眼看着马大虎,压低声音说:“我们大和民族做事最讲公平,这么做也是为你考虑,你不要不识抬举!”说着,他身后的士兵已经把枪口对准了马大虎。
藤野盯着马大虎,冷笑一声说:“你放心,你的新搭档一定会比柱子更出色。”
比赛重新开始。裁判带着两名新搭档来到指定位置。马大虎的新搭档刚被领上场,人群立刻躁动了起来。马大虎定睛一看,举着枪的胳膊也软软耷拉了下来,一下瘫坐在地上。他眼里冒着火,有气无力地喊道:“这帮畜生,他们怎么……把我娘给绑来了……”大家都知道,马大虎和他的瞎眼老娘感情最深。这小日本,真是不择手段!
马大虎挣扎着站了起来,拖着脚步再次走进靶场。他含着眼泪,看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瞎眼老娘,只觉得手中拿了几十年的枪,此刻突然变成千斤重……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井田先发制人,又打中一枪,但马大虎手中的枪再也举不起来了,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这时,马大虎的老娘带着哭腔朝马大虎喊道:“儿啊,让娘再摸摸你的脸!”看台上,藤野的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他对手下吩咐了几句,手下宣布道:“藤野长官念你们母子情深,同意让马大虎的娘再摸摸儿子的脸!”
日本兵押起马大虎,走到他瞎眼老娘跟前。老娘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面孔。民众见状,无一不动容抹泪。老娘捧着马大虎的头,又和儿子说了几句悄悄话。
马大虎带着悲壮的表情回到原地。这时,他还有两发子弹,井田只剩最后一发子弹。整个靶场静悄悄的,民众都屏住了呼吸,连藤野也站了起来,一只手紧紧地按在腰间的枪匣子上。
倒计时开始,随着裁判催促的命令,“啪,啪!”马大虎和井田同时出枪。井田最后一枪命中,马大虎则是两发全中!
听着人群的欢呼,藤野一下瘫坐在看台上,发抖的手按着额头。马大虎虽然打完了十枪,可他静静地站在靶场上,呆若木鸡。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民众都在等待裁判宣布最后的结果。然而,藤野却从看台上冲了下来,日本兵的枪口对准了欢呼的人群,大家这才明白,这场胜利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马大虎忽然大叫一声:“妈呀!”然后就晃晃悠悠昏了过去。过了片刻,裁判也宣布道:“时辰到!”在大家的注视下,只见马大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拉起井田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井田,我愿赌服输,你赢了!”
清雍正年间,海州的镇山门武馆勾结豪强,残害百姓。另一家啸海门武馆与它势不两立,两家仇怨甚深。后来,镇山门来了新掌门,他是有一副漂亮大胡子的王魁。这天,王魁来啸海门砸匾,同啸海门掌门吴有光杀作一团,百余回合之后,吴有光惨败,两人收了刀。王魁撂下句话:“想赢我?呸!”
啸海门死寂地度过三天,吴有光一脸的沮丧,倒拖着腰刀晃进了酒馆,到掌灯时,他脚前的空酒坛已堆成小山。他醉得站立不住,蹒跚着挥刀去刺乱飞的苍蝇,跌了一跤又一跤。
同门弟兄流着泪规劝,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二掌门朱福贵德高望重,竟给吴有光跪下了,说:“全海州的人都看着啸海门,你作为掌门,怎能……”“住嘴!”吴有光拔刀指向朱福贵,“你也小瞧老子的刀法吗?”说着,他把刀舞得如碎雪飘飞。朱福贵失望至极,便嘴无遮拦:“好大的本事,为何只会借酒浇愁?”
只听吴有光撕心裂肺般一声嚎,又见白光一闪,“嚓”的一声朱福贵肋下中刀,血流如注。从此,吴有光醉酒后胡砍乱刺成了习惯,没多久就有数名弟兄重伤于他的乱刀下。海州武林哀叹:吴有光竟然手刃同门弟兄,看来啸海门已是退潮的海水,再难翻起大浪了。于是送他绰号——乱刀。
濒临崩溃的吴有光仅剩最后一个精神寄托——恋人于香香。这于香香生着两道细叶弯眉,一双迷蒙睡眼,两片樱桃香唇,纤腰恰似风中柳枝。镇山门武馆门前摆把躺椅,她整天摇着团扇仰坐在里面,有人近前,她好一会才抬下眼皮,慢慢地露齿一笑。据说成熟的男人大多会被这类慵懒、柔弱的女人迷倒。即便酗酒、狂暴的吴有光,只要依偎在于香香脚边,、止于香香娇小、柔软的手在他头上抚弄,他就猫似的温顺。
王魁带手下路过啸海门,见到这情景,翘着大胡子笑得不亦乐乎。王魁不经意瞥见于香香那懒散的媚态时,他绽笑的表情凝固了,大胡子钢针般直竖起来。他走过几步又回头,见于香香用团扇遮着半边脸,一双睡眼朝他斜睨着。
第二天,王魁独自转悠到啸海门武馆前,发现于香香一个人仰在躺椅里打盹。王魁瞧瞧四周,咽了口口水,抬脚奔去,却被人从背后按住了肩头。是镇山门武馆中被称作智多星的刘权。刘权一双贼眼紧盯住王魁:“掌门,那可是人家的女人,你刚同她男人结了仇。”王魁眨眨眼,大胡子扭了扭,猛地拍击脑门:“哎呀!差点……多亏……”他转身便走,可转身的当口他又朝于香香瞟了一眼,瞟见于香香微睁睡眼,轻启红唇,似乎在召唤他。他脚步刚又迟疑,被刘权生拉硬拽弄走f。
刘权把王魁带到西郊的一家酒馆,边推杯换盏,边讲了几个与女人纠缠不清的好汉的凄惨结局,话里满是旁敲侧击。王魁闷着头喝酒,每喝一碗都晃晃头,抖落沾在大胡子上的酒滴。忽而,王魁端着酒杯傻愣愣地望着窗外,几道口涎顺着胡须淌下来。原来,正对窗口的树林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舞着兜网,扭着纤腰在捕蝴蝶,旁边停着一辆马车。捕蝶女正是于香香。刘权忙不迭地把窗扇关紧。
突然,隔窗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厮打声。王魁推窗一看,几个黑衣人揪起于香香正往马车上扔。王魁先把饭桌连同刘权踢到墙角,再飞身跃出窗外,手中利刃转成旋飞的轮盘,切菜瓜般削去了黑衣人的头颅。于香香晃扭着腰肢晕倒了。王魁把她揽在怀中,跳上马车,猛甩马鞭。马车一溜烟消失在了莽莽树林中。
吴有光拖着醉步赶到时,山风正隐隐约约把男女浪笑送出林外。
于香香向吴有光坦言,她实在抗拒不了王魁那副大胡子的诱惑,那是成熟男人的标志。吴有光拔刀对着于香香,刀尖颤抖,好半天……“当啷”一声,刀颓然落地,他抱住于香香的腿:“香香,我就剩你啦!”于香香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极厌恶地嘟囔一句:“瞧你这德性,一辈子也长不出胡子来。”就此,于香香躺进了镇山门武馆前的躺椅里。
吴有光木头人似的,目不转睛地呆望自家武馆前的空躺椅。刀伤未愈的朱福贵摇头叹息了一阵,示意弟兄劈了那把空躺椅。刀斧齐上,噼拉咔嚓,躺椅顿时变成了一堆木屑。吴有光被惊醒,扑到木屑堆上痛哭,猛然,他眼中闪出凶光,“呀”的一声叫,起身出刀,周围的弟兄全都肋下溅红。不知是他这次出手不重,还是刀走偏锋,受伤的弟兄都捂着肋部爬了起来。朱福贵跺脚痛骂:“狗娘养的王胡子,你把吴掌门搞成了乱刀,干吗不把他的命也拿去!我们的命也都拿去吧。”
吴有光陡然面涌愧色,叫道:“老子实在受不了啦!去给那狗娘养的下战书,三日后决斗。”
苦肉美人计(2)
镇山门武馆里,王魁瞄了瞄那张战书,把它揉作一团,冷笑道:“再跟我玩,他怕是连裤子都要输掉。”刘权吊着胳膊蹲在地上,阴阳怪气地说:“掌门,武馆里可还睡着一条蛇呀,你去决斗,说不定后院就……”上次在西郊酒馆被踢断胳膊后,刘权总是一副阴阴的嘴脸。王魁乜了他一眼,撅撅胡子没出声。
深夜,如水的月光透进寝房窗户,照着僵尸一般仰卧在床板上的王魁和睡猫似的蜷缩着的于香香。忽然,床脚出现一条弯曲、蠕动的线,爬进月影里才看出是条鳞片闪闪的蛇。那蛇窜到王魁身上,吐信噬咬,没找到下口之处,转而缠绕于香香。于香香惊醒,尖叫着摇晃王魁。王魁打着哈欠起身,铁钳般的大手握住蛇的头尾,一抻,然后在蛇头上抠块口子,捏住一块皮顺着蛇身往下撕扯,把整张蛇皮剥了下来。他抹开胡子,大口吞噬起血淋淋的蛇肉。
第二天,王魁在镇山门大摆决斗壮行宴。酒过半酣,王魁高叫:“智多星何在?”刘权战战兢兢蹭过来。王魁令人端上一只大盘,上面盛着一张蛇皮和一串蛇骨。王魁奸笑道:“智多星,你心毒如蛇,何不干脆变成蛇?把这些吃下!”刘权来不及争辩,就被王魁掐住脖子,蛇皮和蛇骨被一股脑地塞进嘴里。一会儿,刘权咕隆着喉咙,翻了白眼。
王魁把那只盘子摔到地上,两眼血红,胡须倒竖,“这条毒蛇,竟敢谋害本掌门所爱,不除掉他,我怎敢离家出战?”于香香手捧一个精巧的酒瓶,睡眼含笑:“谢掌门为妾身做主。这瓶好酒已收藏数年,献给掌门,掌门喝了定会增添勇力,得胜而还。”王魁拔出瓶塞闻了闻,“还真是好酒,老子留着另有用处。”他把酒瓶揣进怀里,环视了一眼手下,朗声道:“不踏平啸海门决不回头!” 决斗场就选在西郊酒馆外的树林中。吴有光满身酒气,脚步踉跄,挥刀一阵乱舞。王魁根本未出刀,抱着膀躲闪,嘲笑道:“有点好东西给你。”他从怀里掏出那瓶酒,一溜身钻到吴有光身前,一手别住那把刀,握酒瓶的手穿过空档,一下把酒瓶塞进吴有光嘴里。这时听到于香香惊叫:“我的酒!那可是……”说着她扑向前去,手里握着一柄短剑。
冷不防树丛中窜出个矮小的身影,拦腰把她抱住,夺下了短剑。“掌门,在下擒住这狐狸精啦!”这人竟是刘权。王魁跳出圈子,冷笑一声:“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于香香惊恐万状:“我不是……那酒真的……”
“你是真怕毒死他,是吗?”王魁转向吴有光,乐得胡须乱颤,“吴有光,我玩了你的女人又破了你的美人计,你‘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脸面在江湖混吗!不过你也无所谓了,毒酒的药性就要发作。”他洋洋自得地叙述道:对于香香施的美人计他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但他是刀枪不入的铁身,根本不怕身边睡个美女蛇,他要鱼和熊掌兼得,在紧要关头戳穿这一阴谋,从精神上彻底摧垮吴有光。刘权是他这盘棋中的一颗棋子,让他夜间放蛇,是要他假死,以便关键时刻出其不意……
吴有光让酒呛得直咳嗽,身体摇晃着,好像就要跌倒。可陡然间他挺直了身子,眼神炯炯,提刀舞出一阵透着寒气的狂风。他讥笑道:“蠢货,你把这‘神力酒’当毒酒,我可是渴望了很久的,那贱货藏得紧,一直没机会品尝,没想到今天你成全了我。”王魁稍一愣怔,拔刀迎战。斗过百余回合,吴有光渐渐占据上风,只是无法把刀刃插入王魁的身躯。
观战的于香香脸变白愤然道,“都是你这个衰男人,害得我落下水性杨花的骂名!‘神力酒’让你逞一时之威,却改变不了你的本性。”她甩开刘权,抢回那柄短剑刺向吴有光,“王掌门,妾身跟定你啦!愿以一死帮你除掉这个衰男人。”
吴有光使出反手刀磕开王魁的刀,大骂“贱货”,冲着于香香抖了一下刀。在铮铮刀鸣未消之时,刀身快如闪电地刺去,穿透于香香娇柔的身躯,又迅疾地抽回。于香香慢慢地屈身瘫倒,肋下血流汩汩,却没叫一声。
王魁也像挨了刀似的一趔趄,身子歪斜下去,跪地抱紧于香香,“香香,我错怪了你,其实我打心眼里喜欢你啊!可是江湖险恶,我不得不防……”于香香好似已奄奄一息,勉强一笑:“我知足了……”说罢头歪眼闭。王魁胡须抖索,咬牙强忍,终没忍住,泪流滂沱,把那胡须丛浸成遭雨淋的鸟窝,又从那里发出痛彻肺腑的嚎哭。
一道白光从湿漉漉的大胡子下划过,他脸上的痛楚遽然僵住了,刀枪不入的身躯被利刃在致命的喉咙处割开条大口子,血好半天才溅出来,像喷泉……他没来得及看清于香香柔弱的小手是怎样刺出短剑的。
吴有光第一次与王魁交手就领教了他刀枪不入的铁罩功,他清楚只有在其痛失至爱、悲伤欲绝时,铁罩功力才会泄掉,他便和于香香谋划了苦肉美人计。为使于香香中刀不致命,同门弟兄就成他练刀的靶子,而他则独自承受“乱刀”的恶名。于香香之父五年前死于王魁刀下。
1.发现奇人
随州是个历史悠久的古城。随着本地经济的迅猛发展,随州的鸣虫市场也出现了产售两旺的局面。
巫三就是个倒腾鸣虫的贩子。他今年四十多岁,蒜头鼻子鲶鱼嘴,圆圆的脑袋上没有几根毛。可是他脑瓜活络,这几年起早贪晚,倒腾鸣虫,也算发了一笔小财。巫三有钱后,他瞒着自己的老婆温小云,偷偷地在天香苑小区买了一栋楼,竟和小美姑娘在那里又筑了一个爱巢。
温小云可是一个十足的贤妻良母,她和儿子巫小虎就住在鸣虫市场旁边的一座老四合院里。这座四合院的木架子上,悬挂着各种材质的鸣虫笼子,一天到晚,那笼子里的蝈蝈、蟋蟀、油葫芦等叫个不停,这里就是巫三饲养鸣虫的地方。
巫三这些日子闹心得要死,他的情人小美正催促他和温小云离婚呢。巫三为了清静几天,特意躲到乡下抓蝈蝈去了。三天后的下午,他才拎着一个大笼子回到了家里,那笼子里面,装的就是他新抓回来的20多个绿蝈蝈。
温小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看到巫三,急忙说道:“孩子他爹,小虎就要升中学了,我想叫他念市一中,可是校方却要6000块的择校费!”
巫三一听温小云要钱的话,他的一张嘴咧得就好像吃了个大苦瓜,含混地答应一声,便一头钻进了西厢房中。
小美最近在省城的LV专卖店相中了一款手包,整整八千块,巫三正头痛呢,他现在哪里还有闲钱给儿子交择校费?
巫三把大蝈蝈笼子放在地上,可是他一瞧温小云买回来的秫秸编的小笼子,那火“腾”地一声,就烧到了脑门上。在鸣虫市场,编结秫秸笼子的只有两个匠人,一个姓曹,另一个就是胡老关。胡老关是一个孤老头子,右手残废,只靠一只左手干活,那鸣虫笼子编得质量太差,很少有人问津。可是这个温小云偏偏喜欢买胡老关的鸣虫笼子,她不讲价不说,有时候,还多给胡老关钱。
胡老关编的鸣虫笼是五元一个,巫三给了温小云一百块钱,嘱咐她买20个鸣虫笼子回来,可是地上只有15个笼子,不用想,一定是温小云又对胡老关献爱心了。
巫三回身一脚踢开了房门,他指着温小云的鼻子骂道:“败家娘们,有你那样买东西的吗?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今天就跟你离婚!”
温小云刚说了一句——胡老关也不容易,巫三挥手一巴掌就打了过去。巫三正要接着打老婆,就听院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一头白发的胡老关左手里拎着五个鸣虫笼子,趔趄着走了进来。
昨天温小云去买鸣虫笼子的时候,胡老关手里笼子的数量不足,胡老关今天是送货上门来了。
温小云被巫三连打再骂,委屈得她呜呜直哭,胡老关叹了口气,说道:“巫老弟,你们两口子吵架,干啥要动手呀?”
巫三牛眼珠子一瞪,吼道:“我的家务事,你少管!”巫三讲完话,正要转身去鸣虫市场——
温小云叫道:“儿子的择校费!”
巫三气呼呼地说了句——没有,几步就逃得没有影子了。
胡老关问明白了情况,他叹了口气,说道:“小虎上学可不能耽误呀!”胡老关讲完话,他在巫家的院里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了倭瓜架下。他用手指着上面挂着的一个大鸣虫笼子问道:“这笼子里的鸣虫,巫三怎么不拿到市场上去卖呢?”
这只大笼子里,至少装着三五十只鸣虫,这些鸣虫都是叫声不好,或者根本就不会叫的哑虫,巫三本想将它们摔死,可是温小云不忍心,便将鸣虫们装在一起,养了起来。
胡老关伸手摘下了笼子,然后转头对温小云说道:“两天后,你到我家里来一趟,笼子里的这批鸣虫,估计卖掉后,就够交小虎的择校费了!……”
2.点虫大法
巫三这次下乡抓回的蝈蝈,卖了不到两千块,他又朝市场上的朋友借了两千,终于凑够了八千块,他便领小美坐车到省城转了一圈,终于给她买回了那款LV的手包。
三天后,巫三这才和小美回到了随州。巫三刚刚来到了鸣虫市场,就见他那帮倒腾鸣虫的狐朋狗友“呼啦”一声围了上来,这帮人竟齐声嚷嚷,非要拜巫三为师不可。
巫三先瞧了瞧天上的太阳,然后纳闷地问道:“你们今天唱的是哪出戏呀?”
鸣虫贩子老康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水晶做的小葫芦,葫芦里面装着一只从温小云手里买的蟋蟀,别看葫芦里面装的黑头蟋蟀个头不大,可是它叫出的声音,竟比敲击银铃还要动听!
这只黑头蟋蟀巫三记得,它的鸣叫声低沉沙哑,原是一只不值钱的鸣虫。
巫三透过水晶葫芦,一眼就发现,这只黑头蟋蟀的翅膀上,点着一个绿色的小圆点,他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这难道就是鸣虫界秘传的点虫大法?
温小云会点虫大法?打死巫三,巫三都不信!巫三摆脱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的纠缠,然后一路小跑就回到了家里,他一问温小云才知道,他那些报废的鸣虫,都是胡老关点的药,温小云拿着那些经过改声的鸣虫,来到了市场,不一会,便卖够了儿子的择校费。巫小虎现在正拿着市一中入学的通知书高兴呢。
巫三回到家里,他先是对着温小云一个劲地赔礼道歉,等把温小云哄高兴后,巫三试探地问道:“老婆,你能不能跟胡老关说一声,我要拜他为师,学这个神奇的点虫大法……”
这化腐朽为神奇的点虫大法真的是太绝了,不管叫得多么难听的鸣虫,只要用秘药在它们的翅膀上轻轻一点,那鸣虫的叫声就会有令人惊奇的改变,巫三真要是把这手段学会,那以后何愁不能在鸣虫市场上呼风唤雨呀?
温小云先是不答应,最后实在架不住巫三的哀求,她这才点头答应去求胡老关。巫三先到超市里买了几样礼物,然后两口子一前一后,直奔胡老关的家里走去。
胡老关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喝着白菜汤正吃午饭呢。他听完巫三拜师的要求,苦笑着说道:“巫老弟,你想想,我要是会什么点虫大法,岂不是早就发财了,我还用窝在这出租房中,啃冷馒头吗?”
胡老关看着狐疑的巫三,最后告诉他,胡家祖上确实传下来了两种点虫药,他胡老关只会拿着火柴棍,对着鸣虫的翅膀乱点,改变虫鸣声,只是碰巧而已。
胡老关打开黑柜子,从里面找出了一红一绿两盒子点虫药,送给了巫三,巫三一见胡老关不肯收自己为徒弟,他只得悻悻地拿着点虫药回家了。
巫三不信自己点虫就点不过胡老关,他先到网吧去查资料,一搜百度,他才知道,原来欣赏虫鸣,可分“本叫”和“点药”两种情况。本叫即天然虫鸣,粘药则是将点药点于虫翅上,进而改变鸣虫所发之音色……这点药的发明,还得从乾隆皇帝的身上说起。
乾隆皇帝也是一个鸣虫的大玩家。有一次,他得到了一只金翅蛐蛐,饲养蛐蛐的小太监便把这只金翅蛐蛐笼,悬在皇宫中的松枝之下。可是有一日,那金翅蛐蛐的鸣声大变,竟是苍老悦耳,好听异常。乾隆皇帝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滴松脂落到了虫翅上……自此才有了施用于长翅鸣虫的点药之法。
巫三倒也有点胆子,他拿出了十几只鸣虫,就开始试验胡老关给他的点药。也不知道胡老关的点药太好使,还是巫三点药的手法太给力,那鸣虫被点药后,一个个哑巴似的,再也不肯鸣叫了。
巫三心里有气没处撒,他喝了半斤酒后,又醉醺醺地将温小云揍了一顿。他还咬牙切齿地威胁温小云,如果胡老关不收他当徒弟,他就跟温小云离婚,小虎以后念书,他是彻底不管了!
温小云嫁给巫三后,除了洗衣服做饭,赚钱的手段可一点不会,巫三真要是甩手一走,巫小虎怎么办?温小云没有办法,只得再去找胡老关,胡老关听完温小云的哭诉,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云,你的心肠太好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巫三这个徒弟我勉强收下了!”
3.前尘往事
点虫之法不但有点在鸣虫翅膀上下的“盖药”、“底药”之说,而且有“明药”、“暗药”之分,点蝈蝈儿多用“甩药”之术,点油葫芦、蛐蛐儿又多“续药”之法。
胡老关把点虫大法粗略地讲了一遍,然后说道:“点虫这两个字说得简单,可是里面的学问深着呢!”
巫三一拍胸脯说道:“师傅放心,我一定要好好学,绝对不给您丢脸!”
胡老关说道:“想学就好。不过我要先把点虫大法的传承讲清楚,省得以后有人问你的祖师爷是谁,你说不上来!”
胡老关的点虫大法传自清末的百虫姑姑。百虫姑姑有一次到山里抓捕鸣虫,一不小心被毒蜂蜇中了脸部,她的一张脸因为中毒而溃烂,所以百虫姑姑虽然名声很响,但却是一个十足的恐龙女。
可是偏有一个英俊的少年爱上了丑陋的百虫姑姑,这个少年便是没落的世族子弟——邱非。邱非其实包藏祸心,他喜欢的不是百虫姑姑,他爱的是那近乎神奇的点虫术。
两个人结婚后,百虫姑姑并不藏私,她将自己独擅的点虫术倾囊相授。邱非学得了点虫术之后,在一个月黑的夜晚,对妻子不辞而别,独自来到了天津卫。他凭着出神入化的点虫术,在海河边上的鸣虫市场上立住了足,可是没过半年,他就闯下了一场祸事。
天津卫的鸣虫市场上有一个虫博士,这个虫博士可是个鉴定鸣虫的大行家。这天,天津卫的守备大人买了一只铜头油葫芦,求虫博士去鉴定,虫博士摇头晃脑地说道:“守备大人,这只铜头油葫芦的鸣叫声短促、尖利,用鸣虫界的行话来说,这叫——闹性。这只铜头油葫芦是一只二流鸣虫!”
天津卫的守备不甘心,他命人请来了邱非,邱非用点虫术对这只油葫芦的鸣声矫正后,这只二流鸣虫的叫声立刻变得纯正透亮,回味悠长。虫博士听到消息后,恼羞成怒,他找来天津卫的一个黑道混混,这个心狠手辣的混混,竟敲断了邱非的两条大腿,并警告天津卫的大夫,谁也不许给邱非接骨疗伤。
巫三听到这里,他惊奇地道:“那邱非最后怎么了?”
胡老关道:“最后还是百虫姑姑救了邱非!”百虫姑姑曾经给京城的六王爷点过蛐蛐,六王爷接到百虫姑姑的求救信,便派人拿着王府的金牌,陪着百虫姑姑直奔天津。天津卫的那个混混再厉害,也不敢捋京城六王爷的虎须呀。
邱非被百虫姑姑送到了天津卫的医院。他的腿伤养好后,邱非回想起自己的卑劣行径,真是羞愧难当。在一次大醉后,他失足跌落海河,最后溺水而亡了。
巫三听胡老关讲到这里,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师傅请放心,我学会了您的点虫术之后,一定好好对待温小云,不然也叫我掉进海河中淹死!”
三个月之后,巫三终于学会了点虫术,现在他鸟枪换炮,可以不用再辛辛苦苦地到乡下抓鸣虫了。他只是每天转悠市场,遇到合适的鸣虫就买下来,然后用点药调整鸣虫的叫声后,再转手到省城去贩卖,这一个月下来,便是几万元的进项,小美数着“哗哗”作响的钞票,乐得直蹦,她搂着巫三的脖子叫道:“给我买个伊莎贝尔钻戒,我要十克拉以上的那种!”
巫三急忙答应给小美买钻戒。可是好景不长,胡老关送给巫三的那两盒子点虫药用没了。巫三这才想起他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他急忙凑了三千块钱,颠颠地将钱给温小云送了过去。晚上的时候,他和温小云一提点虫药配方的事,温小云笑道:“你知道我最近在干啥?我一直都在帮胡师傅配制点虫药呢!”
这点虫药共有红绿两种,红色的点虫药是由松香、柏油、黄腊加朱砂熬制的。绿色的点虫药是用铜渣、松香、火漆加白蜡,最后熬制成功的。红色的点虫药可以使鸣虫的叫声变得苍老,绿色的点虫药,可以使鸣虫的叫声变得更清脆。
熬制点虫药的时候,还需要特别注意火候,只有把那点虫药熬得遇热即融,凝而酥脆,这才大功告成。
点虫药的配料温小云知道,可是胡老关却对那神奇的配方保密。巫三腆着脸说道:“好老婆,你得赶快多给我弄点虫药,我要多多地赚钱,以后好给咱儿子小虎买楼呀!”
温小云指了指屋里那个带锁的立柜,说道:“其实那里面就有胡师傅送给我的两盒子点虫药,只不过胡师傅叮嘱我,如果你想要这点虫药,那就得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说的是百虫姑姑的儿子。百虫姑姑的丈夫死后,她就捡了一个弃婴当儿子,百虫姑姑将自己点虫的全部手法,都教给了自己的儿子——百震。
百震娶妻廖瑞红,小两口婚后不久,清政府便垮台了,民国军阀割据,老百姓苦不堪言。
天下大乱,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百震志向远大,他不甘心以虫为伍,碌碌一生,便背着母亲和妻子,投军到了军阀何大麻子的手下。
何大麻子听说百震会点虫养虫,真是如获至宝,他直接升百震为自己的贴身副官,并给他单独辟了一个院子,专门为自己饲养鸣虫。
巫三说道:“百震真的是遇到知音了!”
温小云却摇了摇脑袋,说道:“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4.怙恶不悛
何大麻子根本就不喜欢鸣虫,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喜欢,何大麻子为了博得上司的青睐,百震这才成了他的养虫副官。
百震从军是想建功立业的,替何大麻子饲养鸣虫实非所愿。他便几次三番地提出要求,想去部队,带兵打仗。
何大麻子为了留住百震,他一边诱惑百震吸食大烟,一边把自己的三姨太派到了百震的身边,跟他学习饲养鸣虫的技巧。三姨太风流成性,百震受不住勾引,便成了她的裙下之臣。何大麻子拿到了百震和自己三姨太同床共枕的照片后,便以此为要挟——如果百震不老老实实地替自己饲养鸣虫,何大麻子就要一枪掀了他的天灵盖。
何大麻子正在自鸣得意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却把他送去的鸣虫全部退了回来,原来他的顶头上司那里新来了一位饲养鸣虫的高人,这个高人养的鸣虫,比百震饲养的鸣虫还要好上一筹。这个高人便是百震的老婆廖瑞红。廖瑞红为了救百震,她只得女扮男装,到何大麻子的顶头上司那里,当上了养虫人。
百震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最终被何大麻子一脚踢开。当廖瑞红再次见到百震的时候,百震因为吸食大烟的缘故,早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半年后,百震患肺病去世。百虫姑姑深受丧子之痛的打击,病逝前,她叮嘱儿媳妇廖瑞红,点虫术是荼毒百家男子的祸根,从此后便立下一个规矩,那就是——传女不传子!
温小云向巫三讲完了这个故事,可是她一瞧巫三,巫三倒在床上,已经呼呼地睡上大觉了。第二天一早,温小云发现那个立柜的柜门大开,里面的点虫药,早被巫三开锁偷走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温小云领着下学的巫小虎回家,她还没等打开四合院的木门,就被木门上面刺着的匕首吓得“啊”地一声惊叫。这把匕首上面,还刺着一封信,这封信是宏景钼业的老板侯占奎写给她的。侯占奎就是本市的黑老大。
巫三学得了点虫术后,他嫌弃买虫点虫赚钱太慢,竟和人赌起了鸣蛐蛐。鸣蛐蛐是斗蛐蛐的一种方法,被人称为文斗,那就是两只蛐蛐不见面,斗的只是互相的鸣叫声。巫三先赢后输,最后竟欠了宏景钼业的老板侯占奎六十万人民币。
侯占奎在信中写道——想要巫三的命,只有两条路,一是拿钱,另外一个便是拿点虫药的秘方来换。温小云手拿这封勒索信,急匆匆地找到了胡老关。
胡老关看罢勒索信,他气得一拍桌子,道:“你先回家吧,营救巫三的事就交给我吧!”
胡老关单刀赴会,他一个人找到了侯占奎,说道:“侯老板,我劝你还是放了巫三吧,点药的方子招祸,谁知道,谁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侯占奎听胡老关说完,他不由得狂笑道:“虫药的秘方在你手里,那是招祸的东西;在我手里,那就是银行的提款机呀!”
胡老关“哼”了一声,道:“你还是先听听我的故事,再决定要不要吧!”
胡老关自小生活在农村,养虫点虫的绝技是从他母亲那里暗中学来的,他在20年前偷偷学得了这门绝技后,便抛妻弃子,只身来到了广州。
胡老关惊世骇俗的点虫大法一现世,整个广州的鸣虫界都为之轰动。胡老关最后被澳门的一个大赌王赏识,他就跟着赌王来到了澳门,他精心饲养出来的鸣虫,就成了这个大赌王赚钱的工具。可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为了争夺胡老关这棵摇钱树,澳门的黑帮发生了一次大火并。
胡老关为了保命,他只得坐船,偷偷逃回了大陆。
澳门的几大黑帮为了抓回胡老关,竟暗中派人潜回了胡老关的老家。黑帮人士向着胡老关的老娘和他妻子逼问胡老关消息的时候,竟残忍地将二人杀害了,胡老关成了胡家的灾星。他的子侄亲朋气得放出话来,如果抓住了胡老关,立刻就将他装到竹笼子中,然后丢到村外的臭水河里喂王八!
侯占奎听胡老关讲完自己的经历,不以为然地一撇嘴说道:“在随州谁敢跟老子抢秘方,那纯属是活腻歪了!”
胡老关见规劝无用,只得给侯占奎写出了两种点虫药的配方。可是那张秘方在侯占奎手里还没有变成钞票,澳门的一伙黑势力就闻讯而至了。
两方面黑恶势力一场火并,侯占奎被追杀到了城外浑水河的大桥上,他被人砍掉了一条胳膊,那张秘方和他那只胳膊一起,最后都落入了滚滚的浑水河……巫三身中三刀,如果不是跑的快,小命也一定是没有了。
巫三去小美那里养伤,没过几天,小美原来的男朋友出狱了。这个凶狠的家伙正好把巫三堵到了屋子里,那小子上去一刀,正刺到了巫三的肺叶上,巫三捂着胸口,还没等跑出小区,便一头倒地,绝气身亡了。
胡老关接到温小云的电话,急忙坐车赶了过来,他看着巫三血淋淋的尸体,痛心疾首地说道:“当初我娘说得对,改变虫鸣,愉悦人心,这并没有错,可是一旦顶不住诱惑,用点虫术来做非法之事,那下场真的是太悲惨了!”
在我们细细梳理长春210年历史时,故纸堆中一个个鲜活的形象跃然而出。史料记载,清末民初,东北是一个绿林人物频出的地区,比如伪满洲国国务总理大臣张景惠、伪满洲国热河省省长张海鹏等人都有过绿林经历。一度与张景惠、臧式毅、熙洽等伪满高官并称伪满建国四巨头的马占山也是绿林出身。不过,在民族大义面前,马占山选择了抗日救国,成为让世人不可小觑的抗日英雄。
打响抗日第一枪
九一八事变后,日军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占领了辽、吉两省,并逼近黑龙江省。当时黑龙江的省会是齐齐哈尔。日军若想侵略齐齐哈尔,唯一的咽喉要道是松花江支流上的嫩江桥。
据原东北洮辽镇守使张海鹏的医务处处长赵万福回忆,“1931年10月,汉奸张海鹏(时任日军任命的黑龙江督军)派徐景隆率3个团从白城出发向江桥进犯。16日拂晓,叛军进抵江桥南端,其3个团在守军的反击下伤亡惨重,一起溃退。守军为了阻止日军再犯,对江桥进行了必要的破坏。”
10月16日,天津的张学良任命马占山代理黑龙江省主席、军事总指挥。马占山到任后,立即着手布防工作。与此同时,日军以中国军队破坏嫩江桥为由,以武力掩护修桥,来挑起事端,发动进攻。
11月2日,日本关东军向马占山发出最后通牒,要求马占山军在11月3日正午前必须自嫩江铁桥后撤至10公里以外地区,在日军修桥完工之前不得进入该地区。如不接受上述要求,日军将使用武力。马占山决定对日军修桥不予干涉,但如进攻中国军队,则采取自卫措施。
4日上午,日军嫩江支队的先遣中队在飞机掩护下从江桥车站北进,通过嫩江桥后向大兴车站以南的中国军队阵地进攻。马占山部奋起反击,将敌击退。“江桥抗战”就此爆发。
在马占山部数次击退日军的进攻后,6日清晨,日军增援部队到达,在飞机轮番扫射、轰炸的支援下立即发动猛攻。马占山亲自到阵地督战。双方伤亡均众。为了保存实力,马占山撤离了齐齐哈尔,转往海伦建立黑龙江省政府,继续与日军作战。
江桥抗战虽然以失败告终,但却是中国人民正面抗击日本侵略者的第一次战役,因此,可以说江桥抗战打响了中国人民武装抗日的第一枪。
抗战英雄的“策略”
江桥抗战失利后,日本关东军软硬兼施,向马占山施压,“一方面用武力攻打,另一方面发动已经投降的张景惠等人前往海伦劝降”。省社科院研究员王庆祥说。
1932年1月,锦州失守,驻辽东北军完全撤至关外。“马占山见抗日无援,怯于时局,改变策略,一度表示依附关东军,并前往沈阳面见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历史学者丘树屏介绍,“马占山出席了由关东军策划、主持的伪满洲国建国会议,人们把他和与会的臧式毅、熙洽、张景惠并称为‘伪满四巨头’。”
1932年3月9日,马占山在长春出席了溥仪就任伪满洲国执政的仪式,被任命为伪满军政部总长兼伪黑龙江省省长。
就在人们以为马占山就此走向亲日路线之时,马占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将枪头对准了日本侵略者。“马占山出任伪满州国军政部总长兼伪黑龙江省长之职后,秘密用12辆汽车、6辆轿车,将2400万元款项、300匹战马及其它军需物资运出城外,继续抗日,并于同年4月22日通电宣言‘反正抗日’,率军队一度攻至农安县城,威胁长春。”文史作者薛长鹏介绍。
后来,马占山终因兵力不足,退至前苏联地区。但是在此后的岁月里,马占山依然不忘抗日。1933年6月3日,马占山从前苏联返回上海,曾先后3次面见蒋介石,请缨抗战。1936年12月,马占山参与西安事变,支持张学良、杨虎城。1937年七七事变后,蒋介石任命马占山为东北挺进军总司令兼东北四省招抚,率部转战绥远(今呼和浩特)、包头、五原等地。1938年11月,马占山因病到延安就医,康复后,中共中央和陕甘宁边区举行盛大的欢迎会。毛泽东在会上致词,称赞他是始终如一、抗战到底的民族英雄。
英雄不问出处
马占山1885年11月30日出生在吉林省怀德县。由于家庭生活困难,马占山七八岁时就为本屯地主放牧。
“马占山18岁那年被迫落草为寇。”据薛长鹏介绍,地主姜大牙讹诈马占山偷了他家的马,将马占山送进警局,强行要马家赔马。马占山家人变卖了部分家当才将马占山赎回。马占山回到家中,气愤地埋怨父亲胆小怕事。“几天后,丢失的马跑回来了,但爱钱如命的姜大牙一口咬定马没有跑回来,不肯将马钱退回。”薛长鹏说,“赔了马钱挨了打的马占山这时更是恨透了姜大牙,他决心要报仇雪恨,于是瞒着父亲和妻子,离家落草去了。”
马占山落草为寇不久,就被推为头目,过着占山为王的草莽生活。日俄战争结束后,清政府为恢复对地方的统治,发布了收编民团、招抚“绿林好汉”的通令。马占山听到这个消息后,决定“金盆洗手”,带领数十名“弟兄”下山接受清政府收编。地方官看中马占山是个人物,便委任他为游击队的哨官。从此,他开始了行伍生活。
后来,马占山为奉系军阀吴俊升所赏识,逐步成为奉系高官,开始了他跌宕的人生。
1950年6月,毛泽东托秘书打电话给马占山,邀请他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一届二次会议,马占山十分激动,可惜由于他病情加重最终未能出席。至全国政协会议开幕的前一天,毛主席办公室还打电话询问马占山的病情,并准备派车来接,但当时马占山病情过重,已不能行动。
1950年11月29日,马占山走完了他65岁的人生。
神枪刘的真名叫什么,没几个人记起了。只听说他年轻时闯过关东,在深山老林里打过猎,练就一手好枪法,百发百中,人称“神枪刘”。
这地方东南西北几百里,皆为一马平川。少山没林,玩枪的庄户人极少。“神枪刘”自然有了名声。
他在东北挣了苦钱,回故里寻了家小,置了几亩薄地,农活闲了,就漫野地跑,冬打兔儿春打雁,日子亦算过得去。
打雁用竹橇。竹橇是用江西毛竹绑制的,四条腿钉牢在两条翘起的竹片子上,似小船儿,极便于滑行。上面有稀疏的遮掩体,可藏人可匿枪,利袭击。雁命穷,专往冷处行。到了凛冷的深秋,雁便来了。三九冰峭季节,神枪刘把长苗子枪架在竹橇上,在雪地里滑行。近了,雁惊起,欲展翅高飞,枪声响。一枪盖过去,子弹扩成扇面状,能击中数只。收拾停当了,神枪刘便用苗子枪挑着到镇上卖野味。每遇买主,先声明:“我卖的可是光肚子雁,要不?”若买主说要,他便放下来,拉出一只,拔掉雁翎和羽毛,然后递过去。那雁被脱光了外衣,陡地“瘦”了一大圈儿,样子丑极了。买主望着光肚子雁,蹙紧了眉头,怔了好一时才接过去,拎起,上下左右地瞧,面部堆满了惋惜和怜悯,终想起吃雁比拔毛更恶,才慢腾腾摸出钱来,安排道:“可别忘留把好扇呐!”
神枪刘只顾捆雁翎,包羽绒,头也没抬便满口应承:“中——中中中中!”
神枪刘勒一手好翎扇,那翎扇勒得干净利索,小巧玲珑。雁翎扇比芭蕉扇美观、耐用、轻便、高雅,而且出风凉,加之有孔明摇雁翎生妙计的佳话,所以颇招人青睐。
天上落雪落雨之际,神枪刘从不串门儿,就一个人坐在套房内勒扇。勒出一把,像欣赏家珍,上下左右地瞧,瞧足了,试试风,然后串起来。十把一串儿,均挂在东山墙上,一嘟噜儿,又一嘟噜儿,多了,乍瞧好似冲云霄的雁群。麦前那阵子闲暇,起会亦多。他挑着扇子到处赶庙会,边瞧戏边卖扇。他看戏爱看顶台,只顾看,竟忘了卖翎扇的事儿。戏散了,人走了,他只得串村吆喝。天还不大热,乡下人只顾准备麦收,谁也不愿先把钱花在扇子上,神枪刘的扇子卖得不老快。麦罢了,安置完大秋,天暴热,人们忽地想起了翎扇,天天盼着神枪刘。有的耐不住,便寻到门里求买。怎奈神枪刘的扇子早已艰难地卖光了,双方禁不住地嗟叹。一个说来年早买,一个说来年定留。来年来了,早买的没买,定留的没留,又是顿足惋惜,惋惜顿足。
神枪刘极少拿扇子送人情。
“拉锯”的时候,县大队在颍河一带打了几个胜仗。每逢战事结束,队伍多住在神枪刘的村子里。县大队的政委亦有一手好枪法,没事就随神枪刘打雁。一来二往,两人成了莫逆。有一日,神枪刘打了两只野兔儿特请政委尝鲜。酒过三巡,政委借机劝其出山闹革命。神枪刘只笑不语。
政委深知政治工作是个耐心活,也不着急,便开始从战局讲起,直直说到共产主义。神枪刘望着政委嘴角儿处的白沫儿,怔怔地听,听完了,又呆呆地想,最后说:“老弟,实不相瞒,我奔波半生,为的就是过几年安稳日月。今儿你说到这儿,俺领情。我神枪刘若不讲点儿义气,那算是大姑娘养的!”
政委惊喜,急问:“你同意了?”
“为老弟你的情份,啥时开火俺可以去帮个忙。”
政委一听,眉头打结,好一阵才苦笑道:“噢——弄半天你只算是答应了一半儿呀!那好吧,革命靠自觉,可不是靠面子的事儿。我不强迫。啥时你想通了再参加不迟,这可不分先后哟!”
神枪刘站起来,脑门上闪着汗光,硬硬地说:“咱可不论那套数,咱讲的是哥儿们义气。啥时开火,只要见你四指宽的一张纸条条儿,我若装狗熊不是人!”
政委见神枪刘真诚,心想这人有一手好枪法,出身贫苦,总有一天能从不自觉到自觉。政委站起身,望着神枪刘认真地说:“老兄啊,我原想等你再觉悟觉悟,没想你竟说到了这一步。先挑明,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枪子儿不认人,在你正式参加之前我们不能白用你。”
“这算是小瞧了你哥。”神枪刘满面通红地说,“若在十年前,哪个让你劝?你若那样整,俺不干了。”
“不干也可以。打仗是大家的事,总不能光让你讲义气,不让我讲义气呀。”
神枪刘无话,嘟囔道:“那好那好,哥听你哩。”
政委从没遇到过这等事儿,心中定不了谱。回去给同志们一说,没想大伙议论纷纷,皆说革命靠自觉,怎能雇人闹革命?但说归说,谁都清楚在这种时候队伍里多员神枪手的重要性。最后都同意报县委批准。县委考虑到神枪刘苦大仇深,又是不可多得的神枪手,在目前觉悟不高的情况下可以用此种特殊方法争取争取,只是在正式打仗之前要考验一下。
政委却不同意考验。他连夜跑到县委,说了自己的想法,很激动,说是神枪刘这样的人我们不相信还相信谁?他的亲人被人逼死,他被逼得闯关东,如今到了这一步已有了很大的自觉性,这掉脑袋的事儿决不是金钱能买到的,云云,云云。县委领导在这等问题上却毫不让步,耐心开导说:神枪刘过去苦大仇深是实,可苦大仇深者决不等于是革命者,更何况他眼下已到了中农的地步呢。在这特殊时期,总该以慎重为妥,你总不能让义气代替原则哟!政委无奈,便连夜派人向神枪刘送了信。
按信中规定的时间,神枪刘来到了指定地点。这是一片苇湖。正是浅水季节,湖底干裂了缝,但芦苇还茂盛。神枪刘到了深处的一片开阔地,划火抽烟静候。过了好久,见后边没有跟踪和可疑之处,政委才从苇丛里走出来,抱歉地笑道:“让你久等了。”
神枪刘不介意,问:“啥时开火?”
政委难堪地一笑,说:“原来接到情报,准备打伏击,没想情况有变,这一次打不成了。”
“那我回吧?”神枪刘说着从包里掏出两只野兔儿递给政委,“你们很苦,我给大伙带了点儿菜。”
政委双目有点儿发潮,接过来,又摸出一块热热的大洋,递过去说:“按咱说的办,小意思。”
神枪刘看了政委一眼,说:“枪响算数!”言毕,双手一拱,走了。
神枪刘经住了考验后,县大队每有他可参加的战斗,总要请他助战。政委写一张纸条,上写速来×x地点等候。神枪刘接到纸条,虽认不全,亦能猜出八九,他瞒着家人,佯装外出打猎物,便来r。他接过快枪,风风火火打一通,完了,交枪,接过一块钢洋,回了。
有一次伏击敌人的运粮汽车,县大队埋伏在路旁谷地的坟头处。神枪刘负责打第一辆车,政委负责打第二辆车。枪响之后,两辆汽车同时瘫痪。神枪刘跃身而起要冲锋,被政委按住了。每次打仗,政委是不准神枪刘参加冲锋的,深怕发生意外。而这一次,神枪刘再也耐不住,对政委吼道:“我不能老这样让你们照料!”挣脱政委冲了上去。没想车上有挺机枪,敌人以两辆残车做掩护,垂死挣扎,仗打得残酷。神枪刘随政委打滚儿前进,爬到一个隐蔽处,想打掉敌人的机枪。谁知还未瞄准,那机枪却横扫过来,子弹如雨,荡土如雾,视物不清。政委狠狠地甩了两枚手榴弹,但不济事。神枪刘却不慌,他在深山老林内打猎惯了,凭耳力就能测出距离。他闭目静听一时,用心中测出的三点勾成一线,便搂开了枪机。“叭叭”两枪,机枪顿时哑了。战士们乘机冲了上去,一举获胜。神枪刘高兴地睁开双目,正欲去打扫战场,没想站不起来了。
神枪刘的小腿上不知什么时候挨了一枪,鲜血流到了脚面上,他竟不知觉。政委和同志们搀扶他上了担架,抬到大队部,开刀拔出子弹头,敷药包扎,几天过后,日益见轻了。
刘邓大军过后,这里局势出现了低潮。县大队奉命北上。政委问神枪刘说:“你是回家呢还是随队伍北上?”
神枪刘想了想说:“还是让我回家吧。”
当天夜里,政委让卫生员义给神枪刘换了一次药,并亲自护送他回了家。走的时候,政委又丢下几块钢洋,安排说:“尽快把伤养好,我们不久就会回来的。”
神枪刘哭着说:“你我兄弟一场,哥没随你走,你千万别生气呀!”
“哪里话!”政委替他擦了泪水说,“你已成了人民的功臣,我脸上有光哩。”
神枪刘命家人取出一把精致的翎扇,双手递给政委说:“兄弟,这是哥的手艺,见物如见人,带上吧。”
政委郑重地接过雁翎扇,双目溢满了泪水。
神枪刘伤好之后,到处打听县大队,可县大队一连几个月杳无音讯。庄稼完了,百无聊赖,神枪刘又开始了打雁、勒翎扇。
就在这时候,颍河镇保安队里新来了一位队长,姓黄。姓黄的脸上有块刀疤,人称黄刀疤。这黄刀疤是行伍出身,好朋好友,爱玩枪,也有一手好枪法。他枪上功夫绝,让人把枪拆了,用手巾兜起交给他,让他边跑边装,不出五十步就能打出火来。黄队长调颍河镇不到一个月,就连打了几个恶贯满盈的土匪头目,名声大震。
这一日,黄刀疤正在河滩里打水鸟,忽听有人说:“神枪刘来了!”
黄刀疤抬头朝岸上一看,见一大汉肩扛着苗子枪走了过来。这黄队长久闻神枪刘大名,不由止了打枪,怔怔地看,等走近了,才慌慌地迎上去,拱手施礼:“鄙人黄刀疤,久闻刘兄大名,相见恨晚呐!”
神枪刘常在河滩里打雁,刚才听到枪声,见是有人打水鸟,不由生奇,便来了。不想打鸟人是赫赫有名的保安队长,禁不住惊呆一阵。见黄刀疤这般尊重自己,便还礼道:“黄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黄刀疤听神枪刘夸得实在,不由兴起,笑道:“老兄枪法如神,久想一开眼界,小弟愿领教。”
神枪刘急忙推托说:“老兄万不可听信传言。小弟不才,实不敢献丑。”
“哪里哪里!”黄刀疤笑道,“玩儿的嘛。”说着,直直递过去蓝莹莹的二十响。
神枪刘慌忙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不中不中。我是打野出身,怎会用快枪?”
“哦呀呀,刘兄过谦!拉碾子就会拉磨嘛,”黄刀疤双手捧枪,“一样的。”
黄刀疤的几个随从对神枪刘的枪法亦是久闻,却没见过,也想开开眼界,起哄道:“是呀是呀,一样的,一样的!”
神枪刘见推脱不得,抬头看天色还早,便放了自己的东西,软软地接了那匣枪,双手一拱说:“失礼了。”言毕,猛转身对河心处一甩手,“啪啪啪”三枪,三只水鸭子顿毙命。
一片喝彩声中,神枪刘见有一麻雀飞来,心想露了就露了,不妨给他们个绝招儿,便举枪搂火,脆脆地喊:“打雀头!”枪响音未消,那麻雀就栽头而下。众人惊呆,慌慌拾起,木然地叫:“穿脑而过!”
黄刀疤原想借机与神枪刘比试一番,听得众人叹服,不由大吃一惊,急急接过一看,禁不住张圆了嘴巴。他深晓打飞禽是硬手活,必须在心中猜出飞鸟的速度截头打,更何况麻雀儿这般小呢!更何况说打脑就打脑呢!黄刀疤知道这路数是自己所不及的,便打消了比枪法的念头,扭脸“噗咚”跪地,拱手施礼道:“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神枪刘急忙扶起黄刀疤,谦笑道:“这是咋?这是咋?我不过是侥幸打中罢了。”
黄刀疤哪里肯信,当下把神枪刘请到镇公所,设宴一桌,让神枪刘坐了上席。酒过三巡,黄刀疤说:“看得起小弟不?”
怎能说看不起呢?
那就结成拜把之交!
硬要拜,算无奈,神枪刘便拜了。
这以后,神枪刘赶集上店什么的,只要让黄刀疤撞见,非拉住喝几盅不可。喝了酒,喷大空,讲他的出身如何如何穷,官逼民反,当了土匪,后来招安,连搞过多少女人皆向神枪刘交代个一清二楚。神枪刘见黄某实在,也去了戒心,除去帮县大队打仗的事儿没露外,算是全说了。黄刀疤见神枪刘真诚,便要求他人伙。
神枪刘不语。
“保安队有你我两把神枪,颍河镇的治安算是万元一失。”黄刀疤傲然地说,“干吧,小弟决不亏待你。”
见黄刀疤逼得紧,神枪刘怔了好一阵才沉沉地说:“为兄奔波半生,为的就是过几天安稳日月。若看在你我的情份上,我应该帮你,可我眼下是无能为力呀!”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嘛。”黄刀疤见神枪刘恋家,便劝道,“时下兵荒马乱,正是出英雄的时机,真可惜你这一手好枪法。”
“说起枪法,那是苦日子逼出来的……”不知为什么,神枪刘突然觉得挺难受,想哭,热热地说,“人各有志,不可勉强。好兄弟,你就别逼哥了。”
黄刀疤见勾起了神枪刘的伤心事,很窘,尴尬地咽口唾沫,笑笑,又笑笑。
二人久久不语。
神枪刘突然伤心是想起了县大队。和黄刀疤结交以来,他越发感觉到自己的屁股是从骨子里坐在共产党一边的。一臣不保二主。自己既然给县大队帮过忙,就算是保了共产党。可共产党的县大队几个月无音讯,真不知是死还是活。
神枪刘很焦急。
其实,县大队已从山东秘密回来几天了。县委得到神枪刘与黄刀疤结为拜把子弟兄的情报后,立刻通知县大队停止与神枪刘来往,并做了一些保卫安全的措施。墙倒了就踏过去,没人问原因;分水岭极清晰,亦用不着问原因,县大队的人纷纷地骂:“这货,果真靠不住!”
政委心里很沉重,跑到县委请示要面见神枪刘。县委领导很奇怪,说这里是敌占区,敌强我弱,任何一种冒险都可能付出鲜血作代价。若当初神枪刘就和黄刀疤是把兄弟,那怪他觉悟不高,可眼下如何解释呢?
政委说:“我想,这情况可能很复杂,也可能很简单。神枪刘是普通群众,咱怎能用共产党员的觉悟来要求他呢?”
县委领导郑重地问:“你派他打入敌人内部了?”
政委摇摇头。
“就是嘛!”县委领导拍了拍政委肩头说,“他和黄刀疤结拜兄弟,说明他讲的是江湖义气。往好上说,是敌我不分,觉悟不高;往坏上说,你也知道。在没弄清情况之前,我们又没把他当叛徒什么的对待,眼下只是提防嘛。”
“我能不能以个人身份见他一面?”政委恳求说。
“个人?”县委领导笑道,“你是党员,又是大队政委,哪里是你‘个人’?”
政委默然,恨不得分出个“我”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调查?”
“眼下局势紧张,再说,神枪刘又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县委既然定了,还是不要着急吧。你说呢?”
无奈,只得服从组织。
于是,神枪刘成了多余人。
县大队连打几仗,局面又很快好转。消息传到神枪刘耳朵里,他激动不已,天天盼望着政委的小纸条儿。
一直没有。
远处每传来枪声,他就坐卧不安,深怕敌人的机枪打不掉,让县大队吃了亏。他夜里再不敢死睡,一有响动就翻身起床,但是没有送纸条儿的人。
他想纸条儿想得发呆。
等不来了,他便找。扛起雁枪,见到过去的知情人便问,没人告诉他。
他很颓丧,竟一病不起了。
黄刀疤来看他,见他满面愁容,眉宇发黑,哭了。
神枪刘拉着黄刀疤的手说:“兄弟,你不知哥的心,治不了哥的病呀……”
黄刀疤不懂他的话意,只是一味相劝:“哥,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病,好好养病,会好的,会好的。这几天紧张,等平和了,我接你到镇上,请个好郎中。治不好你,我连他的命一起要!” 话虽毒,倒也动真情。神枪刘双目有点儿发潮。他命家人取出一把翎扇,接过去,亲手递给黄刀疤说:“这是哥的手艺,见物如见人!只有一句话相告:不论跟着谁干事,少恶多善才是个人。你出身和我一样,都是苦人呐!”
黄刀疤接过翎扇,呆呆地看,呆呆地想。好一阵,才施礼道:“小弟记下了。”
等不来参战的纸条儿,神枪刘的病情越发重了。远处传来的枪声,像射在他心上。他常常半夜惊叫:“来了!来了!”
全家人皆不知他的心事,便问他。无奈,他便说了。全家人极惊诧。为了他的病,便连夜派人去找县大队。找不到。
这一日,颍河镇枪声大作,风传县大队与保安队接了火。派出的人冒险到了战场,直等到战斗结束,才寻到政委。政委听了很难过,来不及请示上级,当下就以个人身份到了神枪刘家。神枪刘如在梦境,瞪圆了双目紧盯着政委,只顾淌泪。
政委说不出话,用手抚摸着神枪刘消瘦的身骨,泪水滴落在印花被上,留下一片渍。
“我好了……就……就跟你走……”神枪刘喘着气说。
政委不能违反组织决定乱表态,只是宽慰:“好好养病……”
“我和黄刀疤也拜了把兄弟,你不……不嫌弃吧……他也是苦人……我能劝他过来……为穷人打……打天下。”
政委难受极了。这时候,神枪刘突然双目发亮,陡地伸出手,大声叫:“给我张纸条儿!”
政委怔了一阵,明白了。含泪写了,郑重地递到他手里。
“再给我一张……”
政委又迅速写了,正要递过去,不想神枪刘已闭了双目。
县委领导听了政委的汇报,很感动,派人参加了葬礼。政委打开神枪刘的棺材,看看他,抹了把泪水,然后从身后掏出两把翎扇庄严地放在神枪刘的身旁
一把翎扇上,有几处血污。
神枪刘死后,众人很是惋惜了一阵子。后来,便淡了。
“日头落,狼下坡。彻肚(方言:光屁股之意)孩子等等我,逮住大人当馍蒸,逮住小孩当汤渴!”小时候,每逢夕阳下山,夜幕低垂时分,在田野里割草或捡麦穗的小朋友们中,只要是谁这么一喊,便立刻唤起我们对狼的巨大恐惧,没有不迈开两条小腿拼命往家里跑的,跑得慢的会吓得哇哇大哭。
现在想起来这支儿歌是多么有文学性,多么有震撼力:前两句是时空描写后三句是狼的话。狼说,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呀,你等等我吧,我饿呀,我要逮住你当汤喝呢!孩子们谁敢等狼呢?哪有不拼命往家里跑的呢?!小时候对狼的恐惧却不仅仅是因为这支儿歌。那时候狼确实很多,不仅山地有,大平原也有。而且也确实发生过不少狼吃人的事。
狼这种动物,适应性极强,耐热又不畏严寒,其栖息范围十分广泛,山地、林区、草原、荒漠都有狼群生存。这种动物嗅觉灵敏,听力极好,奔跑速度极快,有耐力,能一口气狂奔二十公里。而且性极残忍又坚忍冷静、机警聪明,对人畜危害很大。
我的舅舅叫杨裕民,自幼习武,强壮有力,擅长单刀和棍法。当村民受到野狼的侵扰时,村上的五、六个青年,在村长的号召下,组织了一个打狼队,公推舅舅当队长。舅舅也热心公益,很高兴地当起了打狼队长,担起了保村护民的重任。
农闲的时候,舅舅领着打狼队在村子的打麦场上操练。每人一条五尺长的齐眉棍,在舅舅的带领下练习棍法。七条好汉七条棍,棍声呼啸,开合旋转,挑刺劈撩,变幻无穷,跳跃腾挪,身段矫健,喊声如雷,气势勇猛。有时,舅舅还会在众人面前使一套单刀破阵法,赢得围观村民齐声喝彩。
在我的眼中,舅舅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人都是这样,愈是害怕什么就愈爱打听什么。就像爱听鬼故事一样,越怕还越要听,越听又越害怕。那时,一有空我就老缠着舅舅讲关于狼的故事。
有一次舅舅给我说了他遇见的一件真实的事情。
舅舅说,有的老狼会装小孩哭,以引诱人。有一天他在后山刨土豆,天晚了,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小树丛后面有小孩的哭声。走过去一看,地上趴着一只大灰狼,粗粗的尾巴特别长,舅舅用手比划着。那灰狼见他手里提着掘头,感到不是对手就跑掉了。
我紧紧地偎在舅舅怀里说,狼怎么会学小孩哭呢?
舅舅说,它是引诱人的。幸亏是我,手上又拿着掘头,要是个女的听到小孩哭,去到它跟前,那就危险了,狼不用费力就可以吃人了。你以后在野地里听到树丛里有小孩哭,可不要去找呀!说不定那是狼在学小孩哭呢!
我说,那是的。
舅舅又说,有些老狼不仅会学小孩哭,还会装入呢!我惊奇地啊了一声。舅舅接着说,这事也是我听咱村你一个舅爷说的。有一年冬天夜里,他在地里看麦,睡在地头麦杆子上,身上盖了件破棉袄。月光下,就看到一只狼,头上顶着一块破布,身上披着一件破袍子,两条后腿直立着,正学人走路呢!开始你舅爷还以为是有人偷麦呢,再细一看那东西不像人形而且身后面还拖着一条大尾巴,才知道是一只狼,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它从哪里弄的破布和衣裳?我听着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它也可能是吃过人,吃了人后把那人的衣裳片子顶在头上,把破衣裳披在身上。也有些狼喜欢在坟地掏窝,把死人的衣裳弄来披在身上。
“咦,太可怕了!”我催舅舅再往下说。
舅舅接着说,你舅爷活着时还说过一件事。说有一年他在麦地里种了些碗豆,碗豆结角时,有一只猴子跑到地里摘碗豆角吃。那只猴子可能是四川耍猴训练的猴子,不小心给跑了的。那只猴子还戴着一个小花帽,身上穿着一件小红衣。那只小猴子吃豆角时,有一只大灰狼以为小猴子是个小孩,就捏手捏脚地爬过去。那小猴子已经发现了狼,没有当回事,依旧摘着豆角吃着,眼睛也不往大灰狼方向看。那大灰狼看着以为小孩子没有觉察到它,腾地一下就扑了过去。就在大灰狼扑过来时,那小猴子向上一跳,正好骑在大灰狼身上,那小猴子吱吱地叫着用两只前爪抓那狼的脸,狼疼的嗷嗷叫着跑了。
“哈,哈!”我听了后心里可高兴了,大灰狼是坏蛋,这小猴子给我出了气。
“那要是碰到狼时怎么办呢?”我问舅舅。
“小孩子不要乱跑,跟好大人,一般就没事。”
“那要是大人遇到狼呢?”
“大人吗,有一种说法,大人在野地里走路,如果有人拍你的肩膀,千万不要往回扭头。狼吃大人,都是装作熟人,从后面拍你的肩膀,你一扭头,狼就咬住你的脖子,你就没救了!”舅舅抽出一支烟点上火抽了一口,继续说,“遇到狼,千万不能跑,你跑不过狼,你千万不要露出一点害怕的样子,你露出害怕的样子,狼就会感觉到,就会壮胆向你进攻。狼怕火,你可以把衣裳脱下来点着火向它扑去,它就有可能跑掉。”
舅舅说的高兴,继续说:“狼群也像人一样,分等级呢。有一种狼王,也就是一群狼的头。其他的狼都服从它,都怕它。其他的狼一见狼王,就趴在地上,竖着的耳朵就答拉下来,尾巴也垂下来,这表示服从狼王的意思。有吃的东西,只要狼王一去吃,其他狼都得停住,不敢和狼王争食。狼王吃饱了它们才敢去吃。这种狼王胆大心细,能指挥狼群。群狼围猎时,狼王指挥着群狼,有的从正面进攻,有的绕到后面进攻。人要是碰到狼王那就很倒霉了!” “要是碰到狼王狼群,那就得死了?”我气馁地问。
“要是手中有枪,那也不怕,人的火枪多厉害呀!可惜咱没有枪。但是,咱有刀有棍,也可以跟狼打呀!狼是铜头铁尾豆腐腰,要想法打它的腰!”
舅舅正讲得起劲,他的一个徒弟慌慌张张地跑来:“不好了!稳当大哥家的羊圈可能混进去了一只狼,羊圈炸棚了!”
“狼怎么会进到羊圈里呢?那羊圈的围墙够高的呀,狼跳不进去吧?”舅舅一边拿起棍子一边问。
“可能是放羊的时候就混到羊群中了,羊进圈时随着羊群就进到羊圈里了。”舅舅的徒弟喘着粗气说。 “我这就去,你快通知打狼队的人带上兵器火把,赶快去稳当大哥家的羊圈!”
羊圈里,群羊骚动不安,羊子咩咩地叫着,一会儿全向东聚成一堆,一会儿向西聚成一堆。舅舅让打狼队的人点起火把,把羊圈围住。
但是,狼在羊群里躲着,无法下手。舅舅琢磨了一下,叫大家把住羊圈门口,把羊一只一只放出来。这方法挺管用,羊一只一只出了羊圈,里面的羊越来越少了,一条大公狼的身影就露出来了。那只狼想往外闯,看到出口几条恶汉把守,几次闯关都被打了回去。等羊子全出了羊圈,里面就剩下了那只狼时,那只狼想跳墙逃命,无奈墙高,跳了几次都摔了下来。等那只狼体力消耗得差不多时,舅舅带着众人进了羊圈。人一步步逼近,狼一步步退缩,在退到墙根时,那狼见无处可退,便龇牙裂嘴对着众人咆哮,继而又对着天上的月亮呜呜嚎叫起来。那样子大概像日本鬼子老松井被包围时作困兽犹斗的样子。舅舅说,狼对着月亮叫这是招集同伴来救它的。于是众人一齐上前,一阵乱棍猛击,就把它打死了,一看是一条大公狼。
舅舅虽然打死了恶狼,也担心野狼报复,告诫村民提高警惕。
可是,没出一月,村上还是出了一件大事。
收麦时节的一天晚上,稳当的女人抱着个吃奶的孩子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乘凉,慢慢地就睡着了。似睡非睡之际,觉得是丈夫稳当戴着个草帽来到了跟前,就把孩子递了过去,嘴里咕噜着:“给孩子。”一松手时,又闻到一股野腥气,忙一睁眼,哪里是孩子他爹?只见一只苍狼刁看孩子跑了。稳当他女人当际哭叫起来,一村人都起来追狼了。哪里还有什么踪影?几天后,稳当在后山一片乱石堆上,找到了孩子的烂衣裳。
“这些赖东西,糟塌个畜牲也就罢了,还糟塌起人来了!吃过人的狼是犯了天条的,该灭了狗日的!”舅舅义愤填膺,怒火中烧,决心灭了后山的野狼。
麦收之后,舅舅就组织打狼队主动出击了。在后山搜了很久,看见不少狼粪和野狼活动的踪迹,可是没见到一只狼。
舅舅又想出了一个主意,狼是活的,见人来就躲了,所以不好找,今后不用把主攻目标放在找狼上,从明天起要找狼窝,掏狼崽。结果,没有几天就在一片乱葬岗子上找到了一个狼窝。挖开一看,里面有三只小狼崽,刚睁开眼睛不久,见了人不知道害怕,还拱着嘴要吃的呢。
舅舅和打狼队的勇士们就用箩筐把小狼崽带回了村子。村上有些老人怕因此遭到狼更凶狠的报复,主张把狼崽放了。舅舅却和打狼队的勇士们策划了一个围点打援、诱敌上勾的计策。
舅舅把三只小狼崽带到了村边的烟炕屋,然后让村上的木匠把烟炕屋的门加固了,在门板离地三尺的地方挖了一个三寸见方的洞。一切准备好之后,舅舅把打狼队的勇士安置在离烟炕屋不远的屋子里,再三叮嘱,听到狼叫不要出来,听到敲锣都点上火把到烟炕屋来。
当天晚上,舅舅挑了一个胆子最壮的青年同他来到烟炕屋,把门紧紧顶住。夜深入静之后,舅舅把那三只小狼崽打得吱哇乱叫。不多久,果然引来了一条狼。那狼听到小狼崽的叫声,想进烟炕屋,急的用爪子抓,用牙啃,用身子撞,可就是进不去。舅舅见野狼越急,就在门里越打得那小狼哇哇乱叫。门外那畜牲听着小狼崽叫,情急之下就将爪子从木匠挖好的三寸见方的洞口伸进去乱抓摸。这时,舅舅就抓住了野狼伸进洞口的一条前腿,用劲一拉就把狼的一条腿拉住了。那狼拼命想把腿抽回去,可是舅舅哪里肯呢!舅舅示意呜锣,一阵锣响,打狼队的人员都点着火把跑了过来,见一只大灰狼一条腿被门内人死死拉住,身不由己地趴在门板上嗷嗷惨叫。
那大灰狼想咬断自己的腿逃命,无奈那条腿都被拉进门内。它在腿根上拚命撕咬自己,却不能咬断。它回头看了一眼包围着它的棍棒和火把,那大灰狼彻底绝望了,它用自己的头拼命向门板撞去,一时血花四溅,它仍不肯停止,直到把头骨撞碎而死。
舅舅说大灰狼护崽死的壮烈,不忍心剥皮食肉,就在山坡上挖了个深坑把它埋掉了。那三只小狼崽也被舅舅辗转送到了动物园饲养起来。
前几年表弟送舅舅来唐山就医,舅舅已经81岁了,身板倒仍硬朗。
我们又说起狼的事。舅舅说,现在人越来越多,荒地有狼的踪迹了。即便有个把狼,只要它不伤人,我们也不能再打了,再打,就灭绝了。
舅舅不懂什么生态平衡、生物链这样的大学问,但他说的不能再打了的意见是很对的。地球很广阔,人有生存的权利,狼也有生存的权利,其他生物也有生存的权利,世界需要平衡和谐才能持续发展。
大石头山是沂蒙山的一部分,连绵几十里,山高林茂,山中有数不清的植物,还有为数不少的动物,有獾、野兔、野猫……还有为数不多的狼。
花鼻头就是其中一只,她有着白如初雪的皮毛、矫健的体型,别的狼鼻头都是黑的,她的是黑白相间的,所以得了个名字叫花鼻头。大石头山里面灰狼居多,黑狼有十几只,而白狼却只有花鼻头一只。
狼是群居性动物,大石头山的狼分为三群,每一群十几头,里边有一只头狼,还有一只副首领,等级严格,譬如所有的母狼都是头狼的妻妾,捕猎后,猎物最鲜美的内脏头狼独享。
花鼻头不受这些“制度”约束,因为她是一只孤独的母狼。
说她孤独,其实与事实也不太相符,其实,花鼻头有一个孩子,今年已经五岁,按说早到了该自己独立的年纪,他却笨得出奇,平时连一只野兔都没有捕到过,只知道守着花鼻头撒娇。花鼻头溺爱自己的孩子,也由着他,自己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辛苦着,忙碌着。孩子的食量很大,花鼻头捕猎到一只野兔,孩子只能吃个半饱,花鼻头只能吃孩子吃剩下的一点残渣剩饭,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随着人类进山砍伐树木越来越多,破坏了动物的食物链,很多小动物都绝种了,大石头山里的食物越来越少,而花鼻头的孩子食量却越来越大,花鼻头有时忙碌一天,也捕获不了一点食物,看着饿得嗷嗷直叫的孩子,花鼻头就去了山下的村子里偷鸡杀羊。
花鼻头成了村民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天,村里来了一个扛枪的猎人,他叫张三,逢人就打听见没见过一只白狼,村民就告诉了他,张三的眼睛顿时一亮,接着咬着牙根,恶狠狠地说:“孽畜,我找了你三年了,你终于出现了。”
张三就带着干粮上了山。
经过半个月的寻找,张三终于找到了花鼻头的巢穴,张三暗道:“这下,你再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他爬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等着白狼的到来。
傍晚时分,花鼻头叼着一只野兔出来了,她在巢穴边轻声呼唤一声,就见一个东西忽的从洞中爬了出来,见到白狼后他就亲热地搂住了她的脖子,而白狼也亲热地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身体,然后用嘴拱了拱野兔,让他吃。
张三仔细一看那个东西,吓了一跳,原来,那并不是一只狼崽,而是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张三忽然想起往事,牙根咬得更响了,张三端起猎枪,瞄准了花鼻头的脑袋。
“嘭”,枪响了,子弹正中花鼻头头部,花鼻头倒在了地下,脑浆迸裂,那个小孩吓了一跳,眼睛怔怔地看着四周,张三从树上一下子跳了下来,看着那孩子,越看这孩子越像自己,张三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原来,三年前,张三上山打猎时发现了花鼻头的狼窝,里边有两只狼崽,两个小崽子刚刚睁开眼,蓝汪汪的眼睛看着张三,跟看着他们的母亲没什么区别,但张三却毫不犹豫地将两只小狼崽举起来摔死了,还带回家剥了皮吃了肉。
花鼻头回窝找不到孩子,急得团团转,后来他嗅到了张三的味道,就寻踪前来寻找,这时恰好张三出门了,花鼻头在张三的墙上看到了两张小狼皮,正是自己孩子的,她顿时觉得心如刀绞,四腿战栗,简直要站不住了。
这时,屋里传来了一阵啼哭声,接着,一个小孩从里屋爬了出来,他正是张三的儿子小柱子。张三的妻子患病刚刚去世,抛下了张三跟一岁多的小柱子。花鼻头看到他,就觉得眼中喷火,就要拿小柱子开刀,祭奠自己的孩子,正在花鼻头要下口的时候,忽然,在地上的小柱子爬到了花鼻头的肚皮下,含着她鼓鼓的乳房就吃了起来,花鼻头的身体猛地一颤……
花鼻头并没有杀死小柱子,而是把他衔到了森林中,将全部的母爱倾注到了他的身上,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直到现在。
张三看着儿子,轻轻喊道:“小柱子,过来,我是爸爸!”小柱子看了看身下浑身是血的白狼,再看看前面的张三,眼里充满了仇恨,突然间,他龇出了一副雪白的利齿,昂起脖子……
“嗷……”一声哀怨的长啸响彻整个山林。
那时候,棒老二基本不用枪。
为啥?一是枪有响声,不宜抢劫;二是枪成本高,机械事故多,用时不响,麻烦就大了。因此,棒老二基本用刀,故又叫刀客。
棒老二就是土匪。
棒老二的刀,不是农家的弯刀、菜刀、镰刀、铡刀,而是和麻刀差不多,有一尺多长,前面还有个弯,平时不用,别在腰上,而且用布缠着,轻易不示人。
离黑水凼三十里路,有座山叫九峰山,因九个山峰相连而得名。那里住着一伙棒老二,领头的叫于大头。相传,他头像个大南瓜,有些扁。远远近近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发抖。自从他在那儿立了匪窝,被绑被杀的乡村富户,不下三十个。
据说他刀艺出众,七八个人不是对手。
这天,一个叫黑子的人,在山下茶馆发狠话:如果遇上了于大头,一对一,绝不含糊。
虽然大家嘴上爱摆于大头长于大头短,其实谁也没有见过于大头。泡茶馆的是穷人,棒老二不抢穷人,穷人没油水呵,无粮无钱。而地主被抢,又往往丢了命。所以,于大头的样子,只不过是个传说。
黑子为啥发狠话?原来,他是手艺人,石匠,这天刚干完了一家地主的坟茔修造,得了点钱,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伙人包围了,个个拿着明晃晃的刀,黑子动不了,只好乖乖地把钱交出来。这钱他打算回家给娘看病用。
这伙人抢了钱,并没有伤他。黑子大起胆子问:你们是哪伙的?
这伙人说:于大头的。黑子就恨上了于大头。俗话说盗亦有道,一般情况下,棒老二有五不抢:看病的、送亲的、送丧的、做小生意的、卖手艺的。
黑子就是卖手艺的,突然被抢,所以怀恨在心。石匠石匠,手上有量,十个里头,九个性犟。黑子在那儿放话,其实是气话。
偏偏这时从茶楼中站出一个人来,对着黑子说:你确定是于大头的人抢的你?
黑子说:是的!
那人继说,那好吧,你跟我走,去把你被抢的钱要回来。
黑子是个胆大的人,也没有弄清楚这人啥背景身份,就跟着出来了。现在他心中只有仇恨。仇恨这东西能让人昏了头。
俩人来到一块山沟旁,那儿有一片青草地。那人说:我就是于大头,但我的人绝对没有抢你的钱。
你是于大头?你的头并不大呵。
那人从头上摘下个套来,原来他一直戴着头套,隐藏其真面目。他的头并不大,也不扁。
听说你刀法出众。
那人解下刀,剥开布,这哪里是刀,是一块竹片,带有一节竹疤。
你就凭这个立威?雄霸一方?
那人道:你不信?你以为我于大头是吹泡泡的。
那人随手捡起块石头,有拳头大,左手摔向空中,右手用竹片一挥,当当两声,那石头成为两半,坠落在地。
黑子惊呆了,这份功夫,莫说七八个人不能近身,怕上几十人也打不过他。
黑子才相信了这人是于大头,他们一起明查暗访,弄清了抢劫黑子的人,原来是另一伙从峰江嘴过来的混混。于大头只一个人,就将他们全部收拾了,夺回了黑子被抢的钱。
也从此,俩人成了好兄弟。
于大头的五不抢原则,一直坚持到1950年初,胡宗南的队伍逃到川西。
于大头认为:凡是队伍,没有好的。因为以前官军剿过他多次,死伤弟兄无数,包括他的压寨夫人,也死于官军炮火。
黑子成了他的线人,报告于大头,有一个连的胡宗南军队,驻扎在黑水凼的观音庙,打算沿文井江,进小金山。于大头带夜带人去袭击,想夺他们的军火。
哪知,这连胡匪,诡计多端,在驻地外围埋下连环地雷,把于大头的队伍炸得人仰马翻,于大头也死于非命。
黑子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深恨自己粗心,害了于大头,于是一个人独创敌营,居然把那个连长用打石头的铁锤镇住了,勒令他叫全连投降。刚好,解放军十八兵团的一个营赶到,打了一场不开抢的胜仗。
黑子成了英雄,问他有啥要求?钱、粮、官?黑子都拒绝了,他只一个要求——在九峰上厚藏于大头,然后为他守墓。
解放军的首长为黑子惋惜,可是最后还是尊重了黑子的选择。
从此,黑子天天守墓,寂寞时就练刀。那刀也不是刀,是于大头死后留下的竹片。
阳光透过晨雾,照在山顶。一株迎客松立于陡峭的岩石旁,遒劲的枝干斜逸而出,似在欢迎远方的香客。
寺院里,一位长须老僧正在打扫寺院里的落叶。门边炉上的水正在嗡嗡作响,似已翻花要开了。
一负剑壮汉闯入。
你就是号称武学天下第一的了尘大师吗?我击败你,做天下第一。壮汉拔出宝剑,喝问道。
老僧看了看壮汉,继续扫着落叶,扫到壮汉面前,轻轻地说,大侠,请让一让。
壮汉让到一边,说,等你扫完就动手。
扫完院子,炉上的水也烧开了,老僧不慌不忙地净手,拈茶,冲泡……
壮汉举起宝剑,在老僧身边舞出了一片凌厉的剑光,剑尖不时从老僧的脸上、胸前划过,剑气吹动了老僧的眉须。
老僧视而不见,拈须而立,闭目静等茶叶在水中慢慢地舒展开。
突然,壮汉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僧面前,拱手道,大师饶命啊,您在剑光笼罩之下还能气定神闲,悠然等茶,你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晚生冒犯了!
大侠请起,与老僧共同品一品这新摘下来的茶吧,茶能静心嘛,老僧微笑着说。
惭愧,惭愧!壮汉哪里还有心思品茶呢,辞别老僧,匆匆地下了山。老僧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地品了几口,很满意也很满足,又继续扫他的院子了。
壮汉有所不知,了尘大师已于三日前去世,那位老僧只不过是一位双眼失明的杂役僧人,并不会武功。
埃勒里是个超级侦探,对怪事特别感兴趣,而且善于分析。这天,他到柯利的宠物店,本想买一条狗,却被柯利说的另一桩事给迷住了。
这就要说到柯利一個名叫尤菲米娅·塔克尔的顾客了,她身体瘫痪,疯疯癫癫的,是个并不爱猫的老太太,可最近,她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到宠物店买一只黑猫,点明要和卖给她妹妹的那种一模一样。
尤菲米娅有个妹妹叫萨拉安,因为自己不能自理,就请她代为管家。
一年前,萨拉安来宠物店买过一只黑猫,可没过几天,她就来咨询能否退猫,说她姐姐憎恶猫。柯利也是那个时候知道了,尤菲米娅不喜欢猫。不过最后萨拉安并没有来,事情也不了了之。
柯利前两天刚给尤菲米娅送去第六只猫。知道萨拉安出去时从不锁门,所以每次尤菲米娅都专挑萨拉安不在时让她过去,这也让柯利感到奇怪,尤菲米娅似乎并不想让妹妹知道自己买猫了。
一个不爱猫的老太太一连偷偷买了六只猫,埃勒里也觉得奇怪。于是,他说服柯利,趁萨拉安出门散步,去她们住的公寓看看,他要弄清楚尤菲米娅买猫的真相。
不多久,他们站在了公寓五楼C室的门前,走廊地上有两只满装的牛奶瓶,像是昨天和今天的。
埃勒里转动门把手,门竟然锁上了。柯利在旁边也觉得惊讶。埃勒里又按了好多次门铃,也没人应。
没办法,他们去找了管房人。管房人波特住在地下室的一个小房间里。埃勒里按了门铃,开门的是波特太太。
“管房人在家吗?”埃勒里问。“不,他不在家,”
波特太太生疑地说,“他在长岛化工厂里有份兼职工,三点半前回不了家。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想请您帮个忙。我们是来拜访塔克尔小姐的,可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
“门没开着?通常这时候都是开着的呀。”波特太太皱起了眉头。
她告诉埃勒里,她也有两天没见到她们姐妹了,自己偶尔去看看尤菲米娅,有时萨拉安出门了,尤菲米娅就会打电话让她把垃圾送去焚化炉,前几天还帮她寄过一封信。
埃勒里联想到门口的两瓶牛奶,感觉到不对头,他掏出警徽,证明自己的身份后,又请波特太太拿来楼上的钥匙,忙和柯利去了五楼,留下波特太太在原地发呆。
上了楼,埃勒里正把钥匙插进门锁,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奔跑声,伴着一阵刮擦声。他迅即旋动钥匙,门开了半英寸,阻住了。
接着,埃勒里侧身撞门,门朝里猛地打开,一把椅子朝后倒了下去。埃勒里和柯利同时看到,有人砸开窗户,借由铁梯从屋顶上跑了!可已经来不及追了!
他们随即转到卧室,那里摆着两张一样的床,一张床被翻得乱七八糟,另一张床则整整齐齐。
柯利说,那张乱糟糟的正是尤菲米娅的。可屋里没有人,整个房间,除了尤菲米娅的床,什么也没弄乱。靠近床底的地上,放着一只摆着碟子、刀叉和吃剩食物的托盘。
柯利一直在问塔克尔姐妹的行踪,以及抵门的是谁,而相比这些,埃勒里则更关心那七只黑猫——萨拉安的那只和尤菲米娅的六只的去向。
窗户上的窗钩在不久前刚被砸开,表明窗户一直是关着的,很有可能,那些猫已经……
这样想着的时候,波特太太来到了门厅,她又惊又怕,反复说这两天都没有见过这对姐妹,她丈夫也是前晚给尤菲米娅的房间裱糊时见过她们——管房人波特前些时候每天晚上都来帮尤菲米娅裱糊房间,赚些工钱。
这时,门厅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年轻人探着脑袋问:“请问尤菲米娅小姐住在这儿吗?”
“是的,”埃勒里友好地说,“请进。你是谁?”
“那么尤菲米娅姨母在哪儿呢?”年轻人有些担忧,“我是她外甥,打外地来的,前几天我收到尤菲米娅姨母的信,她说自己正处在十分危险的境遇之中,请求我赶快过来救助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埃勒里抓过信来,一看就是紧迫时写的。埃勒里简单讲述了他发现的情况,并让年轻人说说他两位姨母的情况。
年轻人说,尤菲米娅有点钱,是他外祖父留下的。萨拉安总抱怨她是个吝啬鬼,但因为自己什么也没有,只好跟她一起生活。尤菲米娅不喜欢银行,把钱都藏在身边,还总是指责萨拉安想偷她的钱。另外,尤菲米娅憎恶猫是真的,萨拉安喜欢猫也是真的。
又问了一些问题后,埃勒里给年轻人安排了住处,让他等消息。
接着,埃勒里朝浴间走去,发现一只黑猫浸在浴缸里!头被打破,身子有几处被打断,溅到浴缸上的血凝成了块。旁边放着一把浴缸刷,上面沾着血迹。这解开了七只猫中一只猫不见了的谜,是拿这把刷子打死的,从样子看已死了一两天。
柯利被吓到了,接着又勃然大怒,她怀疑是尤菲米娅干的,可埃勒里提醒她尤菲米娅是个不能下地行走的人。
回到卧室,埃勒里从地上拾起那只托盘,把它放在床头柜上。柯利说她以前几次来访,托盘都是放在尤菲米娅的床上或桌上的,尤菲米娅近来都是独自吃饭。
埃勒里从身上掏出一套袖珍工具,还有一些粉末,检查了托盘里的刀叉和汤匙。刀叉上还粘有干了的食物,显然是尤菲米娅吃最后一顿饭用的。
“怪了,没有任何指纹。”说着,他耸了耸肩。沉默一会儿后,他把托盘里剩下的食物包起来,请柯利拿去好友那里作个化验,并叮嘱她回来时一定不要让人注意。
柯利走后,埃勒里又在屋里检查了一番,接着又去了一趟波特家。一个身材矮小壮实、相貌粗野的男人开了门,他的身后是波特太太。波特太太简单介绍了埃勒里。
“我是这儿的管房人波特,刚打厂里回家,妻子说塔克尔家出了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高兴你回家。你多半能提供一些我极其需要的情况。你们近来在什么地方发现死猫了吗?”
“还真有,”波特说,“在地下室焚化炉里,清灰时发现了六只猫的头盖骨和一些小骨头。”波特还说,那些猫骨头还不是同时丢下的,大约已接连丢了五六个星期,几乎是每星期一只。
埃勒里问完出来,不声不响上了五楼C室。傍晚时,柯利也悄没声息地回来了。“送去的食物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有点腐坏。”
“这或许是个好消息,”埃勒里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尤菲米娅为什么买猫了!只有一种可能性,她要自卫!”
说着,他从椅子上跳起,分析起来:尤菲米娅最近开始独自吃饭,她将买来的猫都当作食物试验者,用来尝她的食物。那些猫被准备给尤菲米娅的食物毒死了,所以她得重买。而猫尸体,她都裹成垃圾让头脑简单的波特太太帮忙带到焚化炉去了,证据就是焚化炉里六只猫的头盖骨。至于为什么都是同样大小的黑猫,一定是为了愚弄萨拉安,好让她相信不管何时见到的那只黑猫都是她自己原来那只。
“我们知道至少有六次毒杀她的企图,都没成功,那么必然会有第七次。现在尤菲米娅失踪了,说明第七次企图成功了。”
“但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埃勒里说,“她逃走了,但她不能走路,谁来帮她?只有萨拉安,那个她怀疑企图毒杀她的人。可给她外甥的信表明,她不会求助于萨拉安。所以逃跑不可能,既然她失踪了,那必定是死了。她知道有人要用食物毒害她,采取了预防措施,可最后一次,她让第七只猫来尝托盘里的食物,食物并未被下毒,猫也并非死于食物,它是被打死的。猫不是死于有毒食物,尤菲米娅便也不是,然而所有迹象都显示她死于毒药,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她不是在吃的东西中,而是在吃的过程中死于毒药。”说着,埃勒里指指托盘。
埃勒里发现,有人拿过尤菲米娅的刀叉和汤匙,下毒者第七次在餐具上染毒了!叉子上有一层无色无味的干了的毒药,尤菲米娅也不会发现。猫拿爪子吃食自然没事,可尤菲米娅就不行了。下毒者失败了六次,第七次改变了方法,成功了!
“可她的尸体在哪儿?”柯利问道。埃勒里没有回答,突然朝门急转过身子,脸色都变了。他紧张凝神了一会儿,一句话没说,双手猛把吓呆的柯利推进卧室里的一个壁橱,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柯利躲在壁橱里,听到前门上有轻微的金属刮擦声,猜想是下毒者来了。接着一阵吆喝声,随后又有搏斗声。她猛推开壁橱门冲出来,只见埃勒里在地上跟一个人扭成一团,那人举起了一只持刀的手,柯利跳过去拿脚一踢,那把刀掉了下来。
“柯利——门!”埃勒里喘着粗气说,一只膝盖用力往下压。柯利这才反应过来去开了门,一群警察拥进门来,之后她便昏了过去。.
柯利再睁开眼,埃勒里得意地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那天,柯利拿食物去化验时,埃勒里就打了电话给警察要求协助,他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下毒的人要下毒至少得接近食物。这很明显让人怀疑到萨拉安,因为她有犯罪动机——憎恨,也可能再加上贪心;她也有机会,因为是她准备食物。但她并不是下毒之人,因为第七只猫是被打死的,她那么爱猫,所以不可能是凶手。相反,她走了那猫和她姐姐的路。想必下毒者计划毒死尤菲米娅,要弄得像是萨拉安毒死了她,但萨拉安正巧见到了凶手,就被下毒者当场杀死灭口。
警察在尤菲米娅床上的《圣经》里找到了她的钱,而她和妹妹的尸体,却永远留在了焚化炉里。是的,下毒者要一个多月接近尤菲米娅的食物而又不被怀疑,除了萨拉安,只有一個人,这个人连续一段时间来裱糊房间,又在化工厂工作,了解毒药并有机会弄到,还照料着焚化炉,能处置他的牺牲品的骨头又不会危及自己,一句话,这个人就是这座大楼的管理人——波特!
某日傍晚,有一家将,在罗生门下避雨。
宽广的门下,除他以外,没有别人,只在朱漆斑驳的大圆柱上,蹲着一只蟋蟀。罗生门正当朱雀大路,本该有不少戴女笠和乌软帽的男女行人,到这儿来避雨,可是现在却只有他一个。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数年来,接连遭了地震、台风、大火、饥懂等几次灾难,京城已格外荒凉了。照那时留下来的记载,还有把佛像、供具打碎,将带有朱漆和飞金的木头堆在路边当柴卖的。京城里的情况如此,像修理罗生门那样的事,当然也无人来管了。在这种荒凉景象中,便有狐狸和强盗来乘机作窝。甚至最后变成了一种习惯,把无主的尸体,扔到门里来了。所以一到夕阳西下,气象阴森,谁也不上这里来了。
倒是不知从哪里,飞来了许多乌鸦。白昼,这些乌鸦成群地在高高的门楼顶空飞翔啼叫,特别到夕阳通红时,黑魆魆的好似在天空撒了黑芝麻,看得分外清楚。当然,它们是到门楼上来啄死人肉的——今天因为时间已晚,一只也见不到,但在倒塌了砖石缝里长着长草的台阶上,还可以看到点点白色的鸟粪。这家将穿着洗旧了的宝蓝袄,一屁股坐在共有七级的最高一层的台阶上,手护着右颊上一个大肿疮,茫然地等雨停下来。
说是这家将在避雨,可是雨停之后,他也想不出要上哪里去。照说应当回主人家去,可是主人在四五天前已把他辞退了。上边提到,当时京城市面正是一片萧条,现在这家将被多年老主人辞退出来,也不外是这萧条的一个小小的余波。所以家将的避雨,说正确一点,便是“被雨淋湿的家将,正在无路可走”。而且今天的天气也影响了这位平安朝①家将的忧郁的心情。从申末下起的雨,到西时还没停下来。家将一边不断地在想明天的日子怎样过——也就是从无办法中求办法,一边耳朵里似听非听的听着朱雀大路上的雨声。
①平安朝,公元七九四年—一九二年。
而包围着罗生门从远处飒飒地打过来,黄昏渐渐压到头顶,抬头望望门楼顶上斜出的飞檐上正挑起一朵沉重的暗云。
要从无办法中找办法,便只好不择手段。要择手段便只有饿死在街头的垃圾堆里,然后像狗一样,被人拖到这门上扔掉。倘若不择手段哩——家将反复想了多次,最后便跑到这儿来了。可是这“倘若”,想来想去结果还是一个“倘若”。原来家将既决定不择手段,又加上了一个“倘若”,对于以后要去干的“走当强盗的路”,当然是提不起积极肯定的勇气了。
家将打了一个大喷嚏,又大模大样地站起来,夜间的京城已冷得需要烤火了,风同夜暗毫不客气地吹进门柱间。蹲在朱漆圆柱上的蟋蟀已经不见了。
家将缩着脖子,耸起里面衬黄小衫的宝蓝袄子的肩头,向门内四处张望,如有一个地方,既可以避风雨,又可以不给人看到能安安静静睡觉,就想在这儿过夜了。这时候,他发现了通门楼的宽大的、也漆朱漆的楼梯。楼上即使有人,也不过是些死人。他便留意着腰间的刀,别让脱出鞘来,举起穿草鞋的脚,跨上楼梯最下面的一级。
过了一会,在罗生门门楼宽广的楼梯中段,便有一个人,像猫儿似的缩着身体,憋着呼吸在窥探上面的光景。楼上漏下火光,隐约照见这人的右脸,短胡子中长着一个红肿化脓的面疤。当初,他估量这上头只有死人,可是上了几级楼梯,看见还有人点着火。这火光又这儿那儿地在移动,模糊的黄色的火光,在屋顶挂满蛛网的天花板下摇晃。他心里明白,在这儿点着火的,决不是一个寻常的人。
家将壁虎似的忍着脚声,好不容易才爬到这险陡的楼梯上最高的一级,尽量伏倒身体,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向楼房望去。
果然,正如传闻所说,楼里胡乱扔着几具尸体。火光照到的地方挺小,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具。能见到的,有光腚的,也有穿着衣服的,当然,有男也有女。这些尸体全不像曾经活过的人,而像泥塑的,张着嘴,摊开胳臂,横七竖八躺在楼板上。只有肩膀胸口略高的部分,照在朦胧的火光里;低的部分,黑漆漆地看不分明,只是哑巴似的沉默着。
一股腐烂的尸臭,家将连忙掩住鼻子,可是一刹间,他忘记掩鼻子了,有一种强烈的感情,夺去了他的嗅觉。
这时家将发现尸首堆里蹲着一个人,是穿棕色衣服、又矮又瘦像只猴子似的老婆子。这老婆子右手擎着一片点燃的松明,正在窥探一具尸体的脸,那尸体头发秀长,量情是一个女人。
家将带着六分恐怖四分好奇的心理,一阵激动,连呼吸也忘了。照旧记的作者的说法,就是“毛骨悚然”了。老婆子把松明插在楼板上,两手在那尸体的脑袋上,跟母猴替小猴捉虱子一般,一根一根地拔着头发,头发似乎也随手拔下来了。
看着头发一根根拔下来,家将的恐怖也一点点消失了,同时对这老婆子的怒气,却一点点升上来了——不,对这老婆子,也许有语病,应该说是对一切罪恶引起的反感,愈来愈强烈了。此时如有人向这家将重提刚才他在门下想的是饿死还是当强盗的那个问题,大概他将毫不犹豫地选择饿死。他的恶恶之心,正如老婆子插在楼板上的松明,烘烘地冒出火来。
他当然还不明白老婆子为什么要拔死人头发,不能公平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他觉得在雨夜罗生门上拔死人头发,单单这一点,已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当然他已忘记刚才自己还打算当强盗呢。
于是,家将两腿一蹬,一个箭步跳上了楼板,一手抓住刀柄,大步走到老婆子跟前。不消说,老婆子大吃一惊,并像弹弓似的跳了起来。
“吠,哪里走!”
家将挡住了在尸体中跌跌撞撞地跑着、慌忙逃走的老婆子,大声吆喝。老婆子还想把他推开,赶快逃跑,家将不让她逃,一把拉了回来,俩人便在尸堆里扭结起来。胜败当然早已注定,家将终于揪住老婆子的胳臂,把她按倒在地。那胳臂瘦嶙嶙地皮包骨头,同鸡脚骨一样。
“你在干么,老实说,不说就宰了你!”
家将摔开老婆子,拔刀出鞘,举起来晃了一晃。可是老婆子不做声,两手发着抖,气喘吁吁地耸动着双肩,睁圆大眼,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蹦出来,像哑巴似的顽固地沉默着。家将意识到老婆子的死活已全操在自己手上,刚才火似的怒气,便渐渐冷却了,只想搞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低头看着老婆子放缓了口气说:“我不是巡捕厅的差人,是经过这门下的行路人,不会拿绳子捆你的。只消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门楼上,到底干什么?”
于是,老婆子眼睛睁得更大,用眼眶红烂的肉食鸟一般矍铄的眼光盯住家将的脸,然后把发皱的同鼻子挤在一起的嘴,像吃食似的动着,牵动了细脖子的喉尖,从喉头发出乌鸦似的嗓音,一边喘气,一边传到家将的耳朵里。
“拔了这头发,拔了这头发,是做假发的。”
一听老婆子的回答,竟是意外的平凡,一阵失望,刚才那怒气又同冷酷的轻蔑一起兜上了心头。老婆子看出他的神气,一手还捏着一把刚拔下的死人头发,又像蛤螟似的动着嘴巴,作了这样的说明。
“拔死人头发,是不对,不过这儿这些死人,活着时也都是干这类营生的。这位我拔了她头发的女人,活着时就是把蛇肉切成一段段,晒干了当干鱼到兵营去卖的。要不是害瘟病死了,这会还在卖呢。她卖的干鱼味道很鲜,兵营的人买去做菜还缺少不得呢。她干那营生也不坏,要不干就得饿死,反正是没有法干嘛。你当我干这坏事,我不干就得饿死,也是没有法子呀!我跟她一样都没法子,大概她也会原谅我的。”
老婆子大致讲了这些话。
家将把刀插进鞘里,左手按着刀柄,冷淡地听着,右手又去摸摸脸上的肿疮,听着听着,他的勇气就鼓起来了。这是他刚在门下所缺乏的勇气,而且同刚上楼来逮老婆子的是另外的一种勇气。他不但不再为着饿死还是当强盗的问题烦恼,现在他已把饿死的念头完全逐到意识之外去了。
“确实是这样吗?”
老婆子的话刚说完,他讥笑地说了一声,便下定了决心,立刻跨前一步,右手离开肿疱,抓住老婆子的大襟,狠狠地说:“那末,我剥你的衣服,你也不要怪我,我不这样,我也得饿死嘛。”
家将一下子把老婆子剥光,把缠住他大腿的老婆子一脚踢到尸体上,只跨了五大步便到了楼梯口,腋下夹着剥下的棕色衣服,一溜烟走下楼梯,消失在夜暗中了。
没多一会儿,死去似的老婆子从尸堆里爬起光赤的身子,嘴里哼哼哈哈地、借着还在燃烧的松明的光,爬到楼梯口,然后披散着短短的白发,向门下张望。外边是一片沉沉的黑夜。
谁也不知这家将到哪里去了。
从1953年到1957年,北京八里庄地区先后建起了北京第一棉纺织厂(简称京棉一厂)、北京第二棉纺织厂(简称京棉二厂)、北京第三棉纺织厂(简称京棉三厂)三个大型的棉纺织厂,一举结束了北京有布无纱的历史。纺织业成为那个时代北京国民经济的一面旗帜,名噪京华。可是,对于纺织厂所在的八里庄地区,人们却知之甚少。历史上的八里庄,究竟是什么样子?上世纪50年代后,这里经过了怎样的变迁?
明清时期的八里庄:曾是朝阳门外普通的农村
在朝阳路上乘坐112路电车,自西向东行驶,过了四环路,第一站是慈云寺,第二站便是东八里庄。路南路北,一栋栋楼房鳞次栉比:商场、邮局、快餐店,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显然,这里是城市化的居住小区。不过,既然地名带个“庄”字,历史上它也应该曾经是农村吧!
有位老人告诉我,解放前的北京近郊至少有四个八里庄:北八里庄在北苑附近,南八里庄在南磨房附近,西八里庄在阜成门外,东八里庄在朝阳门外。为了加以区别,人们在村名前边加上“东南西北”表示方位。这样,一说东八里庄,大家就知道是朝阳门外那个。
东八里庄,顾名思义曾是个村庄。它的历史和村旁的朝阳路紧密相关。事实上,“朝阳路”是20世纪50年代修整道路后才起的名字,而它的前身则是元大都齐化门外的驿路。
元朝初年,统治者放弃了辽金两代的都城(大致位于今天宣武区的西部),在高梁河水系(包括今天的积水潭、什刹海、北海、中海等)建起了元大都,成为明清北京城的前身。大都城有11个城门,其中的东南门名为“齐化门”。齐化门建成后,车马由此进城出城,逐渐形成一条土路,是元大都东去的驿路,供政府传递文书之用。当时,这条路两侧多是野地,只有零星几个驿站,非常荒凉。
明正统年间重修齐化门,改名为“朝阳门”。朝阳门外的土路也由驿路逐渐变成运粮通道:人们经京杭大运河把粮食运到通州,再从这条路运进朝阳门内的粮仓。这样一来,原来荒凉的小道逐渐热闹了起来。但是,因为年久失修,土路越来越破旧,路况越来越糟。到了清初,根据雍正帝《御制朝阳门至通州石道碑文》记载,“轮蹄经涉,岁月滋久,地势渐洼;又时雨既降,积雪初融之后,停注泥淖,有一车之蹶需数十人之力以资牵挽者矣”,令人无法忍受。雍正七年(1729年),皇帝诏令修建朝阳门外石路。由于工程浩大,众多工匠只能在路边住宿。石路沿线由此形成一些村庄,其中一村因距朝阳门八里而称为“八里庄”。
民国时八里庄已成为朝阳路边的一个大村
站在东八里庄的过街天桥上,极目眺望,宽阔的朝阳路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远处,央视新大楼巍然屹立,向这里传递着现代的气息。
它,是朝阳路边上的新秀。而在这条古道旁,八里庄,已经守候了将近三百年。
可惜的是,在最初的二百多年间,人们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八里庄的文献记载。我曾经跑了好几个图书馆,仍然一无所获。幸好,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我采访到了几位从小就住在八里庄的老人,了解到民国时期八里庄的大致情况。
当时,朝阳门外非常荒凉,那时的朝阳路还是一条石板路,其上有几道深深的车辙,路中央是一条腥臭的排水沟。石路两侧,零星分布着一些村庄,八里庄就是其中之一。以石板路为界,路南称为“前八里庄”,路北称为“后八里庄”。八里庄有门、郭、张几个大姓,村民主要是菜农,围着菜地居住,这边四五户凑一堆儿,那边七八户凑一堆儿,虽然看上去零零散散,但加在一起也有2700户,是这一带首屈一指的大村了。
民国年间,八里庄人主要种大白菜、芹菜、菠菜、香菜、黄瓜,抗战胜利后又开始种西红柿。种的蔬菜,一部分留给自己家吃,一部分拉到天桥去“发货”,卖菜挣钱,养家糊口。平日里,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有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八里庄人才能喘口气,点点灯笼,放放风筝,放放炮仗,村子顿时热闹起来。村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尊老爱幼,很讲礼数,在这一点上跟城里人没什么区别。
那时的八里庄,除了朝外的石板路,还有一条要道:二道沟。今天一提二道沟,大家就想起热电厂的循环水道。而在民国时期,这条沟是一条大旱沟,最深处有四五丈,可以走大车。它西起朝阳门外元老胡同下四条(今朝外北街与工人体育场南路相接处附近),东到通县(今通州区)。后八里庄北边还有几个大窑坑,是六里屯村民烧砖取土留下的,一下雨就积水,长满了苇子,很是荒凉。前八里庄附近,有一块坟地。白天,野兔蹿来蹿去;夜里,常常听见凄厉的叫声,分不清狗叫还是狼嚎。
八里庄西边,直到小猪店(今小庄),都没有什么大村。西边最近的邻居,从地名上说应该是慈云寺。慈云寺是座古庙,占地约20亩。据《宸垣识略》记载,系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敕建,曾有御书石匾。寺庙附近也是大片的菜地,只有几户人家,很难把它称作村落。
八里庄东边,以朝外石板路为界,路北有座“红衣庙”(也有人说是红墙庙),大致相当于后来鑫帝大厦的位置。据说,清朝的皇帝经过这里,也要停下来到庙里烧香。庙的附近,现在的京棉新城一带,有一座鲜为人知的务达海墓。墓主爱新觉罗·务达海(1601年-1654年),是清太祖二弟穆尔哈齐第四子。早年屡次率部击败明军。顺治元年(1644年),随多尔衮入关。顺治十一年(1654年),务达海前往福建镇压郑成功,中途身染重病,只得返京,不久病死,谥号“襄敏”,就埋葬在这里。墓丘早已平覆,民国年间就很难找到具体位置了。从古墓一直向南,在石板路南边,有个村庄叫十里堡(pu)。堡字也写作“铺”,是驿站的意思。十里堡因为距朝阳门十里而得名,很可能也是在雍正年间形成村落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八里庄成为北京纺织业重镇
来到朝阳路南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门,左右两侧有两个红色手掌一般的雕塑,像是正要热情地鼓掌。门口立着一块牌子,上书几个大字:“莱锦文化创意产业园”。一位位衣着入时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快步走入大门。
这,就是昔日的北京第二棉纺织厂所在地。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从1953年到1957年,开始执行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当时的主要力量是发展重工业,而棉纺作为轻工业,和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样受到了政府的重视。1953年,根据首都城市区域规划,中共北京市委和纺织工业部决定在京东的八里庄兴建大型的纺织工业区。
这里说的“八里庄”是广义的,不仅仅指东八里庄一个村子,还包括了慈云寺、十里堡等地,是乡镇一级的概念,也就是现在八里庄街道的前身。北平解放后,于1949年4月设立了八里庄乡,隶属郊二区,后来先后改属第十四区、第十区、东郊区、朝阳区。为什么用“八里庄”作为一个乡的名字呢?因为在这一带八里庄是最大的村子。1956年2月,在兴建棉纺厂的同时,撤销了乡的建制,始建八里庄街道,行政管辖范围东至十里堡京包铁路以西,西到红庙、西大望路(含马道口),南至通惠河,北到六里屯,面积约12平方公里。
“一五”计划开展后,京东纺织城的建设紧锣密鼓地进行。仅以京棉二厂筹建处为例,在1953年12月至1954年3月期间,就购地730亩,迁建民房438间,迁移坟墓1979具,移植树木251株,办理28名农业青年转业。
1954年9月,位于十里堡的京棉一厂率先建成投产;1955年和1957年,位于八里庄的京棉二厂、位于慈云寺的京棉三厂先后建成投产。三个工厂共有纱锭234376枚,自动织布机7284台。除了一厂和三厂的个别设备是从东德、日本引进的之外,其余全部是国产设备。每个厂子投产第二年就达到设计的生产能力。这样,在“一五”计划期间,在八里庄地区建成了93万平方米的纺织工业区,一举结束了北京“有布无纱”的历史。民国年间,北京人穿的衣服,面料是小作坊里织出的土布。如果想穿花布衣服,就得买洋布。50年代以后,有了自己的棉纺厂,北京人制衣、穿衣方便多了。
1958年,北京的棉纱产量达到了18万件,棉布产量高达2.45亿米,做到了印染坯布全部自给,80%的产品开始出口至东南亚国家,为国家换取了大量外汇。纺织行业堪称解放初期北京的创汇大户,成为那个时代北京国民经济的一面旗帜。而八里庄这个带着浓厚乡土气息的地名,由于棉纺织业的异军突起,逐渐被世人所熟悉。
20世纪50年代,八里庄出现了现代化的居住区和街道
从朝阳路南侧,通过八里庄的过街天桥,我来到了路北,进入了居民小区。最显眼的,是两栋高耸的塔楼。围绕着塔楼的,有不少三层或六层的居民楼。显然,它们不是同一个时期建设的。
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伴随着工厂的建立,八里庄地区新型的生活区也崭露头角。从慈云寺到八里庄,再到十里堡,京棉三厂、二厂、一厂的宿舍,向西向东一字排开。以朝阳门外石路为界,路南是厂区,路北是生活区,一一对应,职工上班非常方便。生活区内,新建了大量三层高的红砖楼,作为职工宿舍。附近大量植树,做了相应的绿化,楼间点缀着一个个“小花园”。生活区设有医院、澡堂、理发室、中小学校、商店、礼堂(供文艺演出和放电影之用)、体育场等配套设施,可谓一应俱全。
附近的道路也有了很大变化。后八里庄的二道沟,原来是条走大车的旱沟,此时被辟为热电厂循环水道。破旧的朝阳门外石路,被拓宽增修平行路板,定名为“朝阳路”,这一名称沿用至今。1960年,朝阳路上开通了由沙滩到十里堡的12路无轨电车(现在112路的前身),大大方便了纺织城居民进城。1955年,筑成了一条长1075米的八里庄路,北起后八里庄北侧,南至朝阳路,连接了前、后八里庄。1958年,由八里庄街道办事处牵头,因地制宜,以后八里庄北边的几个窑坑为中心建设公园,湖水面积约330亩。在工程期间,附近学校动员了成千上万的少先队员挖湖、植树、种花,为了纪念少先队员做出的贡献,公园被命名为“红领巾公园”。人们从朝阳路边的职工宿舍出发,经过先期修好的八里庄路,可以方便地到达红领巾公园南门。
当时的纺织厂工人,上班的时候勤奋工作,到了星期天,如果不加班,大家换下工作服,在工人俱乐部唱歌、跳舞,到红领巾公园散步、划船、游泳,放松身心。八里庄,再不像过去那样荒凉凋敝,再不像过去那样贫穷落后,变成了纺织业腾飞的摇篮。
改革开放后,随着产业调整,八里庄又呈现出新的面貌
从小区向西走,我来到了八里庄路的南口。东边是莱锦创意产业园,西边是“住邦2000”——它们都是在改革开放后,在最近十几年才建起来的,分别取代了京棉二厂和京棉三厂。这样的产业调整,又是如何走过来的呢?
1976年,十年“文革”结束,纺织厂逐渐恢复了科学的管理制度,生产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京棉一厂生产的高级府绸,京棉二厂生产“铜亭”牌纯棉精梳纱、“花蕾”牌细纺均获国优产品称号。“景山”牌棉纱、“灯笼”牌氨纶纱、“珍珠”牌坯布等产品,在国际纺织制造业都名列前茅。仅仅京棉二厂一个单位,到1995年建厂40周年时,就已累计实现利税16亿元,成为全国棉纺行业利税大户和出口创汇大户。
20世纪80年代初的八里庄,一栋栋崭新的6层楼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昔日三层的红砖楼房已经显得陈旧。很多职工搬进了新房,电视机几乎走进了每个家庭。
狭窄的八里庄路两侧,逐渐形成了自由市场,每天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二道沟河的北岸,也在城乡接合部建起了鲁迅文学院。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中国纺织业开始了纵深的产业调整。纺织城所在地,原来是地广人稀的东郊,此时随着城市化的扩展,却成了人口密集的城区,显然不适宜再设置工厂了。按照北京工业布局的新规划,1997年京棉一、二、三厂整合为北京京棉集团,集团在原来京棉二厂所在地办公,而厂房设在顺义,标志着北京棉纺织业从城区迁出。从此,八里庄一带结束了纺织车间的机器轰鸣,进入了世纪之交的转型期。
这段时间,最鲜明的变化体现在商业。1992年10月,中共十四大确立了中国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1993年底,原来的十里堡商店(解放前是“红衣庙”)被全新的鑫帝大厦(现为云柏鞋业)取代;1995年,在八里庄合作社的旧址上建成了雪银大厦(现为苏宁电器);1998年,在停工的京棉一厂附近建成了华堂商场。三座商厦,成三足鼎立之势,方便了周边居民购物,也使大家直接感受到了市场经济的浪潮。
这一时期,八里庄街道的不少区域划归六里屯街道和高碑店乡。调整后的辖区比原来缩小了,东到青年路和高碑店北路,西到西大望路、金台路,南到小铁路,北到二道沟,东西最长3.8公里,南北最宽1.5公里,面积4.4平方公里。这样,红领巾公园就归属六里屯街道了。不过,八里庄、慈云寺、十里堡这三个最有代表性的地名,依然归属八里庄街道。
周边的路网越来越密,呈四通八达之势。1999年,东四环路通车,慈云寺有了立交桥,出行更加方便。2008年前后,朝阳路再次进行大修,开通了快速公交2号线。
在原来的纺织城生活区内,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很多都是20多层的塔楼,不少职工搬了进去。改革开放初期的六层楼房一下子显得矮小了许多。京棉三厂原址上建起了“远洋天地”和“住邦2000”高档社区,京棉二厂原址则变身为“莱锦文化创意产业园”,洋溢着新时代的气息。
从东郊的荒凉村庄,到北京著名的纺织城,再到CBD东部延长线上的商业区和居住区,八里庄的历史就像一部传奇,令人感慨万千。
故事发生在七世纪的法国。那时,贵族们把各自的封地作为国中国,各自为政,动不动还互相战争。
蒲凯里城是一位老伯爵的封地。老伯爵有个独生子奥卡辛,这年刚过二十岁,他的眼睛是灰蓝色的,头发卷曲,潇洒英俊。他为人和蔼可亲,落落大方,从不随便跟人争吵。
老伯爵虽然喜欢他,但常常埋怨他不关心打猎、不喜欢穿戴盔甲与别人比武,他觉得,这个儿子似乎对骑士们的荣誉也不感兴趣。
老伯爵有个陪臣,15年前曾在阿拉伯海盗手里买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这个陪臣没有孩子,他很喜欢这小姑娘,给她补行了受洗礼,为她取名叫尼科丽。陪臣像父亲一样对待尼科丽,打算等她长大成人,将她嫁给一个诚实的军官或商人。
谁知,有一天奥卡辛在陪臣家遇见了尼科丽,两人一见钟情。从此,奥卡辛每天都要到陪臣家来,一坐就是半天。慢慢的,两个年轻人渐渐变得谁也离不开谁了。
老伯爵得知儿子竟喜欢上一个像奴隶一样买来的姑娘,就把他找来,怒斥道:“你明白自己是谁吗?你是伯爵的儿子,未来的伯爵!你要娶妻,只能要门当户对的,要么伯爵的女儿,要么公爵的女儿,最好是国王的公主!”奥辛卡却回答得很干脆,他说:“我只娶尼科丽,其他谁都不要!”老伯爵气坏了,他找来陪臣,大声对他说:“你陪了我一辈子,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现在,你怎么可以让那个买来的女奴扰乱我儿子的心,弄得我也陪着彻夜睡不着觉?我命令你,快把那个女奴撵到我儿子再也见不到的地方去!如果让我发现,我就对她处以火刑!”老陪臣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他又舍不得撵走自己的养女,只好将尼科丽藏在自己家最高的一层阁楼上,门外加上锁,还派了一个老太婆看管住那扇门。
阁楼离地很高,上面只有一扇透气的小窗,人在里面很难看清楼下的情况。老陪臣还把老伯爵说的话告诉养女,尼科丽听说再也见不到奥卡辛,痛苦得比受火刑还难受。
很快,奥卡辛发现尼科丽失踪了。他找到老陪臣,老陪臣守口如瓶,一再对他说:“你别找尼科丽了!这是你父亲老伯爵的意思,他不许你们再来往。”尽管奥卡辛一再劝说,但老陪臣始终不敢松口,他说:“我非常害怕你的父亲,他是蒲凯里城的太上皇,要是在这件事上违背了他,尼科丽会被烧死,我也不能幸兔。”奥卡辛再也没话可说了,他心情沉重地回到伯爵府,躺在床上,泪如雨下。从此,他拒绝任何人前来说媒。
不久,蒲凯里城外杀声连天,邻近的瓦伦斯城伯爵集中了全部兵马,要跟蒲凯里城的老伯爵算一笔旧帐。他扬言要攻破城池,活捉老伯爵。
老伯爵吓呆了,他已经三年不持兵器,怎么对付得了年富力强的瓦伦斯伯爵呢?他找到奥卡辛,见他还躺在床上伤心,就说:“别躺着啦!城破家亡,你的小命也会保不住,还谈什么儿女情长呢?好,这样吧,你想办法打退瓦伦斯伯爵,保住蒲凯里城,我就同意你跟尼科丽见面!”
奥卡辛一听,翻身下床,大声问道:“父亲,您的话当真?”老伯爵叹口气,点点头说:“决无戏言。”奥卡辛立即找来盔甲,佩带长剑,召集了一批年轻的战士,守在城门里侧等待时机。
瓦伦斯伯爵在城外挑战了两天,见蒲凯里城内没人出来应战,心中十分得意。这天,他把大小头目们召集在军营里饮酒取乐,高谈阔论,甚至还拿不愿与别人比武的奥卡辛取笑。他说:“这一次,蒲凯里伯爵死定了,他养了个窝囊废儿子,成天只会哭哭啼啼,一点骑士风度也没有。我看他,连剑跟长矛都区别不开!”他的话引起哈哈笑声,大小头目们得意忘形,吩咐士兵们也在各自军营里开怀畅饮,预祝早日攻破蒲凯里城。
敌军营地里酗酒狂欢的情况,早被奥卡辛侦察得一清二楚。临近半夜,他估计敌军官兵都已喝得酩酊大醉,就打开城门,带着那队年轻士兵扑了过去。
瓦伦斯军营顿时乱成一团,奥卡辛骑着战马直奔大营,一把将瓦伦斯伯爵抓上马背,一声吆喝,随同突袭的士兵们就拥着他回到了蒲凯里城。
奥卡辛将瓦伦斯伯爵扔在父亲面前,大声说:“父亲,我将瓦伦斯泊爵活捉过来了!你到城上去看看,他的部下都弃营逃走了,这场战争已经闪电般结束。现在,希望你履行诺言,允许尼科丽与我见面。”老伯爵一面吩咐将俘虏收监,一面登上城墙,看清瓦伦斯的部下已经弃营逃走,他的眼珠转了几圈,又冷冷地说:“履行不该履行的诺言,是会受到惩罚的。我想,你那愚蠢的爱情也该闪电般结束了!如果发现尼科丽还在我的领地内,我仍要烧死她!”奥卡辛气坏了,他转过身,说道:“好吧,我就离开这里,离开你的领地,哪怕到别处去当奴隶,我也要见到尼科丽!”老伯爵拍案大怒,下令把奥卡辛抓起来,关押到城堡下的土牢里。土牢四壁黑黑的,只有顶上一个拳头大的透气孔送来一线亮光。奥卡辛躺在地上,一天天苦熬,一次次拒绝老伯爵要他放弃跟尼科丽见面的要求。
这时已是夏天。尼科丽早已下决心逃离阁楼,到塔楼的土牢边去探望奥卡辛。这一天夜里,那个监护她的老太婆说了一会奥卡辛的事,就打起鼾来了,尼科丽悄悄起床,轻轻将被单撕成布条,结成长绳,一头拴住阁楼上的窗框,顺着长绳坠到楼下,又蹑手蹑脚穿过花园,来到街上。
很快,她找到了城墙塔楼,正巧,看管土牢的士兵进屋睡觉了。尼科丽透过土牢小小的窗户,听见奥卡辛在梦里呼唤自己,她不禁一下子扑到小窗前,轻轻叫道:“奥卡辛,我是尼科丽!你快快醒醒!……”奥卡辛从梦中惊醒过来,跳到小窗前,踮起脚,举起双手,勉强碰到尼科丽的指尖,他焦急地说:“尼科丽,你快逃到别处去,我父亲如果发现了你,会烧死你的!”尼科丽剪下一绺头发,送到奥卡辛手中,说道:“我到城外森林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你。我相信,你获得自由后,会到森林里来找我的。”尼科丽从上次战争毁坏的城墙缺口上跳下去,将自己的黑披风丢在护城河边,游过深深的护城河,蹒跚着跑进了森林。这时,她实在是精疲力尽了,就一头倒在灌木丛中睡着。
第二天早晨,东方微微放亮,尼科丽闻到一股炊烟的味道,她发现,附近有三个牧羊人在准备早餐。她躲进灌木丛中,用一种古怪的声音说道:“牧羊人,如果伯爵的儿子奥卡辛到这里来,你们该告诉他,这片森林是最理想的狩猎地,一箭就能获得五百金币!”牧羊人以为碰到了幽灵,吓得连声说:“不管你是人还是女妖,我们一定转告奥卡辛骑士……”尼科丽放心了,她钻进密林深处,用树枝和树叶搭了一间窝棚,靠采集野果为生,信心十足地等待着奥卡辛的到来。
不出所料,尼科丽出逃的第二天,老陪臣就发现了护城河边的黑披风,他伤心地来到老伯爵面前,递上湿漉漉的黑披风,说:“主人,你看见了吧,尼科丽非但不在我的家里,现在,她十有八九已不在人世了!”老伯爵一听,暗暗高兴,他派人调查了一番,确信生事的女奴已不在蒲凯里城,就下令将奥卡辛放出土牢。
说实话,奥卡辛从土牢里走出来,几乎连路也不会走了,耀眼的夏日阳光照得他头晕眼花,腿软得使他跌跌撞撞像个醉汉似的站立不稳,但他一听说“尼科丽失踪”,就换好衣服,骑上马,奔向城外的森林。
他在森林旁转来转去,牧羊人一下就猜中了他的身份,远远地对他说:“奥卡辛骑士,当心森林里的女妖,她要我们告诉你,这儿一箭就能获得价值五百个金币的猎物。但是,让她见鬼去吧!这儿任何野兽也值不上一个全币!”奥卡辛明白这是尼科丽的暗语,他点点头,拍马进了森林。他寻找了一整天,终于在傍晚发现了尼科丽搭的窝棚。
第二天一早,奥卡辛骑上马,让尼科丽坐在自己前面,两人穿过蒲凯里森林,直奔海滨。他们决定远离蒲凯里,甚至远离法国,也不愿被固执的老伯爵拆散。
他们搭乘一艘海船,驶到了托尔罗岛。岛国国王听说了他们的遭遇,非常同情他们,特地将他们安排住在檀香木建造的迎宾馆里。
谁知,好景不长,没几天,迎太基国王的舰队袭击了托尔罗岛,他们抢劫财物,俘虏居民。奥卡辛和其他居民也被押上一艘奴隶船,尼科丽却被抓上了迎大基国王乘坐的那艘旗舰。等到财物和战俘都装上船,这支舰队就离开托尔罗岛,浩浩荡荡向迦太基国驶去。
驶出不久,舰队遇到了暴风雨,巨浪把船只冲得七零八落。载着奥卡辛的那艘船最惨,被巨浪几次推向暗礁,最后,随着一声巨大的破裂声,船身解体了,所有的人都跌进海中。奥卡辛抱住一段木头,随着风浪漂流,等到他的脚踩着海岸边的沙石时才发现,他又被送回了法兰西,而且就靠着蒲凯里城的海边。
一位渔夫告诉他说:“老伯爵十分懊悔自己干的蠢事,日夜思念不辞而别的儿子,不久前心脏病复发,已经去世了。”奥卡辛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蒲凯里城,他继承了爵位,管理起领地,但是他怀念尼科丽,一直高兴不起来。
其实,这时尼科丽却是时来运转:原来,她来到迦太基国后,国王和他的十二个上子都感到她跟他们家里的人十分相像,她的颈背后还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当她说起小时候曾被海盗抢走,卖到法兰西去时,国王和王子们都惊呼起来:尼科丽竟是十五年前被海盗抢走的公主呀!迦太基国王高兴万分,立刻让尼科丽住进王宫,拿出最华丽的衣服给她穿,又给她送来最贵重的首饰。他问尼科丽:“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丈夫呢?”尼科丽笑笑,说:“我自有打算。不过,我现在只想学会弹奏琵琶。”这个愿望是最容易得到满足的。国王立刻为她请来了最好的琵琶师,等到技艺学成,尼科丽却悄悄剪短头发,又用胡桃树叶的汁水染黄了皮肤,化装成了一个小伙子,搭乘上开往法国的船,以吟游歌手的身份旅行到了蒲凯里城。
很快,尼科丽打听到了奥卡辛已经继承了爵位。她想,变成了伯爵的奥卡辛,是不是还在想念她呢?她调好琵琶弦,走进伯爵府,要求为年轻的伯爵弹唱。
奥卡辛心情仍不大好,本不想听琵琶弹唱,但听管家说,歌手弹唱的是迦太基国的一件新鲜事,就耐心地坐下来。
尼科丽用琵琶掩着脸,唱起了自编的叙事歌,歌里唱的是两位年轻人怎样一起出逃,又怎样在海上遇难,迦太基国王怎么会认出失散十五年的女儿……唱到这里,奥卡辛再也坐不住了,他来到歌手身边,急切地说:“那位姑娘就是尼科丽,现在,她的情况怎么了?”尼科丽心中十分高兴,但还是用琵琶掩着脸,回答说:“爵士,据我所知,迦太基国王想要她嫁给国内的高门贵族,但她发誓要回到那一位年轻人身边。”这时,奥卡辛忍不住流下了串串眼泪,哽咽着说:“我也一样,除非是尼科丽,我决不娶别的姑娘做妻子!”说到这里,忽听到“哐啷啷”一声响,那只琵琶掉在地上了。奥卡辛抬头一看,站在自己眼前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尼科丽……
明穆宗隆庆四年(公元1570年)春天,蒙古和林格勒草原繁花似锦,鸟语莺歌。草原深处,一群鞑靼少女骑着骏马飞驰而来,到了昭君墓前,突然停祝为头的一个骑着枣红马的少女,年约二十来岁,身材颀长而丰满,面容秀丽而端庄,人们称呼她为三娘子,是蒙古当时最大的部落———鞑靼最高首领俺答汗的外孙女。虽然她家的家境很好,完全不需要她亲自放牧,但她是一个生性活泼的姑娘,在家里闲不住,所以每天总是骑着她心爱的枣红马,同牧女们一道来到草原上。由于性格活泼而心地善良,她受到牧民们的普遍喜爱。
她来到昭君墓前已不知多少次了,不仅因为这里风景秀丽,更因为她佩服墓中这个一千多年前的女子。记得十岁那年,母亲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看到平如湖面的草原上却有一个高高的土堆,她感到很奇怪。母亲告诉她,这是一千多年前一个叫王昭君的汉族女子的坟墓。这个女子嫁给当时蒙古的呼韩邪单于,从此以后蒙古族和汉族人友好,她死后就埋在这里。蒙古人民怀念她,所以每年都有人为她的坟培土,以致一千多年了坟墓还是那样高耸。虽然自从她出生,蒙古族就和汉族互不往来,她连汉族人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她经常听老人们谈起汉族:他们能做出非常漂亮的衣服、首饰,我们用的铁锅和好多用具都是从他们那儿买的,还有茶叶、茶砖……但从前我们的人经常去抢他们的东西,杀他们的人,所以互不往来了,现在穿的用的都买不到,还是和汉人和睦好埃她就更加佩服这个女子:因为她一个女子而使两个民族和好,一千多年了还受到人们的怀念,多了不起啊!后来她听说别的地方也有昭君墓,但她希望、也深信那个了不起的女子是长眠在自己的家乡,所以她还是经常来这里,用心灵和这个杰出的女子交谈。
三娘子看到一小队人骑马向南走来,从那显赫的装束,她猜出走在前面的一位是她的外公。果然,是俺答汗带着他的几个部属从这里路过。她连忙去拜见。多时不见,俺答对三娘子长这么大了,出落得这么漂亮感到十分惊喜。
三娘子没有想到,过了几天,俺答汗就派人到她家来求婚。按蒙族习俗,俺答向三娘子这样的年幼近亲求婚,并不算什么违反伦常之举,但她已经接受另一个部落的首领袄儿都司的聘礼,不久就要出嫁了。她家以此为由婉言推辞。但这个问题对俺答来说算不了什么大事。那个部落归俺答汗统治,另外找一个女子许配他就行了。不久,三娘子被接到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市旧城)。一场隆重的婚礼后,三娘子成了俺答汗夫人。
对于这场婚变,在三娘子心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袄儿都司虽然也可爱,但在接触过的人中,她最敬佩的还是俺答汗。从小就看到他那么魁梧,那么骠悍,长大后则敬佩他的为人和才干。鞑靼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部落,几十年来,在他的统治下都服服贴贴。可是,这场婚变又确确实实激起了巨大的波涛,因为婚变涉及了另一个人———俺答的孙子、三娘子的表兄把汉那吉。
俺答的妻子一克哈屯生了三个儿子,小儿子早死,却遗下一个小孩———把汉那吉。
把汉那吉从小由祖母抚养,成人后,俺答替他娶了一个叫大成比吉的女子为妻。那时蒙族上层社会的男子多半不止一个妻子,把汉那吉自己又聘了兔扯金部的一个女子为妻,但还没有娶过来。这事并没有征求俺答的意见,俺答不知道。而那个俺答作主嫁给袄儿都司的女子,正是把汉那吉所聘之妻。把汉那吉一气之下,就带着大成比吉和少数仆从,到大同投奔了明朝。
这个孙子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俺答很喜欢他,忙派人去追,把汉那吉没追上,去追的人却带回了几个汉人。为头的一个叫赵全,他们声称知道把汉那吉的消息,求见俺答汗大人。原来赵全等人在大同为官,犯了贪污罪,要受惩处,就一同逃到了蒙古。赵全也隐隐约约地听说有几个蒙古人跑到了大同,当他一知道是俺答的孙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在大同丢了官,犯了罪,不得已逃到蒙古。如果引诱蒙古人进攻大同,不仅雪了心头之恨,弄得好凭向导之功,还可以获得俺答汗的信任,在蒙古东山再起。他向俺答说把汉那吉他们一到大同,就被当作奸细抓了起来,正在受拷问。他分析说:蒙汉多年交恶,派人去交涉,他们肯定不会放人;惟一的办法,是趁汉人不备,出兵大同,将孙子夺回。俺答一听有理,连忙传令调集人马。
一克哈屯听说要出兵大同,夺回孙子,大发脾气。她忙止住传令兵,拿了一根棍子跑进蒙古包,哭着骂道:“你这个老糊涂,我孙子在汉人手里,你夺得回来吗?”
俺答说:“我们不去夺,他们肯放吗?”
“你这个老糊涂,你一出兵,他们就把我孙子杀了,你还夺什么呢?”
一克哈屯举起棍子就要打,被人拉住,但嘴里还絮絮叨叨地骂:“你这老东西,汉人要你的头,我都舍得,我只要我的孙子……”自己亲自抚养大的孙子她实在舍不得啊!
俺答想想妻子的话也有道理,叫回传令兵,带着一肚子气来到三娘子住处。三娘子也劝他派人向明朝请和,俺答沉思着说:“我何尝不想请和,可是汉人还同意和好吗?从前与汉人和好时,虽然我们每年向他们进贡一些马匹、皮革,但他们回报的东西比那些贡品好得多,从前我们和汉人做生意,我们的马匹、皮革都卖好价钱,买回他们的丝绸、布匹、衣服、茶叶、铁锅,还有好些用具,这些东西现在都买不到了,好多人都埋怨……也怪我年轻时目光短浅,有些人说汉人没有我们强壮,我们到汉人那里去抢,财物不是很容易就到手了吗?何必和他们交换?我们鞑靼人去抢了多次,从此和汉人断了往来。再去抢,他们加强了戒备,不但抢不到东西,还被他们杀伤了好些人。现在我们的东西卖不出去,汉人的东西也买不到,穿的用的都困难。你没出生时我就想与他们和好,但汉人也可恶,不但不答应,还杀了我们的使者。你出生那年,他们竟派人说愿意与我们和好,我派使者去,他们又把使者杀了。我一怒之下,亲自带兵打到了他们的京都———北京城下。这些年汉人也厉害了,他们派兵来杀我们的人,抢我们的马匹、牛羊,把南边的草原放一把火烧光……我当这个首领也难碍…唉!”
“既然是我们无礼在先,还应该我们讲礼在先,你再派人去试试。也许汉人换了皇帝,对我们态度也有改变。僵持下去,把汉那吉回不来不说,我们鞑靼人生活也太艰难了……”三娘子没有把握地说。
在一条蜿蜒曲折、杂草丛生的山路上,有两位农民装束的人正匆匆往前赶路。走在前面的,年岁稍长,肩宽体壮,两眼有神,步子迈得很大;跟在后面的,是个小青年,他不时地小跑几步,才能跟上前面那人。
爬过一道小山坡,拐过一个弯道,突然前面那个人停了步子。他侧过身,仔细倾听了一会,又机警地往后扫了几眼,悄声对跟上来的年轻人说:"注意了没有,后边有人跟着呢。"年轻人机灵地蹲下身子,装出鞋子里进了泥沙的样子,手却伸进了腰间。
年长的那位立刻按住了他的肩头,轻声说:"不要动,随他跟着,可能能对我们有用。"然后他故意大声说:"怎么样,是不是走不动了/"
"才不是呢!是沙子进了鞋。"年轻人心领神会,也大着嗓子说。
两人继续往前赶路。大约又走了二十分钟路,前面忽然变得开阔起来,他们来到一个小山村。这山村坐落在一个山坳里,四周被树林包转着。沿着山路走下去,在村子的中央,有个小茶馆。
两位赶路的进了茶馆,叫掌柜的泡了壶茶,笃悠悠地歇起脚来。一会儿工夫,茶馆里走进了一位瘦高个子。他同样叫掌柜的泡了壶茶。
瘦高个子刚坐定,还没来得及端茶喝,那肩宽体壮的赶路人突然站起身,解开衣服扣子,腰是赫然露出了把亮铮铮的盒子枪,喊道:"警卫员!"
"到!"那年轻?quot;啪"的一个立正。
"立刻通知排以上干部和村里的民兵中队长前来开会,有紧急任务布置。"
"是!"年轻人转身要走,肩宽体壮的又喊住了他,关照说:"等等,通知民兵,把全村的路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年轻人转身奔出了茶馆。
那肩宽体壮的人随后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旁桌那位瘦高个子说道:"这位老乡,你好像不是山里人吧?"
瘦高个正盯着那把手枪发愣,忽然听到发问,慌乱地回答:"啊,是,噢,不是不是!"
"那你来这山村里干啥子呀?"
"我,我是山下瓷器店的伙计,上山来收购稻草的。"
"哈哈,那可是太晚了,这个时候可是一根稻草也收不到的。"
肩宽体壮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瘦高个被笑得乱了方寸,"请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我嘛,姓陈名毅。"
"啊!"瘦高个一下愣坐在了椅子上。
的确,这位肩宽体壮的正是威名远扬的新四军一支队司令员陈毅。原来这天早上,陈毅带着警卫员去新四军司令部开会,在往赶的路上,突然接到我交通员的报告,说是煤山一带有很多山民为反抗日本鬼子的屠杀和抢掠,自发地组织起来,袭击了鬼子的一个小分队,缴获了十多支枪和几箱子弹。日军头目嘉平次郎气得亲自带了200多个日本兵和伪军进山进行围剿。经过一天的战斗,山民们眼看就要弹尽粮绝了。地下党闻讯后,火速派交通员前来请求新四军支援。
情况万分危急,回去调部队已经来不及了,于是,陈毅只带着警卫员直接进了山。
这时,十几个青壮年一下拥进了茶馆,虽然都是农民装束,但腰间全鼓鼓的,显然都带着家伙。
陈毅站起身,让大家坐定后说:"嘉平次郎已中了我的圈套,现在我们要马上集中所有埋伏的部队,里应外合,把敌人全部消灭掉。具体的,我们分工一下--"陈毅突然停了下来,对那个完全吓呆了的瘦高个说:"对不起了,我们有重大军事行动,只能委屈你一下了。"说罢,挥了挥手,两位民兵立刻上前,把瘦高个押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凭着丰富的对敌斗争的经验,陈毅早就识破了这瘦高个正是一路跟他们进山的敌探。陈毅就是想利用他作为诱饵引敌人上钩。
山里的夜来得特别快,瘦高个被关在黑黝黝的房间里,心里又怕又急。屋外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跟上!跟!"的口令声。等声音完全消失后,瘦高个扒着门缝往外一瞧,不由喜上眉梢--门口看守他的两位壮汉已换成了两位妇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顾不了细想,推开窗子,一跃而出。
此时,被鬼子围困的山民正借着夜幕进行休整和商量对策。一天一夜的战斗,加上没吃没喝,他们全都累得筋疲力尽了。突然,"啪!啪!"夜幕中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枪声;紧接着"噼里啪啦 "枪声四起,还夹有"轰!轰"的炮声。山民们不由得紧张起来,要知道他们现在已没有多少力量和敌人抗击了。
其实,这"啪!啪"两下枪声也同样让敌人感到纳闷--是从哪打来的?那个日军头目嘉平次郎更是紧张万分,因为刚才那两枪完全是冲他而来的。
嘉平次郎吓得赶紧躲到石头后面指挥部队准备迎战。就在这时,四周响起了更密集的枪声,还有"隆隆"的炮声和隐隐约约的喊杀声。"难道是新四军的大部队来了?"嘉平次郎搞不懂了,他明明得到情报,说是新四军主力不在这里,怎么这么快他们就出现了?
就在这时,翻译官把瘦高个给领来了。这家伙一见嘉平次郎,就把自己如何在山上跟踪两个人,如何在村里被陈毅捉住,如何冒险逃脱的经过说了一遍?quot;太君啊,我看咱们还是撤吧。这新四军可是大部队呀,全躲在老百姓的家里,我亲眼看他们出来的。"
嘉平次郎起初还将信将疑,见这家伙说得绘声绘色,联想到平日里多次上陈毅的当,便赶紧下了撤退的命令。
那些日本兵和伪军一接到撤退的命令,完全乱了套,争先恐后的逃命。被围困的山民此时已搞清新四军前来支援了,顿时精神大振,奋勇地冲杀过来。陈毅指挥着民兵,与山民们两面合击,把鬼子和伪军打得晕头转向,不一会儿全跑下了山。
两支队伍汇合后,山民们握着陈毅的手,纷纷表示感谢,但他们没有见到新四军部队,而且发现周围全是附近村里的民兵,手里的"武器"竟是爆仗、汽油桶和破脸盆等。露出惊讶不解的神情。陈毅哈哈大笑道:"你们看,真正的新四军只有我们两个。"他指了指自己和身旁的警卫员,"真正的枪也就是两支盒子枪!"
恍然大悟的山们们不由得从心底里敬佩陈毅的果断和机智。
刘老太死了,老少爷们听了都伤心地说:“可怜的刘老太,她是活活疼死的啊!”原来,刘老太年轻丧夫,可她为了唯一的儿子刘飞不受委屈,一直没有再婚。不曾想当她日做老子夜做娘的把刘飞拉扯大又给他娶上媳妇后,刘飞却嫌弃她了,让她住在又潮湿又阴暗的小屋里,有一顿没一顿地吃些剩饭馊粥。上个月刘老太得了病,疼得日夜呻吟,刘飞一打听住院治疗至少要5000元,吓了一大跳,立即装聋作哑地再也不理他妈了。就这样,刘老太死了。
刘老太躺在一口薄得不能再薄的棺材里,邻居们红着眼来送刘老太最后一程,想起她平日里的好,几个老姐妹泪水流个不停,刘飞两口子也装模作样有一声没一声地干嚎着,可让人听上去只有恶心。舅太爷也来了,望着吃了一辈子苦的老姐姐更是泪流不止。
忽然,大伙听到身边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像是尖尖的指甲在木板上划的声音,又尖又利很刺耳,刚要凝神听,那声音又没了。大伙正疑惑,那声音突然再次响了起来,这回每个人都听清了,脸色立即煞白,因为这声音……来自棺材里!
屋里一下子鸦雀无声,大伙连大气都不敢喘,刘飞两口子更是吓得腿都软了,不知是谁声音颤抖着小声叽咕道:“莫不是闹僵尸吧?”话音刚落,棺材里突然又“刺啦刺啦”地响起来,这次的声音更清楚也更刺耳,有人再也忍不住了,“妈呀”一声大叫,转身就跑。这一跑大伙魂全飞了,个个脚底生风往外跑。就在这时,屋里有人大喝一声:“大伙别跑,让我来!”他这一喝果然起到了作用,大伙立马住了脚,回头一看,喊话的是舅太爷。
舅太爷脸色发白,可他强作镇定,转脸对面如土色的刘飞两口子大声说:“脓包样,这是你妈,你不做亏心事怕什么?”大伙一听就知道舅太爷这是在借题发挥,个个在心里暗暗叫声“好!”同时心里想:舅太爷说得对啊,刘老太在世时那么善良,连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现在即使是闹僵尸还能害我们吗?这么一想,大伙心里的胆怯去了一大半。再看那两口子,一脸的羞愧,看上去更害怕了。
棺材里的声音(2)
舅太爷喝令道:“把棺材打开!”此言一出大伙的脸色又变了,刘飞两口子更是吓得双手直摇,说:“舅太爷,这可使不得,万一闹僵尸会害死人的……”舅太爷一听气得胡子直抖,骂道:“你们这两个畜生,万一你妈还有一口气呢?你们这不是活活闷死她吗?给我开!”刘飞吓得哭腔都出来了,说:“开不得啊……”
舅太爷不理他们了,转过脸眼里满是泪,对大伙说:“老少爷们,我老姐姐吃辛受苦了一辈子,现在说不定还有一口气,这两个畜生却不肯救她。我老了,没力气了,只有拜托各位开棺了,若万一发生差错,一切由我老头子承担!”说着颤巍巍地竟要下跪,早有人看不下去喊了起来:“舅太爷,你礼重了,我们听你的!”说着上来几个爷们,拿家伙一使劲,棺材盖慢慢移了开来,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突然,棺材里伸出一只带着钩的黑爪子,闪电般地一挠,早有一人大叫起来,大伙一看是刘飞,脸上出现几条可怖的血道道!再看那只爪子早缩了回去。大伙一下子炸了锅,又要向外跑,舅太爷却笑了起来,说:“哈哈!原来是它,好好!”他这一笑大伙不跑了,舅太爷笑必有原因。
胆大的伸长脖子朝棺材里看了看,一下子就愣住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也笑了。大伙一看愣了,棺材里有什么啊?便齐上前去看,随后全都笑了。他们只管笑,可把疼得龇牙咧嘴的刘飞弄糊涂了,他们笑什么?看死人怎么会笑得出来?刚才那黑爪子是什么东西啊?他壮着胆上前看,只见棺材里除了他妈妈外还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老黑猫。这只黑猫刘飞认识,它是妈妈多年来唯一的伴,一只老得快要死的伴。
后来刘老太是和老猫一起下葬的,这是舅太爷的主意。他说老姐姐孤苦伶仃了一辈子,儿子指望不上,相依为命的只有这只猫,就让她们到那边也相依为命吧!他这一说又引得大伙一阵难过。
刘老太下葬后,刘飞便到医院治老猫爪子抓的伤。谁知医生看了那抓伤后一个劲地吸冷气,说了不得,这可不是一般的抓伤,伤口里有毒,感染很严重,要费大功夫。刘飞一听傻了眼,可总不能不治吧,只好咬着牙掏钱看。到最后一结账,他呆住了:整整花了5000元!恰是他妈妈生前治病需要的钱。
这事传出后大伙就议论开了,说那只老猫是怎么进了棺材的呢?临死前它又为什么单单抓了刘飞而不抓别人呢?还有,怎么刘飞被抓后治伤的钱恰好是5000元呢?议论来议论去大伙忽然明白了:这只老猫是为可怜的刘老太索债的呀!
原来,人有时候还真不如畜生哩!
九月初,小镇上来了个姓齐的中年汉子,他兑下了镇上的客栈,整修一番,从此成了掌柜。
转眼间大半年就过去了,这天傍晚,有七八个人骑马来到小镇里,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上去都是武林中人。小镇上再没有第二家客栈,这些江湖人很自然地来到齐掌柜的店里。
看到有大生意上门,齐掌柜高兴得眉开眼笑。他热情地招呼这些人坐下,问他们都要些什么。领头的年轻人没说话,一个跟班模样的人趾高气扬地吩咐:“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然后把客房好好拾掇拾掇,我们今天晚上就住这儿了。”
“好咧。客官稍坐,酒菜马上就好。”齐掌柜兴奋地应了一声,然后下去准备。一个时辰后,这些江湖人吃饱喝足了,纷纷来到后面的客房休息,齐掌柜告诉伙计收拾好后就打烊,然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进了屋子后,齐掌柜立刻把门插上。他把眼睛贴在门缝上仔细看看,确定没人跟踪后,也不点灯,径直摸黑来到床上,掀开床板,里面露出一排铜管。齐掌柜小心地将耳朵贴在其中一根铜管上,铜管里顿时传来了领头年轻人的声音:“袁行,你真的确定欧阳林的墓就在镇外的七顺山上?”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说:“放心吧花公子,这个消息绝对可靠。”
年轻人说:“好,如果真能找到财宝和秘笈,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尖细的声音又奉承几句,两个人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齐掌柜的脸色大变,他快速地放下床板,一下子钻到被里。很快,他的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外说:“掌柜的,快起来,我找你有事。”
齐掌柜叹了一口气,然后下床点亮油灯,将房门拉开。门外是那群江湖人中唯一的女子,她见到齐掌柜后也不说话,一闪身跨进房里,回手又把门插上,然后毫不避讳地坐在齐掌柜的床上。
齐掌柜也不惊讶,他平静地说:“慕容小姐,没想到你跟着他们来了。”此时,齐掌柜的声音也变成了柔柔的女声。
慕容小姐一愣,马上又恢复正常:“居然被你看出来了。不过想想也是,武林四公子之首的欧阳林,最擅长的就是易容之术,身为他贴身婢女的春兰,自然能看穿我这点小手段。”
化妆成齐掌柜的春兰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劝道:“慕容小姐,公子和夫人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你还是把他忘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这也是公子生前的愿望……”
“住口!”慕容小姐变得很激动,她低声训斥春兰:“林哥生前最倚重的人就是你,可是他死后你却不敢为他报仇,只会在这里懦弱地守墓。哼,没关系,这仇我替林哥报。告诉你,我已经计划好如何行动了,你到时候可别出来碍事。”说完她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里,慕容小姐怎么也睡不着。她回想起当年欧阳林带领其他三公子纵横江湖时,自己只能偷偷地喜欢他,林哥也知道自己的心思,可他只把自己当成妹妹看待。后来林哥夫妇莫名其妙地死了,她经过大半年的调查,终于查出一点线索:林哥的死很可能跟二公子花百寻有关。后来她乔装改扮接近花百寻,参加到这个队伍里,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杀死花百寻为林哥报仇。
第二天,花百寻一行人匆匆吃过早饭,结账后直奔七顺山而去。看着他们走远了,春兰也跟着走出小镇,然后抄另一条小路上山。
花百寻带着众人来到山顶,山顶有一块平地,平地的中央是一座土坟,坟前的墓碑上刻着“欧阳林之墓”五个大字。花百寻一挥手,众人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镐头把墓刨开,露出了里面的楠木棺材。
花百寻运足内力一掀,一下子就把棺材盖掀了起来,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棺材里居然是空的,什么也没有。看到这个情形,花百寻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突然提起棺材扔到一边,露出铺在下面的青石板。花百寻笑了,他一挥手,那个跟班走上来把青石板掀开,露出一个洞口,洞口处有台阶通到下面,由于洞里黑暗,只能看到五六级。花百寻伸手一指,示意袁行在前面探路。
袁行不敢违抗花百寻的命令,只好点亮火折子走进洞口。走下台阶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甬路,甬路两边的墙上镶着夜明珠,将甬路照得通亮。
望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众人的眼里都露出贪婪之色。花百寻沉声说道:“诸位,光外面就用了这么多夜明珠,很显然里面的财宝更珍贵。现在不用着急拿这些夜明珠,等把所有的财宝都聚齐了大家再平分吧。”
众人都点头称是,他们走完这段甬路,来到一间很大的石室里。石室里仍旧有许多夜明珠,但是却没别的财宝。在正东的方向放着一口青石棺材,很显然,这才是欧阳林真正的墓室。
一个红脸的少年性子急躁,他见没有预想中的财宝,就直奔青石棺材而来。他的手刚要碰到棺材,一把飞刀从背后飞来,正扎在他的后颈上,红脸少年立刻气绝而亡。众人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发出飞刀的慕容小姐。此刻,慕容小姐伸手揭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你们都是害死林哥的凶手,今天我要在林哥的面前替他报仇。”说完她从怀里掏出几颗蜡丸,猛地向地上一掷,蜡丸碰到地面后砰地一声爆开,喷出了黄色的烟雾。在烟雾中,花百寻等人一个个地倒下了。
过了好一会黄烟才散尽,慕容小姐预先服了解药,她是唯一站着的人。慕容小姐跪在青石棺材前,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林哥,我今天终于替你报仇了。等一会我就把他们的狗头砍下来祭奠你的在天之灵。”说完她提着剑走向花百寻,正要挥剑,原本一动不动的花百寻猛地跳起来,一下子点中了慕容小姐的穴道。
不光如此,除了袁行,所有人都慢慢爬了起来。花百寻看着又惊又怒的慕容小姐,得意地笑着说:“你猜对了,当初就是我们合伙把欧阳林弄死了。后来听说他的墓里有宝藏,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所以一直小心提防。本来以为要对我们不利的人是袁行,没想到是你。”
慕容小姐恨恨地说:“算你们这帮狗贼命大,我生不能报仇,死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花百寻恶狠狠地说:“哼,落在我手里,你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说完他淫笑着向慕容小姐的胸前抓去。眼看慕容小姐就要受辱,青石棺材盖忽然被掀开,春兰一下子从里面蹿出来,她手里握着匕首,正扎在花百寻的小腹上。只听叮的一声,匕首居然被挡住了,就在春兰愣神的工夫,花百寻一掌将她击飞,撞在墙上不知生死。
这件事发生在新疆和布克赛尔县境内的兵团184团驻地,是一位老人和一只老狼对峙的故事。和老狼对峙过的老人,大家都叫他老马。
老马是回族,家住在沙漠边缘,家中虽养羊不多,但他防狼的警惕性很高,所以狼在他家附近的树林里窥视许久,却不能得逞。一次他赶着羊去河畔吃草,一只狼突然从树林里蹿出扑向一只羊。但狼不知道他将猎枪藏在怀中,于是一声枪响,狼的身子歪斜了一下便迅速逃走。他骂了一句,毛驴子下哈(生下之意)的狼,干啥呢?那只狼跑到树林边站住,回头用发绿的眼睛盯着他,他无法断定刚才那一枪是否击中,便又扬起了手中的猎枪,狼一晃不见了踪迹。
惊险而刺激的一瞬太过于短暂,让老马为自己没有得手而遗憾,但那只狼用发绿的眼睛盯着他的情景却激起了他的仇恨心理。他恨上了那只狼,潜意识中断定那只狼也恨上了自己。于是,他加固防范措施,在羊圈外安了狼夹后,又灵机一动在羊圈内的墙根也安了一个。不久后的一夜,那只狼又来袭击,羊圈里面的第二道防线它没能躲过去,被夹住了一条后腿。老马在追它时,它急中生智,一口咬断了那条被夹子夹住的腿,用三条腿逃走了。
没过几天,老马发现他家附近有狼的三只爪印。那一刻,愤怒和惊恐在他内心交织,他既有要置狼于死地的冲动,但又隐隐担忧危险正在临近。老马把这一发现告诉了兵团的人,大家都说那只狼是找老马报仇来了。
老马听后很生气。但这只狼因为自己丢了一条腿,其内心愤恨会让它滋生出奇异的力量,这让他不能不防,猎枪、狼夹、刀子、牧羊犬等等,像一队整齐列队的士兵,随时会被他指挥出击。
老马在树林周围,沙漠边缘,乃至纵深处寻找那只狼。狼的三只爪印时隐时现,但却始终不肯露面。老马与狼无声的对峙自此开始。他居家不出,狼的三只爪印便逼迫近前;他追出寻找,狼的三只爪印又马上神秘消失。老马内心痛苦,表情焦虑。狼的三只爪印在他内心不停地幻化,他频频出击,但对手是一个无形的敌人,始终不让他得逞。
如此这般,四五年过去,狼的三只爪印仍一如既往地在老马面前出现,他的寻找仍没有终止。一件事持续了如此长的时间,事件本身实际上已发生了变化,最初的仇恨已变得像永不可把握的魔法,狼的三只爪印更是变得像幻影,时时向他弥漫过来,刺激他—下,让他坐立不安。他神情坚定地出去走走,地上或有狼的三只爪印,或空无一丝痕迹,他叹息几声慢慢返回。
又过了几年,老马已无力走路,便买来一头毛驴,每天骑在驴背上出去寻找狼。有人说,老马,那只狼恐怕早死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它还能活着?他很生气,骂那人放屁,并声色俱厉地说,你不看看,地上还有狼的三只爪印呢!地上确实有狼的三只爪印。那人不再说什么,目送他向沙漠深处走去。
最后,老马在一个大雪之夜死去。奇怪的是,从此狼的三只爪印再没有出现。
暮色渐浓,树林里一个黑影在徘徊,不时地向湖边看着。这时,又一个黑影向他跑来。先来的高个迫不及待的问:“快拿来!”,来者却说:“钱呢?”,高个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递到来者面前的同时接过了“东西”,双方验讫。这时高个却突然抽出利刃将来者刺死,“愚蠢的书呆子!”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高个刚要转身却见一只小狗来到脚下,“该死的畜生!”一脚将它踢到湖中,一阵涟漪过后湖面死一般的平静,高个四下里望了望,大步流星的向城中走去。
清晨,何公推开窗户,望着窗前带露的菊花“又是一个好天气”自语道,衙门里专管捕盗抓贼的李捕头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大人,城外南湖边上发现一具尸体,男的,是被利刃刺死的”,何公顿时兴致全消眉头紧皱,“看来明天的赏菊会要取消了”何公自语,“李岳,传令三班衙役师爷随我去南湖”,何公说罢便风风火火地出衙门而去。
湖边众人正在紧张的忙碌着仵作见何公到来急忙呈上验尸表格说道:“死者大约二十五岁,中等身材,系利刃刺破心脏失血而死,手脚细嫩象是读书人”,何公点头不语,走道尸体前,死者是个青年人,一身绸缎,是个富家子弟,脸形虽然因为疼痛而严重扭曲,但可以看出他生前是个清秀的年轻人。“大家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可疑物证!”,众人领命而去,何公如电的目光盯在死者身上,企图发现点什么,但事实证明这是徒劳的。“大人,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湖边有一只黑狗”李捕头有点沮丧,“是吗?”何公知道在现场哪怕是一丁点东西都是值得研究的,更何况是一只狗。果然,一只黑狗蹲在湖边,浑身露水——显然它晚上就来了,不住的鸣叫,声音凄凉。也许这只狗正在为它的主人而悲哀,何公心想,“李岳,你先帮仵作将尸首抬回衙门,然后发告示找人认尸”,“顺便查一下这只狗是谁家的”,李捕头领命而去,众人也随即忙碌起来。
“一个书生为什么被杀,为仇、为财或是为情?”师爷张懋德问道,“眼下世风日下,年轻人或嗜赌成性或沉湎于烟花柳巷,如此以来斯文扫地,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这个没出息的年轻人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应该!”,何公愤然,“纵然如此,人命关天大人要谨慎行事!”,张师爷诚恳的提醒道,何公点头,他深信着自己的这位师爷。“大人”,李捕头一步闯近来,“张财主门前含冤,说死者是他儿子,他儿子是偷了他的柳公权真迹跑出来的,另外那只黑狗是南门里马屠户家的,马屠户说自从昨天晚上就没有见到这只狗,他还问我见没见一只小狗”,“多嘴的屠户!”何公心想,换罢官服,何公来到堂上。
张财主跪在地上,一见何公上堂便口喊冤枉,“死者可是你儿子?”何公问,“是的,大人!”,这位平日里乐善好施的张财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禁使何公动了恻忍之心,“坐下回话”,一旁衙役搬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你怎么知道是你儿子偷的真迹?”何公和蔼的问道,“我是猜的”,“你儿子近日可曾和什么人经常来往?”,“缙儿生性懦弱,整日闭门读书不曾外出,当然就更谈不上和什么坏人来往”,张财主神色稍定,“那你的真迹可有外人知晓?”何公又问,“那幅字是我十年前在韩记古董铺买的,知晓的人当然会很多,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何公面沉似水,“张善人,你先将儿子的尸首认回好生超度,本县自会公断的!”,张财主唯唯而退。
一天下来,案情没有任何进展,何公苦恼不已。“马屠户是不是就是凶手呢?”何公心想,“不管怎样,明天去看看,毕竟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第二天早晨,何公刚刚吃完早饭,李捕头急急忙忙走了近来,“大人马屠户被人杀死在从肉铺到家的路上,另外,前街的牛二也被杀死在街上!”,何公的心顿时凉了下来:不仅一条重要的线索断了,而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添了两条人命!“赶紧带我去马屠户那里!”。马屠户的妻子守在尸体前,泣不成声,见何公到来口喊冤枉。何公看了看尸体,也是被凶手用利刃刺死的,死者手中提着一包东西,何公看了看是一包草药!何公不禁精神大振,“夫人,这包草药是你丈夫给谁抓的?”,马屠户的妻子止住啼哭,“这是昨天傍晚,我出去找狗回来的路上检到的,本来我们又不生病,检它是没用的,我想一定会有人找的,所以就拿回家!”,何公点点头若有所悟,“本官会给你做主的,你回去吧!”。何公又在李捕头的带领下来到牛二的尸体前,牛二死前象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眼珠突出,嘴张得大大得。何公看了看伤口,对李捕头说道:“速速找人认尸,另外你去打听一下牛二的为人,把报案的人带到衙门!”。
张财主又在衙门里坐着,见何公到来,哭丧着脸说道:“大人给我做主,我的妻子昨天晚上精神失常跑了出来,至今未归!”,何公本来心乱如麻,但是只得对张财主好言相慰。这时,李捕头进来,说道:“大人,牛二平日里嗜赌成性,四邻里没有人可怜他,只有一个哥哥,相处不好”。“李捕头,你对这些案子又什么看法,不妨说说。”何公问到,“马屠户会不会是被妻子的奸夫所杀?我见他的妻子油头粉面,不象是安稳的女人!至于牛二很可能是因为欠了赌债被人杀死的”,何公说道:“牛二是受惊吓而死,后又被人捅上的刀子,你没有见他的伤口,没有血流出?至于马屠户的死因有待商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没有杀死张缙!”,“大人为什么这么说”李捕头问到,“我在勘察张缙的尸体时闻到一股草药味,发现马屠户的手中拎着草药时我心头一振,以为马屠户就是杀死张缙的凶手,因为,他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时间,二是他手中的屠刀特别锋利,与张缙的伤口整齐相吻合,但是我很快有改变了看法,你想,马屠户整日与猪肉打交道,手上怎么会没有猪油呢?但是包草药的纸上却是一点猪油都没有!你去打听一下马屠户的妻子,看平日里的为人处事怎样,有没有奸夫!”,李捕头领命而去。
何公的脑子在飞快的旋转着,他考虑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一件件案子,使他焦头烂额。李捕头回来说道:“马屠户的妻子人缘很好,平日里夫妻感情极佳,邻居并没有说她不贤惠的”,“哦”,何公答应一声,“李捕头,你随我去牛二死的那条街看看”。何公来到这条街,很狭窄,也比较冷清。何公信步走着,果然听见有木匠干活的声音。来到铺子里,干活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见何公进来,连忙问到:“客官,要做什么?准备好木材了?”,何公问到:“这里就你一个人吗?”,“是的”中年人见何公无意买他的东西,就径自干活去了。“你为什么要亵渎牛二的尸体!”,何公说完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木匠,木匠听完何公的问话,不觉的将锤子砸在自己的手上,慌忙跪下:“说道,牛二欠了我的钱非但不还,还几次三番的到我这里取闹,我恨透了他!今天早上我去西门外给李家送东西,看见这该死的东西躺在那里,我以为他又喝醉了,走过去看了看他已经死了,我也不怕,看看四周没人我就朝尸体捅了一刀,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住嘴,尸体是神圣的,人有罪过但尸体不可亵渎,李捕头,将他带会衙门重打二十!”。
时近中午,蓬莱县的名流们来到县衙,他们个个神采飞扬地谈论着今天的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等待着何公的到来,然后一同去城外赏菊赋诗。何公素来讨厌这些整日无所事事却有附庸风雅的人,况且今天有出了这件棘手的命案,但因有事先约定却又不便推辞。众人见何公到来纷纷拱手施礼,何公谦让一番。古董商孙誉雄姿英发,虽然礼貌周到,却有掩饰不住满脸的傲气;章举人少年得志,雄姿英发;刘秀才老成持重,一身正气,“今天以诗会友,各位应尽兴才是”何公高声说道,众人纷纷应允。何公在前,大家众星捧月一般紧随其后缓缓走出县衙。
一路上大家温文尔雅,谈论着子曰诗云好不兴奋,何公却还在为着早晨的命案大伤脑筋。突然,众人一阵大乱,何公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黑狗直冲他们扑来,李捕头眼疾手快,飞起一脚将狗踢到路边,狗惨叫一声便一步一回头的逃走了。众人继续向前走,只是没有了刚才的兴奋。
众人把自己所赋的诗都写在纸上,相互传阅,其中一份引起何公的好奇,不但诗写得出色,而且清秀的文字也属上乘佳作,遗憾的是没有署名。何公不禁赞叹文人大都恃才傲物,所以也不计较。
回到蓬莱县衙已是掌灯时分,众衙役正因为何公不在而放任自由。他们神吹海侃:“你小子盗过成吉思汗的皇陵?别以为在塞外呆过几年就可以糊弄这些人!”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何公,“你能找到他的陵墓?鬼才相信呢!”,“别说了,偷坟撅墓乃十恶不赦之罪岂能当玩笑挂在嘴边!”众人愕然,“速速将白天跟我去城外赏菊赋诗的人请来!马上升堂!”,众人虽然都猜不透何公的意思,但他只要升堂必然对案件有十足的把握!
一会儿,众人纷纷来到堂上,各个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何公示意众人坐下,和颜悦色,娓娓而谈。“各位想必对今天早上南湖的命案和张善人家的失窃都早有耳闻吧?”,众人唯唯,何公接着说:“本县现在就给大家讲个故事,或许有益于众位仁兄仁弟对了解本案有所裨益。一个落拓的书生嗜书如命,尤其酷爱柳体书法,有一天他见古董店有一幅柳公权的真迹———凭他的眼力和对柳体书法的造诣很容易就能辨认出这是一幅真迹——,尽管他想对此梦寐以求,但他却没有能力买下它!后来,他继承了岳父的财产,并建立了自己的古董店,尽管他手中价值连城的名人字画、古玩早已数不胜数,但他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那幅柳体真迹却还没有到手”,何公手捋长髯津津有味的说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变化——他们也仿佛对这来历不明的故事饶有兴趣!“所以,他费尽心思去寻找那幅字的下落,也正如张善人所说,当年他买这幅字时许多人在场给他留下祸根!所以要想找到字的下落并不费力!也是天意如此,就在这位书生千方百计接近张家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何公呷了一口香茶,众人也急切的盼望着,“有一天,不谙世事整日闭门读书的张公子趁父母去东山玉皇庙进香之机,跑了出来,被这位书生看见,当然,现在我们应该称书生为掌柜的了,其实,我说的天意如此也正是在这里!于是掌柜的便故意对张公子说他得了一种怪病,只有他才能治好,条件自然就是拿那幅字作为交换!张公子自然也就相信了!于是就出现了昨天晚上的南湖边上杀人的一幕!”,何公言罢环视四座,众人似乎还没有明白故事的真正原因!何公冷冷说道:“孙掌柜,剩下的你说吧!”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孙誉身上,这才发现他的广颡隆准上早已涔涔汗出!“小人不明白大人的意思!请大人明示才是!”,何公面沉似水升坐公位,“既然,孙掌柜不愿意说,那我再提醒一下,是张公子身上残留的草药味让我知道你是如何骗张公子的!”,“大人为什么就认定我是杀人的凶手?”孙誉抢白道,显然他的防线已经动摇!何公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破张誉的面孔,众人将信将疑的听着,“两点,第一,是那条狗让我知道凶手就在我们赏菊赋诗的人当中!”,“狗!?”,孙誉身体一颤,“也是傍晚,衙役的闲谈提醒了我,成吉思汗的陵墓现在是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因为,按照蒙古习俗,下葬后没有坟头,但怎样祭祀呢?他们就在下葬后放万马踏平埋葬尸首的地方,然后当着母驼的面,杀死它的小驼,然后每当祭祀时就让那只母驼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当母驼停下来悲鸣时便是到了陵墓!那天,在案发现场有只狗在湖边悲鸣,开始我也没有注意,但听李捕头说马屠户家的狗是出去找小狗一夜未归,我边怀疑小狗死在湖里!今天衙役们的提醒更使我相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也正是这个提醒使我想起,今天拦我们路的那只狗正是湖边的那只狗!,他攻击我们一行人正是他认出了凶手,因为凶手也杀死了那只小狗,狗是不可能自己溺水死在湖中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杀死那只狗却使案情有了重大进展!你为什么杀死那只小狗?”,“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他不应该来,那就是我?这不对!”孙誉有些语无伦次,虽然还存有侥幸心理却早已汗流满面,“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你对柳体书法,深有研究,所以尽管你心计太重,故意用别的字体,但是总有柳体的影子,更要命的是你魂不守舍写了错字!——一个终日读圣贤书的人是不会把“也”写成“乜”的吧?”,“另外,你心计太重,见李捕头去过马屠户的肉铺就以为,马屠户是本案的知情人,杀死他,也是你惶惶不可终日的结果吧!”,早有衙役押住孙誉,他已没有话说。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何公说道:“故事讲完了,你们可以回去了!”,“那牛二是怎么被吓死的,是鬼吗?”,李捕头显然听的非常投入,“世上哪有鬼!他是被张财主的妻子吓死的,张财主那天不是说妻子精神失常,一夜未归吗?晚上冷不丁地碰上个疯子会吓死人的!”,“大人,怎么断定那个木匠是在牛二死后对他动的手呢?”李捕头想问个明白,“这个容易,牛二的伤口没有流血,说明是在死后受伤,身上的木屑说明动手的人是个木匠!”。从此,这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也就流传开来,以至今天。
说来这已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事情了。
当时挪威北方海峡,即靠近基尔开聂斯的地方,有一个德国法西斯潜水艇的秘密基地。这帮匪徒依仗这一基地远离飞机场,不怕苏联空军的轰炸机去轰炸,常常在海里为所欲为。苏联空军经过再三探索,找到了一个办法:在离德军潜水艇基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位于森林和悬崖之间的湖泊,叫尤利亚湖。当时正值隆冬季节,湖水积成了厚厚的一层冰。他们可以利用湖面当作临时飞机场来起降飞机,可以将轰炸机偷偷运到这湖面上,加足汽油,载足炸弹,然后再对潜水艇基地发动突然袭击。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先请来了一个名叫谢来密吉耶夫的军事工程师来测定安全系数。工程师来了之后,对冰的厚度、起飞跑道的长宽度和指挥部的准备工作作了一系列的检查,觉得这个办法完全行得通,就向总司令部发出了“平安”的信号。
这以后,工程师就乘上一架联络机,由一位女飞行员驾驶着飞回基地去。
但是,天公不作美,就在他们起飞不久,暴风雪开始了,雪花如棉如絮,满天飞舞,飞行员只好拨转帆头仍往尤利亚湖飞回去。可惜,这湖已再也找不到了,狂暴的风雪将这架飞机像一只孤零零的小鸟似的抛来掷去,最后,飞机终于找到一个地方降落下来,这是尤利亚湖的一处没有受到暴风雪侵袭的角落。
他们两个下了飞机,放了一发信号弹,可是没有人来接应,于是,他们只好用螺旋锥将飞机固定了,然后出发去找指挥部。照说,指挥部应该就在附近。
暴风雪是变化莫测的:有时候,它仅施虐一个小时;有时候,它一刮就是一个星期。一男一女两个在山脚下走啊走啊,走了很久。他们穿的是毛皮联合服,笨重异常,雪厚风大,这么些路走下来,已使他们大汗淋漓。他们正想坐下来休息一阵,突然,风中传来一股子烟火味,这就是说,附近准有人家。他们两个又摸索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间木屋子。
工程师走近仔细一看,叫了起来:“呀,是一座磨坊。” 窗子里透出灯光来,工程师上前去“砰砰”地叩门。敲了好长时间,才有人来开门。门一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她脸色黝黑,颧骨高耸,两根辫子盘在头上。一见到他们,她像是吓了一跳,一下跳回屋里去,同时一把抓住了皮带上芬兰刀的刀柄。很显然,她等待的不是这两个陌生人,但是才一会儿,她就安静了下来,将头一点,招呼他们进去。
工程师是个身材魁伟的大汉,威风凛凛。他无所畏惧地踩着雪,大踏步跨进门去了。而女飞行员却不免心里惴惴的,她小心翼翼地抓住了联合服腰际的手枪,慢慢走了进去。
一走进小屋,立刻便闻到可口馅饼的香味。一个老头坐在炉边,边修补渔网,边在烤火取暖。
工程师被这份久未享受过的家庭温馨所感染,忍不住叹口气,说:“唉,这个屋里多舒服啊!” 蓦地,这老汉放下了手里的渔网,缓缓地抬起身子来,问:“你们是俄国人?你们是什么人?是俘虏还是……占领军?” 工程师吃了一惊,一把抓住了腰际的手枪问:“你在说什么?什么俘虏?莫非这里是敌占区?”
老汉回过头,说:“你瞧,孙女儿,俄国人回来了!一我们这里叫彼切聂加,原是俄罗斯的一个乡!——这么说来,皮利湖上的嗡嗡声,是你们的飞机?” 女飞行员叫了起来:“天啊,这不是尤利亚湖!真倒霉!我搞懵了,一错就是10公里!” 是的,他们错误地降落在尤利亚湖旁边的另一个湖面上了,它叫皮利湖。
老汉说:“呀,是一个汉子和一个姑娘,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说着,老汉突然踏上一步,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来抚摸工程师和飞行员。
这是发生在古代印度的一个故事。
当时有一个男孩,名叫赫利赫尔。有一天,他在菩萨难近母的祭把棚边上玩,看见一个说不出有多大岁数的有道高僧,一面念着“巴巴万岁”(注:巴巴是对出家修行者的尊称),一面信步走来。他照父母的吩咐邀请他去他家盘桓几天。这个出家人也就去了。在这几天中,赫利赫尔对这位和尚服侍得甚是周到。临走前,这位高僧问他:“孩子,你很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吗?” 赫利赫尔想了好一会,说:“巴巴,如果你不嫌厌烦的话,能不能听我讲几句?过去我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人人都来拍我家的马屁,见了我们家里的人也毕恭毕敬的;可眼下我家穷了下来,村里人就再也不把我家里的人放在眼里。最可气的是一个曾经得到过我家很多好处和资助的人,如今也神气活现地不理我们。他指手划脚,盛气凌人,简直是骑在我家头上拉屎拉尿,可我们只好忍气吞声。尊敬的巴巴,你有什么办法能使我家再次成为有钱人家?若有,就请赐福吧。” 这位出家人微微一笑,说道:“孩子,穷苦人家也能过得快活日子;相反,一个千方百计想捞富贵的人,反而总是没顺当日子可过。我劝你还是抛弃这些傻念头吧。” 赫利赫尔哪里肯听?总是缠住他,苦苦哀求,求他赐福,说只要能有钱就行,即使因此要受磨难,他也能顶着。出家人被他纠缠不过,就找开自己的包袱,取出一卷由布裹着的棉纸来。他轻轻地打开布,将纸展平,只见纸上画着各式各样的圆盘,五花八门的符号,活像一张占星图,下面附有一首长长的打油诗,开头几句是这样写的:有灵感的词儿好难找,找到了你的目的便达到。Radha中去掉Ra,尾上加上一个Ra,还有一个Pagala,也要去掉一个Pa。榕树环抱罗望子树,你再朝南跑。东方闪闪发光处。一桌丰盛的财富筵,巴巴儿等着你来到。
赫利赫尔看了半天,挠挠头皮道:“巴巴,你在说什么呀?我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呀。” 出家人缓悠悠地说:“是吗?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弄懂的。你就先拿着,保存好了。也许上天神明会因你们的不断的祈祷突然开恩,到时候,你家族中的某一个人就会福至心灵,领悟纸上所写的东西,这就会得到无与伦比的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 赫利赫尔眨巴着眼睛,请求道:“巴巴,你送佛送到西天,就给解释一下吧。” 出家人道:“不行不行。一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不上;二来这是得通
过人们修行而得到的,天机不可泄漏。还是任你们自己去思索吧。” 这时,赫利赫尔的弟弟辛卡尔走来了。赫利赫尔忙不迭将这卷图纸藏在身后,但是辛卡尔眼尖,早已看在眼里了。
修道士呵呵大笑,说:“你看,你看,探求至富之路的磨难已经开始。你藏也无须藏得,因为这纸只有一个人才看得懂,有缘的总有一天能识破它的秘密;无缘的即使是想破了头也还是一头雾水,怎么也识不破的。” 这位出家人一拱手就走了。
当然,要叫赫利赫尔公开藏宝图,那是砍了他的头也不肯的,亲爹亲娘不肯,骨肉兄弟不肯,邻居朋友更是不肯。他将这张纸锁在菠萝蜜木盒里,将这木盒藏在自己最最尊敬的吉叶伽利女神神像的底座下面。每逢月光全无的朔日之夜,他就要悄悄来到这里,先向女神祈祷,过后再打开木盒,取出纸来,打开了,细细查看,细细思索。
这些日子里,他的弟弟辛卡尔老磨着他:“哥哥,求求你,好歹总得让我看一眼那张纸吧!” 赫利赫尔道:“去你的,你见鬼了?哪里还会有什么纸?那个老骗子胡言乱语的,他在纸上胡乱画了些鹞鹰和猫儿什么的,想来骗我上当。我才不上这个当呢,早一把火将它烧辛卡尔盯着他哥哥看了好一阵,显然不相信他的话,然后,垂下头只管自己走了。但过不了几天,他就不见了。家里人到处找,就是找不着他。全家人只好作罢。
从前,湖北广水应山余店,有一位善良的老郎中。他发现有一种有毒的草药能够治蛇咬伤,就挖了许多这种草药将它晒干,在外行医一直随身带着,发现有人被蛇咬伤,就马上为他们治疗。
有一天,他转到新林竹家冲,听说这个地方有一个小庙,人们常到那儿烧香,求神保佑,有些进去的人没有出来,人们就说这些人都成了仙,是神仙爷见他们对天帝忠诚,把他们接上了天。于是,烧香的人越来越多,“升天”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老郎中决定去亲眼看一看人是怎样“上天”的。这时,正巧有两个人去庙里烧香,他就跟在后面,找个地方隐蔽起来观看。这两个人登上殿堂把香插进香炉点着,然后烧起香纸,嘴里也不停地念着求神保佑“上天”的话。一阵浓烟过后,只见一条合抱粗的大蟒蛇从殿堂的顶棚上盘旋而下,把他们两人“喝”进肚里,他们两人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升了天”。
看到这种情况后,老郎中便到庙附近借了一把锄头,然后把带的草药放在庙中间点熏起来。一阵浓烟过后,那条蟒蛇果然又下来了。可是,它一到地面便直打滚,原来它闻了药烟中了毒!老郎中趁机操起锄头交它打死了。不一会儿,老郎中也因中毒而昏倒在庙门口。等又来烧香的人发现他时,他已苏醒过来,他便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这些人。为了使人们都能够觉醒,他把附近的人都招集到这个庙前,当众将蟒蛇的肚子破开,里面有半升扣子,刚才烧香的两个人,还没有被消化。从此以后,这儿烧香的人少了,信迷信的人也少了。
这位老郎中为民除害的事迹一直在这一带广为流传。
它们是一个整体,又是各个不同的个体,每一条狼都以其独特的方式为集体出一份力。
每条狼都有自己的声音,也都尊重整体的声音。
深夜里狼群的嗥叫是极度阴森、凄楚而可怕的,此种声音会让露营者或猎人异常惊奇,并且那种嗥叫会让人误以为被多条狼所包围。
其实狼群中也只包含5~8条狼,由于狼能模仿其他狼的声音,因而显得声势异常浩大。
每条狼都有一个独特的声音并尊重狼群成员韵特色。虽然音符像一切悠扬的歌曲一样会变换,但是每条狼都不会重复其他狼的声音。
反而,如此地尊重个体反过来却增强了整体性与一致性。它们是一个整体,又是各个不同的个体,每一条狼都以其独特的方式为集体出一份力。每条狼都有自己的声音,也都尊重整体的声音。
难以理解狼的嗥叫到底出于何种原因,但自从狼被赋予此种天赋后经由时间的磨炼而运用自如。不过我们可以根据经验对这一现象做一些猜测:它们嗥叫是因为它们愉快、兴奋、悲伤;在玩耍、抢地盘;或者只是为了要再确认它们的群体精神和整体性。再说了,鸟儿们又为什么歌唱呢?或者更进一步想,我们人类歌唱,叫喊又是为什么?
狼嗥叫的另外一个原因也许是为打破一切等级界线提供时间、场合和机会。狼群中有着牢固的社会秩序,每一条狼都有独立的地位和作用。我们观察狼群进食时,能看到类似屈膝行礼、鞠躬、哀叫和拥抱的声音和动作——一切都依每个成员在狼群中的地位而定。但是当狼在一起嗥叫时,一切等级界线都消失了,它们仿佛在宣告:“我们是一个整体,但是各个都与众不同,所以最好不要惹我们。”任何听过狼群奇妙的合唱的人都能从中体会到这种信息。
狼群以突出自身的嗥叫会更让人听而生畏。难怪入侵者往往疑惑自己闯进了一大群狼的地盘,往往会吓得四处逃散。
1911年初春,有一对德国的年轻夫妇来到中国,他们名义上说是到中国来旅游的,但是实际上却来探寻宝藏。男的名叫迈克哈罗,女的叫迪安娜。在德国,他们都是地质专家,因为那时候欧洲经济萧条,他们之所以把发财的希望寄予中国,原因是他们都是地道的中国通。
迈克哈罗听说苏北海州境内盛产天然水晶,就带着他的新婚妻子神秘兮兮地来到海州腹地大别致山沟。
他们白天上山寻找水晶,晚上就在豪客来客栈的客房内研究各种资料、绘制水晶矿图。没过半年,迈克哈罗夫妇已经查明大别致山沟一带的地质结构,发现这个地方果然有一个储量极为丰富的天然水晶矿藏。他们兴奋极了,当天晚上就在客房里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豪饮狂歌,庆祝大功告捷。
就在这时,豪客来客栈住进了一个神秘的姑娘,此人看上去二十来岁,一身淑女打扮,随身带着一把二胡,这二胡看来也有些年头了,二胡通体泛着琥珀色的油光,各根琴弦后面都可见到明显的指痕。
起初,这个姑娘的到来并没引起迈克哈罗的注意,他们照旧放纵地喝酒高歌,狂欢跳舞。不大一会儿,突然,外面传来了悠扬的琴声,这琴声初听起来虽然悦耳动听,可随着节奏的变化,欢快的曲调却奏出了阴森森冷飕飕的感觉,听得直叫人心烦意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迈克哈罗大叫一声:“混蛋!”就冲出去制止。
迈克哈罗借着酒劲,猛然打开房门,沿着灯火通明的走廊,大步向前走去。这家林区客栈是木结构的英格兰风格建筑,房子年久失修,地板也逐显老化,人在上面行走就会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这个前来兴师问罪的迈克哈罗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吱呀一声,那个神秘的姑娘突然打开房门,急匆匆向门外走去。此时,那烦人的琴声却仍然在耳边回响,迈克哈罗惊诧地自言自语说:“难道这客栈内还有一个拉二胡的人?”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发出“唰唰”的恐怖声响,抬头一看,只见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朝他面门袭来。迈克哈罗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黑影已闪电般地在他眼前一掠而过。他感到脸颊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迈克哈罗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双手蒙着脸颊乱叫:“上帝……不好了……疼死我了……快来救我呀……”
迪安娜听到喊叫声,急忙跑出房间,迈克哈罗的面部已肿得像面包一样了!这突然的变故,把迪安娜惊呆了,她惊恐万状地大喊:“快来人呀,迈克哈罗的脸肿得像面包了……”
客栈老板谭小杰闻声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看了看那个疼得哇哇大叫的迈克哈罗,然后无可奈何地说:“客官,实在抱歉,据我所知,这大别致山沟一带方圆几百里,根本没有名医。凭我的经验,迈克哈罗先生的面部是被毒蝙蝠所伤。”“那可怎么办?难道就没救了。”迈克哈罗慌了。谭小杰道:“未必。我听说附近的老乡有一种专门医治被毒蝙蝠咬伤的解药,只是价钱比较昂贵,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迪安娜明白谭小杰只想要钱,便爽快答应下来了。“只要能把迈克哈罗的毒素解掉,出再多的钱我也无所谓!谭老板,你赶快去弄解药吧,救人要紧,不能再拖了。”
谭小杰说:“好的,我这就去弄解药……”说完,就要往外走。恰在这时,那个神秘的姑娘回来了,她看了看迈克哈罗的脸说:“别紧张,我这里就有现成的解药……”说完,随身掏出一瓶天蓝色的药膏,轻轻地涂抹在迈克哈罗的脸上,顷刻之间,迈克哈罗的脸渐渐消肿恢复了原状。
迪安娜既惊喜又感激地说:“你救了我丈夫,叫我怎么感激你才好呢?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吧。”
姑娘不卑不亢地说:“小女子展一风,是个行走江湖的游医。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不必客气。”
展一风的神奇医术,让迈克哈罗夫妇目瞪口呆,迪安娜掏出一张银票说:“展一风小姐,你的医术高明之极,这些钱归你了!”
展一风轻轻推开迪安娜的手,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要你的钱!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这一带的山林里,到处都有毒蝙蝠出没,你们要倍加小心才是!”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客房。
迈克哈罗夫妇惊魂未定,带着疑惑回到他们的客房,因为害怕再发生意外,躲进客房后再也不敢出来了。谭小杰气急败坏地推开了展一风的房门说:“展一风,你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
原来谭小杰和展一风是师兄妹,当年都在五台山上拜一个法号为无极的世外高人学艺练武,并且都练就了无极法师的绝活“蝙蝠听琴术”——即用二胡引来山林中的毒蝙蝠,毒蝙蝠在独特的二胡琴声的指挥下,向对手发起进攻。谭小杰因为忍受不了习武之苦,尚未学成就不辞而别来到了大别致山沟,开了这家豪客来客栈,当上了小老板;展一风坚持学完后,都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刚才那对德国夫妇听到的琴声,就是谭小杰搞的鬼。谭小杰使出“蝙蝠听琴术”,就是想把这对夫妇逐个弄伤,然后再以卖解药为名,从他们身上发笔洋财。没想到,刚一出手,就被不期而遇的展一风搅了好事,谭小杰简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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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拉二胡(2)
展一风淡然一笑道:“小杰兄,师父当年教我们‘蝙蝠听琴术’的目的,是让我们维护正义,扬善惩恶,像你这样贪图蝇头小利,误事不说,到头来只能落得个害人必害己的可悲下场!”
谭小杰把大手一挥,气恼地说:“我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人各有志,告诉你,如果以后再坏我好事,我决不轻饶,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客房。
有道是隔墙有耳。展一风与谭小杰的对话,全被躲在窗外的迈克哈罗听得一清二楚。迈克哈罗莫名其妙地遭毒蝙蝠袭击,谭小杰乘机高价出售解药,展一风无偿地救了迈克哈罗的性命……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引起了迈克哈罗极大的怀疑,他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躲在展一风的窗下。终于弄清了“蝙蝠听琴术”的来龙去脉,以及谭小杰和展一风两人在这个问题上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迈克哈罗夫妇经过反复研究,最后一致认为那个神秘莫测的展一风才是最危险的人物,而那个贪图小利的谭小杰反而比较容易对付。迈克哈罗决定用重金收买谭小杰,要他帮助他们夫妇俩人安全离开大别致山沟。
迈克哈罗拿着一张银票来到了谭小杰的房间,谭小杰一看到这么多钱,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说:“既然迈克哈罗先生这么看得起我,我谭小杰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你的知遇之恩,有用得着我谭小杰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保证会让你满意!”
迈克哈罗说:“这张银票只是定金,现在要请你帮一个忙,帮助我们避开那些可怕而该死的毒蝙蝠,安全离开大别致山沟。事成之后,我还要加倍赏你,而且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真是金钱能使鬼推磨,一心想发大财的谭小杰就这样成了这对洋人的帮凶。第二天天刚放亮,迈克哈罗夫妇便急不可耐地带着绘制好的水晶地质结构图,在谭小杰的护送下,悄悄离开了大别致山沟。他们刚刚走进大别致山的密林中,突然,耳畔又传来了那可怕的二胡声。迈克哈罗暗叫一声:“不好,毒蝙蝠来了,快跑……”带着迪安娜狂奔起来。
但他们没跑出几步,只见前面已有一大群毒蝙蝠,扑闪着翅膀朝他们飞来。他们赶紧转向朝树丛跑去。可是树丛里也飞出了一大群毒蝙蝠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眨眼之间,迈克哈罗夫妇被四面飞来的毒蝙蝠团团围住了。迪安娜吓得魂不附体,连呼:“救命啊,救命……”
就在这时,展一风手里拿着一把二胡从一块两米多高的岩石上“腾”地跳下来,不置可否地说道:“要想活命,快把水晶图纸留下,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迈克哈罗嘿嘿冷笑着说:“展一风,你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貌!不过,你没想到吧,你的大师兄谭小杰已经跟我们合作了。哈哈,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你来得正好,我要让你尝尝‘蝙蝠听琴术’的厉害!谭老板,赶快出来给这黄毛丫头点颜色瞧瞧!”
迈克哈罗话音刚落,只见谭小杰竟然从路边的草丛中钻出来,拿起二胡,也拉出一曲更加古怪的音调。在凄婉的二胡声中,那些原本准备攻击迈克哈罗夫妇的毒蝙蝠突然转向朝展一风袭来。展一风万万没有料到,这谭小杰会不顾师兄妹的情谊,助纣为虐,顿时怒火中烧:“谭小杰,难道你就一点不念我们之间的情谊吗?”
谭小杰得意地狂笑起来:“嘿嘿,展一风,我说过你如果胆敢再坏我的好事,我就决不轻饶,师兄妹的情谊值多少钱?迈克哈罗给了我一百万两银票呀!”
展一风说:“谭小杰,你别忘记,我们都是中国人!”
谭小杰仰天大笑:“哈哈,别忘了我还是商人。”
见此情景,展一风知道谭小杰已无药可救,她被迫拿起二胡拉出了一曲谭小杰从未听过的音调。在展一风的乐曲声中,那些毒蝙蝠突然调头向谭小杰和迈克哈罗夫妇飞去。迈克哈罗吓得六神无主,高声呼喊:“谭小杰,你狗日的东西,赶快把这些毒蝙蝠赶跑。”
谭小杰立刻拉出一曲更加奇特的音调,那些毒蝙蝠又调头向展一风飞去。展一风不敢怠慢,她马上改变了曲调……就这样,展一风和谭小杰凭借手中的二胡,向这些毒蝙蝠不断变换着指令。那些毒蝙蝠时而涌向谭小杰,时而又扑向展一风,斗了十几个回合下来,谭小杰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他的琴声越来越弱,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就在这时,展一风突然把手中的二胡倒过来!谭小杰早就听说江湖中“二胡倒拉”之说,知道这是一着无人能敌的绝招。谭小杰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拉着自己的二胡,可是,那些毒蝙蝠就不听谭小杰的调遣,它们扑闪着翅膀,朝他们的脸上,身上猛攻……
只一会工夫,迈克哈罗夫妇和谭小杰都倒在了地上,毒素漫延的疼痛使得他们只有呻吟的能耐了!谭小杰心存侥幸地说:“展一风,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把得来的银票全部给你……”“谭小杰,你以为所有的人会与你一样见钱眼开吗?师父早就看出你心术不正,老人家就秘密地把‘二胡倒拉’的绝招传授给我,让我在关键时刻,替他清理门户。今天,你落到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大别致山的水晶矿藏是中国的财富,它只能由中国人自己开采!你们自己慢慢解毒吧。”
在迈克哈罗夫妇和谭小杰的呻吟声中,展一风拿着大别致山地区的水晶地质结构图,大步向前走去……
故事发生在1927年的苏联,那时距十月革命成功才几个年头,社会上乱糟糟的。
当年的首席贵族基萨,眼下早失去了当年的威风,只担任县户籍登记处的一名办事员。他身高1米85,两肋犹如搓板一般,手长脚长像是蜘蛛精投胎似的。他早年丧妻,只与岳母住在一起。
4月里的一天,他的岳母佩图霍娃太大突然弃世。临死前,这位过去的贵族太太回光返照。她将她的女婿叫到床前,低着嗓门道:“基萨,您可记得咱们客厅里的那套家具吗?”基萨平日虽然一百二十个的讨厌这位丈母娘,可在这节骨眼上却表现出少有的殷勤。他点点头道:“记得,记得一清二楚……有1张沙发,12把椅子,外加1张六腿的小圆桌。……您怎么想起这个来啦?”这老妇人吃吃地说:“我……我把钻石缝到其中的一张椅子中去了……”这句话恰如一个晴天霹雳,害得基萨的百脉沸涌,心施摇摇,忍不住喘起气来。因为这笔财主包括珍珠3大串,合110颗,钻石坠子、钻石戒指、耳坠、宝石手镯、珍珠项链、冠状头饰……总共价值15万卢布,这可是笔巨款啊。他还以为这个老太婆早已将它们上交给苏维埃政府了呢,他还想进一步问个清楚,不料这时这个老太突然抽噎了一声,整个躯体一下子滚到床边,一只手划了个半圆,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下葬了岳母,他家已空无一人,基萨决心去找回这笔巨富,让自己的后半辈子快快活活地享受一番,他携带了他仅有的一点小积蓄,染好了头发和胡子,弃家动身上老家老城去了。
且说还在基萨知道这个重大秘密之前,本区的神父费加也知道了有这么一笔藏金。这是这位老太在临死忏悔时不慎漏出的口风。这位道貌岸然的神父马上动了凡心。他毫不犹豫地剪掉自己的胡子,换上俗人穿的衣服,也动身上老城去先说基萨来到他离开多年的老家,老屋子早变成了老城省保险公司社会保障第二院,只有管门的门房还未曾掉换。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老爷,他还当他是从国外偷渡回来干反革命勾当的呢。这时,门房里正好有一位于正事一无所能、干歪门邪道百样精通的年轻人奥夏在那里宿夜。这人二十七八年纪,长得墩实粗壮。凭着他的嗅觉,他马上就知道基萨此番回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用他的那张如簧巧舌,不出1个小时,已将基萨藏金的秘密和盘弄到手了。但这并不能说明基萨是个头号大傻瓜,而是他才一出门就发觉自己口拙手笨,脑筋也大大的有欠灵活,要完成这么一件艰巨的任务实在不是他力所能及。他本能地觉得他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正适合做他的助手。
于是,奥夏就开始与他谈到正题上来了。他郑重其事道:“老兄,咱们有话在先,一旦珠宝到手,作为合同的直接参加者和技术指导,我可要六成的呀。”基萨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话?这简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奥夏问:“那您打算给我多少呢?”基萨说:“二成。”奥夏坚持道:“二一添作五,你一半,我一半。”他俩就这样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以基萨六成,奥夏四成成交。随即,他们的追宝行动就开始了。
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向看门老头打听这12把椅子的下落。奥夏在这些事上是一位能手,他东扯西拉,没聊几句,已得到了确凿消息: 1919年全部家具都被运到住宅管理科,只留下1把客厅用椅,先由管门
老头坐了一阵,后被社会保障第二院的事务主任拿走了。在一旁的基萨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地问:“那么,老伙计,这是说,有1把还在这栋楼里?这很好……这把椅子,你们没……修理过吧?”管门老头道:“用不着修理。这椅子的手艺好着呢,即便再用上30年也不用修。” 哥儿俩马上动手,奥夏冒充消防队里的检查员去找老城社会保障第二院的事务主任,说要检查工作。他神气活现地走遍了这座养老院,企图找到留下的那把椅子,可是踪影全无。他趁事务主任走开的当儿,又查问了老太太们,老太太们气愤地告诉他,就在今天,事务主任将这把椅子卖掉了,这家伙常常偷东西出去卖。
王肉滚是个厨子。名如其人,他是个大胖子,肥头阔嘴双下巴,肚子似扣了口大锅。据说王肉滚睡觉翻身要先搬肚子,比如向左翻,就先双手把肚子“捧”到左边,身子再扭过去。
王肉滚的厨艺好,被招进涞阳县衙当起了伙夫,吃上了公家饭。
王肉滚为人随和,弥勒佛一样见人就笑,县长吃着王肉滚做的饭菜说,饭做得好,人长得喜兴,再怎么生气,只要一见着王肉滚,这气就跑远了。
他还勤快,白天忙一天,晚上还经常加班干活。有几次,他大半夜就起了床,把县衙大院扫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还给三口水缸挑满了水。县长不止一次当着差役们表扬王肉滚,号召全衙向他学习,还将亲自手书的“敦厚勤勉”四个大字刻了大匾挂在了王肉滚家墙上。
若不是后来的一次“弹西瓜”,王肉滚就会一直“模范”下去。
县衙的差役们住的是集体宿舍,大伙睡一条大炕,王肉滚也和大家睡一起。那天半夜,小北风飕飕的,贼冷。王肉滚起了炕,穿戴整齐后,就走出了屋子,但这次他没拿扫帚扫院子,也没拿扁担去挑水,而是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就又回了宿舍。
王肉滚一手持刀,站在地上向炕上扫视。十几条汉子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把脑袋露在外边,一个个睡得正香。此时,在王肉滚眼中,那一个个脑袋已经不是脑袋,而是一个个滴溜圆的西瓜。王肉滚望望眼前的一排“西瓜”,目光兴奋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拇指和中指搭起来一绷劲儿,开始挨个弹“西瓜”。“梆梆,梆梆”连着弹了两个,都摇头(似是西瓜不熟)。也是这两个爷们儿睡得太死,王肉滚已经把他们的脑袋当西瓜弹了,愣是没醒。王肉滚接着弹下去,但弹到第四个的时候,王肉滚不摇头了,而是满意地点点头(看样子这个西瓜熟了)。王肉滚扬刀就要切西瓜,这时这个人忽然醒了,他一睁眼看见王肉滚举着刀,吓得“妈呀”一声。王肉滚一下子被惊醒了,激灵一下,菜刀“哐啷”掉到地上。这时候炕上的几位也醒了一大半,大家望着王肉滚,王肉滚望着大家。忽然,王肉滚跑了。
大家这才知道,王肉滚梦游。
梦游症患者王肉滚被县衙辞退了。
回家后第二年,小日本就到了王肉滚的家乡野三坡。乡亲们被鬼子杀死了几十口,这其中就有王肉滚刚娶进门没多久的媳妇。
鬼子在村里修了炮楼,长期住下去了。没多久,王肉滚便被抓去给炮楼的鬼子做饭。
在鬼子据点,王肉滚依旧梦游,和在县衙时一样,有时半夜起来挑水扫院子。鬼子小队长拍着他肩膀说他良民大大的。王肉滚在心里一遍遍骂自己“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很快,王肉滚又弹了一次西瓜。
这次弹西瓜的情节比上次要丰富一些。上次王肉滚是由厨房直接奔向宿舍的,这次王肉滚拎刀出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见站岗的伪军刘小头。刘小头正靠着墙坐在地上睡觉,王肉滚踱了过去,认真地看了看他的头。刘小头的头长得确实小,这样的“小西瓜”王肉滚是看不上眼的。王肉滚弹都不弹便走了,转身进了鬼子睡觉的屋子。
十几个鬼子躺了一溜儿,鬼子们不睡炕,就地搭铺,要弹西瓜必须蹲下去,这可难为了王肉滚。由于肚子上的肉多,一弯腰就“窝”得难受,费了半天劲儿也只能是半蹲。
王肉滚开始弹西瓜。但日本兵可不像县衙的差役们,他们警惕性很高,第一个“西瓜”,就被王肉滚弹醒了。“西瓜”“哇”地叫一声。这次,从大梦中醒来的王肉滚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菜刀掉到地上。他看了看手中的刀,很淡定地想:今儿这刀既然举起来了,就不能白举啊!于是“咔嚓”,就把眼前的“西瓜”切下来了……
有个姓张的人偶然在溪谷边行走,忽然听到山崖之上有很大的声音。他在找寻登上山崖的路径探看,看见一条身围如碗的大蛇。大蛇在树丛灌木中摇摆扑打,用它的尾巴击打着柳树,柳枝都被它弄折了。蛇不停地辗转反侧,好像有什么东西捉住并制服了它,然而姓张的仔细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的东西,于是他非常诧异。慢慢地走近,从上向下看那条蛇,才发现原来有一只螳螂在那条蛇的头顶上,正用刺刀一样的前足割蛇的头,无论大蛇如何翻滚,那螳螂就是跌不下来。过了很久,蛇终于死了。姓张的人再看时,蛇头上的皮肉已经被割破了。
我的祖父刚过世,常想起他老给我讲他当年进城卖木炭时的故事,那个残破的城池常遇到狼的故事。那是民国初年。
厚厚的黑云飘浮在荒野上,借着风,迅速地冲向怀州南面的城池,云随风动,忽高忽低,忽急忽缓。风正起劲地吹着,愈发显得凶猛,云也正起劲地漂着。风裹着云,云随着风,顷刻间整个城池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狼随风动,狼随云窜,分布在城池周围的狼群,随着这恶劣的天气,聚集到了一起,向破旧不堪的城池围去。这是一群企图攻击城池的狼,这是一群胃口特大,手段特残忍的狼,同样这也是一群行为不计后果,有着牺牲精神的狼。
一个亡命之徒是使人震撼的,一群亡命之徒更使人不寒而栗,此时的狼群更让人胆战心惊,群狼的嗥叫之声犹如山洪暴发,这样的气势足以摧城拔寨。
白水深知狼群的厉害,下令紧闭城门。
城池外数以百计的狼在嗥叫,城池内为数不少的狗群在狂吼,白水在紧张地做战前动员和人员分配。
这是一场不是狼死便是人亡的战争,这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决战。
妇女和儿童也行动了起来,帮助男人们运送弹药。城池里到处晃动着手电筒,前所未有的恐慌如笼罩在头上的黑云。
所有能用来打击狼的东西被纷纷运往城池四周,男人们手持火铳,蘸了油的火把放在垂手可及的地方。
突然,狼嗷中一声低沉;浑厚的狼嗥声平地而起。就像一个进攻的信号弹,黑暗中阴森的绿光在迅速地移动。狼群开始发动进攻了。城池里的几百条大狗更是没命地怒吼着。
“点火把!”白水一声令下,捆得紧紧的、蘸着油的火把瞬间将黑暗变成了白昼,火借风势,呼呼往上冒着火苗。
畏火的狼此时似乎没有了狼性。
一大群冲到城墙底下开始叠罗汉向城墙里边爬。
“扔火把!”随着白水的又一声令下。蘸着油的燃得正旺的火把纷纷抛向城墙下的狼群。
“哧、哧”。首当其冲的狼群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毛被燎了,皮烧焦了,疼痛使前无去路的狼倒地打滚。这无异于一个火球随着风势从地平线上延伸了过去,后边的狼往前冲,前边的狼往后退,狼紧挨着狼,狼身上的火点着了相邻的狼??这一幕是残忍的。
火势没有自然熄灭,反而在扩散,有风的夜晚,是属于火的。
城池外,狼的惨叫声让黑暗增添了几分恐怖。
沉重的黑云笼罩在城池上空迟迟不肯散去,风还在刮着,焦味越来越重??风停了,火灭了,云薄了,天有了点亮光。
城池外,一片狼藉,狼尸遍地,白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毕竟首战告捷。然而,这种笑容在一瞬间凝固了。
城池里突然狼嗷马嘶,让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们顿时陷入恐慌中。
原来在刚才对决时,有一群狼从城池西门口的下水道钻进了城。
白水冷静地让一半人留守城门,自己率另一半人赶往城中救援。
狗是最先赶到的。
等白水他们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二十名妇女和儿童。
这是一群凶狠的狼。
这是一群复仇心切的狼。
狼的数目有增无减,下水道的出口,狼在一条条往外窜。
狼和狗开始了大厮杀。
这是一群不要命的狼。城池里一片混战恶战;鸡鸣狗叫、马嘶狼嗷,狼和狗相互撕咬,鲜血喷涌,狗毛、狼毛四处飘飞。
这是一群训练有素、不畏生死的狗,但面对体型大大超于自己的不要命的狼,狗群很快败下阵来,城池里狗倒下去的数目远比狼多。
白水和城池里的男人们赶到了,很容易地找到了狼出来的下水道,因为那不时有狼窜出来,这些窜出来的狼无一幸免,全死在白水他们的枪口下。
白水守住了洞口,又朝里边胡乱放了一通枪,狼嗥声证明有狼被击中。
白水又让人找来几桶桐油,从下水道出口倒了进去,随即一个火把扔了下去。
下水道肯定是有狼的,但下水道的出口,再也没有狼出来。
没有后援的狼群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局面。
一条条凶猛的狼倒在了男人们的枪口下。
场上的狗群又占据了优势。
白水静静地站在高处观看着整个战常一条白色的健壮大狼出现在他眼前,直觉和经验告诉他,那是狼王。
白水举起了枪,瞄准了白狼。
白狼感觉到战局的转变,抬起头观察形势。
刹那间,白水的枪响了,白狼应声倒地。狼群惊呆了,瞬间开始无目的地逃窜。
狗群借机发威,狗仗人势,开始对剩下的狼发动了疯狂的反攻??三十多条没了主心骨的狼被一百多条狗团团围住,三四条对付一条。这是一群配合默契的狗,它们齐心协力,分工明确,身手敏捷的狗和狼纠缠,体型笨重的狗以身体当武器对狼进行撞击,狼一倒地,群狗上前咬定,由凶猛的恶狗一口封喉。这样力量悬殊的战斗是毫无悬念的。
城池里渐渐静下来,狼全倒下去了,受伤的狗蹲在地上自顾舔着流血的伤口。
男人们开始清理着城池里的狼尸、狗尸、马尸。
死去的妇女、儿童早已被自家亲人抬了回去。
风早就停了,城池里突然亮起的烈火吓退了仍然驻在城池外为数极少的狼。
驻守在城池上的人回来了。
失去亲人的人们在哭泣中咒骂着该死的狼,城池在黑夜里更显荒凉和阴森??后来,白水带人检查了整个城池的防御措施,修了护城河,封死了所有下水道口,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狼群袭击城池了。
永西镇外二十公里处,便是当地有名气的转弯坳。转弯坳这个名字,是近十来年才改的,过去近百年一直都喊叫大坟坳。
大坟坳,是因为这坳里有一座石砌的大坟而得名。转弯坳呢,是因为改革开放,要得富先修路,修进山的公路要从这里经过,按设计就得搬掉这座前人留下来的大坟,可是当地群众不同意,集体到县城去找县长说明原因。县长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认为群众反映的意见也有一定的道理,要留下这座大坟就留下吧,不就是多花几文钱转个弯。公路的建设者接受了县长的意见,把公路在大坟坳转个弯,于是这大坟坳从此被人们改称叫转弯坳了。
从前的大坟坳也好,今天的转弯坳也罢,究其原因都是因为这坳里的一座石砌大坟。大坟修得相当讲究,每一块石头都可以说是精雕细刻,除了拜台之外,还在坟前修建了可供数十人休闲的石桌石凳,坟前的那块高大而刻着“百鸟朝阳”的墓碑,特别吸引人驻足观看。碑上有四个颜体大字:“雀王之墓”。也许是这四个大字使县长接受了当地群众不同意迁坟的意见,也许是这四个大字使公路建设者心悦诚服地把公路在这里转个弯。
是的,“雀王之墓”里埋葬的不是人而是雀王。雀,在这一带靠近乌蒙山的地方,人们普遍指的是画眉鸟,也叫画眉雀,简称之为一个“雀”字。因此,这座坟墓里埋葬的“雀王”,也就是画眉雀之王了。这只画眉雀(是王也罢,不是王也罢,毕竟是只雀)死后能够得到人们如此的特殊厚葬,也真是出人意料的奇事,百年之后还让当地百姓如此的爱戴和敬仰,就更加使人深受感动。看来,这“雀王”的确是一只非同寻常的画眉雀,“雀王”当之无愧……
据墓碑上的文字记载,清朝宣统末年,也就是公元1911年末发生的事情。这一带地方,由于靠近乌蒙山,这里的人们历来就养成了饲养画眉雀的习惯。乌蒙山的画眉雀,不仅有甜润美妙的歌喉,更有一张好强好斗的铁嘴喙。这里的人们从结婚成家开始,男人的手里便多了一个雀笼子,出门赶场或下地干活,雀的高歌漫语,都会使人心悦而忘掉了疲惫。节日里人们虽然聚在一块也展开一场斗雀,但绝不是为了赌博而争得面红耳赤,完全是为了娱乐,为了好玩,让笼中的斗雀一展风采,恰到好处为止。因此人们掌声不断,笑声连连,而笼中的雀呢,输也罢赢也好,这时都引吭高歌,赢者似乎都并不感到骄傲,输者似乎也没有半点儿意冷心灰。
胜不骄败不馁是乌蒙山画眉雀的品格,于是这一带人们养雀和玩雀出了名。也许是出名的缘故吧,有一天从远处来了两个高鼻梁的洋人,一男一女,男人的手里也提着一笼雀。这就奇怪了,洋人也会玩雀?小孩子被洋人的模样吓得躲藏起来,年轻人好奇,围拢来想看看洋人笼子里的雀。洋人看来是两口子,流利的汉语讲得不错,让人听得懂。他说是慕名前来的,想到这里来斗雀。斗雀?人们吃了一惊,斗雀干啥子?莫非这洋人荷包里的钱揣得太多了,想一赌输赢?女的笑着点头说,乌蒙山的雀遍天下无敌,是这样说的吗?她摇头不相信,唯有他这笼里的雀,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洋人说完放声哈哈大笑,笑得真是太狂。人们被两个洋人的笑声激怒了,纷纷从家里提出雀笼子来,要和这夸下海口的洋人一比高低。老年人毕竟见多识广,拉住年轻人的手悄声劝说,洋人鬼得很,千万别上当,大话由他去说,天又不会垮下来。年轻人不信,看他那笼里的雀,恹恹的没精打采,根本不是乌蒙山雀的对手。
年轻人把罩笼套布一揭,要和洋人一比高低。洋人抿嘴一笑,把双手一摆,不干!为啥?要斗雀得比输赢!输什么?赢什么?输钱,输土地,输牛羊!洋人边说边从身上背的皮兜里掏出大把的银钱。行!输什么都行!年轻人也不示弱。洋人又把手一摆说,年轻人的话不算数,要把老人请来,要立下字据才成。洋人看来懂得中国人的规矩。老人们一言不发,眼里闪着难以捉摸的光。洋人提起雀笼就走,两口子边走边嘀咕说,乌蒙山的雀徒有虚名,虚名在外吓不倒人……哈哈……!说着,男的就把笼子门打开,伸手进笼子里去把画眉雀捉了出来。说来也挺有趣,这只画眉雀显得很乖巧,站在他那只长满了茸毛的手掌上,还昂起头来叫了两声,这两声逗得周围挂在树枝上笼里的雀跟着叫成了一片。洋人显得开心地咧开大嘴一笑,接着一把把雀捏在手掌中,伸手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把雪亮的小刀,就要往画眉雀的脖颈上抹去。你要干什么?有一位老人急了,走上前去大声斥问。宰了它!洋人回答得落地有声。女的也帮腔说,既然你们这些中国人吓得害怕了,不敢用乌蒙山的雀和它斗,留着它又会有什么用呢?接着显得无可奈何地把两手一摊,对男人催促说,快宰了它吧!
住手!老人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真是没良心的东西!好吧,和他(它)斗!把他兜中的银钱全部给赢过来,把这只可怜的雀也赢过来,叫洋鬼子知道咱们乌蒙山雀的厉害!当然,老人们放开嘴说的这一席话,由于说得太快说得太激动,两个洋人也许只能听懂个大概;听懂这大概也许就足够了,两个洋人高兴得转过身来,把雀放回笼里,摆开了斗的架势问,是隔丝斗,还是串笼斗?啊,妈呀!这洋人还挺内行,晓得隔丝斗(也就是隔着笼子门的竹丝斗)和串笼斗(也就是把笼门抽开,让雀进入笼里自由的斗),看来是有两下子,正如俗话所说的“不是打虎匠怎敢上虎山”,千万不能轻敌。不过,话又得说回来,这“斗”又不是跟牛高马大的高鼻子洋人斗,而是笼中的雀去斗,看那只雀恹恹的样子,不被乌蒙山雀斗死才怪。于是乎,洋人摆出银钱,年轻人从厩中牵来牛马羊,一声脆生生的开始,两雀相斗,先隔丝,后串笼,五比五胜,洋人乐得哈哈大笑,虽然那只雀掉去了半身的毛,沾了满喙子的鲜血。人们惊呆了,没想到这只貌不惊人的雀,恹恹的看不上眼的雀,一斗五,越斗越威风,竟会有如此高超的本事;那五只原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乌蒙山雀呢,一个接一个败下阵来,双翅耷拉,啁啁叫唤,再也昂不起头来引吭高歌了。
这时已是太阳偏西。洋人从兜里摸出块怀表看了看时间,嘀咕了几句洋话之后,收拾好雀笼打算离去。人们输的牛马羊,全都拴在周围的树杆上,看你两个高鼻子怎样牵走?当然,人们的心里也在隐隐作痛,祖传下来养雀玩雀,“斗雀”只是在节日喜庆期为了玩高兴而已,这种赌财物的玩意儿仅仅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仅仅是第一次,却意想不到竟会输得这样惨,输得这样令人心寒,令人实在是不服气;看洋人养的那只雀,赢了五盘之后还不是照原来的样子恹恹的么?这小东西真的是奇了,出在哪座深山?喝了哪股山泉水?莫非洋人有洋办法,给它喂了什么洋东西?人们摇头不信,决心明日再战,把后寨上所有能斗的雀全都提来,斗它个天昏地暗、你死我活。如果输了,输些什么?洋人看出人们不服的心意,开口便问,显得非常的得意和傲慢。
输土地,种庄稼的土地,你干不干?洋人当然干,而且正好是他打定了的主意,于是把大手一挥说,土地,好的好的,我统统的要,这些赢来的牛马羊,你们统统各家都牵回去养着吧!明日一早见,拜拜!洋人提着雀笼,挥手向人告别而去。
人们先是愣住了,片刻之后清醒过来,才显得迟疑地牵着自家输给了洋人的牲畜,默默无言的往家走。
明天洋人还要来斗雀。
真要拿土地去一赌输赢么?
当天晚上,人们聚在一起,开了一个不是讨论会的讨论会,商量明日“斗雀”的对策。有位养了一辈子雀的老人,终于献出据说是祖传下来的喂斗雀的秘方,这秘方毒得很,不成功便成仁,从来没有人敢使用。
第二天,秋高气爽,洋人一早就来了,看来他两口子是打着电筒走了好长一段的夜路,那支弯脑壳的电筒,不是正胀鼓鼓的别在裤腰带上吗?人们原来还以为是支手枪,虚惊了一场。洋人今天还特别带了些红红绿绿的糖果,分发给已经壮起了胆子,敢抓住大人的衣襟前来观看“斗雀”的娃娃们;娃娃们得到糖果,眼睛睁得大大的谁也不敢吃,个别胆子大的刚把糖果递到嘴边,就被大人一巴掌把糖果打掉在地上,不怕洋人放毒?洋人哈哈大笑,伸手从地上把糖果捡了起来,剥开纸把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去,嚼得津津有味。娃娃毕竟是娃娃,一边学着洋人吃糖果一边笑,但大人们谁也笑不起来,想到昨天输去的牛马羊,想到今天要拿到赌桌上来的土地,他们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那只吃了祖传秘方的雀身上。
今天斗几盘定输赢?人们问。悉听尊便。洋人回答,五盘如何?人们试探着问。十盘。洋人夸下海口。十盘?不把雀累死才怪。人们在心里说,暗暗感到高兴,看来今天这两口子洋人是昨天赢昏了脑壳。而那只笼中的雀呢,依旧和昨天无二样,恹恹的没精打采的样子,真叫人不敢相信它昨天竟是个一比五的赢家。
看着笼里洋人养的恹恹的雀,老人的心里似乎有些不忍,最后想到关在厩中的牛马羊,想到自己祖祖辈辈辛勤耕耘的土地,只得把心一横,悄悄指挥年轻人,把那只已激动得跃跃欲试身手的斗雀,放在最后的第十盘上去斗,但愿前九盘就把那个洋人养的该死的小东西斗败下阵来,也应该把它斗败下阵来,要晓得这是一比九啊,一比九!
赌注是一堆银钱(还有昨日赢的牛马羊)和山前山后的大片土地。
雀王坟(2)
前五盘是隔丝斗,这是人们的意见。
五盘开始,恹恹的没精打采的雀,突然精神抖擞,昂首挺胸,爬上笼丝,还没斗上几嘴,一只只原来威武善斗的乌蒙山雀,不知何故,啁啁叫着就败下阵来了。斗了五盘,还没花费去两个时辰的光阴,一比五,洋人的斗雀胜。
人们显得无奈,后五盘是隔丝还是串笼,只好由洋人来定。当然是串笼为上策,因为那只压阵的吃了祖传秘方的雀,周身的毒液已经在心里像火一般的燃烧,它要报复要发泄,只有通过它坚硬得像铁一般的喙子和爪子,只有通过它身上正在膨胀的羽毛和血液,否则它就会自暴身亡。但是,洋人会同意串笼吗?只有串笼而又必须是串笼,它才有可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保护自己的生命而置敌于死地。人们于是把眼光几乎全都停留在洋人的身上,看他对这后五盘的斗法如何选择。洋人似乎挺理解人们此时的心情,微微一笑后才淡淡地说,这隔丝斗不过瘾,是不是这样的,串笼斗如何?好,串笼斗!人们几乎是欢呼起来。
谁知串笼斗,乌蒙山雀败得更惨,有的甚至于还没有过招,见面就往后退,再被它赶上来啄几喙子,就啁啁不成声了。最后是祖传秘方武装起来的雀上场,威武倒也显得威武,可是斗不到三五个回合,它终于倒在笼中痉挛着口吐白沫。洋人一边摆手一边叹息着说,你们的心肠不好,这只雀不是斗死的,是你们给毒死的呀,可惜!可惜!他说着把他的雀搁进自己的笼子接着又说,我的这雀是不怕毒的,它已经注射过……洋人没有把话说完就收住了口;其实他也是过于小心,就是把话说完,人们也不一定听得懂,听得明白。
输了!人们几乎全都处于一片绝望之中,那位老人双手捧着死在笼中的雀,泪如泉涌,是他害死了它,他后悔,他伤心,他怀恨……
洋人是赢家,他并不高兴,反而对绝望中的人们感到同情和惋惜。两口子阴沉着脸嘀咕了几句洋话之后,他才开口说,这一切嘛,都不是雀的功劳和过失,这一切全都是主的安排,只有主才能做到这样的安排。那只雀是无辜的(他伸手指了指老人捧在手心里的雀),我们大家应该为它祈祷,阿门!你们放心吧!主不会要你们的牛马羊,主更不会要你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只要你们信仰主,相信主,从此做一个真心诚意的主的儿子,主还会赐福给你们,让你们幸福和安乐……接下来洋人说了些什么,人们都已经记不住了,原来这两口子费尽心机,想出这一套“斗雀”的办法来套人们入教的呀!人们不由得冒起火来,但“斗雀”毕竟斗输给了人家,心里再大的火也只好压住不让它冒出来了。
人们于是一时间哑口无言,默默地听着洋人指手画脚的“谈天说地”,俨然像天上的“主”派到人间来造福于人的一对使者似的。
正当洋人说得口若悬河的时候,一位早就赶来提一个雀笼驻足在一旁看热闹的老者,突然开口问道,这真的是“主”的安排吗?这个“主”真的有这样大的本事吗?我不信!人们认识这位老者,他姓程,单名一个缘字,是不远处的一家大约有良田百亩的绅士,从小也爱养雀玩雀,但他从不玩斗雀,用他的口头禅来说,雀是养来听唱的,不是养来好斗的,好斗雀的人没有好心肠,把自己的快乐寄托在雀的伤痛上。昨天,程缘就听到洋人到这里来“斗雀”的事,他不相信洋人也会玩这一套,今天一大早赶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终于忍不住开腔说话了。
你的不相信?敢不敢斗?!洋人指着程缘提在手中的雀笼问。程缘莞尔一笑,老夫平生从不玩斗雀,看来今天只好开禁奉陪洋先生玩一回了。程缘心中有数,他看了这半天斗雀,似乎已经看出了点儿其中的奥妙。你可有输的财物?洋人还是那样趾高气扬。笑话!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姓程的财产,要钱有钱,要物有物,到时候恐怕你洋人背不动、挑不动啊!程缘的话,说得人们都开心地笑了起来,谁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个能人站出来为大家争口气。不过,老夫倒要请问洋先生,如果你输了之后,又拿什么来做赌注?程缘好像是明知故问。这寨上的牛马羊,还有那多多的土地,这里还有不少的银钱……洋人解开皮囊,把家底全都亮了出来,他似乎是胜券在握。姓程的老者哈哈一笑,寨上农家喂养的牲畜和耕种的土地,真的是洋先生的吗?也罢,我若输了照价赔偿,我若是赢了呢,牲畜和土地本来就是这里人家所有的自然应该归还给人家,洋先生所带的银钱都得统统留下,还有那只雀儿也归我,如何?可以!可以!你们中国人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得加上一条,如果我赢了,从此不准许你们这些高鼻子洋人在这里讲什么主呀主的,我们中国人只信仰自己的老祖宗。程缘的话说得理直气壮。洋人想了想才点头回答,行,也可行!我也得加上一条,你若是输了呢,就得放弃你的老祖宗,给大家带个头信仰主,做主忠实的儿子。这就要看是你的主灵验还是我的老祖宗灵验了……哈哈!程缘的话中有话,接着举起手中的笼子说,天气闷热,在斗之前,先让它洗个澡吧!于是便吩咐人们打来了两盆凉水。洋人看见凉水,感到惊疑,我的雀也要洗?!要洗,一定得洗,一来它斗累了,需要凉爽凉爽,二来洗去它满身沾染上的血污和晦气,否则的话,我这只来自乌蒙山的圣雀绝对不会和它斗的。洋人一听也有道理,洗一洗来了精神,三两喙把自称为“圣雀”的画眉鸟斗败,那将是锦上添花,利上加利。
谁知道这一洗,洋人再聪明也难以悟出这其中的奥妙。姓程的老者鼻子尖,已从洋人的身上--准确地说是从雀的身上,嗅出了特殊的异味。
洗完澡之后,两只斗雀确实显得挺有精神,好像打招呼似的,竟然相对着引吭高歌,使得围观的人们一时忘了悲愤而激动不已。
串笼斗吧?洋人争取主动。听便。正合姓程的主意。启开笼门,两只刚才还在高歌对唱的雀像见了久别的仇人,一场紧追不舍的拼死战斗开始了,只听得喙啄哆哆声响,翅膀扑扑,铁爪飞扬。好一阵紧张得令人屏呼静吸之后,骄傲的乌蒙山雀,终于被对手的铁爪打翻在笼子里,而且显得奄奄一息,鲜血淋淋的爪子无力地痉挛了几下,似乎便停止了呼吸。洋人高兴得放声大笑,两口子又埋头嘀咕了几句洋话之后才收住笑容说,死了的!你们中国人说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洋人得意洋洋的话刚说完,人们几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死了的”雀突然鹞子翻身站立起来,高昂着脑壳向已变得恹恹的雀猛扑过去,又是一场残酷而剧烈的战斗,恹恹的雀终于失败,拖着尾巴,耷拉着翅膀啁啁直叫唤。人们立即精神焕发,忍不住拍掌高呼:赢啦!赢啦!终于赢定啦!这一回该轮到洋人两口子恹恹了,还没待老者开口定输赢,洋人就红着脸向姓程的把手一拱说是输了,输了!……
在人们一片欢呼雀跃声中,洋人两口子再也没说一句话,留下身上所有银钱,把笼子挂在路边的一棵小树上,双手把他显得有点儿依依不舍的雀递给了姓程的老者之后,仅仅摇了摇头就回身走了。
程老者接过洋人递给的雀,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雀身上被啄乱的羽毛,一边悄声地像祈祷似的说了一些只有他才听得清楚的话,然后才把握住雀的手掌伸开,大声说,回家去吧,回到你的深山里去吧!雀先是站在老者的手掌上扇了扇似乎显得僵硬的翅膀,片刻之后似乎明白了老人的一番美意,才终于尾巴一翘、双翅一展向天空飞去,谁知刚刚飞上树梢,便噗地一声从树梢上掉下地来,当人们从地上把它拣起来的时候,只见它嘴里冒出殷红的鲜血,死了。
死了!人们几乎是异口同音地大声惊叫,因为笼子里的胜利者,姓程的老者所养的乌蒙山的雀这时也同时扑倒在笼子里,一阵痛苦的痉挛后便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后来的结果,便是在姓程的老者的倡议下,用洋人留下的钱买了一口上等的好棺材,把这一对最后斗死的雀埋葬了,而且还砌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坟,在坟前的石碑上刻下了“雀王之墓”四个颜体大字。
明朝洪武十二年腊月, 应天府长安道上热闹非凡。在兴隆客栈前的空地上,一老一少正在打把式卖艺,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叫好之声不绝于耳。老者看看人不少了,便收招住式,向四周抱拳拱手道: “ 在下王天德, 扬州人士,今天带小女英姑来到贵地,舞舞拳踢踢腿,只为混口饭吃,还请大家多多捧场!刚才我们爷俩练了一小段,算是见面礼,下面让小女英姑亮个柔术的绝活儿,给大家开开眼!”说罢,王天德把一个一尺来高的坛子摆在场子中间, 让英姑坐在坛子口上。王天德说声“进”,英姑“噗”地一下就坐到了坛子里,坛口只露个脑袋,叫好声顿时响成一片。大伙都知道,柔术是杂技中最难练的功夫。练会柔术,身子能伸能缩,可像英姑这样能把自己缩进一尺来高的坛子里还是很少见,真称得上是绝活儿!王天德把一个托盘放在地上, 说声“走”,英姑便翻转坛子,伸出双手,头朝下叼住托盘,绕着场子转了起来。王天德借机抱拳:“各位乡亲,小女练的是力气活,有钱的捧个钱场吧,在下谢谢了!”大家看得过瘾,个个都往托盘里扔钱,不大一会儿,托盘就满了。英姑围着场子转了一圈, 从坛子里钻出来,向大家鞠躬致谢。接下来,英姑又表演了钻筒、钻圈等节目,赢得了阵阵喝彩。王天德一看,时间不早了,英姑也累得够呛了,于是抱拳收场。爷俩收拾完东西,住进了兴隆客栈。
晚上, 王天德正坐着喝茶,突然“噗”的一声,一只飞镖打进了王天德的咽喉,顿时血光飞溅,他仰面跌倒。在隔壁的英姑闻声赶了过来,父亲已经气绝身亡了。英姑悲愤交加,追到门外,却早已不见打镖人的踪影。英姑不解,爹一向为人厚道,从不与人结仇,为什么会有人对爹下此狠手呢?英姑抱着王天德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没过多久,官府的人来了,看过尸体之后,说是江湖仇杀,让英姑把尸体埋了了事。英姑哪里甘心,跪在地上求官府的人查出凶手。官府的人使劲摇头,说江湖仇杀他们管不了,国有国法,道有道规,江湖上的事还是自己处理。英姑无奈,只得含泪求店掌柜帮忙葬了王天德。王天德死后,剩下英姑孤身一人。她无心回老家,回老家也没有亲人了。她决定要为王天德报仇,官府不管,她要请江湖中人帮忙。英姑变卖了随身的家什,来到应天府闹市之中。她手拿着杀死王天德的那只飞镖跪在路边,地上铺着一块布,上面写着:“谁能为我父报仇,我愿做牛做马一生相报。”应天府是天子脚下,高手云集,英姑相信,肯定有人能帮她。
就在英姑当街求助的第二天,一个人骑马从街上路过,领头者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车金良,后面跟着三十多名圆帽褐衫的校尉。这队人马一过来,街上的老百姓立刻四散而逃。当时的锦衣卫权力不小,随便安个罪名,想抓谁就抓谁。人们都跑了,可英姑没跑,她没抬头,也没看那些锦衣卫。车金良打量了一番英姑,下马拿起那只镖看看,又看看布上的字,问:“姑娘,你爹是被这只镖打死的吗? ” 英姑点头:“是,大人。”车金良点点头:“好,我能给你报仇,你愿意跟我走吗?”英姑一听有人给她报仇,赶紧磕头谢恩,跟着车金良走了。
车金良将英姑带到镇抚司,安排妥当之后,来到英姑面前,说:“姑娘,你说谁为你报仇,就为谁当牛做马一生相报,可是当真?”英姑点头: “ 大人若能为小女报仇, 民女愿以命相报。”车金良摇摇头,欲言又止:“那倒不必,我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倘若??”英姑看看车金良,立刻低下头,说:“民女现在只求为爹报仇,如果大仇能报,民女愿以身相许。”车金良“啪”地一拍大腿:“好,咱就这么说定了!”说罢,喊来千户,命他立刻去查那只毒镖出自谁手。几个时辰之后,千户跑来报告,说打毒镖的人叫郭起,是个江湖卖艺的, 因忌恨王天德生意好起了杀心,夜入客栈打毒镖杀了王天德。车金良点头, 命人将英姑带到天牢,让她亲手杀了郭起为父报仇。后来,他又把英姑接到外宅,连夜圆房。英姑因有言在先,也就甘心当了车金良的妾室。
这天夜里, 英姑和车金良正在床上睡觉,忽听窗子“嘎巴”一响。英姑挺身坐起,掀开窗帘正想向外看,一道寒光扑面而来。英姑手疾眼快,一个泥鳅入地就钻到了床下。来人剑锋一转,又刺向床上的车金良, 嘴中恶狠狠道: “ 车狗,在下特奉宋大人之命来取你狗命,拿命来!”车金良也不是善茬儿啊,身子一咕噜就滚到了床下。刺客跟步上前,剑剑直击车金良要害。眼看车金良快招架不住,英姑趁刺客不备,“唰”地一脚,直中刺客会阴穴。就在刺客惨叫之时,英姑锁腕夺剑, 反手刺向刺客前心。刺客一闪身,但还是没躲开,那剑刺中了刺客的胳膊。刺客见情势不妙,只得飞身而走。车金良惊魂未定,坐在地上直擦汗。
英姑把他扶到床上,问为什么有人杀他。车金良叹了口气,说:“ 娘子, 你是不知道啊, 我当这个官不容易呀!”英姑问为什么。车金良说,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专门给皇上做事,因此不少人都忌恨他。有的人背地里告他的状,有的人找刺客杀他。刚才那个刺客是一个叫宋慎的左都御使派的,宋慎是个贪官,因害怕车金良哪天查他,暗地里到皇上那里诬告车金良,没告倒,最后就派人来杀他。最后,车金良说: “ 看来, 我想要睡安稳觉,就得尽快找到宋慎的贪污证据,让皇上治他的罪。”英姑问:“ 怎么样才能找到他贪污的证据呢?”车金良说:“他的书房里有个锦盒,那里面装的就是他贪污的证据。我知道你的柔术功夫一流,如果你能潜入宋慎书房,把那个锦盒偷换出来,我就能告倒他。”英姑想,既然自己已经跟了车金良,眼下他有难, 她自然要帮忙。于是,英姑点头答应了。
这天夜里, 英姑按照车金良画的地图, 施展柔术潜入宋慎书房,调换了书桌上的锦缎小盒子。回去之后,英姑把小盒子交给了车金良。车金良打开盒子看看,点点头,说:“哈哈哈,好,这下那宋慎就告不了我了。英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识过你的柔术, 能不能给我表演一下?”英姑也来了兴趣,当场给车金良表演钻坛子。就在英姑钻进坛子,外面只露两只脚的时候。车金良突然拔出短刀,“唰唰”两刀就挑断了英姑的脚筋,然后把那两只脚塞到坛子里,盖上了盖子,发出一阵冷笑:“英姑啊英姑,别怪我心狠手辣。实话告诉你吧,你爹是我让郭起杀的,昨天那个刺客刺杀我,也是和我在演双簧。我这么做不为别的,就为你这个人。你长得漂亮,又有柔术绝技,我正好借来一用。现在你已经没用了,就待在坛子里别出来了。”说完,他命人把坛子抬走,扔进护城河。车金良想,英姑已经被挑断了脚筋,想从坛子里出来是万万不可能了,再扔到河里,肯定活不了。
除掉了英姑,车金良立刻到皇上那里告发了宋慎,说宋慎是胡惟庸的同党。皇上命他带锦衣卫抓人取证,他立刻抄了宋慎的家,找到了英姑调换的小盒子。那个小盒子里装着一封胡惟庸给宋慎的信,是车金良事先编造好的。皇上一看,二话没说,把宋慎家满门抄斩了。其实, 车金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仗着执掌锦衣卫无恶不作,恃强凌弱,欺男霸女。宋慎被诬为胡党,就是因为车金良看上了宋慎小女儿,但宋慎死活不答应他的提亲。可是,皇上不知情,一直非常重用他。因举报宋慎有功,皇帝升他为兵部尚书兼锦衣卫指挥使,总领肃清胡党之事。这一下子,车金良更牛了,只要看谁不顺眼,就扣个“胡党”的帽子抓起来。几个月的时间,被指控为“胡党”的人就达一万多人, 弄得应天府一片血腥,吓得老百姓没事儿都不敢出门儿。
这天, 车金良又带着锦衣卫到街上找茬儿,转到太阳偏西,没抓着一个人。车金良正想回去,迎面过来一个推车卖酒的。卖酒的一边推车一边喊:“滋阴壮阳酒,喝了能活一百九十岁啊!”车金良把卖酒的拦下,看看车上几坛子酒,问:“你这酒多少钱一坛啊?”卖酒的说:“我这是祖传的药酒,滋阴壮阳,延年益寿,一千两银子一坛。看您像个贵人,贵人喝贵酒,你喝了这酒, 准能活到一百九十岁!”车金良一听,乐了:“好,你推着酒跟我来,今天我就尝尝你这酒!”
车金良把卖酒的带到了镇抚司,让锦衣卫们把酒都搬下来,然后打发卖酒的走。卖酒的不干了:“大人,您还没给酒钱呢?”车金良一瞪眼:“给酒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是锦衣卫镇抚司,识趣的赶紧走人,走慢一点儿就别想走了!”
卖酒的一看, 弯腰抱起一个坛子,说:“这里就是镇抚司啊?你们不给钱,那这坛子醒酒汤我就抱走了。这醒酒汤我爷爷窑了一百年,喝了能解酒提神醒脑,我得到别处卖去,不然我太亏了。”车金良一看: “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呀,给我拿下!”锦衣卫们往上一冲,卖酒的赶紧把酒放下:“大人,我不要了,不要了!”说完,掉头就跑。
卖酒的一走, 车金良让锦衣卫们把那坛一百年的醒酒汤抱到他屋里,把其他酒都拿到大堂,和锦衣卫们一起喝。车金良和锦衣卫们一喝那酒,还真是不错,越喝越想喝,最后全喝得哩啦歪斜回屋睡觉了。
车金良刚躺下就觉得口渴难忍,想起屋里还有一坛醒酒汤,就晃晃悠悠起身,找到醒酒汤,抱住坛子,揭掉盖子,嘴对着坛子口正要喝。
突然, 一个声音从坛子里传了出来: “ 爹呀, 女儿给你报仇了!”话音未落,一把尖刀从坛子里伸出来,“噗”的一声扎进车金良的咽喉。车金良一声惨叫,扔了坛子,摔倒在地。屋外巡逻的校尉闻声进屋,见一个肉球叽里咕噜从屋里滚了出去, 滚进地沟, 眨眼之间没了踪影,再看地上的车金良,嘴里插着一把刀,已经死了。校尉赶紧把锦衣卫喊起来,四处寻找那个肉球,可哪里还找得到?
锦衣卫们不知道,那肉球正是被车金良挑断了脚筋的英姑。英姑被扔到河里之后不久,一个渔家把她打捞上来。那渔家精通接筋接骨之术,给英姑治好了伤。英姑感激渔家,就嫁给了渔家。
渔家知道英姑与车金良结了怨,便答应帮她报仇。于是,渔家扮成卖酒的,每天在应天府大街上转悠,而英姑则施展绝技缩到坛子里冒充醒酒汤,以便渔家找到车金良之后伺机报仇。正所谓冤家路窄,渔家在街上转了几天,终于碰上的车金良。车金良买酒,渔家就跟着去了镇抚司。车金良不给酒钱打发渔家走,渔家抱起醒酒汤,暗示英姑镇抚司到了,让她多加小心。车金良和锦衣卫们到大堂喝酒,英姑就从坛子里出来,想冲进大堂杀车金良,觉得不妥,便在暗处藏着,见车金良往屋里走, 又藏进了坛子。等车金良睡下,英姑想出来杀车金良时,车金良正好渴醒起来。英姑一看正好,就在车金良抱着坛子张大嘴巴的时候,给了车金良一刀,结果了那家伙的狗命。英姑报仇之后,逃出镇抚司,连夜出城与渔家会合,二人到江边弄了一只小船,顺流而下,远走高飞。
万历年间,黄河大患,河南更是连逢水患,工部特拨二十万两白银,重新启用潘季驯修整河道,考虑到他年事已高,还专门派了一位青年俊才李臣辅佐。
河南黄河水患最重之处在开封府,几日后,开封知府魏松知道潘季驯前来,与幕僚陈元鼎出城十里相迎。
这日,潘季驯与李臣轻装简行来到黄河边,只见河床已高过地面,成了“地上悬河”,河堤摇摇欲垮,望之惊心。潘季驯眉头大皱,本打算尽快发动民夫整修河堤,谁料当地乡民一听要治理黄河,都神色大变,连连推辞。
原来,当地乡民既被黄河水患威胁,又靠着黄河吃饭。黄河泛滥无常,乡民也崇鬼敬神。前些年,朝廷陆续派来了一些官员前来治水,从那之后黄河怪事频出,似是有鬼神作祟,弄得民夫们都不敢去修缮河堤。
接下来的河官一个不如一个,都是走个过场,连黄河边上都不去,挨过几年便拍拍屁股走人了。乡民惧怕,只得日日祭拜大庙,黄河边上频出的怪事才有所减少。
李臣初听时还以为是乡野怪谈,不料连续几日探访下来,黄河两岸的乡民的说法都差不多,甚至有不少人亲眼见过!
潘季驯思虑良久,决定招募一批年轻力壮的民夫来修缮大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乡民们虽然也害怕黄河鬼怪,却总有些胆大的,很快便开工了。连续几日,黄河边上都没出现怪事,民夫们的精神也放松了不少。
一天夜里,周大胆与黄小七二人肩并肩走近堤防,黄小七突然颤声尖叫:“你看,那是什么!”
周大胆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黄河对岸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顶大轿!
这大轿赤红如血,里面隐隐透着幽光,诡异非常。周大胆心中发毛,却看到轿子四周并没有人,强自干笑道:“看把你吓的,不过就是一顶无人的轿子……”
他话还没说完,那轿子忽地一抖,自行动了起来,像是有人抬着一样升了起来,颤巍巍地“走”到了黄河边上!
这还不算完,只见大轿竟飞到了黄河上空,顺着黄河向他们飘过来。黄小七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鬼啊”,扔下灯笼便跑。
他这一喊,将民夫都吓醒了,他们冲出营帐,只见一顶发光大轿悬浮在黄河上方。有谁说了一句:“莫不是黄河大王?”这一下点醒了众人,将他们吓得心惊胆战。那轿子却没有停下,缓缓向对岸飞来。民夫们哪见过这等场面,当场跪下来磕头不止,口里念叨着:“黄河大王饶命!”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民夫们的求饶,那大轿终于停下,缓缓没入黄河之中,只留下黑沉沉的河水暗自流淌。
直到东方露白,潘季驯与李臣匆匆赶来,民夫还惊魂未定,恐惧笼罩了黄河大营。
潘季驯一时给不出答案,只得让民夫暂时呆在营中,他则带着李臣前往大堤调查。一圈下来只有李臣找到了一根半截埋在黄土里、半截漂在河中的粗长麻绳。
潘季驯前脚刚走,开封知府魏松就来巡视了一遍,说除了祭祀毫无他法,更弄得人心浮动。几日后,李臣骑马踏进民夫大营,沉声道:“那黄河大王又出来了,你们快跟着我走!”
众人连忙跟上李臣,谁知李臣直接将他们带到了黄河边,正当他们疑惑不解时,眼尖的黄小七叫起来:“快看对岸!”
只见黄河对岸腾地出现了一顶血红大轿,腾空而起,向他们飞来。民夫们惊慌不已,身后却传来了潘季驯沉稳的声音:“稍安勿躁,不必担心。”
众人的心仍“扑扑”跳个不停,只见那大轿飞到了黄河上空,又直直飞过了黄河,只是和上次不同,没有落在河中,而是飞到了他们面前,在他们诧异的眼光中变成了一个火球,不一会儿便燃烧殆尽,只留下一截烧断了的麻绳和一捧黑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潘季驯指着地上那堆黑灰道:“那就是你们说的黄河鬼轿,其实它并不是轿子,而是纸糊出来的轿子形的孔明灯。你们都去注意鬼轿,一定注意不到搞鬼的人吧?”
“那它不是会飞到天上去吗?”周大胆话一出口,身边就泛起了一片嗤笑。黄小七捅捅他,说:“你忘啦,还有一根麻绳呢!”
“黄小七说得对,”潘季驯举起手中的麻绳,“按常理说,这个轿子孔明灯是会往天上飞的,但有这么一根麻绳束缚,它便只能顺着麻绳在黄河上空飞行,等火把熄灭之后,孔明灯也飞不动了,就烧断麻绳,坠落到黄河之中,看起来好像是黄河大王回府了。
“而这连接两岸的麻绳两端埋在黄土里,中间漂在水里,很难被发现,事后更是难寻踪迹了。一根事先布置好的麻绳,一个糊成轿子的孔明灯,就是吓得你们不敢出营的‘黄河大王’!”
民夫们听罢都低下头来,潘季驯沉声道:“修黄河,也是修人心哪!同心协力,官民一心,才能保黄河百年平安……”
解决了黄河大王之后,民夫热情高涨,河堤修整进展颇快,但工部所拨的银子却迟迟未到,潘季驯只得再三催促。谁料官银还没到,黄河大营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周大胆和另外三个民夫竟莫明失踪了!
有个民夫哆哆嗦嗦地说,当晚他听到了铁链的摩擦声,他透过帐篷的洞眼瞄了一眼,看到外面有戴着高帽、吐着长舌的黑袍怪影,那形象和阎罗府里的阴差一模一样,吓得他不敢动弹。
潘季驯只能一面安抚民夫,一面派人去寻找失踪的周大胆等人。
遍寻不着,潘季驯只得去查阅旧卷宗,却发现了更惊人的旧事:几年前另一位大臣受命治水,开封黄河也是怪事连连,大臣刨根问底,竟莫明遇刺,治水一事也草草了之,潘季驯才知道其中凶险。
思量之下,潘季驯索性在民夫的大营旁搭起帐篷,打算引诱那暗中布局的人出来。
一天晚上,潘季驯听见一阵铁链的响动,随即帐篷被利刃划开,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个麻袋套到脑袋上。他呼喊李臣的名字,李臣却不见踪影。
再度醒来时,潘季驯发现自己周边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而大堂“阴司阎罗殿”的牌匾下,竟端坐着阎罗王!
阎罗王道:“你不敬鬼神,屡屡惊扰黄河,今天就将你拿下送审!”
潘季驯已心知肚明,他就与前任那治水河官一样,被掳掠至此,看来是老命难保了。他一面敷衍阎罗王,一面向阎罗王讨要纸笔,好让自己签字画押。待阎罗王拿着油灯过来时,潘季驯突然一把打翻了油灯!
阎罗王毫无防备,衣袖顿时被点燃,上半身顿时成了个火人,在地上翻滚号叫。潘季驯乘乱要逃,牛头马面与黑白无常却操着尖刀利斧围了上来。潘季驯绝望之时,一旁突然杀出一道剑光,原是前来相救的李臣!
李臣不愧习武多年,竟能以一敌众,掩护着潘季驯退走。走到大门边,李臣大喊:“大人快走,不要管我!”
见潘季驯不走,他惨笑一声道:“潘大人,不瞒你说,这群人让我做大人身边的奸细。我开始不从,他们便要挟了我的老母,我不得已将您的消息都告诉了他们……可我不想一错再错了!请大人日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然我死不瞑目!”说完将潘季驯往门外一推,回头与追兵搏杀,直至战死。
潘季驯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他奔回黄河大营,告诉了那群民夫原委。民夫震骇,簇拥着潘季驯前去开封官府。
潘季驯一见魏虎,便说作恶之人已被烧伤,请开封知府严惩。魏虎震怒,发兵捉拿,回来时带着几具尸首,那被火烧伤的,竟是陈元鼎!魏虎道:“大人受惊了,想不到这贼人妄图行刺大人一行,还想顽抗到底,我已将此贼射杀!”
潘季驯已经明白,开封知府魏虎才是主谋,那陈元鼎只是魏虎幕僚,陈元鼎一死,便无法供出背后的主谋!
而几天之后,当潘季驯看到载满官银的官船时,心中已是冰凉:那官船吃水极浅,根本不似载了二十万两白银!
潘季驯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从他上任开始,就已经置身阴谋之中!
只要黄河仍有水患,就必须拨款修缮,这些银子都进了大官小官的荷包。
治水官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与这些小人同流合污,或者像潘季驯与那位前任清官一样遇刺。所以,黄河永远都治不好。
潘季驯无奈,只得让人凿沉官船,并放出消息,说这官船上有二十万两白银。黄河两岸的居民听说有二十万两白银沉在了河底淤泥中,纷纷驾船打捞,无意中挖走了许多淤泥,河道也因此拓深,水患居然减轻了一些。
潘季驯因官船失事被罢官,他对着滚滚黄河长叹道:“这大明江山也像黄河堤防般千疮百孔,纵使有能臣东修西补,也难以回天了。”
贼道
那天,雪很大,雪花一片一片向下拍。
王小义坐在炉火前,伸着双手烤火。突然“啪”的一声,一个雪球飞进来。王小义拿起来,却非雪球,是一个纸蛋。
王小义知道,买卖来了。
王小义是盗,说白了,就是贼,身手很高,三十年来,没落过网。之所以如此,是他有一套周密的计划。王小义做贼,有踩探的,销赃的。
王小叉绝不亲自出马踩探。
因为有人报信,一般生意做成,三七分成。当然,王小义得多的。
至于送信的,一般亲身送信,当面分成。也有不愿露面的,一封信送来。至于分成的银子,放在一个指定的地方,就得了。
没人担心王小义食言独吞,在贼界,王小义贼德很高,口碑甚好,从未发生此事。因而,谈起王小义,赋们都一翘手指,道:“王哥,高!”
显然,这次送信人属于后者,生人信中,详细指出了银子所在地方,而且画了地图。当然,信中没有忘记告诫,自己一份,藏在月亮洞内,月明之夜,自己去拿。
纸中,还包了一个玉饰,碧绿的玉鱼儿。信中特地嘱咐,偷了银子,把玉鱼儿放下。
王小义火不烤了,也没心思坐了,出去了一趟。
天很阴,雪花那个大呀,一团一团落下来,砸在雪地上,“噗噗”直响,但王小义走过,地上没一点脚印。王小义出去了一趟,证实了信息的准确性。当夜,一身白衣,出了门。
偷盗的银子,整齐地码在那儿,一夜间,全转移了地方。当然,临走,王小义没忘了放下那个玉鱼儿。尽量满足同伙要求,是王小义另一贼道。
第二天,王小又起得很迟,见没啥动静,走到街上去遛遛。
城里,到处贴着告示。昨夜,县衙门所接受的救济捐款,和朝廷下拔的救济款,一文不留,被贼全部盗走。
“听说,那银子放在一处极秘密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议论。
“天哪,没有救济银子,几年大旱,没粮过冬,那还不把人饿死光。”又有人接口。
王小义心里一惊,很是后悔。正常情况下,他只偷富户,不偷穷家小户,没啥可偷;也不偷官府,惹不得,弄不好会掉头的。
打一辈子鹰,看样子,要被鹰啄瞎眼。
王小义心情惶惶回了家,坐不是,站不是。
下午,又有消息传出,贼已显了影踪:在藏银地方,发现了一个玉鱼儿,是县尉大人的饰品。县令一怒,捆了县尉,严刑拷打,不交银子,就交人命。
王小义听了,窜到街上,随着看热闹的人流,涌向衙门。
衙门外,人满为患。县尉跪在堂上,满身刑具,浑身是血。县太爷坐在堂上,咳嗽一声,对着县尉道:“你一生清明,口碑甚好,为什么做这样为人不齿的事?”
下面,所有县民,议论纷纷,也纷纷点头。
县尉没说什么,转过身,对着县民们跪下,一下下叩头,然后泪流满面道:“乡亲们,我有罪,没搞好治安,让贼偷了大家的救命银子。但,我绝不是贼啊。”
县令笑了,呵呵的,一拍惊堂木,道:“你自夸清明,却如此卑鄙。来呀,大刑侍候。”一声令下,棍棒如雨,不一会儿,县尉晕倒地上。
县令一挥手,让人将县尉提下去。
一县百姓,也叹息着离开。
第二天,县尉又被提上大堂,不待动刑,他抬起头,道:“大人,你给我几天期限,我一定把银子追回来,分文不少。”
“真的?”县令问。
“真的!”县尉道。
“好吧,把县尉大人的母亲接进县衙,县尉大人你免除了后顾之忧,好好捉贼吧。”说完,哈哈大笑。大家都明白,这是在扣人质,县尉是个大孝子啊。
时间一晃,到了月半,县尉依然一筹莫展。那夜,在狱中,空中飞下一个纸团,教他这一句话,而且保证,一定会找到啊,可是至今没有音讯。
正在长吁短叹,又一个纸团飞下,落在他手上。
他拿起纸团,忙追出,外面,空空的,不见—人。
那夜,明月如盘,高挂天上。月亮洞,黑幽幽一片,阴森可怖。一个人影,鬼魅一般,闪进洞,火则一亮,照着洞内银子,分明不像是四成,倒像十成。
银旁,插一木牌,上写:贼亦有道,盗亦有德。
黑影一惊,转身欲逃。一声锣响,一群差役拥上来,围住蒙面人。当头是县尉,抓住蒙面人面巾,一扯,一惊:那人,竟是县令。
无论是开心还是伤心,无论是得意遏是失意,它都会笑。国为它是狼,狼是很少悲伤的。
狼只会啸,狼也只会笑。因此在人眼中,狼永远孤傲冷漠。
一条孤独的狼顶着呼啸的北风在艰难的迈着步伐。它去往的目的地和它何时会停住脚步,一切的一切无人知晓,或许就无所谓终点,如果说有的话,是它心中那片传说中的草原。
但它会一直走下去,毫不放松,直到倒下。
因为狼知道,在遥远的北方只有它一个,不会再有其它狼的帮助和关心。而且,因为它是狼,孤傲冷漠的狼的本性和对世态炎凉的深刻认识使它深深懂得它最好的朋友便是孤独。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除孤独之外,什么朋友终将会离开自己。
狼也在孤独中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它睁开它的双眼,向天地间长啸一声,以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接着,微笑着向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奔。虽然笑容中带有些许伤感和凄凉,可是它还是在笑。无论是开心还是伤心,无论是得意还是失意,它都会笑。
因为它是狼,狼是很少悲伤的。狼只会啸,狼也只会笑。因此在人眼中,狼永远孤傲冷漠。
狼也曾想跟小狗小猫一样找一个避风的小屋,但狼永远是狼,没有它们柔软雪白的毛,也没有那温柔多变的眼睛,因而狼只会在荒野中长啸以倾吐心中的郁闷。所以狼虽然一度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小屋,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剩下的只有一身的伤痕和一想起就会心痛的往事。可是狼只能默默的承受心中的痛苦,静静的去舔自己的伤口。
狼本来天真的以为真诚能让上帝为之动容,现在终于明白,上帝相信的是风花“血”月。
狼现在也终于明白了风花“血”月的真谛。风是呼啸的狂风,花是飞舞的雪花,血是伤口流出的鲜血,月是天上的一轮残月。迎着茫茫风雪,向孤独的残月长啸,是何等的惬意与潇洒!
狼在舔干了自身伤口的血以后又要开始新的旅程。狼又默默地唱起了那首为它写的歌:“我是一头来自北方的狼,在无垠的荒漠中飞奔,呼啸的北风吹过,茫茫的风沙掠过,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一两声长啸,不为别的,只为了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夏季的草原上,一片生机盎然。一天中午,牧羊女赶着羊群行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她突然发现,离她不到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只大狼和一只狼崽。大狼显得孱弱不堪,左眼已瞎了,瘦得皮包骨头,而它身旁的那只小狼可能出生不久,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时发出痛苦的哀叫……
见此情形,牧羊女那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慢慢落下来,猜想这一大一小两只狼应该是没有能力来伤害她和她的羊了,于是她紧握手中的牧鞭,轰赶着羊绕过狼向前走。
大狼好像不甘心失去这送到嘴边的食物,试图追赶羊群,可跑了没两步,便摔倒了,爬起来再追,又一次摔倒,显然它已体力不支……
虽然作为一个牧羊人,她平时最憎恨狼,可面对眼前的这两只饿得快要死了的狼,牧羊女的心软了。她从背包中掏出一个馒头,扔到了大狼的面前。让她感到很意外的是,饥饿的大狼没有吞下这个馒头,而是用尖嘴将馒头拱到小狼面前。小狼看见馒头,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大狼的举动,深深打动了牧羊女,她掏出了背包里仅有的4个馒头和3根火腿肠,全都扔给了野狼。她把这些食物给了狼后,又有些后悔,担心野狼吃了食物,身上有了力气再追上来。幸运的是,野狼一直没有追上来。
回到家,牧羊女把自己遇到狼及救狼的事情告诉了父母。父母都埋怨牧羊女,不该救那两只狼。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年春天的一天傍晚,牧羊女驱赶着羊群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奔出一只狼,拦住了羊群,这可把牧羊女吓坏了。
这只野狼的嚎叫很快又召唤来了3个同伴,这4只野狼围着羊群转起了圈,准备伺机进攻。转着转着,其中一只狼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牧羊女。
牧羊女仔细一看,这只狼正是她救过的那只独眼狼。
此时,独眼狼也认出了牧羊女。紧接着,独眼狼冲其他3只狼一番大叫,似乎在为牧羊女说情,可它的努力显然白费了,那3只狼聚拢过来,与独眼狼咬在了一起,厮打起来。出乎牧羊女的意料,勇敢的独眼狼竟战胜了另外3只狼,那3只战败的狼灰溜溜地逃走了。剩下独眼狼站在那里,不时地用舌头舔着身上流血的伤口。更令牧羊女感动的是,此后独眼狼紧紧地尾随着她和羊群,一直护送她回到家才离去。
此后,每次见面,这只狼都会热情地点头与牧羊女打招呼。牧羊女也会把随身带的食物分给它一部分。又有一次,牧羊女在放羊时,因感冒发起烧来,导致走失了3只羊。正当一家焦急时,这3只走失的羊回来了,原来是被独眼狼赶回来的。
几个月后,在牧羊女家所在的村中,除牧羊女家外,几乎其他所有养羊户家中都多次发生了夜间羊被狼叼吃的事。大伙儿还一致证实吃羊的狼中有一只独眼狼。这些受害的养殖户中,有些是特困户,他们借钱养羊想以此脱贫致富,如今羊被狼吃了,真是雪上加霜……当他们听说牧羊女与这只独眼狼有“深交”后,全村的养殖户们都涌到了她家,共同乞求她,再见到这只狼,一定要除掉它。
这天,牧羊女终于在草原上又一次遇见了独眼狼,当她把带有毒药的火腿肠抛向问候她的独眼狼时,她的眼泪也禁不住流下来。终于,独眼狼躺在草地上不动了,在弥留之际,它用痛苦、愤怒、不解的目光看着牧羊女,好像在问:“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要害我?”抚摸着独眼狼渐渐变冷的躯体,牧羊女伤心地大哭起来。几天后,牧羊女说服了父母,卖掉了羊群,离开了农村,离开了让她伤心的地方。她后来说:“当我在草原上牧羊时,就会想起那只独眼野狼。”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个牧羊女叫宁晶,她的家乡在吉林省前郭县宝甸乡,那里水草肥美,很适合牛羊养殖。牧羊女宁晶的故事,让人们开始重新审视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关系。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时苏联的年轻人都参了军,苏联萨拉托夫区的伏尔加村有一个名叫伊哥尔的集体农庄庄员也不例外。他打仗勇敢善战,使敌人闻风丧胆,称得上是一位“战神”。参军不久,他即被升为上尉,驾驶着坦克冲锋陷阵。
一天,他们去进攻一个德寇占领的村子。他们的坦克才一散开,就看见一辆德军坦克正爬过小山,朝他们冲来。伊哥尔的伙伴喊道:“上尉同志,一辆虎式坦克!”他叫道:“朝前冲!快踩油门!”于是他们就驾驶着自己的坦克从枞树林里曲曲折折驶出。这时,那辆虎式坦克开始朝四周摆动炮口,像个瞎子似的乱闯乱开炮。而上尉却对准了它的肚子就是一炮,一发命中;第二发则击中它的炮塔,这使德寇的那辆坦克的尾部歪了下去;第三发炮弹打出后,那虎式坦克就开始全身冒烟,火焰一窜有2米高。坦克里的人从紧急舱口逃了出来,连滚带爬的。于是机枪手就老实不客气地用机枪密集扫射,让他们全趴下了。5分钟后,他们冲进了村子。一些纳粹匪徒仓惶出逃,在烂泥路上光着袜底乱蹦乱跳地朝谷仓奔去。上尉又下令了:“喂,猛烈进攻那个谷仓!”于是坦克就开足马力冲进了谷仓。仓库里都是法西斯匪徒,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只好举手投降。
然而,就在第二天,上尉遭到了不测。当他的坦克转战在麦田的一块高地上时,坦克被一枚敌军炮弹击中,两个坦克手当场阵亡。第二发炮弹使坦克起了火,驾驶员朱委列夫从前面的舱口跳了出来,爬上了装甲,他从火焰直窜的坦克里死活拖出了上尉。这时的上尉已失去了知觉,连他身上的制服都在熊熊燃烧。朱委列夫刚将上尉拖到一边,坦克就“轰”的一声爆炸了,炮塔被炸到20米外。朱委列夫一看没什么可以拿来扑火的,就急中生智,捧起麦田里的泥土,洒在他的脸上、头上和衣服上,将他浑身上下滚滚的火球扑灭了。然后,他背起他爬着,从一个弹坑爬到另一个弹坑,终于将他送到了第一个碰上的救护站。上尉虽然已被烧得像一段焦木,但心脏还隐隐在跳动。
幸而驾驶员的这一救,上尉好歹总算死里逃生,活了下来,甚至还保留了视力。然而他的脸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有几处甚至烧得连肉也没了,看得见骨头。他在医院里一躺8个月,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整形手术,最后解开绷带时,他向护士要了一面小镜子。护士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将镜子递给了他,只是马上转过身去哭了起来。是的,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经过了这么一场浩劫,竟被烧成了一个丑八怪。伊哥尔上尉只看了一眼,就把镜子还给了她。他像在自言自语他说:“别难过,护士同志,即便再糟糕一点,人也还得活下去。”从此,他再也没有照过镜子。
医务委员会认定上尉是再也不能重返军营了,但他还是上司令官那里去了。他请求说:“司令官同志,请让我回到团部去吧。”司令官尽量地不去看他的脸,说:“你还是休息着吧,你已经残疾了。”伊哥尔说:“不,司令官同志,我只是模样儿长得不中看点罢了,打起仗来是不讲究人的模样俊不俊的。”司令官说服不了他,只好准了他,但止他在归队前去度一个假期,度一个20天的假期。这时候,正当三月。他决定回家去探望一下他的爹娘,还有他的未婚妻。
苏联的三月远不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天气又潮湿又阴沉,遍地白雪皑皑。下了火车,伊哥尔原想从车站搭汽车回村去,可是这样的鬼天气,什么车也没有,他只好迈开两条腿来走完这一十八俄里的雪路。顶着刺骨的寒风,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到黄昏时才到达村里。那口熟悉的水井还在,高高的压水机在风中摇摇晃晃的,发出了嘎嘎声。从村口往里数,第6家的小屋下是他的老家,住着他的老爹和老娘。当他一眼看到老屋的时候,他突然将手往口袋里一插,站住了。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朝屋子走去。雪很厚,直厚到齐膝,他从窗子里往里望,看见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娘正弯着腰在准备晚餐。
早饭后,他坚决地告别了他们,走了。一路上,他时不时地问自己: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回到团队后,他的伙伴们倒是高高兴兴地欢迎他的。幸而如此,这才稍稍安慰一下他那颗痛苦莫名的心。
两个星期后,他接到了娘的来信,信上说,他们家里早几天来了一位客人,是个脸虽丑心地却善良的好人。他只呆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走了。自此以后,娘不知怎么一来,就把这个人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日思夜想,想得好苦好苦,想得茶饭不思,夜不成眠。爹在骂她,说她是想儿子想疯了,竟会将别的小伙错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爹说,如果真是自己的儿子,他干吗要欺瞒自己的亲爹亲娘?如果那个人真是自己的儿子,他的脸是为保卫祖国而受的伤,是最值得人骄傲的,有什么好瞒的?可是做娘的自有做娘的想法。那天,当这个人睡下的时候,娘曾拿了他的衣服到院子里去刷,她闻到衣服上的味儿了,千真万确,这是她儿子的昧儿,决计错不了!伊哥尔,宝贝儿呀,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快回一封信,告诉娘,这个人到底是谁?要不,她怕真会发疯的……
一、贵妇失踪
张文是个私人侦探,经营着小小的侦探事务所。最近一些日子,张文和妻子金莎发生了争执,两个人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这天,张文正在办公室看材料,金莎推开门闯了进来,她是来找张文办理离婚手续的,可张文说自己刚接手了一个案子,现在根本没时间陪着她去找律师。
金莎急了:“什么狗屁案子?少拿案子当借口,赶紧跟我去找律师,晚了,我说不定要反悔了!”
张文摇了摇头,他耐着性子告诉金莎:这次他的委托人是个富翁,和他签订了一周的短合同,要是自己能在一周内完成他委托的任务,就可以获得四十万美元的奖励;要是完不成,一分钱也拿不到。
“四十万?”金莎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你是说,有人肯出四十万请你这个小侦探去破案子?”
张文点了点头:“是的,金莎,难道你不想离婚的时候多分一些财产吗?给我一周的时间,也许我能多给你一些补偿。”
金莎点了点头,说:“算你有良心!不过这次,我要跟你一块儿干,反正那四十万里也有我的二十万,我怎么也得付出点劳动是不是?”
张文想拒绝,可一看金莎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把案卷资料递给金莎,简单介绍了一下案情:这个案子的委托人叫罗杰,非常有钱,名下有一个海岛,岛上有一座古堡,罗杰和他的妻子一直生活在那里。罗杰有两大最爱,一是他祖上留下的古董,二是他的妻子维佳。可是不久前,罗杰在维佳书房的窗台上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他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封情书,从情书的内容来看,对方和维佳似乎已经保持很长时间的关系了。情书上用肉麻的字眼赞美维佳,并希望维佳第二天晚八点设法跑到城里的明星夜总会,两个人一起私奔。信的落款是卢卡斯,一个罗杰根本不认识的人。
罗杰左思右想,总也想不明白妻子维佳为什么会出轨,他想质问维佳,又怕伤了维佳的心,斟酌再三,罗杰决定瞒着维佳,自己去赴约。
后来,罗杰按时到达了明星夜总会,楼上楼下找了很久,根本没有找到那个叫卢卡斯的人。第二天早上,他满脸沮丧地回到岛上,却发现维佳不见了!他问仆人,仆人告诉他,昨天晚上八点,夫人出门了,和一个男人坐最后一班船到城里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罗杰简直气疯了——原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他找到了张文的侦探事务所,要求他在尽量保密的前提下,找到维佳和卢卡斯的下落,他要让维佳给自己一个解释。
贵妇失踪(2)
二、古堡勘察
罗杰给张文提供的材料非常有限,除了仆人的证言,就只有卢卡斯写给维佳的那张纸条了,这可上哪儿找卢卡斯呢?张文把几大本关于笔迹鉴定的书放在桌子上,试图根据卢卡斯的笔迹判断出他的外貌、性格特点、兴趣爱好和学历水平等。趁着张文忙着翻资料的空儿,金莎拿着纸条看了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
张文把脑袋从书堆里抬起来,金莎指着纸条告诉张文,这封情书其实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最起码写情书的这个人并不真的爱维佳。
张文纳闷了:“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没看到那些让人脸红的句子吗?”
金莎摇了摇头:“那些句子,只会让你们男人脸红,却不能让我们女人心动。你还记得当年你给我写的情书吗?几乎每一行里,你都会深情地呼唤我的名字,可这封情书里呢,除了那些肉麻的字眼儿,只有开头称呼了一句维佳,你不觉得奇怪吗?”
张文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的确,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自己当初给金莎写的情书,早就忘得精光了。他问金莎该怎么办,金莎告诉他,现在最紧要的是到古堡里去一趟,看一下维佳夫人的房间,试试能不能找到卢卡斯的蛛丝马迹。
张文和金莎坐船到了海岛。听说他们要检查夫人的房间,罗杰有些不大痛快,不过还是带着他们到书房和卧室看了看。张文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连一张相片或者纸片也没找到。金莎先是翻看了一会儿维佳的藏书,然后又打开维佳的衣柜看了起来,边看边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这些衣服太漂亮了!
她指了指衣橱,问:“罗杰先生,您夫人私奔的时候,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有没有拿走你的什么宝贝东西,或者卷走你的钱财?”
罗杰不快地说:“女士,请您不要用那么刺耳的字眼说我的夫人!她离开这里的时候,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衣服,除此之外,我家里一分钱都没丢!”
金莎继续问道:“普通衣服?难道她不喜欢这橱里的漂亮衣服吗?天啊,她怎么会不喜欢?这些衣服足以让女人们乐得发疯!”
罗杰气坏了:“女士,您是在破案,是在帮我找我的夫人维佳,不是在看时装展览!不错,这些衣服都是我夫人的最爱,可这跟找我夫人有关系吗?您到底懂不懂侦探?”
张文站起身来,拉了金莎一把,金莎悻悻地出去了,张文赶紧迫过去,到了门外,张文远远地看见金莎正在城堡门口,和看门人聊着什么。罗杰和张文走了过去,张文拉住金莎的手,说:“仆人们的证言,我已经有了,你也看过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金莎摇了摇头:“回去?回去还能找到维佳夫人吗?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她现在应该还在这座岛上,咱们在岛外找,一辈子也甭想找到她!”
这句话一出口,罗杰和张文全都愣住了。
贵妇失踪(3)
三、初现端倪
金莎告诉罗杰和张文,对于女人,他们两个还是了解得太少:一个女人要私奔的话,或者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或者是为了钱财,或者是为了逃离恶劣的婚姻环境。古堡里衣食无忧,应该跟钱没什么关系;且罗杰先生对夫人非常宠爱,所以维佳也不会因为对婚姻生活不满意而离开。剩下的只有婚外情了,可刚才检查书房的时候,金莎看到维佳读的都是一些非常严肃的书籍,可以看出维佳并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假如一个女人要和自己最喜欢的男人去幽会的话,她肯定会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怎么会随随便便挑一件普通衣服穿上就走呢?刚才金莎在询问看门人的时候,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维佳夫人出门的时候,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说话,为什么呢?因为要装扮成一个人的样子并不难,而要把一个人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却并不容易,所以,维佳出门的时候没有说话,只能有一个解释——晚上出门的维佳是假的,有人靠着夜色和自己出色的易容术,装扮成维佳的样子,混出古堡的!
罗杰和张文听傻了,他们愣愣地看着金莎,想听她继续说下去,金莎却话头一转,对张文说:“现在,该是你显身手的时候了。你想想,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本事,能够随意进出古堡,还精通化装易容术?”
张文的身子一激灵:“难道是二十年前的夫妻大盗魏丽夫妇?不对啊,那夫妻俩早就退出江湖很多年了!”
这下轮到金莎疑惑了,她思忖了好半天,说:“那好,你还记不记得那对夫妻作案有什么规律?赶紧在古堡里检查一下,看是不是他们于的!”
张文点了点头,对于魏丽这对夫妻大盗,他的印象是非常深的,他们的作案手法都写进了侦探学校的教科书。这对夫妻作案从来没失过手,每次作案都会在墙上写上一些K字,用作撤退时的路标。不过,他们怎么可能来这里行窃呢?早在二十年前他们就宣布金盆洗手了,而且罗杰也没丢掉任何值钱的东西啊!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张文又回到了古堡里,顺着墙壁找下去,果然,他找到了一些K字标记,那些标记从古堡的一条隐蔽的排水沟附近出现,一直到了维佳夫人的书房附近。然后又从书房附近延伸出去,一直通向古堡的深处。只不过从排水沟到书房的K字显得很粗犷,从书房向古堡深处的K字却秀气了许多。
看到这里,张文点了点头,对金莎说:“果然是那对雌雄大盗,你看,那稍粗的笔迹是魏丽的,秀气的是魏丽夫人的,这些K字我在书上见过很多次了,没错!”
“那里是什么地方?”金莎指着古堡深处问,“魏丽夫人的记号通向哪里?”
罗杰顿了一下,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那里是我藏宝的密室,上的全是智能锁,只有我和我的夫人能打开。夫人走后,我看过了,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金莎迷惑了:“这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两个人一起进了古堡,魏丽留在了女主人的房间里,却让自己的夫人去密室偷东西。魏丽夫人居然放心地去了,最后还什么也没偷着,回来后,魏丽却把女主人弄没了!”
一番话说得罗杰和张文面面相觑,金莎没理会他们,自己顺着K字路标走了过去,罗杰和张文追了过去,到了密室跟前,金莎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罗杰:“您确认您夫人没在密室里?”
罗杰点了点头:“这里一共有四间密室,其中三间是珍藏珠宝古董的,一间是为了迷惑盗贼的空密室。”
金莎问:“那间空的你看过了吗?”
罗杰摇了摇头:“看那间干啥?我和我夫人都知道这间密室是空的,她到那里面去干什么?”
金莎一把揪住了罗杰的脖子上的领带:“您夫人已经失踪三天了,三天啊,您为什么不打开这间空密室看看?打开,马上打开!”
罗杰一脸不解地看着金莎,慢吞吞地掏出钥匙,打开了密室的门。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厚重的石门慢慢打开了,一道阳光照进密室,在墙角的阴影下.一个妇女静静地坐在那里,罗杰惊叫了起来:“维佳,我的维佳!”
维佳睁开眼睛,看到罗杰,微微一笑:“亲爱的,你的那些宝贝,没有丢吧?”说完,她头一歪,晕了过去。
贵妇失踪(4)
四、真相还原
维佳只是由于饥饿和脱水,造成了暂时的昏厥,经过大夫紧急救治,她很快就醒了过来。通过维佳的叙述,大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维佳根本就不知道卢卡斯纸条的事。那天傍晚五点多,她正独自在书房看书,突然,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太太闯进了屋里。老太太身手很是敏捷,一出手就控制住了她。老太太自称魏丽夫人,二十年前,她和丈夫魏丽是一对有名的夫妻大盗。后来两个人厌倦了心惊肉跳的日子,就选择退出了江湖。前些日子,魏丽被诊断为癌症晚期,活不了太长时间了,为了给妻子留下活命的钱,魏丽决定再冒一次险,于是就盯上了罗杰的古堡。魏丽虽然一直瞒着妻子,但妻子早就有所察觉了,她不想让丈夫以爱的名义重蹈覆辙,为了让固执的魏丽回心转意,她才决定用装扮维佳的办法来打动他。当魏丽把那封“情书”送来之后,魏丽夫人提前潜入古堡,她知道能打开密室的人只有罗杰和维佳,当时罗杰正在城里发疯一样找情敌“卢卡斯”,所以魏丽要进密室偷东西,肯定要逼迫维佳,让她帮助打开密室的门。魏丽夫人只要把维佳藏起来,魏丽的行窃计划就不能成功,所以她必须把维佳藏到一个魏丽找不到的地方,而密室是最好的选择。掌握密室钥匙的人被锁在里面,万一她不能说服魏丽,魏丽也无法偷窃成功了。
维佳听了魏丽夫人的话,半信半疑,她担心魏丽夫人是在骗她,可不听魏丽夫人又不行,于是她带着魏丽夫人来到了空密室门前,让魏丽夫人把自己锁了进去……
现在看来,真相再清楚不过了,魏丽夫人并没有说谎,她把维佳藏好以后,穿上了一件维佳的普通服装,在那里等待着丈夫的到来。后来,魏丽果然来了,当他控制住“维佳”之后,才发现原来对方竟然是自己的妻子!看到妻子用这种方法来阻止自己重蹈覆辙,魏丽感动极了,决定就此收手。于是,乔装改扮的魏丽夫人带着丈夫,挺胸抬头地从古堡的正门走了出去。
妻子找到了,罗杰非常高兴,他盛情招待了张文夫妇,并把一张四十万美元的支票交给了张文。张文想请罗杰把支票开成两张二十万美元的,话一出口,就被金莎在餐桌下狠狠拧了一下,只好把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当晚,罗杰安排他们住在了古堡里。张文问金莎为什么不让他说话,要知道,回去之后分割财产的话,说不定要交不少税呢!金莎用手指狠狠戳了张文的脑门一下:“分什么啊?钱这东西算什么?魏丽夫人宁愿穷困潦倒,也不想让丈夫为爱冒险;维佳夫人为了保护丈夫心爱的古董,几乎搭上自己的性命,难道咱俩还不如他们?”
张文一下开窍了,他一把抱住了金莎,深情地吻了过去……
劳燕分飞
这天,安宜古城一家灯笼店前来了一位身着军装的年轻人。年轻军人叫周大元,高大英俊,器宇轩昂。他此刻眉头紧锁,望着灯笼店门楣两侧挂着的大红龙凤灯笼,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店内有个女孩正埋头一心一意地扎灯笼,忽听得门口有人幽幽地叹息一声,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随即放下手中活计,站起来含羞嗔道:“大元,干什么呢?不声不响的,想吓人啊……喂,你怎么穿上军装了?”
周大元迈步走进店里,一脸惆怅地说:“梅子,我……我被征兵了,马上就要开赴前线,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
叫梅子的女孩一听大吃一惊,两眼痴痴地望着周大元,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早就情投意合、私订终身,没想到晴天一声霹雳,有情人即将劳燕分飞。
梅子忽然流下泪来,周大元伸手给她擦去,强颜欢笑道:“别这样,我只是上前线打仗而已,还会回来的……不说这个了,梅子,今天来一是告别,二是有件十分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梅子一听连忙止住泪,周大元拉着她的手进入内室后,小心打开随身挎着的蓝布包裹。出现在梅子眼前的是个古色古香的紫檀匣子,打开一看,梅子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匣子里竟是两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物件,一个是玉龙,另一个则是玉凤,玉龙玉凤有一种说不出的雍容华贵、精致典雅。
周大元一脸郑重地说:“这对宝贝本是宫廷之物,后因社会动荡辗转流离出宫,机缘巧合被我的祖上得到了,从此视若性命,一代代流传下来,一直传到我手上。”
梅子傻傻地听着,周大元又说:“梅子,这对宝贝本来是准备在洞房花烛夜送给你的……我怕这一去便是天涯海角,甚至阴阳两隔,所以只好现在给你了。希望你好好收藏,见到宝贝便如同见到我……”
周大元说不下去了,硬起心肠转身就走,梅子一把拉住他,泪如雨下:“大元……不要走!”
周大元痛苦地说:“军令如山啊……”
两人执手相看,无语凝噎,梅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如果你能回来,这对宝贝是我的,也便是你的。如果老天爷不眷顾我们,你不再回来,那么宝贝一定要完璧归赵,因为这是你家祖传之物。这样好了,今日我梅子对着灯笼起誓,无论沧海桑田如何变化,只要你周家后人寻上门来,我家后人一定把宝贝归还于你!”
发完誓,这对苦命鸳鸯搂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远处,出发的号角吹响了……
故人归来
无情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几十年过去了。
这天,安宜古城来了一行人,当先一人须眉皆白,老态龙钟,可细看眉眼,分明是当年的周大元。当年他在战场上侥幸不死,后随溃败大军一路退到台湾,从此和大陆亲人只能在梦中相会了。
本来周大元早就要回来了,可刚要动身时老伴病了,他不得不侍候老伴。这一侍候便是好几年,待老伴入土为安后他又生了一场大病,这一病便又缠绵床榻好多年,等稍稍能动弹,他便一刻也不能等了,立即动身回来,因为他觉得他的时日不多了,他必须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完成心愿。
家里人不敢违拗他,只好陪着一同回来了。
可是一踏上故土,周大元就傻眼了,只见眼前高楼林立、商铺喧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这还是记忆中曲径通幽、杏花烟雨的家乡吗?梦中的山水故园呢?熟悉的亲朋发小呢?变了,全变了,记忆中的一切早就荡然无存,昔日的痕迹半丝也无。
是啊,他今年九十多了,故人恐怕都逝去大半了,那么梅子还在吗?那对玉龙玉凤呢?
见周大元束手无策的样子,二十多岁的重孙子周海龙倒有主意,劝道:“太爷爷,不用担心,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找人并不是件难事。”
于是孩子们立即在各种媒体上发布信息,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明后,着重说明梅子是扎龙凤灯笼的。最后说道:“太爷爷说了,我们这次回来并不是来要玉龙玉凤的,只是寻访故人,尤其是梅子的后人。如果梅子仍健在那就最好不过了,这样太爷爷的故乡之行可算是功德圆满了。”
接下来一行人待在宾馆里耐心地等待起来,每次电话一响都引得大伙一阵紧张,而周海龙更是一刻也不停地在网上查询。
可是一天天过去了,半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周海龙忍不住抱怨道:“太爷爷,您太善良了,人家根本就不敢现身,因为怕咱们跟他们要宝贝哩,不然的话怎么这么长时间都看不到咱的寻人信息呢?”
周大元一听,生气了,瞪起眼喝道:“海龙,别乱说,梅子绝不是这样的人,她的后人也不是,我相信他们只是没看到而已……”
周大元说完,剧烈咳嗽起来,大伙气得直瞪周海龙,吓得他伸伸舌头,不敢再说。
等待的时光分外煎熬,又挨过了两天,别人尚可,周大元却已撑不住了,茶饭不思睡眠不香,身体日见消瘦,大伙不禁担心起来,正要劝他打道回府,忽听得周海龙一声惊叫:“有了,有回音了!”
大伙一听忙凑过去,只见周海龙指着电脑手舞足蹈地说:“看,有人跟帖了!”
果然,有人提供了线索。那位网友说他们那有这么一位邻居,几十年来天天在大门两侧挂上大红龙凤灯笼,阴晴寒暑风雨无阻,他家的灯笼也不知用坏了多少。
这位好心的网友还附上了一张照片,周大元一看立即叫起来:“就是这个,这灯笼就是梅子亲手扎的那种,绝对错不了!”
一行人激动不已,多日的苦等终于有了结果。他们当即出发,按照那位好心网友的指点,终于在古城老城区的一条旧巷里找着了。
那是一座古老斑驳的院落,大门两侧果然挂着两个红灯笼,一个画着龙,一个画着凤。
周大元顿时老泪纵横,说:“梅子,这肯定是你画的,肯定是的!”
见太爷爷如此肯定,周海龙当即要上前敲门,却被周大元叫住了,说:“现在没到敲门的时候,拿红笔来!”
家里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递过红墨水和毛笔。只见周大元颤巍巍地蘸了蘸红墨,然后上前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把龙的眼珠子点得红彤彤的。再一看,那龙立即变得活灵活现,像要腾云驾雾立即飞走!
印度的南面有一个很像一滴大水滴的国家,名叫斯里兰卡。它的位置已接近赤道,天气很是炎热。这个国家物资丰富,人民勤劳,国内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照说,人民是可以生活得很好的,可惜当时它被英国帝国主义霸占着,人民都过着贫困的生活。
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初。在离开城市不远的一个村庄里,住着一户有钱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男孩,名叫乌帕里。乌帕里是个既不幸又幸运的孩子:他7岁死了妈妈,后来爸爸娶了一位后妈。后妈虽然不喜欢他,可也不虐待他,只是任他玩去。乌帕里长得身高体壮,脑袋特别大。因为爹不管妈不管,所以他就成了村里有名的淘气鬼。他爸爸是个酒鬼,只要一杯酒在手,死了人也不管,只叫一个小仆人吉纳去侍候这个宝贝儿子。这样一来,顽皮有了伴,乌帕里更是如虎添翅。他逃学、钓鱼、游泳、偷水果,什么好玩就玩什么。
这一天,乌帕里和5个小伙伴聚集在一起玩山。这次他们是玩打猎的游戏。他们先各自找来一方毛巾包在脑门上,用绳子扎实了自己的裤管,再用一根粗绳子系在自己的腰间。这副模样既凶狠又精悍,比猎人还要凶三分,他们部觉得很满意。然后,他们又各自去做了一张弓,削了一把竹箭,弓背在背上,箭插在腰间。他们5个出发没多久,就看到前面有一条狗。乌帕里一声招呼,5个人分四而包抄过去,刚要接近这头大猎物,它已发现了他们,“汪”的一声叫,撒开腿一溜烟跑了。5个人连眼睛眨一下的时间都没有,狗已不见了踪影。乌帕里大叫晦气。他们又去猎取兔子、鸡、鹅什么的,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因为这些家畜家禽全由人管着,还没等他们发箭,大人们已经骂出声来,逼得他们只好乖乖儿撤退。他们正觉得没劲,突然,乌帕里一拍自己的大脑袋说:“看,猎物就在眼前呀。”他的手一指井口4个正在洗菜、洗衣服、有说有笑的姑娘。嗯,这个主意不坏。马上,5个小淘气弯下腰屈着身,分头悄悄儿潜行过去。4个姑娘正说得上劲,压根儿没注意这5个小鬼在顽皮什么。突然,“籁”的一声,一支短短的尖头竹箭飞来,“噗”的一声打在一个姑娘的手臂上。这姑娘尖叫一声,一摸,血已经出来了,她疼得哭了起来。5个小鬼一见闯了祸,连忙溜之大吉。
马上,这件事传遍了全村,说有5个小流氓在欺负姑娘。村长来到乌帕里家,用手指叩着桌子面,对乌帕里的爸爸说:“我说啊老弟,你可得管教管教你的儿子了!这么小,大概还没10岁吧?就这么淘气,大起来还得了?”爸爸大怒,抽出皮带要狠狠刮乌帕里一顿了,幸亏后母拉住了他,劝他另想办法惩罚他。
乌帕里知道自己闯下祸,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家偷了几个钱,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了小仆人吉纳,一起出走了。
他们一路上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巴塔瓦都吉萨。这里是偏僻的农村,人口稀少,风景优美,边上又有一个科加拉湖,他们决定在这里歇下脚来。
他们俩称是兄弟两个,爹娘早亡,只好到处流浪。这话博得了一个名叫波迪的农民的同情,就收留了他们两个在家落脚,起初这些日子,两个孩子对这里的生活感到很新鲜,就很安份地帮助波迪耕田、打野猪,日子倒也过得很舒但。但是,过不了多久,两个人顽皮好奇的天性又暴露出来。他们听说科加拉湖中有一个神秘的小岛,人称“蛇岛”,相传岛上森林密布,妖怪和毒
蛇遍地都是,已有百把年没人敢上那里去了。当地人最敬畏的是毒蛇,凡是屋里院子里见到毒蛇,总不敢贸贸然将它们打死,只是小心谨慎地将它们包在席包里,然后划着小船送它们上岛。最叫人不敢上岛的是岛上有个妖怪:每到夜间,岛上会出现一朵忽隐忽现的火光,人们在说,这是岛上一个独眼妖怪的眼睛在熠熠发光。这些故事引得乌帕里神驰意往、魂牵梦索,他很想亲自去探一次险。
这个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的奥地利首都维也纳。
这一年,先是希特勒宣布德国和奥地利合并,接着,德军的坦克和装甲车就轰隆隆地开过东南部边境,不费一枪一弹地占领了古老的奥地利首都维也纳。
希特勒的理由狂妄而又简单:一千多年前,奥地利就是德国的一部分,现在欧洲的全部也都属于当时德意志国王鄂托的疆域。
提到鄂托,每个欧洲国家的政治家都知道,他是中世纪的德意志国王,他竭力向外扩张,甚至疯狂地企图建立统一的世界帝国。为此,他去找罗马教皇加冕。罗马教皇为他特制了一顶用纯金丝编织成的八边形皇冠。皇冠没有顶,代表皇权至高无上,八边形象征天堂周围的防御墙,也意味着完整无缺和皇冠拥有者将万寿无疆。皇冠的每一边上都镶嵌着一块名贵的宝石,正面的主石上用瓷釉画着两个人,一个是宗教预言家大卫,另一个是所罗门国王,这象征着神权与王权的结合。到了十三世纪,当时的国王又把佩戴在胸前的金十字架移到了皇冠顶上,象征皇帝同时拥有宗教权。
这件老古董制成于公元961年,在当时欧洲人的心目中,只有占有了“鄂托皇冠”的人才能算皇中之皇。近千年来,欧洲的帝王们都梦想着把它据为己有。最后,这顶皇冠落到奥地利国王手中,成了奥地利皇家珍宝中的瑰宝。
希特勒当然知道“鄂托皇冠”的价值,当纳粹占领军刚在维也纳站稳脚跟时,他就打电报给占领军总司令伦曼,叫他把鄂托皇冠送到德国纽纶堡去。
伦曼有点儿为难,但还是答应了。因为,按照希特勒的理由是:既然鄂托皇冠是德意志国王鄂托的东西,早就应该完壁归赵,还给德国了。现在客气地把它要回来,是很合情合理的。但是,如果提一下历史,希特勒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千百年来,欧洲大陆换了多少帝王,改了几次国名,真是数也数不清,在这块大陆上,最出名的还是奥匈帝国呀!
伦曼总司令还觉得,与奥地利是“和平合并”,去跟奥地利皇室索取“鄂托皇冠”,时间也太早了点。
但是,希特勒接连打了三个电报,命令伦曼迅速将鄂伦皇冠送往纽伦堡,以供德国人民“瞻仰”。
伦曼左思右想,决定避开奥地利皇室,找掌管珠宝的艾泽内公爵索要。
这一天,伦曼找到艾泽内公爵,将希特勒的4封电报交给他看,对他说:“这是元首的意思,我想,他是为了鼓舞人民,激励士气,才要求将鄂托皇冠弄回纽伦堡去的。希望奥地利皇室撇开狭隘的想法,为了统一的欧洲,做出一个榜样来。”
艾泽内公爵旱就考虑过鄂托皇冠的事了,但没想到希特勒会不顾表面上的“和平合并”,这么快就伸出魔爪。
不过,他早已计划好怎么对付了。他对伦曼总司令微笑了一下,又摇了一下脑袋,说:“我早已想到鄂托皇冠的事了,我估计,奥地利皇室不会有多大意见,问题倒在元首那儿,他真的会让人民去瞻仰鄂托皇冠吗?”
伦曼惊愕地问:“你是说元首会不喜欢它?这4封电报,可是他在10天之内接连打来的呀!”
艾泽内公爵点点头说:“不错,元首急于要将鄂托皇冠带到纽伦堡去。
但是,他有没有想过,皇冠正面宝石上用瓷釉画的那两个人,是什么人吗?”
伦曼皱皱眉头,说:“他一定知道,连我也知道,那是大卫和所罗门国王。”
艾泽内公爵立即接口说:“他们两人是典型的犹太人,带到纽伦堡去让人民瞻仰,是不是方便呢?”
一
一天,佛世尊独自在极乐净土的宝莲池畔闲步。池中莲花盛开,朵朵都晶白如玉。花心之中金蕊送香,其香胜妙殊绝,普薰十方。极乐世界大约时当清晨。
俄顷,世尊伫立池畔,从覆盖水面的莲叶间,偶见池下的情景。极乐莲池之下,正是十八地狱的最底层。透过澄清晶莹的池水,宛如戴上透视镜一般,把三恶道上之冥河与刀山剑树的诸般景象,尽收眼底。
这时,一名叫犍陀多的男子,同其他罪人在地狱底层挣扎的情景,映入世尊的慧眼。世尊记得,这犍陀多虽是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大盗,倒也有过一项善举。话说大盗犍陀多有一回走在密林中,见到路旁爬行一只小蜘蛛,抬起脚来,便要将蜘蛛踩死。忽转念一想:“不可,不可,蜘蛛虽小,到底也是一条性命。随便害死,无论如何,总怪可怜的。”犍陀多终究没踩下去,放了蜘蛛一条生路。
世尊看着地狱中的景象,想起犍陀多放蜘蛛生路这件善举。虽然微末如斯,世尊亦拟施以善报,尽量把他救出地狱。侧头一望,说来也巧,净土里有只蜘蛛,正在翠绿的莲叶上,攀牵美丽的银丝。世尊轻轻取来一缕蛛丝,从莹洁如玉的白莲间,径直垂向香渺幽邃的地狱底层。
二
这边厢犍陀多正和其他罪人,在地狱底层的血池里载沉载浮。不论朝哪儿望去,处处都是黑魆魆暗幽幽的,偶尔影影绰绰,暗中悬浮着什么,原来是阴森可怕的刀山剑树,让人看了胆战心惊。尤其是四周一片死寂,如在墓中。间或听到的,也仅是罪人恹恹的叹息声。凡落到这一步的人,都已受尽地狱的折磨,衰惫不堪,恐怕连哭出声的气力都没有了。所以,恁是大盗犍陀多,也像只濒死的青蛙,在血池里,惟有一面咽着血水,一面苦苦挣扎而已。
偶然间,犍陀多无心一抬头,向血池上空望去,在阒然无声的黑暗中,但见一缕银色的蛛丝,正从天而降。仿佛怕人看到似的,细细一线,微光闪烁,恰在自己头上笔直垂落下来。犍陀多一见,喜不自胜,拍手称快。倘抓住蜘蛛丝,攀援而上,准保能脱离苦海。不特此也,侥幸的话,兴许还能爬进极乐世界哩。如此,再不会驱之上刀山,也庶免沉沦血池之苦了。
这样一想,犍陀多赶紧伸出双手,死死攥住蛛丝,一把一把,拼命往上攀去。原本是大盗,手并足抵,区区小事一桩而已。
可是,地狱与净土之间,何止千万里!不论犍陀多怎样心焦气躁,要想爬出地狱,真谈何容易。爬了一程,终于筋疲力尽,哪怕伸手往上再升一级,也难以为役了。一筹莫展之下,只好住手,先歇会儿喘口气,便吊在蛛丝上,悬在半空中,一面放眼向下望去。
方才是不顾死活往上攀,总算没白费力气,片刻前自己还沉沦在内的血池,不知何时,竟已隐没在黑暗的地底。那寒光闪闪,令人毛骨悚然的刀山剑树,也已在自己脚下。如果一直这样往上爬,要逃出地狱,也许并非难事。犍陀多将两手绕在蛛丝上,开怀大笑起来:“这下好啦!我得救啦!”那吼声,自打落进地狱以来多年不曾得闻的。可是,基地留神一看,蛛丝的下端,有数不清的罪人,简直像一行蚂蚁,跟在自己后面,正一意在攀登上来。见此情景,犍陀多又惊又怕,有好一忽儿傻不愣登张着嘴,眨巴着眼睛。这样细细一根蜘蛛丝,负担自家一人尚且发发可危,那么多人的重量,怎禁受得住?万一半中间断掉,就连好家伙我,千辛万苦才爬到这里,岂不也要一头朝下,重新掉进地狱里去么?那一来,可乖乖不得了!这工夫,成百上千的罪人蠢蠢欲动,从黑洞洞的血池底下爬将上来,一字儿沿着发出一缕细光的蜘蛛丝,不暇少停,拼命向上爬。不趁早想办法,蛛丝就会一断二截,自己势必又该掉进地狱去了。
于是,犍陀多暴喝一声:“嘿,你们这帮罪人,这根蛛丝可是咱家我的!谁让你们爬上来的?快滚下去!滚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方才还好端端的蜘蛛丝,竟噗哧一声,从吊着犍陀多的地方突然断裂。这回有他好受的了。霎时间,犍陀多像个陀螺,滴溜溜翻滚着,唆地一头栽进黑暗的深渊。
此时,惟有极乐净土的蜘蛛丝,依然细细的,闪着一缕银光,半短不长的,飘垂在没有星月的半空中。
三
佛世尊伫立在宝莲池畔,始终凝视着事情的经过。当犍陀多倏忽之间便石头般沉入血池之底,世尊面露悲悯之色,又重新踱起步来。犍陀多只顾自己脱离苦海,毫无慈悲心肠,于是受到应得的报应,又落进原先的地狱。在世尊眼里,想必那作为是过于卑劣了。
不过,极乐莲池里的莲花,并不理会这等事。那晶白如玉的花朵,掀动着花萼在世尊足畔款摆,花心之中金蕊送香,其香胜妙殊绝,普薰十方。极乐世界大约已近正午时分。
黄仕强早就患有偏瘫的残疾,常年累月地受病苦煎熬,极其衰弱。唐高宗永徽三年十一月的时候,黄仕强死去了。
黄仕强刚死的时候,看见有四个人来捉拿他。这四人一个手拿文书,一个揪着他的头发,两个架着他的两腋,把他带往阎罗王处。先是进人一座土城,与现在的州县城池很相似;然后进人一座铜城,再后又进人一座银城,最后则进人了一座金城。
那位手拿文书的人把黄仕强带到阎罗殿前,只见阎罗王在殿上正襟危坐,容貌和服饰都十分严肃端正。阎罗王就对拿文书的那人说:“把黄仕强带到了,就把他送人猪肚子里去投胎吧!”
黄仕强一听这话,就辩解说:
“我黄仕强从来不偷盗,从来不吃猪肉,也从来不曾杀过猪,要让我投胎到猪肚子里去,我心里实在不服气!’’阎罗王就责怪手拿文书的人:“让你把那位杀过猪的黄仕强带来,你却把不曾杀过猪的黄仕强带了来!赶快出去向有关曹司核对清楚。”
手拿文书的人和另三人于是就牵着黄仕强出了金城。黄仕强看见靠墙向东有几十间房屋,以及朱色的柱子、白色墙壁。又见官员坐的位置上,文件都已折叠好,官员都已下班,听差的也没有了,只有一个人独自看守着文件。他看见拿文书的那人和三个人挟持着黄仕强进来,就问:“为何带这个人到这里来?”
手拿文书的那人就说:
“阎罗王下令把他带往有关曹司核对死名簿中有没有这个人。”
看守文件的人就说:
“官员都下班了,案卷也不在,谁来为你核对?这件事就随你自己去核对吧。”
拿文书的就又与黄仕强一起查找案卷,没有查到死名。看守文件者就对拿文书人说:“死人案卷太多了,难以查遍,你还是到录事官那里寻找,就知道有没有死名。”
于是黄仕强又随拿文书人到录事官那里查找,又没有查到死名。那位看守文件者就让他们出去。官员不久就将结果上报了阎罗王。
黄仕强随着拿文书人一同出来,走了五六步,黄仕强就对看守文件的人说:“我父母亲死了才二十多天,我想见一面,行不行?”
看守人对黄仕强说:
“如果死了已二十多天,档案就不在这里了,现在想见面是不可能了。你该出去。”
黄仕强走了,才走十几步,看守文件者叫住了黄仕强 :“你有钱吗?给我一些,我告诉你长命的方法。”
黄仕强说:
“没有多少钱,只三十多文,恐怕不够给的。”
看守文件者说:
“也罢,何必要很多!你回家可以找到《证明经》抄写三卷,就能长寿到一百二十岁。”
黄仕强说:
“我家里饥寒交迫,穷困不已,没有钱抄写三卷经文。
我自己被充任卫士,一个弟弟掌管安州仓库的镇库钱,一个弟弟逃往岭南,如果要我出钱抄写三卷佛经,恐怕难以做到。不知只抄一卷行不行?”
看守文件者说:
“不行!必须抄到三卷才能做《证明》,犹如三个人证明一个人的事,才能算得上证明。如果只写一卷,那对于此事毫无益处。”
黄仕强说:
“我家里实在太穷困了,一下子难以做到。不知道我慢慢地写完三卷行不行?”
看守文件者说:
“如果一下子写不成,慢慢写也行。”
黄仕强说完了,就走出了曹司,在门外看见有悬崖一百多丈深,跳了进去,于是就活了过来。
回到家见了家人,就把这些事的经过详细地讲给大家听了。然后就开始寻找这部佛经,竟然找不到这样名称的经,只找到一部名称相似的《明证经》,黄仕强不肯写:“看守文件者让我抄写《证明经》,如今找到的是《明证经》,恐怕不是这个本子。”
有人对黄仕强说:
“你可以到彭慧通家查阅佛经目录,核实一下有没有《证明经》这样的经名?”
黄仕强于是就去查,果然有这种本子。目录上注道:“京师两寺有本,江淮南间有一本。”
黄仕强按照这个目录上注的地方去寻找,于是得到了《证明经》的本子,写完了三卷。从此以后,黄仕强从前患的偏瘫病全部痊愈了,身体强壮,不再像以前那样。
明朝时,海州“望海楼”酒家有一个叫武子元的小二,十七八岁,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店小二只是伺候人的主儿,没人把他当回事。可是,这个武子元在街上遇到知府的千金郑莺莺后,竟做起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
郑莺莺年方二八,唇红齿白,面如桃花,一双丹凤眼好似一掬清水,顾盼流连间,闪着天真、顽皮的光。按说大家闺秀要待在闺房里,她却常跑到大街上嬉闹、欢叫,像只闹春的燕子。她还经常给乞讨的穷人银子。那天,她撞倒了扛着半爿猪肉的武子元,也只安静了半盏茶工夫,她瞅了仰躺在猪肉上的武子元一会儿,愣怔了一下,嫣然一笑。
今天,望海楼门外又响起了郑莺莺的笑闹声,在二楼招呼客人的武子元立马没了神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下面,全忘了手上端的菜。客人一转头,碰到菜盘上,泼了一脸菜汁。
这客人大腹便便,满脸横肉,他抡起了巴掌,可见到武子元那痴呆呆的眼神,就收了手,笑道:“我说小二,你看清那是谁了吗?”武子元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喃喃地说:“为了她,我什么都舍得。”客人拍拍他肩膀,竖起了大拇指。
随后,客人转了转眼珠,凑近武子元耳边说: “我可成全你的好事,只要你……”他更放低了声音,讲了一大通。武子元满眼诧异,沉默好一阵子,才点了头。
客人说他叫郭福,山货商人。第二天,他又来到望海楼门前,肩上落着只鹦鹉。等到郑莺莺玩耍到跟前,那鹦鹉突然叫起来:“莺莺,莺莺!”郑莺莺脸上泛起桃红,伸手去抚弄鹦鹉的喙。不料,她的手刚碰上去,这鹦鹉就一头从郭福肩上栽了下来,掉到地上不动了。
郭福拦住郑莺莺吵嚷起来,说给多少银子都不行,非要赔个活鹦鹉,郑莺莺急出了眼泪。正闹着,武子元提着条肉过来了,他推搡着郭福,喝道:“你想拿这破鹦鹉敲诈吗!”他把那条肉丢到鹦鹉嘴边,只见鹦鹉扑棱立起,叨住肉一顿撕吞。
武子元说这是只食肉鹦鹉,几天不给它肉吃,一碰它就晕倒,闻到肉味立马清醒。他扭住郭福要去见官,郭福赶紧赔笑,说这只鹦鹉他养不起了,见小姐是大户人家女子,就想多敲点银子,没有特别为难的意思。郑莺莺听他这么一说,倒替他求情,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他一马吧。鹦鹉他养不起,我养。”说着,掏出5两银子扔给了郭福。
她对武子元笑笑,捧起鹦鹉蹦跳着跑了。跑出一条街,鹦鹉猛地从她手里挣出来,向回飞去,找到它时,它已在武子元手上。郑莺莺叹口气说:“它只认你,你就养着吧。”
打这起,她就天天来望海楼看鹦鹉,武子元闲着时,他们还带鹦鹉去郊外玩。没多久,他俩的手就牵到了一起,郑莺莺发誓这辈子跟定他了。武子元自然满心欢喜,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心里就压上块石头。不过到了旷野,他们就把烦恼忘了,只顾尽情游乐。
一天,一只鹞鹰从空中朝在草地觅食的鹦鹉扑下,郑莺莺情急之下掏出一小块银锭砸向鹞鹰。鹞鹰被吓跑了,鹦鹉却一口衔住银锭,呼扇两下翅膀,一掠身飞没影儿了。过了好一会儿,这鸟才回来,嘴里的银锭没有了。武子元恨恨地说,这破鹦鹉不但要吃肉,还认钱,一定不是好鸟。郑莺莺却乐得拍手跳脚,连说好玩好玩。鹦鹉落到郑莺莺肩上,再不肯离去。
郑莺莺带着鹦鹉回家后,再不露面了。武子元天天在郑府门外等,也见不到郑莺莺欢跳的身影。他实在忍不住冲进门去,被看门的乱棍打出。从身后的嘲骂中,他得知郑莺莺因同他来往,被她爹关在了闺房中。面对深宅大院,武子元耷拉下了头,拐过街角,同郭福撞了个满怀。
郭福坏笑道:“真是撕心裂肺呀,没办法,我只能成全你到这步。”他瞧瞧武子元的脸,又说:“你要是为我办件事,我也许还能……”武子元动动嘴没出声,可眼里像着了火。郭福拉他蹲下,两个头碰在一起低语起来。武子元几次起身要走,都让郭福拽了回来。终于,他们把什么事情敲定了,指天立誓。恰好鹦鹉飞来,把嘴里的银子吐到郭福手上。郭福猛推武子元后背,武子元紧随鹦鹉而去。
鹦鹉飞到知府官邸后院前,天色已晚。这鸟没有飞跃墙头,在杂草丛生的墙根扒刨出一个狭窄的墙洞。武子元紧缩着身子,连挤带蹭钻过了洞,进了院内。他凭借房角树下的阴影,悄悄溜到库房,一个房间一个角落地搜寻,在橱柜后发现了暗门。他探查一番后,朝阁楼上亮着灯的闺房摸去。他离开后,鹦鹉钻进了暗门。
武子元顺着房柱攀上阁楼,捅破窗纸吹灭烛火,翻窗进屋。对着烛光以泪洗面的郑莺莺刚要大叫,被武子元捂住了嘴,往她脑门上亲了一下。郑莺莺紧紧抱住他,久久不放手。
正缠绵着,忽然楼下响起一片喧嚷,火把映红了整个宅院。两人一激灵跳起,往下奔去,刚到楼梯口,只听下面叫道:“郭大人严令,绝不能放跑郑莺莺!”他俩返回屋内,武子元扯下窗帘拴在窗框上,把一头抛到窗下。他拉回要顺窗帘下楼的郑莺莺,带她藏进了床下。几个官差闯进屋来,发现拴着的窗帘,就拽着窗帘滑了下去。两人急忙从楼梯逃出了楼外,躲过在库房搜查的官差,钻出了后院的墙洞。
他们在阴沟里过了一夜,天亮后弄脏衣服脸颊,装成乞丐来到郑府前。大门上贴着官府的告示,围观的人纷说知府郑延书贪污国税,已被撤职查办。郑莺莺晕倒了,武子元背她离开了海州。
他们在一个偏僻乡村住下来,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那只鹦鹉也飞来同他们一起生活,武子元不断地驯化它,让它改变了吃肉衔金银的癖好。而郑莺莺却对这鸟没有一点兴趣了,她总呆望天空,叨念着:“父亲真不该做这种事呀。”每当这时,武子元都扭过身,垂下头,不住地叹气。
一天,村头热闹起来,村民们聚到大榆树下看告示。郑莺莺听到告示心头一紧,不敢上前看。有人大声读告示,说是新任海州知府已判贪官郑延书秋后处斩,查办郑延书的有功人员得到朝廷的奖赏,其中一个做卧底摸清赃款底细的功臣因故失踪,朝廷令各地百姓协助查找,让功臣领赏。这个功臣的名字是——武子元。郑莺莺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醒来时,见武子元在捶打脑袋,用的劲头很大,好像要把脑袋打碎。吞吐了好一阵子,武子元才竹筒倒了豆子。
原来,给他们牵线的郭福是新任的东海县令,他嫌这个官小,竟没到任,扮成商人暗查海州知府的品行。探知到知府郑延书有贪污国税嫌疑后,他决定搞垮郑延书取而代之。他训练鹦鹉钻洞、衔金银,利用武子元与郑莺莺的恋情,让这只鹦鹉潜入郑府,寻找藏金密室。可鹦鹉只衔出一些碎银子,找不到金子。恰好武子元在为见不到郑莺莺苦恼,便向武子元亮明身份,要他潜入郑府查找藏金密室,条件是扳倒郑延书后,他可带郑莺莺远走高飞。
武子元虽不忍伤害郑莺莺,但也痛恨郑延书贪污,几经犹豫,答应了郭福。他料到郭福必定要斩草除根,所以发现密室后打算先救出郑莺莺,没想到那只鹦鹉钻入密室衔出了金子,引来了郭福,他们差点落入虎口。现在郭福作了海州知府,发这个告示一定是为了引诱他们入圈套……
郑莺莺没容他说完,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灰暗如死水。3天后,郑莺莺没了踪影。武子元心急如焚,在附近寻找,找不到,猜想她定是回海州了,他便带着鹦鹉奔向海州。
进了海州,他看到人们都朝午门拥去,他也随人流过去。午门前停着一排囚车,囚着郑家十几口人,等着被砍头。郑莺莺在最后一辆车里。午时三刻到,监斩台上的郭福掷下令签,只听一通炮响,刽子手从囚车中一个个押出囚犯,挥刀斩首。
眼看就要轮到郑莺莺了,武子元眼中冒出了火,他猛拍脑门,眼前一亮,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那只鹦鹉呼扇着翅膀落到他肩上,他拍拍鹦鹉头顶,吹了个口哨。鹦鹉飞落到刽子手的鬼头刀上,扯喉叫道:“郭福,郭福,鬼刀切腹!”刽子手只得停了刀,驱赶鹦鹉。鹦鹉蹦跳到刽子手头上,不住口地叫着咒语。郭福被惹怒了,抽剑刺挑鹦鹉。鹦鹉展翅绕场飞翔,朝守卫刑场的官差头上猛啄,官差们抱头乱窜,抡刀舞枪地扑打鹦鹉,鹦鹉灵活地躲闪开。
乘着官差正与鹦鹉闹着,武子元悄没声地挨过来,出其不意夺下了鬼头刀,挡开了郭福的剑,一手解开捆绑郑莺莺的绳索。郭福切齿怒骂,仗剑直刺武子元心窝。武子元闪身绕到郭福身后,横刀逼住郭福喉咙,喝令放了郑莺莺。郭福挨刀的猪似的叫,让刽子手放郑莺莺走。郑莺莺慢慢走向人群,回头望着武子元,眼中闪着泪花。
武子元声嘶力竭地大叫,让郑莺莺快走。看到郑莺莺的泪眼,他握刀的手发颤了,刀慢慢游离了郭福的脖子。郭福转转眼珠,冷不防打落武子元的刀,使出个后钩脚把武子元踢到半空,划个弧线跌落在他脚前。郭福狞笑着举起剑,要向郑莺莺后心死命地掷去。武子元眼看着那剑就要扎向郑莺莺,猛的一声吼,离弦的箭般弹起,直扑已飞出的剑。只见寒光一闪,那剑刺进他的前胸,他呻吟着仰倒。
百姓们知道善心的郑莺莺是无辜的,急速把哭喊着跑向武子元的她拉进了人群,挡住了捉她的官差。
郭福拔出剑,狂叫:“跑了郑莺莺,你替她死吧!”又刺出凶狠的一剑。武子元口中血喷如泉,他左手握住剑刃佯作同郭福夺剑,右手操起鬼头刀,向上猛戳,“扑”地切开了郭福的大肚皮。
没有人知道薛将军是谁?有人说,他是男的,也有人说,他是女的。有人说,薛将军是一个组织,也有人说,薛将军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行大盗。
引子
深夜,月光如雪。可是在如州的官道上却有一匹骏马急驰而过。那匹马在如州县衙的公墙上停了下来,马上有人,那人手上抓着一张布告,他把它贴在了公墙上。那张布告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通缉令。通缉令上只有一个名字,那上面只有“薛将军”这一个名字,可是那下面的赏银却有三万两。
没有人知道薛将军是谁?有人说,他是男的,也有人说,他是女的。有人说,薛将军是一个组织,也有人说,薛将军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行大盗。总之,薛将军是一个谜,没有人见过他,人们只知道只要是薛将军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他得不到的。
1柳月
江南七月,革长莺飞。
这不过是江南的一个小镇,镇子很小,你可能在江南的许多地方见过它。镇子很小却很繁荣。杜小刀现在就坐在镇子上的一个酒楼里,他的面前有一盘牛肉,那牛肉是刚切下来的,还冒着热气。杜小刀的面前还有一个非常精致的酒葫芦,杜小刀一边对着酒葫芦狂饮,一边大口地吃着牛肉,杜小刀仿佛吃得很尽兴,他的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杜小刀在很认真地吃着牛肉,可是他的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位姑娘,一位很娇俏的姑娘。她看着杜小刀浅浅地笑着,她的笑容好像春风拂柳一般。
杜小刀终于吃完了他的最后一块牛肉,他终于抬起了头,他好象突然发现有人坐在他的面前,他定定地看着那位姑娘,问她道:“姑娘,你是谁啊?”
那姑娘笑了起来,说道:“我是柳枝的柳,月亮的月,我叫柳月。”
杜小刀摇了摇头,说道:“柳月,是吧。你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不要以为看见我海吃海喝的样子就以为我很有钱。其实我是一个穷光蛋,来这里以前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我今天来这里是准备吃霸王餐的。”杜小刀这样说的时候,他的眼睛还眨了眨。
柳月认真地看着杜小刀,说道:“我不是叫你来请我吃饭的,我是来做媒的。”
杜小刀不解地问道:“做媒的,为我吗?”
柳月看着杜小刀,笑道:“我很久以前就听说你要找一位春风拂柳般的姑娘做你的老婆,所以我特地来找你。”
杜小刀疑惑地问道:“你认识我?”
柳月笑了起来说道:“江南大侠,又有谁不知道,我想不知道的人,在这江湖上也很少很少了。”
杜小刀又疑惑地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做媒呢?”
柳月又笑了起来,说道,“因为我是一位媒婆,为人做媒总是一件高兴的事情。特别是让一位孤苦无依的人找到他的幸福更令我高兴。”
杜小刀还想问柳月什么,可是柳月已经站了起来,她对着杜小刀笑了一笑,然后从窗口飘了出去。柳月从窗口飘了出去,可是声音却远远地传了进来:“记住,在镇子左边的树林里有一座小屋,那里有个人在等你。”
杜小刀看着窗口,突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2眉花
杜小刀找到树林里的小屋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下去,月亮已经升了上来。那月光轻轻地洒在树叶上,落在草地上,还落在草屋上,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小屋。
现在,杜小刀已经站在小屋的门前,他的手在轻轻地敲着门环,杜小刀问道:“有人吗?”
屋里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声音,有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是谁,这么晚了来我这边干什么?”那个女人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惊恐,不管是哪个女孩子的闺房门口有人敲门,她都会惊恐的。
杜小刀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不过是一把弯弯的小刀,我叫杜小刀。”杜小刀顿了一顿,接道,“我是一个叫柳月的姑娘介绍来的。”
屋里沉寂了好一阵子,那个女人好象有点嗔怪地说道:“可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叫柳月的。”那个女人顿了一顿,又接着问道,“她叫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杜小刀答道:“她说在这里给我介绍了一个老婆。”
“老婆?”那个女人听了杜小刀的回答,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你不怕我是一个丑女人吗?”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跑来给你做媒,你一定会感到很有趣,很好奇。更何况我是一个好色的人,没有什么事情比这听来更让人兴奋的了。”
屋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那个女人说道:“如果你不怕失望的话,你就进来吧!”
杜小刀轻轻地推开了门,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杜小刀站在小屋的中间,他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很简朴但又很精致的小屋,小屋中放了好几盆鲜花。可是更让社小刀感到惊奇的是,这竟然是一间布置得很别致的新房。
杜小刀看着那个女人,有点疑惑了。
那个女人笑了起来,说道:“现在你是不是很后悔?”
杜小刀问道:“后悔,为什么呢?”
那个女人说道:“我是一个要结婚的人,你的希望岂不是要落空?”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我只不过是有点好奇,现在你已经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更何况,没有什么比见到一个漂亮的女人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那个女人笑道:“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不过可惜的是我就要结婚了。”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你现在碰到我也不迟啊,你如果要嫁给我,现在还是有机会的。”
那个女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怪我现在年纪大了,已经没有什么逃婚的勇气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做一次媒。”
杜小刀也叹了一口气,说道:“难道今年流行做媒吗,为什么又是给我做媒的?”杜小刀顿了一顿,接道,“我已经被人耍了一次,你这次不会骗我了吧?”
那个女人笑了一笑,说道:“你为什么不去看一看呢,看一看你不就知道了吗?”
杜小刀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有趣的事情,看来我不想去看都没有办法了!”
那个女人笑了起来,说道:“你只要顺着这个镇子的小河走,你就会看到一座白色的小屋,我要介绍给你的姑娘就在那个白色的小石屋里。记住,她的名字叫救命,她是救命姑娘。”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这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杜小刀说到这里,接道,“她是救命姑娘,她不会要了我的命吧?”
那个女人轻笑着说道:“她的人很好的!”那个女人顿了一顿,接道,“记住,我的名字叫眉花。”
杜小刀赞道:“梅花,清香傲骨,寒澈逼人。果然是好名字。”
眉花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道:“我的眉不是梅花的梅,我是眉毛的眉。”
杜小刀错愕地笑了一下,说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3京城劫案
第二天,杜小刀沿着河边走的时候,果然看见了一座白色的小石屋,一座晶莹剔透的小石屋。
杜小刀站在石屋的门前,可是他却有些手足无措。杜小刀轻轻地敲门,杜小刀问道:“有人在吗?”可是却没有人回答,杜小刀连敲了几下,依旧没有人回答。杜小刀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却应声开了,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杜小刀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很精致的小屋,布置得简单而朴素。只不过在桌子上放着一个锦盒,这样的一个锦盒在这样的一个小屋中显得极不相称。
杜小刀走到桌边,拿起锦盒,轻轻地把锦盒打了开来。杜小刀吃了一惊,里面竟然是一个翡翠雕成的玉白菜,杜小刀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玉白菜。杜小刀的心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杜小刀正想转身离去,突然从门外闪进几条黑影,杜小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杜小刀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这几个人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那个男人笑了起来,说道:“盗取皇城内库宝物的钦命要犯,还问我干什么?”
杜小刀听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这么说你是一个捕快了?”
那个男人说道:“我正是一位捕快,我叫叶飞。”
杜小刀说道:“我没想到堂堂的江南名捕也到了这里!”
叶飞说道:“你是不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被捕啊?”
杜小刀不答反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等着我?”
叶飞说道:“我们早已接到线报,有人会在这里来接赃,没想到果然让我们在这里逮到了你。”
杜小刀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们就这么破案的吗,难怪冤假错案这么多了,只要是一个明眼人他都应该看出来这是一个骗局。”杜小刀顿了一下,接道,“而且我仍然要告诉你们我并不是你们要抓的那个大盗。”
叶飞笑道:“所有被我们抓到的大盗没有一个会主动承认说自己是大盗。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吗?”
杜小刀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可是我仍然要告诉你,我只不过是一个赏金猎人而已。”
叶飞轻轻地笑了笑,他的态度充满了轻蔑。
杜小刀继续说道:“二月二,山西义德钱庄二十万两白银失窃案的匪首张一元落网:四月十七日,江苏威武镖局十万两镖银被抢案的匪首谢绍河落网;九月十二日,福建归元钱庄的一百零五条灭庄惨案的昆仑寨主史一中伏法……”
叶飞的脸色稍稍变了变,说道:“你怎么对我们六扇门的事记得这么清楚?”
杜小刀说道:“这些事,我当然记得清楚,因为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叶飞惊呼道:“你就是京城第一赏金高手柳无良?”
杜小刀淡漠地点了点头。
叶飞继续说道:“你说你是柳无良,可是叫我如何相信你呢?”
杜小刀听后,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金牌递给叶飞,说道:“这个可以吗?”
叶飞看了看,惊道:“皇上御赐的‘天下第一赏金猎人’金牌!”
杜小刀笑了笑,淡淡地说道:“还好,还好,你还认得皇上的御赐金牌。”
叶飞看着杜小刀,沉疑了一下,说道:“即使你真是柳无良,可是你也不能证明这些案子就不是你做的!”
杜小刀说道:“我知道我不能仅凭这个就证明我的清白,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的。”杜小刀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所有的一切行动仿佛已被人设计好了一样?”
叶飞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杜小刀说道:“我本是追踪薛将军到这个小镇上的,可是来到了这个小镇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叶飞问道:“什么有趣的事情?”
杜小刀说道:“我来到了这个小镇,突然出现了许多为我做媒的女人?
叶飞问道:“女人?”
杜小刀说道:“不错,女人,而且他们都是丰姿绰约的女人。”
叶飞看着杜小刀,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好,我答应给你三天的时间,可是你要记住三天后,你就要给我答复!”
4语人山庄
这是一条小路,可是却是小镇通往外面的唯一的路。杜小刀现在就走在这条路上,他的神态轻松至极,叶飞就跟在他的后面。
杜小刀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江湖之通辑令(2)
叶飞说道:“这么有意思的事,任何人都想尝试一下的,更何况,我可不想囚犯从我手上逃掉。”
叶飞看着杜小刀,说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杜小刀不答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年能抓到那么多的逃犯吗?”
叶飞疑惑地看着杜小刀,说道:“不知道。”
杜小刀看了看叶飞,说道:“你要抓到一个要犯去领取奖金,你首先必须对这个人的行踪、习惯以及癖好了如指掌。只有掌握了这些信息,你才有成功的可能,蛮干永远是不可能成功的。”
叶飞说道:“我知道情报对一个江湖人,特别是一个赏金猎人的重要性。可是如果你现在要有关这个案子的情报的话,那么你会后悔的,因为在这个小镇上没有比我更准确的情报了。”
杜小刀说道:“我不是去查情报的。我只不过有点奇怪,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个人给我的情报每一次都是准确无误的,可是我不明白他这一次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只是叫我来这个小镇等一个女孩子。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样的……”
叶飞笑了起来,说道:“那么现在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
杜小刀说道:“我们要去给我情报的地方,要去语人山庄!”
叶飞疑惑起来,问道:“山庄,可是我们正在往小镇上走啊?”
杜小刀笑了笑,说道:“语人山庄就在这个小镇上。”
叶飞说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杜小刀对着叶飞笑了起来。
杜小刀现在站在小镇上一条既不繁华也不热闹的胡同里,这样的胡同在任何的地方都不起眼,可是当叶飞走进这条胡同的时候,却发现杜小刀站在一幢小楼的前面,那个小楼的前面还插着一面旗,那旗上还写着一个“酒”字,这俨然就是一座酒楼。
小楼的门是关着的,杜小刀好象有些惊奇,不开门的酒楼本来就让人感到好奇的。杜小刀在轻轻地敲门。可是杜小刀敲了半天的门,门也不开。杜小刀轻轻地推了进去,迎面扑来的竟是一股腥味。在这座小楼的地板上躺着几具尸体,那几具尸体的脖子上都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可是杜小刀并没有看这些尸体,他径直走向了柜台,杜小刀在柜台下面动了一下,柜台后面竟然出现了一个门。杜小刀推了进去,那里面竟然有一个人,他的胸上有一个细小的伤口。
杜小刀看了看那个人,转过头来对叶飞说道:“他死了,语人山庄的庄主死了。”
叶飞问道:“他死了是不是对你有很大的影响?”
杜小刀没有理会叶飞的问题,说道:“我只不过有点奇怪,是谁想要消灭语人山庄呢,他们到底跟语人山庄有什么仇呢?”
叶飞说道:“个出卖别人情报的组织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可是你知不知道,语人山庄的主顾只有三个。”
叶飞问道:“三个?”
杜小刀说道.“他的主顾越少,他就越安全,他所能搜集到的情报也越周全。一个江湖人从未注意到的组织,他所爆发出的能量不是更可怕吗?”
叶飞问道:“你刚才说这个语人山庄有三个主顾,那么你知道他的另外两个主顾是谁吗?”
杜小刀说道:“不知道,因为我从来也没见过他们,我只不过有一次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叶飞问道:“女人?”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一个丰姿绰约的女人!”
社小刀自己刚说完,好象似有所悟似的。他跳了起来,如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叶飞跟着杜小刀跑了出来,叶飞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杜小刀头也不回,他只是说了一句话:“我们去梅花盛开的地方。” 还是那个树林,还是那个小屋,杜小刀还是依然站在小屋的房间里,屋子的布置依然是要结婚的样子,眉花也在,她的身上已经穿起了新娘的衣服,那衣服很鲜,很艳,眉花看起来妩媚如花。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完美,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缺憾,眉花已经死了。她的身前有两只酒杯,一只已经倒了,另外一杯只剩下半杯的酒,眉花就倒在桌子上。
叶飞站在杜小刀的后面,说道:“好精致的小屋啊。”
杜小刀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可惜在这样的小屋中却死了人。”
叶飞问道:“那女人死了吗?她到底是谁啊?”
杜小刀说道:“她是一个叫我去小石屋的女人。”
叶飞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杜小刀说道:“你应该知道的!”
叶飞说道:“因为她也是位女人,她也是位丰姿绰约的女人!”
杜小刀说道:“可是我们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了,可能这将成为永远的谜。”
叶飞说道:“其实有些事情,我们还是知道的!”
杜小刀说道:“哦?”
叶飞问道:“你说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小屋有什么特别呢?”
杜小刀看了看四周,说道:“这是一间新房!”
叶飞笑了笑,说道:“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一间只有新娘的洞房,那么新郎哪去了?”
杜小刀说道:“她本来就是为了骗我的,也许根本就没什么新郎。”
叶飞说道:“也许吧,既然她只是为了骗你,那么她为什么要费如此的周章去布置这个新房呢?”
杜小刀说道:“你是说,这新房是本就存在的吗?”
叶飞点了点头。
杜小刀接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新郎是谁,可是我想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叶飞问道:“谁?”
杜小刀说道:“柳月,一个带我找眉花的女人。”
叶飞问道:“可是她在哪里呢?”
杜小刀怔怔地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可是我隐隐约约地觉得她还在这个小镇上。”
叶飞问道:“你怎么知道?”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因为我觉得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她是不会罢手的。”
杜小刀说完就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好象婴儿一样的纯真。
5杀手
这是江南的七月,也是热浪袭人的七月。
杜小刀和叶飞现在就站在小镇外的一个树林边。
叶飞看着杜小刀悠然自得的样子,不无担心地说道:“你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可是你还有精神在这里闲逛!”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有时候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你没听过吗?”
杜小刀说完,就看见树林边有一个茶寮,茶寮很小。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季节,居然有着这样的一个茶寮,茶寮的生意却还不错,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杜小刀向叶飞瞟了瞟,向茶寮走了去。杜小刀和叶飞已经坐了下来,可是却没有人来招呼他们。
杜小刀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叫道:“掌柜的!”
杜小刀刚叫完,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来怯声声地问道:“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叶飞看着那个人,笑道:“你怎么像姑娘一样害羞?”
杜小刀看着那个人说道:“我们要两杯清茶。”
过了不久,那个小厮就端上了两杯清茶。
茶很香,风景也不错,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时候,杜小刀的茶很快就喝完了。
杜小刀站了起来,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杜小刀刚一站起来,那个人就已走了过来,他还叫了一声:“二位慢走。”这时候他好象已经不害羞了。
可是杜小刀刚走了没几步,却有一股疾风从杜小刀的背后袭来。杜小刀偏了一偏,一把刀从杜小刀的身边飞了过去,杜小刀侧转过身子,这才发现袭击他的是刚才的那个小二。不知什么时候,店小二的手上已经拿着一柄短剑,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剑,人很凶,剑很毒,店小二的招数只有一招,同归于尽的一招,他的去势也只有一点,那就是杜小刀的咽喉。杜小刀已经避无可避了,杜小刀只来得及偏了偏身子,抬了抬肩膀,剑已插入了杜小刀的肩膀。剑一刺入杜小刀的肩膀,那个人就已经撤剑了。剑还插在杜小刀的肩膀上,可是那人的袖子里却滑出了一把短刀,刀很小,也很精致,他的刀又一次地刺向杜小刀的咽喉。杜小刀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把精致的小刀,只不过他的肩膀上还插着剑,他活动起来还不大方便。可是那人的刀已经递到了杜小刀的咽喉。仅只一寸,杜小刀已经避无可避了。可是却有寒光闪过,“叮”的一声,那刀偏了一偏,那人一击不中便已飞退。等杜小刀回过神来,他已经退到一丈开外,杜小刀看了看叶飞,他已经站在杜小刀的身侧,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上已经拿着一把剑。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谢谢你,你的剑很快。”
叶飞笑了笑,淡淡地说道:“谢谢你的夸奖,在六扇门混,总还是要些真本事的!”
杜小刀看了看叶飞,没有说什么。他转过头来对着那个人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个人好象有点羞涩,他说道:“我是一位姑娘,我叫救命姑娘。”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原来眉花要我找的人就是你啊,没想到救命姑娘是个男人!可是有一点我实在不明白,我并不认识你啊,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救命姑娘笑了起来,说道:“你一路从京城追踪我们到这里,如果我们不杀你,难道还让你抓了不成?”
杜小刀说道:“原来你们早已知道我是谁。”
杜小刀还没有说完,叶飞就叫了起来:“眉花已经死了,她是不是你杀死的?”
救命姑娘好象吃了一惊,他退了一步,说道:“她死了吗?”他定了定神,说道,“她不可能会死的,你一定在骗我,我才不会上当。”他一说完,就飞掠而走了。
杜小刀捡起救命姑娘留下的那柄小刀,那刀上面竟然刻着三个字“薛将军”。杜小刀看着小刀,自言自语道:“大盗薛将军。”
叶飞问道:“他就是大盗薛将军?”
杜小刀看着救命姑娘慢慢远去的身影,慢慢说道:“我只不过有点奇怪?”
叶飞问道:“奇怪?”
杜小刀说道:“薛将军在江南、江北到处作案,有人看见说他是一个人,也有人说他是两个人,甚至有人说他是四个人、五个人,可是我丝毫也没有想到,薛将军只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罢了。”
叶飞笑了笑,说道:“事实总是有点出乎人的想象的!”
6第三个做媒的人
小镇的夜是静谧的,可是杜小刀躺在小镇的客栈里却有点睡不着了,仅仅只是两天,可是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太多的事让杜小刀难以明白。
杜小刀正想着事情,可是外面却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杜小刀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的门外已经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伴随着敲门的声音好象还有谁喝醉了酒吵闹的声音。
杜小刀等了一会,可是敲门的声音却丝毫没有静下去,那吵闹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了。没办法,杜小刀只有走过去开门了,可是杜小刀刚一碰那门把,那门就炸裂了开来,杜小刀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剑就已经递了过来,紧跟在那把剑后面的是一个黑衣人。剑很快,招式也很狠,可是等剑到了杜小刀的面前,那剑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剑越来越快,人也越来越拼命,可是招式却有点乱了。现在,杜小刀已经缓过气来了,他的手上已经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杜小刀时不时地用小刀在那剑上一点,那剑就轻轻地荡了开去。等到杜小刀第三次点到他的剑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他在轻轻地喘着气。
她看着杜小刀,说道:“你为什么要杀了眉花?
杜小刀看着她,有点莫名其妙,说道:“是谁告诉你我杀了眉花的?”
她看着杜小刀,依然还是那种恨恨的眼神,说道:“是我叫你去眉花那里的,不是你杀死了眉花,还有谁?”
杜小刀有点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你是柳月姑娘,可是你为什么叫我去眉花那里呢?”
柳月摘下了她的面具,反问道:“你应该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小镇。”
柳月刚说完,就从门外窜出一道人影。
柳月瞟了他一眼,是叶飞。
叶飞刚到,柳月就走了。她临走的时候,狠狠地说道:“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叶飞笑了笑,说道:“我只不过是想看一场好戏而已。”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现在好戏已经看完了。我现在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我总觉得在眉花的房间里有一些东西是被我们所忽略的!”
叶飞说道:“自从我们走后,我就叫人仔仔细细地搜过了,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啊?”
杜小刀好象在自言自语一样地对叶飞说道:“一个人犯了罪,不管他对犯罪现场掩饰得多么好,一定还是有漏洞的,一定还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因为他是人,不是神。而他之所以没被逮捕,是没被发现,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发现这些不自然的地方,还没有发现这些在假象背后的真实。”
杜小刀说完,看着天上的月亮说道:“今晚的月色不错,我们喝几杯怎样?”
叶飞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道:“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杜小刀狡黠地笑了一笑,说道:“有时候喝酒是要找一个理由的。”
客栈的院子很大,月色也很美。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已经摆上了一桌酒席。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
叶飞笑了笑,说道:“只要有钱,你做什么事情都会很快的。”
江湖之通辑令(3)
杜小刀刚坐了下去,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多了一个酒壶,一个精致的酒壶。
叶飞看着杜小刀的酒壶,说道:“你是不是对这里的酒菜有什么不满意啊?”
杜小刀看着叶飞,说道:“没有什么不满,只不过我一向只习惯喝自己带来的酒。希望你不要误会了才好。”
叶飞看着杜小刀说道:“不知杜兄喝的是什么佳酿,可否让我也尝尝?”
杜小刀笑了笑,说道:“我这酒,我自己喝了甘之如饴,可是如果别人喝了只怕是有点不大适应。”杜小刀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道:“但如果叶兄一定要尝的话,我也不会勉强的。”
杜小刀说完,就把酒壶放在桌上。叶飞拿起酒壶轻轻地喝了一口,对着杜小刀嗳昧地笑了笑。
杜小刀说道:“我只不过是不喜欢喝酒而已,这酒壶中装的也只不过是一壶山泉水而已。”
叶飞有点略感惊讶地说道:“哦,看来今天的酒只能我一个人独享了。”
夜已三更,菜已不多,酒也已经喝了三壶,叶飞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他嘟嘟喃喃地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杜小刀还在喝着山泉水,他的样子就好象在品着一壶佳酿一样。他看着叶飞,摇了摇头。可是他的头还没有摇完,已经从院子的树上飘下一个人来,等杜小刀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杜小刀的身边。
杜小刀定睛看着她,她的眼睛像皓月一般明亮。
杜小刀问她:“你是谁?”
那姑娘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是一个做媒的人。”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我要走桃花运了,你已是第三个要给我做媒的人了。说吧,这回是哪里的姑娘?”
那姑娘顿了一顿,接道:“我自己。”
社小刀吃了一惊,继而笑着说道:“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为什么姑娘独独选中我?”
那姑娘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喜欢,你觉得这个理由充分吗?”
杜小刀说道:“这个理由非常的充分,可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那姑娘妩媚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叫薛若儿,现在我的名字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现在我对你介绍的对象很满意,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可以结婚啊?”
薛若儿扭捏了 下,说道:“今天只不过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而已,不要那么猴急好不好?”薛若儿说完,伏在杜小刀的耳边低声地说道,“明天早上你到镇子上的银杏胡同找我,记住我家就住在胡同口顺势走进去的第三间。”
杜小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薛若儿说完已经掠上了墙头,她在墙头上回过头来对着杜小刀笑了一笑,那笑容就好象春风拂柳一样。
薛若儿刚走,叶飞就悠悠醒转地问道:“你明天真的要去吗?”
杜小刀笑道:“飞来的艳福,我为什么不去?”
叶飞叹道:“你知道事情远非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杜小刀淡淡地说道:“也许事情就是这么的简单。”
7佳人有约
天已经泛白,可是晨雾还未散去,杜小刀已经站在银杏胡同第三间房子的门口了。这是一座很普通的房子,杜小刀仔仔细细地在门外看了半天,可是依然看不出这座房子有什么特别之处。杜小刀走上前去,他轻轻地敲了敲门。杜小刀刚敲完了门,那门就打了开来,薛若儿就站在门口,她的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
薛若儿说道:“进来吧!”
杜小刀说道:“没想薛姑娘原来是一个这么猴急的人,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啊!”
薛若儿不置可否地笑着。她带着杜小刀慢慢地向里面走去。
房子的大厅中还摆着一桌酒席,那桌上的菜还在冒着热气。薛若儿对杜小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坐了进去。她慢悠悠地举起酒杯,说道:“我先干为敬了!”说完,就喝了酒。可是薛若儿已经喝了好几杯酒,杜小刀却仍然慢悠悠地坐在位子上,仍然慢悠悠地看着薛若儿在喝酒。
薛若儿笑道:“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杜小刀,原来是一个如此胆小的人,我已经喝了这么多杯酒,你难道还怕杯中有毒吗?”
杜小刀依然不置可否地笑着,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着那个酒壶,那个精致的酒壶。
杜小刀笑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喝不惯你的酒而已。”杜小刀说到这里,突然狡黠地笑了一笑,接道,“再说,一个胆小的人总是会命长一点的。”
杜小刀的话刚说完,薛若儿的脸色就变了,她直直地从桌子上倒了下去。
杜小刀一看到薛若儿倒了下去就飞了过去,可是还没等杜小刀落下来, 把剑就已经递了过来,剑很窄,剑很短,剑很凶,剑就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在如此短的距离,在如此短的空间,杜小刀似乎已经要葬身剑下了。可是杜小刀偏偏在薛若儿的面前半尺处横移了开去。
杜小刀刚刚落地,杜小刀的面前就已经出现了六点寒星,六点夺人魂魄的寒星,杜小刀想都没想,就倒了下去,直直地倒了下去。
杜小刀只感觉到有一股寒风掠过,等杜小刀站起来的时候,薛若儿已经消失了,就好象她从来没有来过这房间一样,只有饭菜依旧还在冒着热气。
杜小刀看了看饭菜,突然大步流星的向门外走去。等杜小刀走到门外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个人正等着他,叶飞正等着他,叶飞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揶揄的味道。
叶飞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杜小刀看了看叶飞,说道:“你不是早已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你觉得能给你带来什么帮助吗7”
叶飞看着杜小刀,说道:“可是我们起码要搜一搜这所房子,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比如说,这所房子的主人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总之,找一找,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的。”
杜小刀说道:“说得有道理,可是你要知道,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得到。”杜小刀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是一条马路,路很长,路边的风景也不错。杜小刀和叶飞就走在这条马路上。
叶飞问道:“现在怎么办,你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杜小刀突然突兀地说道:“我要回银杏胡同!”
杜小刀刚说完,他就已经倒掠回去,飞一般地倒掠回去。
等杜小刀冲进银杏胡同第三间房子的时候,那房子里的东西已经搬得干干净净,可是却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妩媚动人的姑娘站在那里。
杜小刀冲进房子的时候,那人只是怔了一怔,继而笑道:“我原先以为你是一个谦谦君子,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没有礼貌的莽夫。”
杜小刀笑道:“我也很想做一个君子,可是我又怕你跟我不告而别,让我空欢喜一场。我还等着你嫁给我呢,薛姑娘!”
薛若儿看着杜小刀,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原来只有一丝、一线,可是慢慢地漾了开去,她的笑容洋溢在她的整个脸上。
杜小刀看了看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问道:“薛姑娘,你在笑什么呢?”
杜小刀刚问完,薛若儿整个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
杜小刀慢慢地走了过去,杜小刀慢慢地扶起了薛若儿,杜小刀扶起了薛若儿。她的脸上依旧还挂着那浅浅的笑容,可是她的眼神中却有一丝悲哀,一丝难以抑制的悲哀。薛若儿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杀我呢?”
杜小刀抓着她的手问道:“他到底是谁?”
可是薛若儿却什么也没说,唯一留在杜小刀印象中的就是那哀怨的眼神。
8、三天之期
已是晚上,依旧还是在那客栈的小院里。
月光很美,在这样的月光下,院子里依旧摆着一桌酒席,杜小刀依旧在摆玩着他的那个酒葫芦,叶飞依然还是坐在他的旁边。
叶飞看着杜小刀,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急匆匆地走掉,又急匆匆地回去呢?”
杜小刀不答反问道:“你觉得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会留下什么线索吗?”
叶飞不解地问道:“可是你又为什么急匆匆地跑回去呢?”
杜小刀说道:“迷惑。”
叶飞问道:“迷惑?”
杜小刀说道:“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是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的,但是每一个罪犯总觉得自己会在犯罪现场留下什么东西,我的匆匆离去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回到现场的机会。”
叶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无论怎样,你要知道,明天就已是三天之期。可是薛若儿已经死了,眉花也死了,现在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有感到一丝异样,一点别扭吗?”
叶飞问道.“异样、别扭?”
杜小刀说道:“薛若儿、眉花,她们都是什么人,她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她们为什么像飞蛾扑火一样的扑向我?”
叶飞问道:“为什么?”
杜小刀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可是我知道她们都是女人,都是丰姿绰约的女人。”杜小刀说到这里,狡黠地笑了一下,说道,“可是我现在却非常怀念一个人,一个春风拂柳般的姑娘。”
叶飞不解地看着杜小刀。
杜小刀继续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只是一个赏金猎人,可是我越来越觉得我才是他们的猎物。所有的这些只是因为一个人。”
叶飞问道:“谁?”
杜小刀笑了起来,说道:“一个叫柳月的春风拂柳般的姑娘。”
叶飞问道:“柳月?”
杜小刀说道:“不错,柳月。因为柳月,我认识了眉花,因为眉花才有后面一连串的事情。所有的后面都源于一个点,这个点就是柳月。”
杜小刀顿了顿,接道:“可是这个点呢,她在哪里,救命姑娘呢,他又在哪里。这只不过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镇,要找两个人,真的那么困难吗?”
杜小刀突然看着天空,一轮明月正挂在天际,那弯弯的月儿就好象柳条儿一样。
9柳月
杜小刀现正坐在一个茶馆里,他的面前放着油条、豆浆、还有一碗白粥。他每天早晨的早餐都是这样,千篇一律。他对自己都有点厌烦了,可是他又不想改变,因为任何的改变都会触动他心底那根最脆弱的弦。在这样的早晨,在这样的清早本就没有多少人。
杜小刀正要走出茶馆的时候,突然有人跟他打了一声招呼,杜小刀吃了一惊,一个赏金猎人被人认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杜小刀迎着阳光看了看,这是一个阳光的女孩,她正在笑着,她的笑容好象春风拂柳一样。
“柳月。”杜小刀叫了一声,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一定以为我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你没想到我会出现吧?”柳月一边说着一边又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好象银铃般的悦耳。
杜小刀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的。”
柳月有点奇怪了,说道:“哦,为什么呢?”
杜小刀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熟悉,现在我知道了,因为我们其实早已见过了。当语人山庄的庄主告诉我,要破这个案,就要来到这个小镇,就要找一个丰姿绰约的女人,我就隐隐约约地感到有点奇怪了。可是更让我奇怪的是后面,我来到这个小镇以后,果然有许多丰姿绰约的女人来找我,可是很奇怪,她们说我是追踪她们到这里的,她们都要杀我。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她们不仅没杀死我,她们自己反而死了。我越来越觉得我只不过是一张幌子,可是谁的幌子呢?直到救命姑娘的出现,我才恍然大悟了。”杜小刀说到这里,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柳月。
柳月说道:“你想知道答案吗,你跟我来我就告诉你。”
柳月说完,就飞了起来,她的身姿还是那样的曼妙。
柳月说道:“不错,我,救命姑娘,眉花以及薛若儿,我们四个人就是薛将军。你知道,一个人要在江湖中混得好的话,她必须要有许多的钱,也许没有哪一种职业会比把别人的钱搬到自己房间来得快了。”
杜小刀接着柳月的话,说道:“可是要做一个大盗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这个世上的捕快实在太多了,特别是一个人偷的钱越多,他就会越惹人注意,于是他必须要有灵通的消息,这样才可能逃避别人的追捕,于是你们就找到了语人山庄。”
柳月说道:“其实我们也有给语人山庄提供消息,你知道要做大盗本就是不容易的,这个行业的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我们总要想一些方法除掉一些人才好。”
杜小刀说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们本来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来,还有薛若儿、眉花是怎么死的?”
柳月说道:“你知道有些东西没有用了就得扔掉!”
杜小刀问道:“那她们是你杀的罗?”
“不是我!”柳月轻启了下唇。
“是我!”杜小刀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俨然就是救命姑娘。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救命姑娘指着柳月淡淡地说道,“我想属于我们兄妹的东西又怎能让他人抢走。”
杜小刀说道:“于是你们就合谋把她们杀了,而我也可能只是一个你们杀她的理由而已。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因为我。”杜小刀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叶飞。
叶飞说道:“因为我觉得你已经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必要了。”
杜小刀说道:“为什么薛将军可以一次一次地逃脱追捕,只是因为他们有完善的信息吗,我想不仅仅是这样的,因为你们还有一个内应,这个人就是叶飞。等我死后,你们就可以把所有的罪过嫁祸给我,你们也可以远走高飞了,是不是?”
叶飞他们三个人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容就好像春风拂柳一样。
“可是,你们都错了。在语人山庄告诉我到这个小镇的时候,我已经有所怀疑了。当叶飞,你——江南大捕头仅仅根据一条莫名的信息就把我扣了,我就在想:他的名气和他的智商差得太远了。那么多的性命,那么多的财宝,江湖上混的,终究是要还的。你们说是吧?”杜小刀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着叶飞,说道:“我要求你给我三天的期限,实际上不是破案,而是等人,等我的援兵!我想现在他们应该到了吧!”
杜小刀说到这里的时候,门外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是二百多年前的一个深秋傍晚,九龙江笼罩在一片迷迷茫茫的烟雨之中。
一艘货船顺流而下。
船上,有一位看似儒雅的年轻富商,手持斗酒,凭窗远眺,他的身后,肃立着两位精壮仆人。
山色空濛,乱珠入怀,好个秋江行船。
富商正陶醉间,岸边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循声望去,但见一位穿蓑衣、戴斗笠的老者,手持二尺余长的旱烟杆,踉踉跄跄沿江岸追赶货船。
富商顿时起了侧隐之心,喝令船老大停船。船老大说两岸崇山峻岭,百十里内荒无人烟,多有匪盗出没,恐其中有诈,不可不防。
富商自恃有金钱镖局八大高手护卫,一笑了之。
老者上得船来,就道谢不迭,说是要去漳州,运气好,搭了个顺风船。
富商见老者一副邋遢模样,皱了皱眉头,赏给一壶酒驱寒,一挥手,叫他退出去。
老者说:“公子,您的恩德,老朽定当报答。”
富商笑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看这荒山野岭,风雨交加,就怜惜你这老者,举手之劳,岂望报答?”
老者一听,怏然告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风停雨歇,夕阳在山,斜射江面,浮光耀金。富商想起这趟生意,一入漳州,就有千把两银子进账,正暗自得意,忽听舱壁砰砰连声,大为扫兴。此时,老者怀抱酒壶,走入舱内,大叫有好酒岂能无好菜,欺人太甚了!
富商说:“此人醉了,扶下去。”
两位健仆挟持老者,推入隔舱。老者兀自大骂,不久,骂声渐息,鼾声起伏。
健仆说:“不识事体的老头,扔下算了!”
富商说:“这又何苦?”
船过金沙,夜宿深山河湾。
富商问船老大,何不投宿浦南村?
船老大说:“前有险滩,夜船难行。”
隔舱如雷鼾声,吵得富商寝不安席,想到此乃可怜老者,富商又不忍斥责,于是独坐长吁短叹。
鼾声忽停,富商松了一口气,侧身而卧,不料不到半炷香工夫,鼾声又起。
忽听舱外人声嘈杂,火光映射。富商正自诧异,船老大手持尖刀,破门而入。
船老大说声得罪,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富商拎到船头。
船头,被五花大绑的健仆,瘫在船板上。金钱镖局八大高手及货船伙计,各操兵刃、持火把,凝立不动。
船老大狞笑说:“这位公子,吃刀削面呢,还是馄饨面?”
富商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突然三声炮响,两岸火光齐明,数十名捕快强弓劲弩,锁定货船。
一位老者飘然出列,手持二尺余长旱烟杆,朗声大笑:“公子,别来无恙啊?”
徐苟三少年时就死了父母,靠舅父舅母生活。长大后一天,他的舅父母见他生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材,又有点名气,想考考他的本领,就对他说:“你要能把我们先撩的哭起来,再撩的笑起来,才算真行!”徐苟三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跟着舅爷舅妈嗑得行(开玩笑),那还了得!”他舅父说:“你有办法尽管使,我们不怪你哩。”
这天天气炎热,苟三和舅父去打鱼,他们来到一处清澈的河边,苟三随即下河去游泳。舅父见他游的津津有味,也脱下衣服下水了。他的舅父正游的痛快时,苟三上了岸,乘舅父不注意,把舅父的鞋子拿了一只就往回走。走了一段就飞快地往家里跑,跑得汗流如雨,气喘嘘嘘。舅母惊奇地说:“怎么这个样子?”苟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不好了!舅父淹死了,我只捞回一只鞋子!我正准备回家搬块门板去救他郎。”舅母一听,嚎啕大哭起来,往外就跑。苟三搬了一块大门,绕近道飞腿向河上跑去。到了河边,苟三气吼吼地喊:“舅爷,不好了!家里失了火,什么都烧光了,舅母也烧死了,我只抢了一块门板来!”舅父一听也大哭起来往回跑。半路上老俩口会了面,四目对射,都惊住了。过了一会,舅父镇定下来,问道:“你不是烧死了吗?”舅母也清醒了,问道:“你不是淹死了吗?”一踱穿,才知道上了苟三的当,不禁破涕为笑。
这时苟三搬着门板来了,舅父母都埋怨他,把事情做得太过火了,苟三委屈地说:“是您郎们要我撩的,现在又都怪我了。”舅父母满意地笑着说:“这伢子是有些鬼板眼!”
这场仗打得空前激烈和悲惨,日军和我军几乎全部阵亡。弹药已全部用完,连长王春城挥舞着大刀向敌人冲过去。现在就剩下连长王春城了。王春城看着牺牲的战友们,已杀红了眼的日军还剩下三个人,王春城大刀左右狠狠一挥,那两个日本人就像小树一样倒下了。只剩下一个日本小鬼子了,王春城笑了。王春城想,一刀砍死你,太便宜你了,那样就太对不起死去的战友了。咱们一对一,我怕你个啥?连长王春城就扔掉大刀,用手指做出一个勾状,说,你的过来。那个日本小鬼子吓坏了,两条腿直发抖,走路摇摇晃晃。王春城大喊一声,你的死了死了的。一拳直捣那小日本兵的面门,那小日本兵被捣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王春城拎起来又是一拳头,他每打一拳,就喊一个人的名字,小山子我给你报仇了,虎子我给你报仇了……王春城不知道打了小日本兵多少拳头,也不知道喊多少弟兄们的名字。王春城有些累了,那小日本兵被他打得血肉模糊,王春城就蹲下来休息,看着那个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日本兵,他笑了。
这个日本兵很年轻,王春城说,你他妈的来中国干嘛?不在家好好读书,然后娶个花姑娘,过个好日子,你他妈的找死啊!放心,一会儿我就砍掉你的脑袋,要怨就怨你们狗日的日本天皇去!
王春城太激动,话像一条打开闸门的河流。王春城接着说,我爹我娘我哥我弟,还有我们村的乡亲们,都让你们日本人杀害了,就你一条小命能偿还得清吗?王春城像想起来什么,说,你他妈的听不懂中国话,我给你说这些干嘛?我这就送你上西天。说完,王春城回身找那把大刀,他把大刀扛在肩上,对着日本兵晃了晃。
日本小兵用双手捂住头,鲜血在他脸上流动,有的血液已凝固。看着日本小鬼子惊恐的样子,有一股力量把王春城击倒了,他心中的仇恨被一种东西所替代。看着这个日本兵,王春城感觉这个日本兵像自己熟悉的一个人。对,是他的弟弟,在家的时候,弟弟常常不听话,他就揍弟弟,弟弟惊恐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可是弟弟已经不在了。望着这个神似弟弟的日本小兵,他手发软,软得失去了霸气。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个孩子。
王春城扔下刀,摇摇晃晃地走了。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放这个日本兵一条生路。
回到部队,王春城把这次战斗的情况向上级作了汇报。当他说到所有将士全部阵亡的时候,他已痛不欲生,泪流满面。老营长过来安慰他,说不要难过了,敌人的兵力是我们的两倍多,你能活着回来算是不错了。
上级没责怪王春城,他能死里逃生,杀出重围,战友们都把他当成了英雄。
接下来的日子,王春城的日子压力重重,当然,这个压力是他给自己加的。在给上级汇报的时候,他隐瞒了放走了一个日本兵的事。现在,他在自己折磨着自己,他痛苦地思索:作为一名军人,隐瞒军情,是个什么样的罪名,是他有私心吗?还是怕承担什么后果?要想想,那可是一个看到日本人恨不得当狗肉煮了吃的年代。他们杀我们兄弟姐妹,杀我们父老乡亲,烧毁我们家园,自己竟然把他活生生放走了。他对不起死去的战友,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姐妹,对不起父老乡亲。
这天的阳光很好,王春城的心情也很好,他看天,天空的云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花,这些花儿鼓励着王春城作了一个决定,作为一名军人,不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样才不辱一个军人的称号。他敲开了老营长的门,把放走一个日本兵的事全部给老营长做了交代。老营长极为震惊,但老营长很快平静下来,问,理由呢?
王春城摇摇头。
老营长说,没有理由?王春城点点头。
老营长说,没有理由你放走了一个小鬼子?王春城点点头。
老营长说,真的没有?王春城又点了点头。老营长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
王春城说,营长,你不相信我?
老营长思忖良久,说,王春城同志,你先回去,先回去。
王春城说,营长,我是一名军人,军人应该敢作敢当,我已想好了,不论是怎样的一个结果,我都愿意接受。
老营长说,先回去,先回去。
接下来,王春城总是来找老营长。他们是一个不停来找,一个不停劝说。老营长说,王春城同志,你把那个日本小兵打成那样,肯定死了,你放走一个敌人的事实也就不存在了。
王春城说,不对,我打探过,战场上没那个日本兵,肯定活着跑回去了。
放下屠刀(2)
后来,王春城把老营长缠急了,老营长就找各种理由回避他。也不知道老营长是咋跟上级说的,给了王春城一个有病在身、提前退役的结果。老营长眼含泪花说,春城啊春城,我舍不得你走啊,是你逼我让你走的,你不要怨我。
王春城对这个结局是很不满意的,认为这是老营长对自己的敷衍,对一个军人的侮辱,这不是什么处理,自己没有病就是没有病,该是什么样的罪过我王春城能够承担得起,哪怕是掉脑袋。但王春城也没办法,这个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部队不要自己了。没法儿,离开部队那天,和他熟悉的战友都来送他。他面向军营行了沉重的军礼。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家乡的方向走去,王春城是哭着走的,他的眼泪撒了一路。
回到鲁南老家,他那童养媳的老婆桂花问他,仗打完了?
王春城摇摇头。
桂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问,没打完仗你怎么回来了?你是逃兵?
王春城又摇摇头。
桂花眼珠子把眼眶撑得很满,说,那你怎么回来了?
王春城说,营长说我有病,提前让我退役。
啊!你有病?真的?
不,我没病,我好好的!
那营长为什么说你有病?
不知道。
那就好,不去也好,种地吧!现在咱家有地了,知道吗?
王春城说,好,种地好,种地。
王春城就这样开始了他的种地生涯。
王春城到田地边一站,立马围过来一群人,他们向他打探前线战事,他就把怎么样和日本鬼子拼杀,战友都牺牲了的悲壮事迹给乡亲们讲一遍。这一讲,大伙都感动得热泪涟涟,大伙都认为王春城是死里逃生的英雄。王春城不论走到哪里,受到的都是人民群众的拥戴、崇拜。那是一个创造英雄和崇拜英雄的年代。乡亲们对他的崇拜,让他生活得阳光灿烂。没过多久,日本就投降了,老蒋也打跑到台湾去了。老婆就在这喜气洋洋的气氛下,给他生下了一双儿女。王春城当时高兴一拍板凳说,叫双喜,日本人投降,新中国成立,这不是双喜吗?新中国成立,女儿降生,王春城又拍了一次板凳,说,三喜。一双儿女的名字就这样在王春城的板凳下确立。
放下屠刀(3)
幸福的时光总是飞快的,不知不觉中“文革”来了。不知谁知道了王春城当年因为放走了一个日本小兵才被赶出部队的事。王春城在乡亲们心中的英雄形象瞬间倒塌了。倒塌得让王春城及老婆孩子浑身作痛,仿佛一块巨石砸在了他们身上,让他们措手不及,一点准备都没有。王春城自言自语说,该来的终究会来的。王春城被拉出去批斗。那是一夜之间让人民群众走进了批斗的年代,人们开始喜欢斗这个斗那个,没有也要琢磨出一个敌人斗。有人说,王春城是汉奸,是走狗,是二鬼子,是卖国贼。人多嘴杂,在那个恨不得拿日本人的肉煮了吃的年代,谁会来跟他说话,谁敢为他说话?人们感觉这样批斗不过瘾,就把他的老婆、孩子一起拉出来批斗。汉奸走狗的老婆孩子能是好人吗?老婆问王春城,说日本人真是你放走的?
王春城说,是。
桂花说,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他是我们的仇人,你不知道吗?
王春城说,他还是一个孩子。
桂花说,孩子?孩子还知道扛个刀枪来中国杀人。王春城你这个天杀的,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你死去的娘,你死去的姐,你死去的哥,还有让日本人杀死的乡亲们。王春城,你是汉奸!
王春城的身子在颤抖,来回打晃,如秋风里的一片树叶,他大怒:那个日本小鬼是我放的,但我不是汉奸,我不是汉奸。
桂花说,你不是汉奸?你放走了一个日本人,你不是汉奸,你是什么?
王春城说,我是军人,我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中国军人。
桂花嘿嘿一笑,说,军人,我看你是叛军还差不多!
王春城的老婆桂花,还有儿子双喜,仿佛在一夜之间觉悟了,就对外扬言,要和王春城这个汉奸划清界线。这样,他们就免了挨批斗的厄运。双喜大摇大摆地站在了批斗王春城的队伍里,双喜说,王春城,你说你不是汉奸走狗?王春城说,我是一名军人,只有军事法庭和上级有权力审判我,你们谁都没有权力审判我。
双喜说,好你个王春城,还嘴硬,告诉你,人民群众就是最高法庭,人民群众有权力制裁你。
也许有人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情,就鼓励双喜大义灭亲,狠狠地打王春城的嘴巴子。
王春城聋了哑了,是他女儿三喜发现的,三喜是女孩,女孩子的心是柔弱的,三喜看着娘和哥批斗自己的爹。三喜不相信爹是坏人,更不相信爹是汉奸和走狗,三喜觉得爹很委屈,今天双喜的行为,让她伤透了心,爹对他那么好,他敢打爹,她恨哥,还恨娘,她就偷偷地流泪。王春城回到家的时候,没人理他,双喜躲得远远的,娘也躲得远远的,只有三喜喊爹,喊得热泪汪汪。王春城摇摇手。三喜不明白爹的意思,问咋的了爹?王春城指了指耳朵摇摇手。三喜明白了,爹聋了。三喜吓得去喊哥,爹聋了。
双喜说,汉奸走狗,报应。
娘也说报应。
王春城就这样聋哑了,面对批斗他不言不语。那天批斗结束,王春城没有回家,搬进了山上的一个石屋。他已习惯了批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春城发现自己头发白了,胡子也白了。王春城还发现那些批斗他的人,不再来找他了。后来,来了两位陌生人,他们说是来给他平反的。王春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不在乎什么平反了,只要别有人来打扰他,他就心满意足了。后来,又来了两个人,王春城向他们摇手,以示听不见。他们就给他比画,说他们是地方史志办的,他们说,他们现在很为难,不知道如何书写他。王春城用笔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大意是,他不在乎什么英雄,他们想写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惟求不要来找他了。他想一个人静静地生活。
很多年以后,当人们在为千禧年狂欢的时候,一位已近古稀的日本老人,领着妻儿来到中国向中国人民忏悔,由于他身份的特殊,身后跟了很多媒体。他拜祭了很多烈士陵墓,他终于通过政府和媒体的帮助,找到了那位在刀下给他留一条生路的王春城老人。王春城老人已近九十高龄,那天,他和往日一样,起来开始打扫石屋,突然来了很多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日本老人看到王春城老人,让全家给王春城跪下,媒体纷纷用相机记录下了这感动天地的镜头。日本老人说,他感谢叔叔当年放了自己一条生路,是叔叔感动了他,让他放下了残害中国人民的屠刀,他那天没有再回部队,他厌倦了部队的侵略行径,他偷偷回国了,他不知道叔叔的名字,但他知道,叔叔是一个中国人。回国后,他根据记忆,专门画了张叔叔的画像,他把画像带来了,有的人说,还别说,真的和王春城早年很像,画像上有几个日文大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日本老人说,翻译过来是两个字:中国。
爱玩的女村官
玉山村来了个女大学生村官,叫艾婷婷,还是大学里人的党呢,乡里派她任村支书助理。
哎呀,老支书刘万松一看,这个村官身骨子嫩嫩的,是个妞妞呀。支书脸色不好看了。
果然,这个妞妞来山村没几天,就让刘万松眉头直皱,原来她是个爱玩的村官,把他的女儿山红也带疯了。你看,艾婷婷正经事不干,一来就在村委的电话线接上手提电脑,里边花花绿绿,办公室整天响着她“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闹得刘万松心烦意乱。可女儿山红对此感到新奇又激动,眼睛瞪得山核桃大,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去……她们疯了一阵子电脑后,两个妞又疯到村外的山野里去了。刘万松的心吊起来,这山里有野物,伤着了她们怎么办?怎么劝说也阻止不了。
最让刘万松哭笑不得的是,到了吃饭的时刻,艾婷婷竟然到一户户山民家老着脸皮去蹭食。一个多月,几乎吃遍了山村的家家户户……刘万松再也忍不住了,脸一板批评艾婷婷,她大小也是个村官。怎一天到晚疯玩,不干一点正经事每到这时,他的宝贝女儿山红为艾婷婷解围:“爹,你瞎批评什么呀,你知道不知道,凡世界上有成就的人,都是玩出来的!”
“哼!玩得还有理?”刘万松气得朝女儿扬起巴掌,山红一缩脑袋,拉起艾婷婷一路逃、一路笑。
一天傍晚,太阳已经落下西山头,刘万松从村委回家,发现山红和艾婷婷互相搀扶着,一瘸一瘸走在山路上。他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急忙奔过去,而两个妞十分机警,看到他的影子,抢先奔回家,等他赶到,她们已经钻进房间关上门了。
原来,艾婷婷进村后,刘万松不放心她独自居宿,安排在自己家吃住。
山红娘喊她们出来吃晚饭,开门探出一个脑袋叫:“娘,把饭端给我。”
刘万松几下扒完饭,扔下碗大声说:“山红娘,村里有事,我出去了。”
刘万松离开后,山红娘叫开女儿的房门,发现她们的脖子、胳膊、双腿满是血痕,像被什么野物抓伤似的,她吃了一惊,“你们……这是为啥呀?”
艾婷婷同山红都笑嘻嘻的,全然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你一句我一句像说着一桩开心事,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山红娘:
今天,艾婷婷带着数码相机,让山红带着,爬上村东头的老猴山。山上怪石嶙峋,千年老松、飞瀑清泉、苍鹰翱翔,极像西游记里的花果山。婷婷兴奋地拍了一阵子风景,突然从岩石后面钻出十几头猴子,蹦蹦跳跳把她们围住。这可不是在城里的动物园,而是在极佳的自然风光中看到野猴,艾婷婷激动极了,举着数码相机“嚓嚓嚓”拍了一张又一张。突然,一头老猴蹿上来,闪电般抢去艾婷婷手里的相机,蹦起来就逃。
艾婷婷大吃一惊,相机储存着她和山红拍摄的几百张山水风光,急忙同山红去与猴子抢夺。可是这群猴子十分顽皮,把数码相机传来传去,同她们做游戏似的,怎么也抢不回,倒是让她们在石头与荆棘丛中一连摔跟斗。
眼看数码相机夺不回了,急得艾婷婷泪珠子直抛。山红脑子里闪出个主意。从背包里掏出香喷喷的玉米饼子,朝猴群扔去。只听得一阵“叽叽叽”的欢乐叫声。猴子只顾抢夺玉米饼子,扔下了数码相机,玉米饼子是山红娘烙的。怕她们疯玩饿坏了肚子。
艾婷婷破涕为笑,捡起相机,看看没有损坏,立刻又抢拍下这群野猴滑稽的抢食场面。
就这样,她俩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四肢擦伤,双腿扭歪,害怕刘万松看到发火,回来后急忙躲进房间……山红娘听了,又好笑又好气,“你们呀,疯过头了……”
赵万松突然推门进来,气得灰白胡子直撅。原来,他根本就没有走远,杀了个回马枪,刚才借着门缝,看到了一切。也听到了一切。他觉得让她们疯玩下去影响不好不去说,出了事可不得了。
那天晚上,刘万松翻来覆去不能合眼,终于做出决定,这个爱玩的村官不能留,赶快找个机会,送她出山。
女村官的故事(2)
撵不走的女村官
一天,山外来了个戴眼镜的后生,眼睛发红,来村委找到刘万松,大声喊:“刘支书,你要帮帮我呀!”
刘万松感到奇怪,扶住他说:“你有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后生自我介绍,他叫王斌,是艾婷婷的男友,一同大学毕业。他凭着父亲的关系,为艾婷婷找了一份待遇丰厚的工作。可是,两人出现了分歧,艾婷婷报名考了村官。这回。那个单位催他,如果艾婷婷再不去报到,名额要给别人了。因此,他急着来到玉山村,在村东山上找到正同山红玩疯的艾婷婷,要她跟他回城。艾婷婷冷冷回答他:“城里不少我一个大学生,可这山村却少不了我这个大学生!”一王斌觉得艾婷婷的回答十分可笑,质问她:“婷婷,就凭你手里玩着数码相机,山村就少不了你这个大学生?荒唐!”
艾婷婷回答:“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快回去吧!”
王斌只好来求村支书刘万松,说服艾婷婷不要放弃这个回城的机会……刘万松听后,觉得艾婷婷的行为真是不可思议,如今城里的大学生多得像一群群山雀子,食少难刨,而男友早已为她找了一只金饭碗。她偏不要,犯傻呀?他觉得这是个劝说艾婷婷出山的好机会,让王斌回去等着。
谁知道当刘万松同艾婷婷一谈到这个问题,艾婷婷嘻嘻笑着回答:“刘支书,你就别管这闲事了,你是赶不跑我的!”
难道山里出金出银,粘得艾婷婷不肯离开?正当刘万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艾婷婷突然向刘万松提出,她要为村里做点事了。
这个妞玩腻了,改邪归正了?刘万松惊奇地问她想干点什么。
艾婷婷说,她来村里后,发现村民的文明卫生太差劲了,比如满屋子灰尘,乱倒垃圾,粪坑露天,有人不洗澡,手指甲太长。讲粗俗话……她想在一个月内彻底改变这种状况。
刘万松一听就笑了,想:山村世世代代传下的习惯,你能在一个月中改变?笑话!不过,他马上答应让她抓这件事。还故意鼓励她一番。其实呢,他觉得艾婷婷抓这种事简直是嫩黄瓜落在钉板上,不把她扎得满身窟窿才怪!到时候,她得乖乖出山,不用他劝。
接着,艾婷婷同山红你一句我一句,编了首“玉山村文明卫生歌”,配的曲子是山里的民歌,一同在村里的喇叭里唱。哎呀,她俩的嗓子比春晚的歌星还好听,一时间,男女老少都跟着疯唱……刘万松又在心里暗笑:唱歌能把村里唱文明卫生了,日头落西山了更叫刘万松笑歪嘴巴的是,艾婷婷居然挨家挨户向山民承诺:一个月后评比。一等奖一台彩电,二等奖一台冰箱,三等奖一只手机,还有优胜奖若干,获奖名额占了山村大半,所有奖品两个月内兑现。
这下本来平静的村子一下沸腾起来了,家家户户按照文明卫生歌的要求行动起来。这些山民居然都信艾婷婷的承诺,一个个中了她的邪。
刘万松按艾婷婷说的奖算了算,加起来起码两三万钞票,哪里来?她自己掏,乡里每个月才给她500元工资,不吃不喝也掏不出呀!这个妞,大话说过头了,到时候兑现不了奖品,这戏收不了场,你不离开也得离开玉山村了……
女村官的故事(3)
让山民喜气洋洋的女村官
一个月后,艾婷婷邀请刘万松一同参加文明卫生户验收。刘万松一路走来,惊奇地发现村里家家户户打扫得干干净净,墙壁粉刷得洁白耀眼。锅灶抹得没有一点油污,桌椅擦得一尘不染,路边场头看不到一点垃圾。每户的主人没有开口就给你一张甜甜的笑脸,听不到一声粗俗语言……看来这是艾婷婷的承诺起了作用。刘万松惊奇之后,忍不住问艾婷婷:“你承诺的奖品哪里来?”到了这种时候,他有点不忍心真的出现让她下不了台的尴尬局面。
艾婷婷却故意神秘地回答:“这是个秘密!”
这又让刘万松一头雾水了。
几天后,村委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刘万松急忙抬起头,发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山外人,还拎着一捆东西,男的放下东西,跑到艾婷婷跟前,握住她手问:“你就是玉山村大学生村官、支书助理艾婷婷?”
“是呀!”艾婷婷激动地点头,“欢迎,您……您是周局长,还有是孙经理?你们一路进山辛苦了!”
刘万松一下怔住了,这躺在深山里的一个穷村子,以前来的最大的官只是副乡长,他们来干什么艾婷婷兴奋地向刘万松介绍:男的是市旅游局的周局长,女的是市旅游公司的孙经理,他们一同来考察开发玉山村的旅游资源。
这下刘万松更是如坠入五里雾中,眼睛直发愣。
周局长握住刘万松双手,告诉他:“真是想不到,你们村有这么丰富的原生态旅游资源,策划工作又做得那么周到,全靠你的支书助理艾婷婷同志啊,她是个了不起的大学生村官!”
周局长打开拎来的一捆东西,原来是几十本印刷精美的画册。画册封面写着《玉山村原始风光旅游手册》。随着周局长的翻动,出现一幅幅玉山村的自然风光。对刘万松来说,几十年住在山村,这些都看惯了,以前感觉不到什么美不美的,可印到画册上,由于角度不同,色彩鲜艳,每幅画都美得像人间仙境。不但如此,它们都有好听的名字,什么金鼠抱苍松、白龙腾彩云、老牛渡天河、顽猴戏寿星、长蛇锁龙宫……哎呀,这名儿取得可绝了,把村里的12座山,都与人的12生肖相对应,有趣好记。
更妙的是,12幅画后面有段令你遐想翩翩的解说:到了晚上,如果你能对着自己的生肖围着那座山兜着圈子,就会看到自己的命运变化,如果态度虔诚,坏运转为好运,好运更上一层楼……旅游公司孙经理感慨地说:“艾婷婷的意思是让游客一看到画册,就想起浙江雁荡山的风光,可是,你们村的旅游资源比雁荡山更丰富,气势更大,神秘色彩更浓……”
刘万松乐得手都发抖了,以前抱着宝贝不识宝呀!随着画册一页页往下翻,又出现玉山村12样农家菜谱,什么野菇蒸、珍炖石鼓、嫩笋炒山红豆……最后是旅游须读,怎么对付顽皮的猴子等等。
刘万松翻完手册,激动之后心里有了疑虑。问艾婷婷:“你这个妞,没有出过山村一趟,这些山呀菜呀,怎么上了画册的?”
艾婷婷掩嘴而笑,不答。
“爹,是婷婷姐带我疯出来的嘛!”山红说。
刘万松瞪一眼女儿,艾婷婷告诉他:“靠相机拍嘛,电脑传呗……”
刘万松一拍脑袋,原来这大学生妞不是来村里疯玩的,联想起艾婷婷嘴馋,去山民家蹭食,这一切都是为着开发村里的旅游资源……周局长、孙经理对玉山村的旅游资源整整考察了一天,当天还住宿山民家里,品尝山里的特色菜,看了比雁荡山神秘莫测的夜色山景,让他们发出无限感叹:这里的风光没有雕琢,没有粉饰,天然而成;农家干净,山民淳朴,是条很有特色的旅游线路。他们提了几处整改意见,当场拍板:下个月,就有第一个团队前来试水。
一个月后的一天。玉山村一片喜气洋洋,山外果然进来一个试水的首批旅游团,山红带着20多位漂亮妹子载歌载舞迎接。绮丽的山水风光,富有特色的山里菜肴,神秘莫测的夜游。睡在干净的农家木床上,听着深夜低低的林涛,让游客进入到一个宁静脱俗的清新世界……游客恋恋不舍地离开时,都表示下回还要带上亲友家属一块来。而当艾婷婷一家家去兑现上个月向山民承诺的奖品时,他们激动地拉住她的手说,他们明白了,所谓的奖品,就是按上回评的等级,由村里安排不同数量的游客食宿,只要再来两三回,彩电呀、冰箱呀、手机呀不是都有了刘万松这才服了这个嫩嫩的村官妞。以前他小看了她,千方百计要撵她出山,现在想想,她是飞进玉山村的金凤凰呢!
女村官的故事(4)
撑着拐棍进城的女村官
可是,当市里的旅游团队来玉山村四五回后。突然寂静起来,再不见一个团队进来,让艾婷婷和刘万松不安起来,不知在哪个环节上出了毛病艾婷婷打周局长的电话,着急地问:
“周局长,旅游团为什么不来了呀?”
“小艾,很抱歉,也许是你们的旅游资源一般。”周局长回答。
“不,周局长,上回你同孙经理是那么赞叹玉山村的旅游资源,怎么说是一般了?”艾婷婷急得想哭。
周局长说:“确实是游客来了几趟后,没有了新鲜感。”
后来再打周局长的电话,电话里拖着“嘟嘟嘟”忙音,一直不接。从没有掉过眼泪的艾婷婷伏在桌上,不住地耸动肩膀。一旁的山红也没有了主意,陪着她一同哭。
刘万松只好劝:“两个妞呀,别哭嘛,想想看。我们村有没有再好看点的景色?”
艾婷婷一经提醒,一下抬起头,擦擦红肿的眼睛,对刘万松说:“村北不是有叫个深坑叫旱海吗,我想下去看看。”
刘万松吓了一跳。大喊:“妞呀,千万不能下去,太深太危险了!”
所谓旱海,是指村北一块五六十亩地大小的深坑,地理上把这种地貌叫天坑。艾婷婷曾向山红提过下去看看,山红说,不能下去,四周悬崖峭壁的,难下又难上,以后再说吧。
艾婷婷急切地向刘万松解释:“这种地貌在其他地方很少,十分神秘,一定有许多新鲜东西。游客都是求新求奇的,旱海是我们玉山村的独特资源,一定要下去看看。”
山红也支持艾婷婷的想法。刘万松拗不过。答应带她们一同下去。
做好准备后,当天他们就来到村北的旱海。先用三根尼龙绳的一头系在坑口的老松树上,另一头分别捆在他们腰间。在刘万松的保护下,艾婷婷和山红沿着岩壁、石缝小心翼翼地往下溜,花了个把小时,才下到七八十米深的旱海底部。
下面的景物果然与上面不同,有珍稀树木,有各种小动物,特别是发现了几十只猫一般大的花猴,十分可爱活泼。许多说不出名字的花朵遍地都是。空中飞舞着色彩艳丽的大小蝴蝶,像流动的彩云。旱海的中间,还有一个亩把地大小的湖泊,静得像一面镜子,映着蓝天白云,湖水里游动着一群群鱼,优哉游哉……哎呀,如果以后搭了梯子上下,还不让游客如入神仙居住的世外桃源,迷恋忘返就在艾婷婷兴奋得脸上汗水直淌,举起数码相机“嚓嚓嚓”拍摄的时候,却没有在意脚下一块石头已经被踩松动,一不小心连人带数码相机滚下五六米深的小石坑。在滚下去的一刹那,如果她能抓住小坑壁上的藤葛,也许不会摔得很重,可她紧紧抱住数码相机,保护拍摄的资料,摔得爬不起来了。
刘万松大吃一惊,下去把艾婷婷抱起来,可她的左腿半步都挪不开了。
刘万松着急地喊:“妞,上去吧,别拍了!”
山红也急得泪水直淌,“婷婷姐,你坚持得住吗?”
艾婷婷在他们父女俩的搀扶下,爬上小坑后,稍稍用右腿支撑住身子。掠掠头上被汗水、草屑粘住的头发,忍住钻心的疼痛,举起数码相机,笑笑对刘万松和山红说:“不要紧,让我拍完。”
那一刻。刘万松激动万分,对艾婷婷的看法已经彻底改变,鼻子发酸,像呵护自己的亲闺女一般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安慰她。
上旱海的时候,艾婷婷夹在刘万松父女中间,一个在上面拉,一个在下面用身子顶。三个人汗水淋淋爬上旱海,太阳已经歪西。
这时,艾婷婷脸色煞白,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刘万松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子背起她,同山红直奔村里刘老安家。刘老安世传专治骨伤,摔得再厉害,也能接上。一路上,刘万松感到背上的村官妞妞好轻啊,想不到在她这样轻薄的身子骨里,竟然深藏着如此坚强的意志刘老安检查了艾婷婷的左腿,心疼地对她说:“你是怎么走路的呀?小腿骨摔断了。”刘老师马上替她敷上伤药,夹桑树板,再用羊皮搓的绳子扎紧,然后从葫芦里倒出一包黑色药丸,严肃地交代:“回去只能躺躺、坐坐,三个月后,腿骨才能完全接上,否则你就残了。”
一个月后,艾婷婷觉得左腿可动动了,硬是一手撑着树棍,一手让山红扶着去了村委办公室。刘万松吃了一惊,朝艾婷婷喊:“你怎么来了?”
“能走动了,不要紧。”艾婷婷拿出相机,接上电脑,“噼里啪啦”把旱海的一张张图片发给周局长。
很快,周局长收到后在电脑上回复:“真美,真奇!”
“周局长,赶快把我们村的线路开通吧,让我们同旅游公司共同开发旱海景点。”
周局长回答:“艾婷婷,我理解你,可是,我明确告诉你:开通玉山村的线路已经没有可能!”
“为什么啊……”艾婷婷疯了似的在键盘上敲打。
周局长再不回答,像断了线的风筝。
艾婷婷毅然对山红说:“明天,你陪我出山,去找周局长!”
刘万松同山红急忙阻止她:“你的腿不能走!”
“撑根树棍!”艾婷婷的态度十分坚决。
情势所逼,谁也阻挡不住她了。
第二天,刘万松用村里的拖拉机送艾婷婷和山红出山。在山口,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们一路小心。他看着她们上了开往城里的公交车,不觉眼睛一酸,滚出两颗老泪来。这个大学生妞,为什么城里的好日子不去过,偏偏甘愿来山村吃苦,她不欠他们什么呀?他呆呆站着,还担心着她们此去不知是什么结果。
一路的颠簸,艾婷婷忍受着钻心的腿痛,终于来到了市政府。她一手撑着拐棍,一手让山红扶着,找到旅游局,推开周局长的办公室。
周局长大吃一惊,见艾婷婷撑着拐棍,脸色苍白,人瘦了一圈,可单薄的身骨子在他面前站着一动不动。他一下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跳起来,声音发颤:“艾……艾婷婷同志,你的腿怎……怎么啦?”
山红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诉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最后责问周局长,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周局长一脸惭愧,叹口气回答:“艾婷婷同志,我不是不答应你们,实在是我有难处,你要谅解。”
艾婷婷愤怒了,大声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周局长,如果你心里坦坦荡荡,如果你还记着玉山村的老百姓,如果你对自己以前的表态还有一点诚信。那么,我觉得开通玉山村的旅游线路是水到渠成的好事,我觉得你一定怀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鬼心思……”
周局长一下抬起头,终于被撑着拐棍的大学生村官的精神所震撼,情不自禁地拉住艾婷婷的手说:“三天后,我一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
“周局长,你说话算数?”艾婷婷同山红还是有点不放心。
周局长斩钉截铁地回答:“开不通玉山村的线路,我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为了减轻路上对艾婷婷腿伤的震动,周局长用自己的车送她们回村,并再三关照驾驶员,路上一定要开稳。艾婷婷虽然感到腿伤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但此次的目的达到了,心里热乎乎的,禁不住朝着周局长流下感激的热泪。
女村官的故事(5)
转正的女村官
回村的第三天,周局长果然打来电话,向艾婷婷做了诚恳的检查,并拨下10万元,帮助艾婷婷在山村创业。不过,以前为什么会产生变卦?周局长也没有做出解释。艾婷婷手握电话筒,情绪由委屈到激动,竟然呜呜哭了。
玉山村的旅游线路恢复后,由于景致特别,很快在省内外有了名声,进山旅游的团体陆续不断。同时,村北旱海景点也同旅游公司合作,进人开发阶段。
一晃两年过去了,玉山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家家盖楼房,户户过上小康生活,一跃而成了县里的富裕山村。
而艾婷婷呢,由于创出了一番事业,被省里评为三八红旗手,获市大学生村官标兵等荣誉。可惜的是她的腿由于那回急着奔忙旅游线路的事,一直没有养好,拐棍再也扔不掉了,这让山村的山民十分痛心,觉得对不起这个村官妞妞。艾婷婷却笑着回答:“没事,只要撑着拐棍能走路就行。”
不久,市里组织部门对艾婷婷进行了考察,根据对大学生村官的有关精神,她被录取为公务员,调市政府任用,通知已经下达。
艾婷婷要调离的消息传出后,玉山村的山民都为她高兴,但是想到她就要离开,他们又非常难受。那些日子,艾婷婷撑着拐棍一瘸一瘸地走在村里。一路上都是“村官妞妞”的喊声,山民舍不得她离开。
山红晚上捂着被子哭,眼睛都红肿了。刘万松则不敢多看一眼艾婷婷,他早把她看成自己的闺女了。可他不能拉住她呀,这些天他饭食无味,真不知分离那一刻该怎么过。
在艾婷婷离开玉山村的前一天,正好乡里组织部门的干部来村里,组织村支书换届选举。艾婷婷撑着拐棍来到村委办公室。说她是党员,让她投上最后一票。
哪里知道选举还没有开始,村委外面围满了山民,要挤进来选举村支书。刘万松感到奇怪,跑到门外大声解释:“现在不是选村主任,是选村支书,党员才有选举资格。”
一个个山民激动地表示,他们虽然不是党员。可也要投一票,选村官妞妞当玉山村的新支书,喝水不忘掘井人,山民们记着艾婷婷带着他们过上的好日子,如今她就要离开山村了,他们难受得都哭了起来,觉得让她当一天半日村支书也好选举结果,即将离开玉山村的艾婷婷全票当选。奇怪的是,艾婷婷也投了自己一票,为什么投自己一票?她向乡亲们说出了心声:
原来,三十多年前,有一对夫妻从城里来到玉山村,在那长达十来年的日子里,他们相爱在一起,同山民刨地在一块,可山民依旧穷困,一点没有改变。回到城里后,这对夫妻一直遗憾,他们的青春在玉山村没有留下一点光和热。而那对夫妻就是艾婷婷的爸爸妈妈,他们婚后很多年不育,生她时已经很晚了。女儿大了,他们常常对她提起这段经历,玉山村就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
两年前,艾婷婷为了弥补爸爸妈妈的缺憾,毅然报名当村官,已经退休的爸爸妈妈全力支持女儿……艾婷婷说她已经离不开玉山村了。要在这里干一辈子。当年的爸爸妈妈在玉山村越干越穷,她呢,却是越干越有前途……不久,新当选的玉山村支书艾婷婷撑着拐棍,站在高高的山坡上,俯瞰美丽的玉山村,心里又在规划着另一张发展蓝图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激动的声音:“婷婷,我也来了!”
艾婷婷回身一看,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反对她当村官的男友王斌。艾婷婷淡淡笑了一声,问:“哎,你现在是副市长的公子,又是市机关的一个科长,前途光明,来这山沟沟干什么?”
王斌脸发红,低着头回答:“婷婷,我错了!”
“各走各的路吧!”艾婷婷大度地说。
王斌拉住艾婷婷的手,真诚地说:“婷婷,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当今大学生的价值是什么,明白了城里不少你一个大学生,可这玉山村却是少不了你这个大学生的道理。我已经辞职了,来玉山村永远陪伴着你。还有,爸爸要我代他向你认错,道歉……”
艾婷婷推开王斌,心里感到奇怪,王副市长为什么要向她认错、道歉王斌告诉她:两年多前,他为了阻止艾婷婷留在玉山村,央求已经提为副市长的爸爸向旅游局周局长施加压力,周局长怕影响自己的仕途,违心地撤去玉山村的旅游线路。后来周局长被艾婷婷的精神强烈震撼,直接向市委书记提出,市委书记也震惊了,把王副市长狠狠批评了一顿,玉山村的旅游线路才得以恢复。如今王斌的爸爸看到了艾婷婷的成就,感到自己错了,真诚地向艾婷婷认错,并且支持儿子的选择……艾婷听了,眼睛一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正要劝王斌别为她冲动时,身后又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姑娘笑声:“哟,婷婷姐,人家赔礼道歉来了,该欢迎呀,玉山村要发展,光你一个大学生怎么够呀!”
来的是已经当了玉山村村主任的山红。王斌先找的是她。此刻,她见艾婷婷脸有些红,伸手拉起王斌就走,说:“别理我姐,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先回去,我娘为你们做了好吃的,她嘴馋,一定会跟来……”
暮色已降临山沟,羊倌正忙着收坡,突然看见洞口站着一只狼崽。羊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正要往馍袋子里装,洞里又跑出来了三只,他一并把四只狼崽都背回了家,关在铁笼子里。
母狼救崽心切,便嗷嗷叫着走东窜西,闹得家家户户不得安宁。村里有人说把狼崽放了吧,惹这事干啥?还有人说把它摔死,扔到茅坑里,叫它死没着落,可是羊倌硬是把狼崽死关不放。母狼每夜在村里叫寻,仍没找到狼崽,于是便在村里做起了坏事。它首先钻进羊倌的羊圈,咬死了他一只奶羊。羊倌有两个儿子,没有姑娘,现在的这个姑娘是他抱养的,视为掌上明珠。妻子没奶喂孩子,他只好跑了几十里山路,在县城买了这只奶羊,指望它下个好奶喂养女儿,谁知这只该死的母狼竟把它咬死。
恼羞成怒的羊倌决心要消灭这只咬死奶羊的母狼。他在狼窝附近寻踪追迹,凡是狼经过的路,他下套子挖陷阱,但都没有用,狼还仍然在村里嚎到东叫到西,有时叼走东家的猪,有时叼走西家的鸡。有天夜里,天气闷热难以入睡,很多人都睡在场上乘凉,当夜深人静,人们都纷纷进入梦乡的时候,这只母狼便偷偷地潜入熟睡的人群叼走了一个孩子。恰在这时,被惊醒的人们透过明月看见狼叼着孩子在艰难地行走,便直着声音吆喝:撵狼呀,谁家孩子被狼叼走了!这时熟睡的人们才一哄而起,高喊:撵狼呀,撵狼呀……那瘦骨嶙峋的母狼哪能将一个二十来斤重的孩子叼着奔跑,只好把孩子丢下逃命了。
狼极会记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第二天晚上它终于把张进家的孩子叼走了。张进家住在村边,三间房子,没有院墙。这天张进夫妇因有事都不在家,便交代他的大儿子,晚上把门上好……谁知孩子们瞌睡大,再加天气闷热,晚饭后便席地而睡,忘了上门。正是玉米晒顶抽穗的时候,到处一片郁郁葱葱,狼窜出玉米地,进屋将他两岁的小儿叼走了。
第二天一早,张进和其妻赶回来后,大孩子还在睡着,小儿子却不见了。
张进便拖着疲惫的身子问遍了左邻右舍,都不知道孩子的下落。他又跑到羊倌家,将羊倌猛击一掌,我小儿子昨晚被狼叼走了!
羊倌大吃一惊,便跑上山去!
他们先跑到捉狼崽的地方,没见孩子,也没发现狼的踪影。他们又跑到寨子沟、撵狼沟、火狼崖、小尖山……他们几乎寻遍母狼经常出没的所有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就是狼屎狼尿也没有见着,更不用说孩子的蛛丝马迹了。
张进的妻子见他俩空手而归,便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骂着羊倌,谁叫你去捉那狼崽,将我儿子叼走你安心了?你去寻我儿子!哎呀,我要我的儿子呀!
张进乜斜着妻子喊,说那话干啥,他的羊被狼吃了那么多,他能不恨么?他困乏地蹲下身子,手里还是紧紧地握住枪,夕阳照着他那泪眼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张进悲痛万分,决心要为儿子报仇。晚饭后他和羊倌又背着枪,顺着撵狼沟往小尖山进发。他们一路走一路喊着孩子的名字,一直喊到狼窝附近,也没有听到孩子的一点音信。这时羊倌说哥,你看草丛里有两个明点,是狼眼还是两只萤火虫?张进顺着羊倌所指的方向看去,说,不是萤火虫是两只狼眼,萤火虫哪有那么亮的光,你看是绿色的。羊倌说,哥,你到南边去,截断它的路,我到西边防止它往山上跑。他俩刚布置停当,狡猾的狼便尖叫了一声,尾巴一甩,只听一阵飒飒急响,狼已窜到了远处的山丘上,耀武扬威地在月光下站着。
羊倌说,哥,咱既然发现了它,就等于它撞到咱的枪口上了,咱当点心,说啥也不能再让它逃跑。他俩便在山崖下把枪压上子弹推上膛,绕着山丘隐蔽到距狼不远的地方,瞄准了目标。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这只母狼嗷地大叫一声,腾空一跃,没入草丛。他们懊悔为啥不早几分钟开枪,即使打不死也能将它打个重伤,起码它不能再进村祸害人。
与狼共舞(2)
第二天,张进夫妇又和亲朋好友在附近的沟沟岔岔寻了一天,还是没有一点踪影,结果失望而归。张进想,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狼是一下子也吃不完的,就是吃了,那流到地上的血迹呢?连血迹也没有找到呀!
张进想,孩子已经两岁了,它一个干瘦狼能有多大气力?他抬腿进了玉米地走了十几步,便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母狼吃惊地跑了。他急忙走到狼跑的地方,只见孩子在地上血淋八叉地躺着,一只胳膊被狼吃掉了半截,内脏全被狼掏吃光了,悲惨情景让人不寒而栗。
张进悲痛万分,他撕心裂肺地痛哭了一场,后悔这次为啥没有带枪!
他把孩子抱到地头,回家告知了妻子。妻子两腿吓得瘫软,跌跌撞撞地走不动路。好容易走到停放孩子尸体的地方,看见孩子死不成尸,便哭断了气。张进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合谷,抢救了好一会儿她才算哭出了声。她抱着孩子的头,悲天恸地痛哭了一场,才动手把孩子埋掉。
张进为解心头之恨,便和羊倌每人用枪挑了一只狼崽,在皎洁的明月下第二次上山去了。母狼闻到了狼崽的气息,便真的出现了。它坐在离洞穴十几米远的草丛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狼崽,眼睛向他们射出仇恨的绿光,他们正要扣动扳机,狼却尾巴一甩,又没入了草丛。
张进根据他打猎的经验,把狼所经过的路口埋了许多锯齿型的夹子,还在狼窝附近绑有线抽。他们还到处寻了些死猪死鸡,将肚子里面装上炸药做成挂炮,吊在两米高的树干上……可是说也奇怪,自设下这天罗地网后,这只母狼谁也没有再见过。
没见过不等于这只母狼死去,也不等于这只母狼迁徙。它还是为找狼崽夜夜入村闹事。老人们规劝羊倌,把狼崽放了吧,为狼崽村里出了多少事,叼猪叼鸡不说,你看张进的孩子都被狼吃了,这还不算一个血的教训!
可是羊倌坚持不放,因为狼吃了他不少的羊,特别是这次咬死他家的奶羊,等于砸了他女儿的饭碗,他非把这只母狼逮住不可。张进也是这种想法,说啥也不让羊倌放狼崽归山,只有留住狼崽,才能引来母狼,才能为儿子报仇雪恨。
为此,这四只狠崽还是被羊倌圈在铁笼子里,每天喂些稀饭馍块,可是狼崽太小,不会进食,整天饿得嗷嗷乱叫。羊倌便找来了一只刚断奶的母狗,让狗奶狼崽。狗妈妈把小狼崽奶得滚瓜流油,整天在院内欢蹦乱跳,但它们不是狗,本性是不会改变的。这么小就在院内把鸡撵得乱飞,还咬住小猪耳朵,用尾巴抽着小猪跑,据说狼偷吃猪就是用这种方法把猪赶走的。小狼的这些举动,引起家人和邻里们的不安,养这些野畜干什么?不如早点杀了好!羊倌此时也有些后怕,他要子偿母债,将狼崽杀而食之。当杀到最后一只时他手软了,因为这只狼崽每天在羊倌面前摇头摆尾献殷勤,比他养的狗还讨人喜欢。它除看圈护坡外,还有从不偷嘴吃的优点。就这样,它骗得了羊倌的信任。
冬天已到,一场北风后大雪皑皑,母狼又进村叼猪叼鸡,于是户户都把院墙上扎了一米多高的枣刺,以防母狼跳入院内。狼只好跳进羊群暖圈。暖圈是土木结构的房屋,前边留门,后边留窗,窗空约一尺见方,中间也没窗棂相隔,此窗除给羊群通风之外,还用于清除羊粪。
母狼是无孔不入的,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它从这个窗口跳入羊圈,若有可乘之机,便叼走羊羔。羊倌有着与狼斗争的丰富经验。他待在窗口,守株待兔,当狼跳入窗内时,一声吆喝,狼便掉头跳窗。当狼的前腿在外,后腿不能着地之时,羊倌便急忙一把抓住狼的后腿,用长鞭杆戳进狼的肛门,一直通到狼的脖子,将狼活活地戳死。这正是那只吃孩子的大母狼,肚下的奶泡还没有缩完呢。羊倌把这只死狼背到家里,狼崽还和它亲了又亲,拱了又拱,然后卧在地上流泪了。
张进媳妇听说羊倌把老狼打死,含悲带愤跑到羊倌家,在死狼的肚子上狠狠地跺了几脚,将狼的肠子跺了出来,然后泣不成声地回家了。
与狼共舞(3)
羊倌从屋里拿出了一把杀猪刀,在狼崽面前的磨石上磨了磨,然后才把明晃晃的刀刺向死去的母狼,先剥皮挖出内脏,然后又把狼吊在树上把肉割开。这时羊倌从中挑了两块好肉,扔给狗和狼崽,狗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而狼崽却看也不看,闻也不闻,并将羊倌狠狠地瞪了一眼。
几个月后,胖乎乎的小狼崽长成了大狼,成为羊倌的一个得力助手。
羊倌和狼与狗成了好朋友。每天狗、狼吃的和他一样,当狗、狼吃饱之后,主人躺在中间,两边睡着哼哈二将狗与狼。主人在高兴的时候逗逗狗逗逗狼,狼撵撵狗,狗撵撵狼,狼和狗在一起玩耍,从不仇视,从不厮杀。
可是,一天夜里,狗与狼打了起来。羊倌想这两个家伙在斗玩,也没加干涉。又停了一会儿,这两个家伙的争斗大有你死我活的拼杀架势。羊倌自觉不是好兆头,便拿出皮鞭狠狠地抽了狼和狗,两个家伙的争斗才偃旗息鼓,都夹着尾巴卧到屋内。
羊倌出了一天坡,翻山越岭的,确实有些乏困。他看天已黑定,便倒头睡了,这时他自感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睁眼一看,床上有两只绿光在闪,他急忙坐起捏亮电筒,看见狗还在脚头睡得死死的,而狼却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在床边站着。他没往狼子野心上想,只想狼与狗争斗了那么长时间,可能是狼受了点轻伤,想让主人同情。又停了些时,狼又纵身跳到床上,正要向他张口,狗却跟着一跃跳上床,把狼冲了下去。这一次狗把狼惹恼了,两个家伙在屋里又斗了起来,这次格斗比上次猛烈得多,狼不让狗,狗不让狼,狗将狼的耳根撕了一块,鲜血顺着狼的脖子往下流,而狼又把狗的前腿撕得露着骨头。这时羊倌也有点上慌,便又拿起皮鞭向狼和狗胡乱地抽打一番,才把它们的气焰压下去。这时羊倌有点心惊,便让狗卧在床头,因为狗对主人是忠心不二的,一旦狼真的向他发起攻击,狗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羊倌把狗和狼隔开以后,狼在地上坐着,两眼发出逼人的光。羊倌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他打死了狼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它当然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它长成了凶猛的大狼要抓住机会报仇,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羊倌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害怕。因为它毕竟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发起威来人是难以抵挡的。这时他一手握住枪,一手将狗揽在怀里,意思是让狗提高警惕,在必要的时候要为主人而献身。
羊倌在床上也不敢睡着。狼还是虎视眈眈地瞅着他,尾巴还在不停地扭动着。根据他的经验,狼在捕获猎物时就是扎着这个架势的。他心里在咚咚地跳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真不如早点把它宰掉,也不会有今晚的恐惧。这晚羊倌手握枪,直直地熬了一夜。谁知第二天,狗和狼的关系又和好如初,彼此也没多加计较。相比之下狼伤比狗伤轻。上午出坡,羊倌把狗拴在家里,把狼带到坡上。这一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是羊倌走到哪里狼跟到哪里,羊倌坐在地上休息,它卧到羊倌跟前,有时在他身上擦来擦去,嗅嗅舔舔,和往常没有二样。羊倌想,畜牲也和人一样,玩得不高兴也会发脾气使性子,过后也就算了。天黑收坡,狼回家看见狗格外亲切,好像久别重逢的故友,摇头摆尾的,彼此亲密无间,一点隔阂也没有。
这天夜间,羊倌高枕无忧,彻底放松了警惕。狼便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跃扑到床上,羊倌急忙坐起,用尽平生之力一拳将狼打到床下。狼一时晕头转向好像输了理一样,乖乖卧到地下。
狗看到狼的举动,在羊倌床头扭动着尾巴,发出嗷嗷的叫声。狼好像也识破天机,在地下卧着,一动也不动。
这时室内一片寂静。狼和狗分席而卧,人却在鼾声中假睡。狼听见羊倌的鼾声,便立即坐在地上,扭动着尾巴,两只绿色的眼睛直盯着羊倌。这时羊倌会意,将狗头拍了拍,又伸手从墙上取下了枪,紧紧地握着。又停了片刻,狼便一跃扑到床上,狗在主人的吆喝中腾空而起,将狼抵到地下,狼和狗便拼死拼活地厮杀起来。
羊倌知道狼是硬直不拐弯的动物,凡是它认准的扑杀目标,都会穷追不舍。这是他和狼长期斗争的经验。于是他下定决心,他今晚一定要把狼除掉,如果再让它多活一天,说不定他会被狼活活咬死。
狼真的对他又发起了第三次进攻,这次进攻是穷凶极恶的,扑上去就想将他置于死地,它前腿抓住羊倌的胸膛,张口去咬他的脖子。羊倌急中生智,抓住枪杆就猛击狼头,狼便紧咬枪杆不放,他用力向上一挑,再向外一甩,狼又被摔到床下。可是狼哪肯罢休,随即就又扑到床上,一下将他的胳膊撕掉了一块肉,鲜血直往下流。这时狗又一跃而起,把狼扑倒在地,和狼进行着殊死搏斗。狗虽比狼的个头大,但它没有狼凶猛。狗一下咬折了狼的前腿,而狼却一下啃住了狗的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羊倌举起枪,照准两个绿光点扣动了扳机,只听一声巨响,闪光的两只狼眼便不见了。
羊倌将狼拉到门外,回头才救治狗。狗在奄奄一息地躺着,他知道狗不会死,狼虽然使劲地咬着它的脖子,但它只是一咬,没来得及换口,就被羊倌一枪毙命了。不一会儿狗便抬起了头,但狗的胸膛被狼撕了一道血口,流了不少的血,幸好没有伤及内脏。他为伤口上了些云南白药,又原样将狗皮肤贴了上去包扎好,养在家里,不到二十天狗就又能出坡了。
事后羊倌说,狼的这次报复行为,完全是他引起的。如果他不把狼崽捉回家,又不一个一个地宰杀,就不会有这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发生。
埠东村有个打铁铺,主人是个老太太,人称钟老太。她的丈夫早死,唯有个当兵的儿子叫林梓,但上个月在救火时,也壮烈牺牲了。国家给了钟老太30万元抚恤金。
女人打铁在农村很少见。儿子牺牲后,钟老太伤心欲绝,把上门学艺的几个弟子打发回了家,再不收徒,从此天天以泪洗面。
这时,有个叫魏碑的小伙子,自称是林梓的战友,到钟老太家来看望她,说是趁休年假的机会,专门来替他的好战友好兄弟林梓尽孝。
钟老太看到魏碑又想起了儿子林梓,心里难受,不免又流泪了。她让魏碑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在他们面前尽尽孝。魏碑说他父母早没了,现在钟老太就是他亲妈。
从此,魏碑住在了钟老太家,帮着钟老太打铁。魏碑有的是力气,没几天就成了钟老太的好帮手。钟老太觉得和魏碑有缘,还把自己不轻易外传的锻造铁杵的特殊手艺教给了魏碑。魏碑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很快就掌握了锻造铁杵这门手艺。
有时,钟老太和魏碑一块儿上街,大家见了都啧啧称赞,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母子呢。有魏碑陪伴的日子,钟老太暂时忘掉了丧子之痛,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可在一次打铁时,钟老太让铁屑泚了眼。这下可把魏碑吓坏了,他跑前跑后,到处求医问药,帮钟老太治眼睛。
钟老太的眼睛虽然用纱布蒙着,可是她能感觉得到,魏碑在她面前忙前忙后,一刻也不得闲。这天,钟老太叹了口气对魏碑说:“魏碑啊,我老太婆对不住你啊。”
魏碑一听,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问怎么了,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钟老太说魏碑做得很好,正因为他做得太好了,她心里才感觉不得劲。刚开始时,她还以为魏碑是个骗子,是冲着她那30万元抚恤金来的,现在看来是她的思想太龌龊了,所以她感觉对不起魏碑。
魏碑给钟老太太倒了杯水,说:“钟妈妈,我一个月的假期眼看就到了,我准备后天就回部队去。我要走了,可是不放心您一个人,更让我担心的是您的眼睛。我准备给您请个保姆,您瞅着村里谁合适,我这就上门去请。”
钟老太对魏碑说:“保姆不用请,你看看咱家周边这些邻居们,一个个都对我很关心,你放心回部队吧,我这里一点事也没有。只是这些天咱娘俩处下来,有点舍不得你走了。”
魏碑鼻子发酸,说:“钟妈妈,以后我会经常给您打电话、写信。”
钟老太说:“你有这片心我就知足了。现在我想让你帮我办件事。”
魏碑对钟老太说:“钟妈妈,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的,一定办好。”
钟老太说那30万元抚恤金放在家里,她整天睡不踏实,再说她打铁也略有积蓄,这钱根本用不着,她准备用儿子林梓的名义把这30万元捐出去。听说附近有个县发生了地质灾害,泥石流淹没了一个村子,这几天她正着急呢,自己年纪大了,帮不上什么忙,想把这钱捐到那儿去,让魏碑临走之前帮她把这心愿了了。
魏碑说没问题,他一定按照钟老太的意思,尽快联系有关部门,把钟老太的心愿了了。他想把捐款仪式搞得隆重一点。
钟老太说她不想搞出什么动静,她想悄悄把钱捐出去,也算对死去的林梓一个交代。说干就干,魏碑下午就拿着钟老太交到手上的30万元支票,悄悄办理捐款的事去了。
魏碑刚走,家里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自称是林梓的部队战友,他们回家探亲,顺路过来看看钟老太。
钟老太很高兴,在跟他们说话时,提到了魏碑。高个子一听就急了,说林梓的战友当中没有一个叫魏碑的,这个人肯定是个骗子,当听说钟老太把30万元的支票交到了魏碑手上后,两个人更急了,看来这个自称魏碑的家伙是冲着这30万元抚恤金来的。
钟老太听了两个人的分析,也急了。矮个子说:“赶紧报案吧,事不宜迟。”说着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警察很快来了,听了案情后,立刻跟邻县那个被泥石流冲毁的村子取得了联系,他们并没有收到一个叫林梓的人捐的30万元善款。一切都明白了,魏碑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恐怕这会儿早跑远了。
警察说不用急,路上有监控呢。警察很快调取了那个魏碑有可能行走的路线,锁定了那个自称魏碑的家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魏碑很大胆,竟然没有逃走,监控显示,他在离埠东村二十里外的一个村头,跟着一个女人进了一个大院,再也没出来。
警察一打听,那大院住着一个寡居的妇女,她丈夫出车祸死了,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个妇女前不久也刚刚拿到了10万元的抚恤金。
看来这个自称魏碑的家伙,真是胆大包天,刚骗了钟老太,不但不跑,还把魔爪又伸向了那个大院里的女主人。
警察立马组织人力包围了那个大院。
警察冲进院子时,看到了让他们吃惊的一幕:一个年轻人,烟熏火燎的,满身满脸都是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三个女人站在他左右,围着一个火炉打铁。三个女人,别看是女流之辈,却有一把子力气,那些大铁锤在她们手中,竟然跟纸糊的差不多,看不出费力气来。
脸上有灰的人,正是那个魏碑。警察很快把他控制了。一个高个子警察说:“你涉嫌诈骗,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时旁边的一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回屋里,拿出一个信封。
女人走到警察面前,伸手拦住了魏碑和她身边的警察,女人说:“我是这家的女主人,叫枣花。你们肯定是冤枉魏碑了。你们要找的是不是钟老太的30万元?给,都在这里。魏碑去钟老太那儿,都是我的主意。”
枣花说,她娘家是邻县那个发生泥石流的村子,她父母一家人,还有他弟弟一家,全部被泥石流淹没了。她悲痛欲绝。为了不让悲剧重演,她决定利用自己的特长,加固周边的山体,因为周围很多山体地质构造差不多,很容易发生泥石流。而加固山体的办法之一,就是用铁杵连成铁网,深深地插入地下。这些铁杵的锻造有特殊的工艺要求,钟老太正掌握着这门手艺。可是自从她儿子林梓牺牲后,她一直萎靡不振,连主动上门学艺的弟子都辞退了,没办法,枣花才让魏碑假扮林梓的战友上门“偷艺”的。没想到钟老太跟魏碑合得来,还放心地把30万元抚恤金交到他手上,让他捐出去。
魏碑学到了手艺,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尽快赶制出铁杵,因此第一时间到了枣花家里,跟她们一块儿锻制铁杵。
“你们看,这是魏碑写下的字据。证明他没有贪心,不是诈骗。”枣花说着话,把一张字条递到了警察面前。
警察接过字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30万元爱心款。钟老太之子林梓捐。”
“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不知什么时候,钟老太来了,她高兴地拉着魏碑的手说,“好孩子,还没对象吧?大娘一定给你说个好媳妇,这样的好小伙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钟老太的一句话,让魏碑红了脸,偷偷地看了枣花一眼。
徒儿功成,拜别师父下山。师父送至山门。
风雨凄迷,山色空蒙。
山风拂动师傅银髯,撩起师父衣带。师傅走了,就如山间一片飘零的黄叶。
这是师父最后一个徒儿,师父再也不会收徒了。师父潜心武功绝技“天罡刀法”的修炼,终生不娶,因而没有子嗣,以后就只有师父一个人孤守寒山了。这也是师父一生中最疼爱的一个徒儿,聪明好学,伶俐精明,平日饮食起居待师父如同亲父。师父于是把毕生心血全都传给了他。此时此刻,师父望着徒儿踽踽而行的背影,心想以后他立足江湖,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因而孤寒凄苦的同时,心中也就有了欣慰。
可是,就在这时候,徒儿回首了。
师父一怔。
徒儿不该回首,这是武林中的规矩。徒儿回首意味着他对师父还有所求。可是,这位风烛残年的师父已经一无所有了。
是师徒情份实在难分难舍么?
师父想到这层,心中不快;似这等儿女情长,今后怎生成得大器?却又一热: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自己待他如同亲生,这孩子怎能丢舍得下也是人之常情。这么想着,又见那凄迷冷雨,徒儿可还是光着个脑袋呢!于是一阵心痛,慌忙回身找了把雨伞,给徒儿送去。
徒儿在前面断崖边的青石板小道上跪下了。
师父热泪盈眶,慌忙上前伸出双手,欲将徒儿扶起。
却是扶不起。
师父愕然。
一会儿心里明白了,师傅好容易冷静下来,说:“天罡刀法乃我平生绝技,于今你已经得到了,可以无敌于天下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徒儿拜磕在地,说:“师傅曾教我,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相生,徒儿想这天罡刀法总有解法,望师父教我。”
师父说:“刀法乃精、气、神所致,实在五行之外。”
“谢师父。”徒儿起来,拱手。然后背转身去,却是不走。横在小道上,如一截树桩。
“师父,天罡刀法就算无敌于天下,若是师父另传他人,徒儿与他也只是个平手。”
师父长叹,说:“为师已是风烛残年,你是我最后一个徒弟,这话可不是今天说的呵!”
“别怨徒儿放心不下。”徒儿说着,别过脸拿眼睛向小道一边的断崖斜斜,“师父从这儿跳下去,就算说了真话。”
断崖万丈,但见崖边烟缭雾绕。
师父心中打个寒噤,随即哈哈大笑。
师父说:“只是担心爱徒的刀法未必学到了家。”
徒儿想,他的刀法已经炉火纯青,这一点他自己心里绝对有把握;师父笑,说明这刀法果然有解。
“求师父指点。”徒儿又跪下了。
师傅把撑着的伞收拢,一边说:“何必如此多礼,起来吧。”
待徒儿起来,师父将那伞伸到他面前说:“你未必一刀能断得了它。”
这自然是一把极普通的伞,哪里需要许多功力。一刀下去,纸伞顿时骨散筋飞,老师父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把竹匕。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徒儿用力躬身的一瞬,师父的竹匕也就从他的后脑直穿咽喉,把他钉在青石板上。
山雨凄迷,山风如诉。
师父老泪纵横,一声长啸,扑下山崖。
仓颉没出名前可不叫仓颉,他本姓侯岗,号称史皇氏。话说史皇氏根据山川日月、飞禽走兽的形状创造了象形文字后,华夏民族就结束了结绳记事的时代,这意义可大着呢。黄帝很器重和感佩史皇的才能,就赐给他一个“仓(仓)”姓,名为仓颉。黄帝的用意很明确,所谓“仓”者,即君上一人,意思是在仓颉这个人的下边才有他这个君主。由此可见黄帝敬贤爱才和虚怀自谦的高尚品质。顶着这么高的荣誉,仓颉自然对黄帝感恩戴德了,也就更加专心致志地从事他的造字事业。
渐渐地,仓颉感到用象形的方法造出的文字在表达上的不足了,一些比较复杂的意思和抽象的事物很难表达出来,于是他开始试着寻找新的造字方法。后来,又经过好些个日日夜夜的苦熬,仓颉陆续发明出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等造字方法,加上原来的象形,共六种。从那以后,仓颉造出的字就更加传神和准确了。
这六种造字方法中,仓颉最为欣赏的是“会意”。无论多么复杂的事,只要经过这“会意”一撮合,就都表达出来了。举一个例吧,当时军队在野外行军打仗,要垒石为灶,拾柴作薪,点火做饭,这内中有灶、有锅、有柴草,还有双手抱着甑子的动作,这么多的物什,这么复杂的意思,他只用一个“爨”字就把它们都表达出来了。仓颉看着这个他新造的“爨”字,不断地把玩欣赏,那个得意劲啊,就甭提了。
仓颉造的字越来越多,他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大。渐渐地,仓颉有些目中无人了,他听不进别人的意见,造的字也马虎起来。
黄帝知道这个情况后很不高兴,遂嘱托身边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去处理这件事。
老人先到民间去了解百姓使用文字的一些情况,心中有了数,之后找到到仓颉:“你造的字已经家喻户晓了,可我人老眼花,有两个字我至今还不明白是啥意思。”
仓颉也很谦虚:“老人家,是哪两个字呀?我给你解释解释。”
老人说:“你造的‘重’字,本应是远行千里之意,应该念‘出’,而你却教人念成‘山重水复’的‘重’字。反过来;山架着山的‘出’字,本该念‘山重山’的‘重’,你却教成了出远门的‘出’字……哎呀,你这么乱造一通,乱教一气,我也说不清楚啥意思了。”
仓颉听老人这么一说,对这两个字仔细一琢磨,发现果然是他把意思、读音和字形弄反了。他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接连不断地向老人点头认错,反躬自责。可这两个字早已传遍天下各个部落,并且已为众人掌握使用,他仓颉的话也是一言九鼎,想纠正已非易事,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错误地使用下去了。
仓颉吸取了这个教训,从此后更加小心谨慎地造字,不敢有半点差池。可隔了一段时间,老人又找上门来兴师问“错”了:“你造的‘马’字,‘驴’字,‘骡’字,都有四条腿吧?而羊也有四条腿,可你造出来的‘羊’字怎么没有四条腿,只剩下一条尾巴呢?你是不是欺负羊小,把这四条腿长在了没有腿的‘鱼’身上去了?”
仓颉一听,心里犯嘀咕了:造这两个字,我没有错呀!造“羊”字时,我是从上往下看羊的,看见了羊头、羊身、羊尾,羊的四条腿藏在肚子下,自然看不见了。再说,造出的象形字,只是一个符号,只能抓住事物的主要特征,哪能把这一事物的所有具体细节都一一描绘下来呢?要是全都描画下来,那还是字吗,那不就是一幅繁复的写生画吗?那写字可就成了累死人的活儿了。造“鱼”字时,下面四点哪是腿呢,那是鱼尾巴摆动时产生的水波呀!要是鱼离开了水,鱼还能活吗?
仓颉心里想了许多,却没有对老人说。他心知老人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便回应道:“好呀,既然你说我把‘羊’和‘鱼’字造错了,我就做点改正错误的表示吧,我不妨把它们来个一锅烩,让羊腿和鱼尾紧挨在一起。我过去曾经这么试过,嘿,还别说,这羊肉和鱼肉一锅炖,味道真美呀,于是咱就把这美味叫‘鲜’吧。你说我造的‘羊’字没有腿,我就在其它地方补回来吧:小羊刚生下来时四脚还不能站立,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它的腿,我就把小羊叫作‘羔’吧。”
从那以后,仓颉造字是更加勤谨和严密了,小心得如履薄冰,随时敲打提醒着自己,再没出现过一个造错的字。
仓颉老了,日常活动已经感到很吃力了。他造字的热情却并未减退,脑子也还够使,就是感到体力不支。那时候造出的字形要用锐器刻划在龟板上,然后拿着这些刻着字的龟板到各个部落去向众人宣布,这是很费力的事。仓颉已经无力刻划龟板和奔波于各个部落之间了,黄帝就给他委派了助手协助他的造字工作。助手能在“造字圣人”身边效力,有一种受到宠信和重用的感觉,自然事事格外尽心,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仓颉也乐得放心地把事情交给助手去办理。
这天天还没亮,仓颉一起床就静静地坐在他的茅屋前,冥目沉思,酝酿造字的最佳情绪。一会儿,他缓缓地睁开了眼,见东方露出了一抹曙光,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壮观极了。他胸中也像有一个鲜活的太阳在翻涌扑腾,突然一个激灵,仓颉眼前一片灿灿光明,他一下找到了灵感——今天就以这枚鲜红的太阳为源泉好好造几个字吧。
不一会儿,整个太阳完全露出了地平线,把光芒射向了大地,仓颉据此造了一个“旦”字,表示一天中的天亮时分。太阳冉冉升起,挂在了树中央,方位指示在东方,他就造了一个“东”字。太阳继续探向空中,升上了树梢,更加灿烂光明,他又造了一个“杲”字,表示明明亮亮的意思。太阳继续前行,在广阔的天空划了长长的一条弧线,此时玉宇澄清,眼界特别开阔,他又造了一个“昊”字,表示广大无边的意思。渐渐的,太阳西斜,又大又圆,猛一下沉入了西山的一片树林中,不见了踪影,他又造了一个“杳”字来表示。
天已经黑了下来,但仓颉造字的热情并未消减,他又乘兴造了两个会意字。哪两个字呢?一个是与“高”的意思相反的字。仓颉想,人不高,身子就短,他就来了点夸张,用“一寸高的身子”会意成了“射”,是应该读作ai的,这个字是造得既表意准确又形象生动。接着他又造表示把箭放出去意思的字。箭当然是“矢”了,“放”该如何表达呢?他选用了“委”,妇女把收获的庄稼捧上头顶,自然是要用力地抛掷出去了。于是他就造出了“矮”字,应该是读作she。
仓颉造完了这七个字,叫助手把它们一一地刻在了龟板上,还得把这些字的意思和读音教给助手,一直要等到助手把这些字的意思和读音完全掌握住了,仓颉才敢让助手拿着这些字到各个部落去宣布。可这个时候,助手有些心不在焉,为啥呢?因他妻子早晨嘱咐过他,说今天家里有事,叫他早一点回家,助手心里就总惦着快些回家的事。而仓颉今天造字太劳累了,此时己疲倦得上眼碰下眼,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儿。助手把自己掌握到的七个字的读音和意义向仓颉复述了一遍,见仓颉眯着眼点头,以为“造字圣人”认可了,他就拿着这一摞刻着字的龟板匆匆忙忙地回家去了,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向各部落宣布。谁知这一忙竟铸成了大错。
几个月后,黄帝又委派老人又找到仓颉,质问他造的“射”和“矮”这两个字是怎么一回事?仓颉觉得奇怪,就把他当初造这两个字的意思和读音向老人解释了一遍,老人也认为仓颉并没有错呀!可众人为什么却把“射”当作“矮”,而把“矮”又当作“射”来用了呢?仓颉叫来助手一问,助手吞吞吐吐地说自己就是这么记的,仓颉闭着眼点头示意了。仓颉长叹一声:“唉,那是我困了打了个盹儿啊!”
仓颉越来越老,身体也越来越差,他觉得自己能造字的时日不多了。一日,仓颉整理自己一生所造出的字,觉得每一个字都格外珍贵却又微不足道,又觉得黄帝给他的荣誉和地位都太高了,感到受之有愧。仓颉认为自己终究只是一介草民,所以就在“仓”上加了个草头为“苍(苍)”,这才有了后来“仓颉”、“苍颉”两种写法共存的情况。
唐朝末年,皇室衰微,地方军阀并起,连年的军阀混战,弄得民不聊生。就连不问世事,一心向佛的寺院也未能幸免。成都西郊的广宁寺就是如此,主持方丈因阻挠官军将寺院据为军营,便被官兵捆绑起来吊在树上,用鞭子给打得奄奄一息。临终前,他将最得意的弟子慧明叫到跟前,嘱咐他带领众僧侣到渝州,投靠那里的天宁寺继续修行。他又颤巍巍地从胸前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交于慧明,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到:“这盒子里装的是广宁寺的镇寺之物,在未光复广宁寺以前,你切不可私自打开....”,说完便咽了气。
慧明和众僧安葬好方丈,便向东出发去天宁寺。不出半日,天刚刚察黑,他们来到了龙泉山脚下的一个驿站——龙泉驿。俗语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龙泉山乃成都东面的天然屏障,山体巍峨,地势崎岖,路窄难过。慧明安排好众僧在一家客栈先行休息,自己则出去打听如何过这龙泉山。
一炷香未燃完,慧明回到了客栈。一看屋内的情景,他不由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却吐不出半个字:屋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几处血迹,却不见了一个僧人!半晌,一个店小二闯进屋子,神色慌张地说道:“大师可是在找人?这里刚才住的僧人刚被官军抓去充兵了,他们走不远的,你现在去追,还赶得上!”
慧明听完,二话没说就追了出去,一打听才知道众僧人已被押上龙泉上,他一路狂奔,在山头的拐弯处追上了官军。前面山路上忽然燃起一支耀眼的火把,紧接着,两支,三支,四支...看得人眼花缭乱。没等官军来得及防备,一伙山贼大喊着“冲呀”“杀呀”从山顶扑向官军。官军顿时乱了阵脚,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僧人也趁乱逃走,无奈手上脚上都有锁链,更可恶的是,——官军为防止他们逃走,给他们喝下了不少让人神志不清的穿心汤。这山道本来就窄,加上这一瞎跑乱撞,多数僧人掉下了山。山下乱石丛生,尽是悬崖深谷,掉下去则必死无疑。慧明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地念叨着,请求佛祖的庇佑。无奈还是被山贼捉上了山,身上的铁盒也被强行夺去。山贼将他扔进了一间木屋。
慧明这时才发现,众僧人就剩下自己和智明,智定三人了。看到这里,他不禁哭了起来,泪如雨下:师傅嘱托自己带大家到天宁寺,如今只剩下三人,铁盒也被人抢去,怎么对得起师傅的嘱托?“咔嚓”一声,紧接着是锁被打开的声音,他停止了哭泣,一个山贼仍给他们三个包裹,又指着他们叫他们立刻下山。慧明正想问个明白,智明智定对他使了一个眼色,他也就没有再问了。他们拎起包裹,迈开步子,走出了木屋。
经过一间草屋时,慧明看见屋里的人进进出出,忙过不停。屋内连续不断地传出呻吟声。他猜测到屋里有人患了重病,“佛祖普度众生,割肉喂鹰,自己正好学过医术,管他是不是山贼,救人治病总不会错的,进去看看吧。”想到这里,慧明不顾阻拦径直走到病人床前。这人带着面具,眼睛睁得出奇地大,却似乎什么也看不见,靠拢一看,两只眼球上各有一个小窟窿,血丝便从小窟窿中汩汩而出。
说来也巧,慧明从师傅那里学会的“天玄针灸法”正好派上用场。慧明取出银针,左手在那人眼眶上一轮,拇指紧贴眼颊,食指伸直按住鼻骨顶端,“嗖嗖”两声,无影无踪,两只银针便扎了上去。那人哆嗦了一下,立刻停止了呻吟,慢慢地合上了双眼。慧明也不答话,在那人枕边放下一包药,拎起包裹,和智明智定往山下走去。
山路如羊肠般狭窄,周围死一般静,一片漆黑,山下龙泉驿也是漆黑一团——老百姓早已逃亡,没逃亡的,晚上也早早睡觉,不敢点灯。智明一不留神踩到一块石子儿,滑下山去,他大声惊呼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坠落下去,黑暗中只听见智明身体摔在石头上发出的沉闷的响声。慧明欲哭无泪:“佛法无边,苦海无边,去天宁寺是修行,在这里也是修行,还不如在这山脚下建一寺院修行,点几盏灯给行人引路,让黑暗中的人少几个无辜摔死...”
主意既定,慧明和智定便在山下搭建了一小木屋,白天种菜念佛,晚上就高高挂起三盏灯笼,给路人引路。夜里慧明总是想起师傅的遗言,他于是决定外出,云游四海,募捐银两,将小屋建为一座寺院。临行前,他简单给智定交待了几句,背上行囊,大步地走了。
春去秋来,寒暑易节,慧明回来时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他用所募捐到的银两简要地修葺了一座小庙。同样地嘱咐了智定几句,他又上路了:他要走得更远,募捐更多的银两,将小庙扩建为寺院,完成师傅的遗愿,到时候再去山贼那里,赎回铁盒,那可是镇寺之物啊!
大殿前的柳树飘过了九次柳絮,慧明回来了——他步履蹒跚了,腰也弯了,身子瘦的只剩下一层骨头,耳边还有几丝白发。可他很高兴地对智定说,这回的银两够修建一座寺院了,一千两还有余呢。
这消息传到了龙泉知府刘崇那里,刘崇眼珠一转,歪歪嘴巴:这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呀!第二天,刘聪穿戴整齐,和师爷带着几个随从,来到慧明住处。一番假意寒暄之后,刘崇笑道:“本官听说慧明大师这次出门远行,募捐到了不少银两,并准备将这小庙扩建为寺院?”慧明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微弯身子,点了点头。
刘崇叹了口气,面色沉重地说道:“如今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本官好生痛惜,只恨库饷不足。慧明大师如能将银两交由官府,修屋发粮,那可真是百姓之幸,苍生之福啊!”
“刘大人此言差矣,修佛造寺,规劝人心,此乃千古之利。况救济灾民本应官府职责,与小僧何干?”慧明看穿了刘崇的诡计,冷冷地直言相告。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强求,告辞!”刘崇盯着慧明,厉声叫道,然后拂袖而去。那目光,狠狠的,露出一股杀气。慧明看着刘崇的背影,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修寺之款终于保住了。可事情哪有慧明想的那么简单。
这天夜里,慧明和智定看见龙泉山上火影颤动,那火影直冲下山去,扑向刘崇所住的县衙。慧明不明白:官府一直设法要剿灭这群山贼,他们为何还要自投罗网?
第三天一大早,刘崇又带着一班人马来到慧明的小庙,刘崇怪异地看着慧明,开口便道:“这群山贼真是胆大包天,前天晚上,他们居然围攻县衙,想抢夺库粮和库银,大师应该有所——耳——闻吧?”
慧明放下手中的木鱼,睁开眼看着刘崇,正色道:“小僧与山贼素无往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刘崇眼露凶光,双手捧着一个大盒子,低沉道:“什么意思?大师一看便知。”说完揭开盒子,将盒中之物倒在了地上。——居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人头还带着面具,不是别人,正是慧明当日在山上所救之人。
慧明猛地后退两步,面色痛苦地说道:“大人既已抓捕到他,又何必将他杀死,区区一个小山贼,大人都不...”
“哼!小山贼,他可是山贼的头目,大师请看!”刘崇气急败坏地走到人头前,用脚使劲一踹,那面具“哗哗”掉落!慧明愕然地看着山贼,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身子才停止晃动,脑袋中思绪乱飞:师傅,师兄,铁盒....
这山贼不是别人,正是慧明的师兄慧静。慧静出家半年后的一天早上,家乡一小童急匆匆来到寺中,告知他妻子被龙泉山贼抢走,父母被杀。慧静便要去救人报仇,方丈苦苦相劝,最后才答应他去,命他办完事立刻回寺修行。哪知慧静救出妻子后,众山贼见他有勇有谋,均苦苦哀求他留下来做山大王。慧静看着这群衣衫褴褛,被逼无奈才做山贼的穷苦农民,恻隐之心顿生,便在龙泉山留下来了。慧静为防故人认出,从那以后出入都带着面具。方丈知道此事后沉默了半晌,从此再不提慧静。
铁盒也并非什么镇寺之物,方丈只是在里面装上了几颗梅花针,并巧设盒盖,只要一开盒盖,几梅飞针便夺盒而出,直刺开盒者的双眼。方丈猜测到慧明和众弟子到天宁寺,途中过龙泉山定会遇见慧静。几梅飞针也就算作是对慧静不受佛门戒律的惩戒,他无意弄瞎慧静,便将这飞针刺眼的疗法“天玄针灸法”传于了慧明。他只是希望慧静眼好了之后,可以大彻大悟,再入佛门,不再有好胜好杀之心。
一切正如方丈猜测的那样发展。慧静眼好后,暗中将山上财物变卖成银两,然后匿名募捐给慧明,做修寺之用。前几日他听闻刘崇欲吞占修寺之款,想到师傅惨死,都是官军所为,心中便怒火中烧。当晚便带领众人,直取县衙,要去刘崇狗命,免他再生歹念。哪知刘崇早有防范,反而将他们全部捉住,自己也身首异处。
刘崇见慧明失魂落魄,痛苦不堪,心中更是一喜,他上前指着地上怒目圆睁的人头说:“本官已经查明,这山贼原来也是僧人,和大师同在广宁寺出家,和大师还是师兄关系。大师应该没有忘记吧?大师如不将募捐之款交由本府处置,——”
刘崇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盯着慧明,厉色道:“本官就算你和他是同党,欲刺杀朝廷命官,到时候大师可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
慧明凄然一笑:“小僧向佛之心,天地可见,神明可知,大人又何必威吓小僧?”
“天地可见,神明可知?笑话,你看这佛祖前的油灯,油将尽,灯将枯,这就是你的向佛之心?”刘崇指着油灯,讥言相讽。
慧明转身看着油灯,那油灯,在风中飘摇不定,火苗越来越弱,很快就要熄灭。他蓦然径直走进里屋,片刻又走了出来。慧明双手托着一个木盘,木盘中放着两颗黑白相间的东西。他托着木盘走到刘崇面前,刘崇低头看了看木盘。顿时“哇哇”大叫起来,连连后退,跌跌撞撞好几步,才停下来,心里还扑腾着跳个不停。
慧明对小声啜泣的智定说道:“师弟,将灯芯从我的眼睛中穿过,我要用眼睛照亮佛祖,来表我向佛之心...”那两颗黑白相间的东西正是慧明的双眼!这时,几滴晶莹的像水一样洁净的东西跳进了油灯里,那灯芯立刻旺了起来,火苗四窜,整个屋子亮堂了起来!众人抬头一看,佛祖的眼里正往外溢出那如水之物!
众人一时惊愕万分。刘崇却大骂道:“什么鬼东西?本府可不信!来人,去将那双眼给我挖来!”两个差役将上前阻拦的智定打倒在地,爬上佛像就要动手,刘崇也上前观看。说是迟,那是块,未等差役爬上佛肩,那佛首居然动了起来,左右摇晃几下便飞一般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刘崇身上,刘崇当场一命呜呼,被砸成了肉饼。师爷和几个差役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庙宇。
寺院建成时,智定来问慧明寺院的名号。慧明意味深长地说:“我心向佛,以眼照佛,以眼燃灯,就叫燃灯寺吧!”自此以后,燃灯寺香火旺盛起来。人人都说:佛祖前的那盏油灯,灯芯是穿在眼珠上的...
它深深地钦佩制服它的猎手,它为能败在如此不凡的对手手下深痞荣耀。它就是这么傲气,包括尊敬自己强大的对手。也许正是固为有了狼,才成就了猎人的强悍。
山谷谷底有一条小溪,清澈的泉水在流淌着,小溪边有一片平坦的绿草地,上面有几棵伞状的合欢树。合欢树上的花把这小谷映衬得异常妩媚。在其中一棵合欢树下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嬉戏着,他们面前还铺着一方橙色的塑料布。
此时,在山坡上的荆棘丛中,一条健壮的狼正在潜伏着。它年轻极了,那身体上深棕色的毛泛出金属般的光泽。它那深蓝的眼珠死盯着这片绿草地。并且从绿草地上发现了它异常厌恶的动物——那对青年男女从不远的小镇一并带过来的白狗。白狗很讨人喜欢,在两主人面前不停做着花样,不时逗得他们哈哈大笑。但也就是这形态愈发激起狼的厌恶,狼恨不得立刻一口将它吞下。也许狼就有这种本能,一嗅到狗的气息,便会全身热血沸腾。这一切源于狗的背叛,狼恨它们成了人类忠实的奴仆。
狼紧盯着那条白狗,但由于那合欢树丫上挂着一支枪,而不敢马上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否则,狼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把白狗撕个粉碎。
而在草地上,那对青年男女正在戏耍那条小白狗,男的将一只花花绿绿的空罐头瓶扔来扔去,并让那狗给叼回合欢树下。白狗在叼那罐头瓶时,作出种种可笑的姿态,逗得两个年轻人笑得前俯后仰。这次,男青年把白狗叼回的空瓶扔到了小溪的对岸,并一下子滚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狼牢牢地抓住这个机会,白狗还没来得及觉醒是怎么一回事,喉管和颈动脉已经被同时啮断了。那十分讨人喜爱的白狗就这样离开了喜欢它的主人。
狼并不敢粗心大意,它在时刻警惕着那对男女,狗久久没有回去,引来了他们,他们一步步走近了,空着手。狼猛地从石头后窜了出来,打算就此逃离。然而,那对男女见到突然出现的狼,吓得掉头就跑,连树丫上的枪也丢在那里。狼并没有追赶人,它又回到石头后面继续享用那条白狗。在吃完了那白狗之后,便像一团流体似地消失在荆棘丛中。
实际上,这条狼是一条独狼,四处流浪便是它的生活。但在它幼小时它在所属狼群中是常胜将军,因为它健壮、聪明、蛮横、凶狠,但难免隐含其傲气,也正是由于它的这种傲气注定它不可能成为那狼群中来来的头狼。
因为每个狼群都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因而作为独狼,生存下来是异常困难的,它必须在狼与人交界处的那个夹缝里求生,就是在这样狭小的生存空间里,它还需要防止同类的攻击和人类的捕杀,独狼的食物自然是无保障可言的,这条狼也一样,在吃过白狗之后好几天都是在饥饿中度过的。它努力地奔跑在草莽间以保持它的敏捷。它被水的气息引到了一片沼泽地边。熟悉的沼泽地勾起了它无限的回忆,因为沼泽地,它遭到了原来狼家族无情的驱逐,当时所有的一切都像发生在眼前一样,历历在目。
那天,它所在的狼群到了一片沼泽地边。一条年轻的雌狼由于草率而陷进了一片泥沼。
这雌狼正是它亲密的伴侣。它听到了呼救声,不顾一切地要奔去救助。头狼截住了它,一爪子把它击倒在地。头狼长嗥一声,整个狼群原地站定,肃然无声。只有那遇难的狼在黑色的泥沼里哀叫。
看到那双绝望、哀怨的眼睛,它又爬起来想冲过头狼的警戒线。头狼一口咬住它的后腿,惊人准确地把力量控制在将透而未透皮肉的临界点上。它当时简直是疯了,竟当着整个狼群的面回头咬了头狼一口。这还了得!立刻,几条强壮的公狼一齐向它扑来..因此,它被家族无情地驱逐了,成为一条到处亡命的独狼。
此时,它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声响,在它环顾了四周之后,向那片灌木丛靠拢。随着扑哧一声响,二只野雉从灌木丛中飞起,从那华丽的锦羽可以看出那是一只雄雉。但没一会便从空中掉下,在草地上逃跑。因为雄雉明白它遇到了怎样的敌人,于是怒从心头起,那华丽的锦羽一齐展开,飞起有几丈之高,然后扬起双爪直向独狼扑去。但雉却扑了个空,跌落在地,恰好就跌在狼嘴的附近。只听见“咔叭”一声,那雄雉便死在了狼嘴之下。
它舔了舔唇,昂首四顾。
沼泽地依然一派宁静和平。远处有什么鸟在叫,好像就是雉,而灌木丛里还有一只雉。
狼还没有吃饱,即使吃饱了,它也会进灌木丛去。好奇是狼的又一天性。
它喜欢灌木丛。一进灌木丛,它的身体就柔软得像一团棕褐色的流体。
一切如它所料。灌木丛深处有一个野雉窝。一只麻栗色的雌雉正扑开双翅护着雉雏们。
母雉展开颈羽,鸡冠如血一般鲜红。
狼竖起尾巴,一晃,又一晃。
正待母雉想看清晃动的是什么东西时,它的脖子断了。它没挣扎,到此时它还记得身下有孩子!
但是毕竟雉太弱小,虽然是义无返顾,但在面对比自己异常强大的狼时还是无能为力。
狼对它们的天敌和弱小的动物是凶狠无情的,但在狼群的整个家庭当中却是从不缺乏亲情,特别是母狼和幼狼之间的那种母性的亲情。如此也不难引起独狼对自己家族的怀念。
也只有在属于自己的狼群中才能真正感受到那种特殊的温情。它决定回到自己的狼群中去,因为它再也无法忍受没有温情的孤独。它在回想着它的家族的气息。但是回归必须带回去猎物作为见面礼,虽然它全身的饥饿像火一样烧灼着它,但在它捕捉到一头鹿之后便叼着鹿昼行夜伏地向着自己家族所在地奔去。其中经历过其它狼群的追捕和围攻。可是归心似箭在支撑着它不断地前进。在终于踏上它家族领地后却发现它的家族已经失去了踪迹。
它失望了,一身疲惫随之而来,在这紧要关头它又发现了两只虎,似乎那虎也嗅到了它的气味,一只雄虎冲它吼了一声以示警告,而它已经被惊吓得狼毛直悚了。但老虎并没有认真地来追捕狼,也许那两只老虎刚享用过一顿美食吧,一声吼叫后反而打不起精神。它灵敏地躲过老虎,奔向了荆棘丛。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群狼正向它逼近,它却一无所知,当它从以前搁置那鹿的地方取回猎物正准备食用的时候,它方才发觉自己已经被一个陌生的狼群包围了。因为它侵犯了那群狼的领地,必然要遭到那群狼的攻击。狼群包围了它,却悄无声息,不难看出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狼。它显然不是它们的对手,并且前后都有狼的夹击,它决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它不顾一切地撕下一块鹿肉,就算是死也要尝一尝鹿肉。它“嗖..”的一声窜出荆棘丛,径向巨石飞奔。
它要将自己送人虎口吗?没错,它宁愿死在自己所敬佩的老虎之口,它就是如此傲气,连死都要选择优劣。
当它纵身登上了那巨石的时候,只见两只年轻的虎一卧一站,逆着’目光,硕长的身体上披着一层层淡淡的晕。当它们发现独狼时,似乎还有一丝惊诧。而独狼本身是怀着必死的、超然的念头的,因而它全然不惧怕那两只老虎。
老虎的平静使它产生了求生的欲望,它的心脏在狂跳。要是能从老虎身边走过,到巨石那一边,就能摆脱狼群的追赶了!它想跑,它又深知老虎有追逐奔跑活动的嗜好。所以,它拼命地夹着尾巴,压制着惶恐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慢慢迈开步子,它在老虎的懒散下走了过去。开始下坡,每一步似乎都那么长久,那两只老虎对眼前的一切全然不顾,一个劲地在那巨石上面,闭目养神地休息。当独狼一脚踩到谷底时,它再也无法遏制地狂奔起来,一直跑到精疲力竭。
它躺了好久才让自己回过神来,回想起恶梦一般的山谷之行,它想得异常的多,它决定自己要像虎那样做强大的生物,它要当一条像虎一样的独狼。
过了一会,它沿着兽道下坡走,逐渐走近了人类居住区,它得去河边喝点水,然后再回到它的荆棘丛去,它总以为荆棘丛比山洞安全得多。河面上泛着幽幽的白,它先用舌尖点了点水,凉而微甜,然后便埋下头吮起水来。这时的它仿佛嗅到了一丝气味,强烈而单纯。它似乎可以断定上风头不远处便有一条雌狼,于是飞也似地向草丛奔去。
只见山坳草丛间果然卧着一条雌狼,它的左腿被猎人设置的铁夹夹住了。雌狼见到它显得十分亢奋,以低沉的哼声表示痛苦和绝望。
它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轻轻地靠近雌狼想用嘴去接触一下雌狼的身体以表同情,但是被困的狼怀疑一切,仇恨一切,它恶狠狠地嗥了一声以表强烈的反抗。
此时,异样的动静让它预感此地不宜久留。它向着山崖一阵狂奔,待它卧在山崖上时,却又想到天一亮,猎人便会把那条与自己一样孤独的狼逮去,同情心一下子让它不安起来。
另外,它似乎从那条雌狼身上看到了以前陷死在沼泽地的那条母狼的痕迹。
于是,它站了起来,似离弦之箭般窜下崖头,回到囚着雌狼的山坳。紧接着是一阵汽车的喇叭声,雌狼恐惧地打了个激灵。就在这一刹那,它果断的齐铁夹旁咬断了雌狼那条被夹的腿。为了让雌狼尽快脱身,它只能这么做。
雌狼狂叫惨嗥,在草地上打滚。之后恶狠狠地向它扑来。它敏捷地躲闪,嘴里呜呜地嗥叫。
雌狼明白过来了,不再向它扑咬,吮着断足上淋漓的鲜血,甚至还看了一眼离开身体的那一截脚爪,眼睛里涌满了泪水,说不清这泪水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感激。是的,狼也有泪。
雌狼知道必须不顾创伤赶紧离开这可恨的山坳,便用三条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迈腿,又摔倒了。断腿触地的剧痛几乎使它回不过气来。它并没有气馁,又站了起来,不熟练地用三条腿歪歪斜斜地走起来,奔跑起来,那条残腿空划着,滴着血。
它堵住了它奔向山坡的去路,示意向相反方向奔跑。雌狼领会了它的意思便随着它向小河奔去。
它们趟着水顺流奔跑,冰凉的河水螫得雌狼创口剧痛。
只有如此,它们才有可能摆脱即将临头的追捕。河水会使猎狗失去追踪的线索。
在经过一段水路之后,它们向着一个幽深的山谷奔去。在奔波过程中,那雌狼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但是疼痛仍没有减轻。两条狼一前一后在奔逃着,继而进入了一片自以为安全的荆棘丛。
两条狼并排匍匐下来,雌狼闭目而卧,连下巴都紧贴着地面,它却在昂首警视着。雌狼就这样在这片荆棘丛中躺了三天三夜,似乎伤势已经有了好转。就在第四天晚上,雌狼悄悄地离开了这片荆棘丛,离开了几天来一直照看自己的它,原因是想要寻找一个安全的山洞以履行一个母亲的义务。
于是,雌狼毅然而艰难地离开了荆棘丛。
当它回到荆棘丛,雌狼已不辞而别。它四处寻找,找了整整一个晚上,但那小溪却截断了追寻的线索。它只好又回到了那个安置狼夹的山坳,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被重新布置的狼夹。
雌狼在找到一个山洞之后生下了三条小狼,其实那个山洞并不理想。那三条狼崽愣头愣脑的非常可爱。做母亲的感觉真累,尤其是它现在只有三条腿却必须支撑四条生命,实际上也就是整个部落,因为这条雌狼是它们部落惟一的幸存者,其它的狼在一次人的围猎中全部死亡。
这天傍晚,雌狼又来到山腰的那个小池塘边潜伏,在这里基本上海晚都能以这种方式猎取一些小动物。此时的雌狼似乎感受到一只大鸟在空中盘旋,那是一只鹰,一只视狼为天敌的鹰,那只鹰也看见了雌狼。在另外一个山头上,它也看见了这只鹰。
鹰犀利的目光在巡视着山林,滑动在天边辽阔的地平线上。雌狼已吓得狼毛悚然,雌狼更多地在担心山洞里那几条小狼崽。担心它们跑出山洞,这种担心应验了。那因耐不住洞中寂寞在山洞口玩耍的小狼自然没法躲过鹰的眼睛。一会儿,一条小狼惨叫着被鹰抓离了地面。
雌狼就在一箭之遥眼睁睁地看着一片乌云掠过,那只鹰为了不让小狼乱动乱咬,故意一松爪子让小狼从数丈高空跌落下来后再将其抓起飞走。
雌狼见状已经悲愤欲绝了,此时它赶到了,四日相视许久后。它慢慢走了过去想舔舔雌狼的残腿,但雌狼却稍有戒备的躲开,并向活着的小狼走去。
雌狼不让它走进自己的洞穴,雌狼怕它会伤害自己的狼崽。它屈服了,便栖息于山洞附近的灌木丛中。到了晚上,一场大雨哗然来临,以至于在灌木丛中听到的雨声格外的纷乱。
全身湿漉漉的它瑟瑟发抖,但强烈的责任感驱使它不能离开去找一个躲雨的地方。而洞中的雌狼和两条小狼崽正在熟睡着。
接下来的几天里,雌狼一直为迁窝计划着,在费了一番心力后终于找到一个比较理想的新窝。这天晚上,趁它不在,雌狼决定搬家,雌狼叼起一条小狼向新窝奔去,将另一只狼崽暂时留在了窝里。在雌狼走远后,它进洞叼着那一条小狼向新窝走去。就在雌狼刚安置好小狼的时候,它叼着另一条小狼赶到了,并迅速放下小狼,彼此对视了一会,然后礼仪般地用颔部和颔部相互摩擦了一下。就这样两条狼走到了一起,它们历尽了万重磨难,但是磨难是一重又一重,在几天后的一个黎明,当两条狼叼着猎物归巢时,发现小狼不见了。
那雌狼开始怀疑它,尽管它们是形影不离,同去同归的。雌狼的怀疑激起了它的愤怒,以至于它一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雌狼在那山洞口呜咽似地嗥叫着。
雌狼没有离开,它在等待着侵犯者的再度到来,复仇的心理愈发冲激着它的脑袋。雌狼的乳房由于没有了小狼的吮吸而日渐肿胀,以至于坐立不安,雌狼也只有去狂奔和翻滚中去放松那种痛楚。
这天黎明时分,雌狼回窝进洞时嗅到了强烈的异味。雌狼激动起来,复仇之火烧灼得全身战栗。风也似地闪身进了山洞,没一点儿声息。
山洞里竟有两条胖嘟嘟的小狼!可雌狼一眼就看出这不是自己的孩子。雌狼警惕地回头四顾,嗅、闻、听,没发现什么情况,这才一纵身跳到小狼的旁边,慢慢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小狼呜呜的叫声多么像自己的孩子啊!雌狼愣住了。
这时,两条饥饿的小狼跌跌撞撞到了雌狼的腹下,两个温暖的吻几乎同时吮住了雌狼的乳头,不要命地吸吮起来,雌狼依然愣着,工时不知怎么办好;只觉得肿胀的痛苦在消退,那一股曾经出现过的神奇的柔情又出现了,而且无法遏止地弥漫开来......雌狼不知道这是两条小狗而不是两条小狼!雌狼也不知道这是猎入设下的一个圈套。他们用这计策让雌狼培训他们的猎犬。由狼哺乳,由狼培养的狗,才真是第一流的狼犬呢!
没过几天,母狼从上卷的尾巴认出了这不是两条小狼,可它已是这两条小狗的母亲了。
此时,它却伏在一个崖石上,冷峻地凝视着山谷。它看到了山谷里躺着一个人,已经一动不动很长一段时间了。
它心中思虑着那个躺着的人,其实他是一个优秀的猎人,此次专为这条独狼而来,并且他要赤手空拳活捉独狼。这一切缘自于他与人的一个赌局。
周围一片静寂,或许这预示着将有一场激动人心的人狼大战的来临,可是一切却在突然的开始中结束了。
它在经过一番周密的思虑之后出现在了那个山谷里,其实猎人早已从眼缝里瞅见了它,他看到的是一条年轻、雄壮、凶狠的公狼。
它在经过好几次的试探之后,终于认定面前躺着的是一个可以吃的死人,动作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就在这时,它的睾丸被一双强有力的手像铁钳似地抓住了,并且在捏握中它失去了知觉。
等到它醒过来时,发觉自己已被囚禁在铁笼中。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朝四周一张望,还看见一个小一点的铁笼子,笼子里囚有两条小狼,那不分明就是那三条腿母狼的孩子么?
它努力地站起来,睾丸在“哧哧”地作痛。它努力止住后腿的痉摩。它深切地钦佩制服它的猎手,它为能败在如此不凡的对手之下深感荣耀。它就是这么傲气,包括尊敬自己强大的对手。
过了几天,它被装上了卡车,同样还有那两条小狼,人们是要把它们送往动物园。
它深深地叹息,为自己不能救那两条小狼倍感无奈。心想,那条雌狼在此时会不会突然觉察到什么,赶来舍身救子呢。一切仿佛都那么的漂渺。车驶在那山谷的公路上,静静地静静地驶向远方......
苏璇是一所中学的美术老师,擅长人物素描。她的男朋友靳子强是警校毕业的见习警察。国庆长假前,她找到靳子强,问他想不想尽快把头上的“见习”俩字去掉,如果想,就陪自己到敦煌去写生。靳子强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苏璇启发他:“你想,几千里的路程,怎会遇不上‘出手’的机会?”靳子强笑了:“这样吧,如果能遇上,这趟敦煌之旅的费用我出,反之你出。怎么样?”苏璇听了心里直乐:傻瓜,只要你陪我去就行。
为了增加“遇上”的可能,他们没参加旅游团,而是登上了一趟开往敦煌的列车。第二天中午,火车到达兰州车站时,作短暂停留,苏璇和靳子强下去买吃的。出站口时,乘警向旅客发放印有通缉犯头像的扑克牌,苏璇领了一副。靳子强笑道:“还真想领悬赏金?不容易的。”苏璇不言语,打开扑克牌浏览一遍,目光停留在黑桃K上。上面的逃犯叫胡根发,秃顶,络腮胡子,是个背负两条人命的银行抢劫犯。
回到车厢,苏璇和靳子强开始吃买来的肉夹馍。他们对面好像也是一对情侣,男的戴宽边眼镜,一头浓密的头发梳得有条不紊,显得温尔文雅。女的浓妆艳抹,看不出实际年龄。两人依偎着睡觉,这时刚刚醒来。看见苏璇和靳子强在吃东西,女的对男的说:“我也饿了,你去买点吃的。”男的站起身刚要下车,恰在这时,火车开了,他只得转身向餐车走去。女的叫住他:“算了吧,车上的饭我吃不惯。”男的只得怏怏地回到座位上。
苏璇把面前的肉夹馍往他们跟前一推,说:“我们吃不下,你们如不嫌弃,就凑合着吃点吧。”那男的一愣,忙说:“不用不用。”说着就把肉夹馍往回推。那女的却伸手拿了过去,说:“这位妹妹诚心给咱吃,不吃岂不负了人家一片心意?”说完自顾自吃起来。那男的瞪了女的一眼,尔后冲苏璇尴尬地笑笑,连声道谢。苏璇说出门在外,同坐一车就是缘分,不必客气。
那对男女吃完,再次向苏璇和靳子强道谢。四个人因为一顿馍成了相熟的朋友,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说了一会儿话,苏璇从兜里拿出那副扑克牌,说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玩几圈牌解解闷儿。那男的还没说什么,女的已把牌抓在手里:“太好了,免得一会儿又打盹儿。”待看清扑克牌上的逃犯头像,女的叫起来:“这是什么牌呀?怪吓人的!”随手把牌扔在桌上。那男的一见,把扑克牌抓在手里,大大咧咧地说:“早听说警方把逃犯头像制成了扑克牌,我看看,这里面有我认识的人吗?”他一张张翻看起来,待看完最后一张,莫名其妙地笑了:“人好像还不太全呀。”靳子强心里一动,听他这话,似乎还有他认识的逃犯上面没有。那男的熟练地洗好牌,问:“咱们打什么?”苏璇说:“打‘捉老K’吧,四个人正好。”
“捉老K”是时下一种流行的玩法,激烈、刺激的同时,还能考验一个人的是非判断力。刚摸了两圈,苏璇抢先亮牌。她亮的是黑桃K。可是,几圈牌打下来,大家越打越迷糊,黑桃K始终没现身。苏璇说:“黑桃K到底在谁手里,再不现身,敌友分不清,这牌没法打了。”靳子强和那对男女都摇摇头,说黑桃K不在自己手里。苏璇疑惑地说:“这就怪了,难道黑桃K会插翅飞了?”说着站起来,凑到靳子强跟前查看他手里的牌。靳子强说:“你怎么不相信人?黑桃K真没在我这里。”苏璇又伸手翻他的衣领,一边说:“有的人就爱藏牌,而且和魔术师一样,专往衣领里藏。”靳子强哭笑不得。
苏璇确信靳子强没有藏牌后,又转身对那女的说:“这么说,黑桃K一定在大姐手里。”女的把手里的牌摊开,让苏璇看。苏璇一看没有,又翻了翻她的衣领,也没有。于是对那男的说:“大哥,原来黑桃K在你手里啊。”男的一脸无辜,把手里的牌递给苏璇看。苏璇没接,而是笑着翻看他的衣领,并把手伸进他的脖颈深处。男的被摸得痒痒的,一下把苏璇的手捉住,放肆地说:“妹妹的小手真温柔啊。”苏璇脸一红,把手忙抽回来:“看来黑桃K落在发牌的乘警那里了,我去管他们要。”看着苏璇去了乘警室,那男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对靳子强说:“你这小情人办事挺认真啊。”靳子强更正道:“不,她是我未婚妻。”男的哈哈一笑:“还不都一回事,晚上钻一个被窝儿。”靳子强一皱眉,这人看上去挺文明,说话怎么这样粗野?
不一会儿,苏璇拿着一张扑克牌回来了,她冲靳子强眨了眨眼,说:“黑桃K我找回来了,这牌怎么打,就看你的了!”靳子强接过黑桃K,疑惑地看看苏璇,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时,几个乘警悄悄向这边包抄过来。那男的觉察出情况不妙,忽然从腰里拔出一把刀子,架在旁边那女的脖子上,对围上来的乘警说:“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捅死她!”乘警们只得站住,劝他别乱来,放下刀子,否则只能是罪上加罪。那男的不听那一套,叫嚣着站起来,想往车厢的另一头退。
此时,靳子强看看黑桃K上那个逃犯胡根发,再看看面前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忽然明白了什么。靳子强知道,到了该自己出手的时候了。他悄悄抓起桌上的扑克牌,一扬手,狠狠摔在那男的脸上。那家伙被打蒙了,靳子强趁机扑上去,和赶上来的乘警,一起把他制服了。
最后经审讯,此人就是黑桃K上的通缉犯胡根发。领到5万元悬赏金,苏璇心里很高兴,不但买房的首付款够了,男友头上的“见习”俩字差不多也能去掉。靳子强却连说惭愧,他这个警校毕业的见习警察,却没有女友警惕性高,跟逃犯打了半天牌,愣是一点没看出来。苏璇说:“不是你警惕性不高,是逃犯太狡猾了。他首先通过整容祛除了络腮胡子,又用发套掩盖住秃顶,最后戴上眼镜增添了几许斯文。谁会把这样的‘白领’和逃犯相联系呢?”
靳子强问:“那你是怎么发现他是逃犯呢?”
苏璇说:“一个人再怎么变,他的眼睛改变不了。我画人物素描时,特别注重对眼睛的勾画,时间一长,我养成一个习惯,无论和谁照面,都特别留意他的眼睛。那男的就坐在对面,我不经意间看了他几眼,后来又看见黑桃K上的逃犯胡根发,感觉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相似,于是就对他产生了怀疑。”
靳子强不解:“仅凭这一点,你就能确定他是逃犯胡根发吗?”
苏璇说:“当然不是。你还记得我们打牌时黑桃K不见了,我去翻那男的衣领,并把手伸进他的脖颈这事吧?”
靳子强心说,怎么不记得,当时自己还纳闷,苏璇何故做出这样轻浮的动作呢。
女友苏璇一笑,把地上的扑克牌收起来,找出那张黑桃K,指着上面最后一行小字让靳子强看:此人颈后有一花生大小肉瘤。
靳子强拍了拍头,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注意到这行小字呢?他还有一点不明白:“对了,那张黑桃K真的是落在乘警那里吗?”
苏璇摇摇头:“当然不是,从一开始,我就把它藏在了自己兜里。要不打牌时,让那男的看见他自己的头像,岂不打草惊蛇了?”
春秋战国时,齐国景公在位,文武大臣中有三个武士。第一位武丘叫田开疆,此人身高一丈五尺,长了一张抹血似的红脸,眼睛大如铜铃,嘴巴和老鹰的一般,又长又尖。两腮隆起。就像鱼腮一样,满口大黄板牙不见一点缝儿。田开疆曾跟随齐景公到桐山去打猎,忽然半路上跳出一只猛虎,奔走如风,直向齐景公的马扑去。马见老虎扑来,突然发惊,把齐景公掀翻在地。猛虎又扑向齐景公。恰好此时田开疆就跟随在齐景公身后,看见猛虎扑来,甩去刀枪,挥舞双拳迎向猛虎。田开疆用左手揪住猛虎的脖子,右手便挥拳打去,用脚直踢猛虎的面门,一阵猛打猛捶,活活打死了那只猛虎,救了齐景公。文武百官,亲眼看见这场搏斗,没有一个不害怕的。齐景公回到朝廷,赏赐田开疆,封为寿宁君。从此以后,田开疆自恃有功,横行霸道,无所顾忌。
那第二个武士叫顾冶子,身高一丈三尺,脸就像涂了墨汁一样,漆黑无比,长了满脸黄韭菜叶子似的胡须,两只手就好像铜做的饶钩,坚硬无比,长了一嘴锯齿牙,非常难看。
卫一次,他跟随齐景公横渡黄河,忽然大雨滂沱,波浪汹涌,几乎就要把船颠翻,齐景公非常害怕,看见云雾之中有火一样的东西闪烁,在水面上游戏。顾冶子挺身而出,对齐景公说:“这一定是黄河中的鲛龙了。”齐景公惊慌失措道:“那怎么办呢?”顾冶子镇静他说:“您不要担心,让我去杀了它。”说完就脱衣拔剑下水,不一会儿,风平浪静,雨过天晴,只见顾冶子一只手高举着宝剑,一只手提着鲛龙的头,从水里跳出来。齐景公赏赐顾冶子,封他为武安君,从此以后,顾冶子自觉有功于齐景公,也渐渐张狂起来,变得肆无忌惮。
第三个武土叫公孙捷,身高一丈二尺,长得头如寺塔,眼呈三角,虎背熊腰,粗壮如牛,能一个人举起千斤重的东西。有一次,秦国攻打齐国,齐景公率领军队迎战,被秦国的军队打败。齐景公慌张撤军,逃至凤鸣山,秦国的军队随后赶来,把齐景公围困在凤鸣山上。公孙捷听说这件事,挥舞一把约有150多斤的铁铲,杀入秦国军队。秦国虽然有10万军队,竟然措手不及,纷纷逃避,因而救了齐景公,被齐景公封为威远君。从这以后,公孙捷自恃有功,目无君臣,横行无忌。
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三个趣味相投,结拜为兄弟,发誓不愿同生,但愿同死。这三个人目不识丁,不知谦让,纯粹是一介武夫。他们目无君臣,横行朝廷,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敢得罪他们,就连齐景公看见这三个人上殿,也吓得心惊胆颤,如芒刺背。
一天,楚国派中大夫靳尚到齐国商议和谈事宜,面见齐景公,禀奏道:“齐楚两国,虽然相邻,却连年打仗,互相征讨,使两国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现在楚王特地派我来与您讲和,永远和睦相处。楚国有三江五湖,地方千里,物产富饶,足食足兵。希望大王您三思。”当时正好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在朝,听了这一番话,非常生气,大骂靳尚道:“你们一个小小的楚国,何足挂齿,我们三个人亲自率领雄兵强将,把楚国踏为平地,把你们楚国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说完就喝斥靳尚离开宫殿,命令武士把靳尚推出去斩首示众。正在这危急关头,从殿下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身高只有三尺八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原来是齐国丞相,名叫晏婴,字平仲。他走上殿来,喝住武士,把详细情况问了一遍,就让放了靳尚。田开疆、公孙捷、顾冶子三个人非常生气,说道:“我们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放了他?”晏婴说道:“你没有听说过‘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吗?他一人独自来到齐国求和,我们却把他抓住杀了,让邻国知道了,足够人家笑话一辈子的。本人没有什么本领,只用一张嘴,亲自到楚国去,保证让他们都到大王殿下赔礼,尊崇齐国为上国,用不着什么刀枪剑戟,你们看我的办法怎么样?”这三个人听了,怒发冲冠,齐声吼道:“你是一个侏儒小人,国家没有眼力,选了你这样的人当丞相,竟然敢口出狂言。我们三个人斩虎、诛龙、力敌万人,只要亲自率领精良部队,可以踏平楚国,要你有什么用?”齐景公接过话来说道:“丞相既然这样讲了,必有良策,如果他出使楚国,真的可以使楚国折服,比兴兵打仗强多了。”三个人说道:“暂且先看这侏儒出使楚国的情况,如果丢了我齐国的脸面,回来后,把他剁为肉酱。”三个人说完扬长而去。齐景公说道:“丞相这一次出使,一定要谨慎小心,万万不可轻视。”晏婴说道:“主上放心,我一定会出色完成出使任务,使他们折服的。”于是便向齐景公辞行。
天理昭昭不可诬,莫特奸恶作良图。恶人,自有恶来报!
一、能人马拉套
唐县城西门城墙根,住着一个跑单帮的生意人。这人名叫马拉套,行走江湖,见多识广,经常做一些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而且无一失手,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妙手空空。也是艺高人胆大,到了后来,他竟在家门口祸害乡邻,成了一个吃窝边草的兔子。
也算是事出有因。有一次马拉套去海边贩海货,发现有个渔家子弟练字用的不是常见的墨汁,而是一种在海边随处可取的代用品。原来海里有一种叫做乌贼的鱼,肚子里有个墨斗,斗里储满了墨汁,遇有敌人攻击,就喷出墨汁扰乱对方视线而逃生。这墨斗不能吃不能喝,本是废物一团,可这个渔家子弟却废物利用,拿它写字,就变废为宝了。更奇的是,用常见的墨汁写字,写过了纸就废了;而用乌贼墨汁写字,仨月以后字迹自动消失,又成白纸一张,可以继续练字,等于变废为宝。马拉套善于发现发财机缘,回去时就带了一些乌贼墨汁,决定用它做个无本买卖。
马拉套有个邻居惠老头,儿子、儿媳妇原先在城内十字街开着一个杂货店,他在家里照看孙子读书,颐养天年,一家人各有所为,其乐融融。后来突遭一场天火,儿子和儿媳妇双双遇难,惠老头无力执掌门面,就把杂货店盘了出去,带着孙子在家里坐吃山空。马拉套从海边回来就找到惠老头,说看准了一笔稳赚的生意,只是资金周转不开,想借二百两银子,借期半年。当然不是白借,到期连本带息还银二百四十两。如此高额的利息,惠老头自然动心,当即答应了。马拉套拿出早已写好的借据,惠老头就把二百两银子借给了马拉套。
半年的借期转眼到了,马拉套特意从外边回来处理这笔债务。他是胜券在握,只等惠老头哭鼻子抹泪自认倒霉。惠老头见了马拉套就打招呼,说是孙子准备去省城参加乡试,请他把钱准备一下。马拉套说我也正打算还钱付息呢,你把借据拿来吧。惠老头回去拿了借据,当面打开,却是白纸一张!惠老头当即傻了眼:“这……”半天说不出话来。马拉套强压狂喜,故作大度地说:“惠家老伯,你是贵人多忘事吧?我前天就把钱还了。回去吧,我也不怪你讹人!”
惠老头面红耳赤:“你根本没有还我钱!”
马拉套不急不躁:“那你就拿出借据嘛!”
两个人的争吵,引来了许多街坊邻居围观。有帮惠老头说话的,说他为人忠厚,不会血口喷人。也有帮马拉套说话的,说索债要有借据,没有借据怎好付钱?
惠老头纵有天大的冤情,可他拿不出借据,那就只好眼睁睁让马拉套赖账。他捂着脸回去,一个人关了门饮泣。哭到半夜,趁着月黑风高,竟然在马拉套家院门口的树上上了吊……
牛刀小试,大获成功,马拉套心里高兴,就去外边喝酒庆贺,一直喝到三更天,才跌跌撞撞地回来。到了自家门口,一头撞在惠老头的尸体上,满肚子酒水都化作冷汗冒了出来。这个糟老头子,白天与我吵架,夜晚在我家门口上吊,无论如何我都难脱干系!马拉套急得拿拳头砸脑袋,砸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一个高人,立刻转身向夜幕中跑去。
二、高人程大器
那个高人叫程大器,本是一个落魄秀才,后来到京城跟一个大员当幕宾,出谋划策,问接参与官场的钩心斗角,深得大员器重,很是风光了几年。后来大员作恶太多,犯了众怒,被皇帝赐死,幕宾们作了鸟兽散。程大器也惶惶逃回唐县,躲进十字街的老宅,多天不敢出头露面。可他这人肚子里的歪点子太多,不予施展就坐卧不安。因此刚安生了几天就放出风声,愿以平生所学,给人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也就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
程大器这话放出去没多久,就招来了马拉套半夜三更登门相求。
马拉套喊开了程家门,对着程大器倒头便拜:“程爷救我!”
深夜来求,见面磕头,张口叫爷,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程大器示意马拉套站起来,让了座,问:“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马拉套把自己用乌贼墨汁写借据的情节隐去,只说惠老头穷急生赖,大白天拿着空白借据讹人没有得逞,夜晚又以死讹人。现在尸体还吊在自家的院门口,请问程大器该怎么办?一边说着,一边把五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程大器看看银子,“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回去把尸体解下来就是。”
马拉套恍然大悟,是啊,是不该任那尸体吊在自家门口的树上。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回去唤醒了用人小栓子,两个人合力把惠老头的尸体解了下来。可是,尸体解下以后又该怎么处理?是抬到惠老头自己家里,还是扔到城墙外边?马拉套急出一头热汗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再去请教程大器。
程大器依旧不紧不慢:“再把尸体吊到树上!”
马拉套这次学精了,接口问:“吊上去以后怎么办?”
程大器还是漫不经心:“吊上去以后再说。”
看程大器胸有成竹,马拉套也不好再问,只好赶快回去,依旧唤来小栓子,再把惠老头的尸体重新吊在树上。顾不上喘口气,马拉套又一次来到程家,气喘吁吁地问:“程爷,已经照你说的办了。这下一步……”
程大器稳如泰山:“回去喝四两老酒,蒙头睡觉,待官府的人唤你,你就大呼冤枉。”
马拉套不放心:“能行?”
程大器斩钉截铁地说:“如果官府判你有罪,我替你坐牢;如果判你死刑,我替你抵命!”
马拉套将信将疑地回到家里,酒是喝了,可哪里睡得着觉?就那样忐忑不安地坐到天亮。
天刚放亮,马拉套的院门前就一片喧嚷,惠老头的孙子把门打得山响。马拉套装聋作哑,不让小栓子开门。直到官府的衙役传唤,马拉套才假装一脸倦意地走出来。
县老爷指着树上的尸体喝问:“怎么回事?”
马拉套做出惊恐之状:“惠老头怎么吊死在我家门前?”
衙役们把惠老头的尸体解了下来,县老爷命跟来的仵作当场验看。仵作勘验后报告:尸体脖颈上有两道勒痕,应是先在别处缢死,后被移尸此处……
马拉套这才明白程大器为何让自己折腾惠老头的尸体,原来是为了制造出两道勒痕,借以误导仵作,转移视线。既然仵作这样判断,马拉套马上喊冤,请求县老爷尽快捉拿移尸害人的元凶。
县老爷说:“既然惠老头之死与你无干,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惠老头的孙子不干了:“怎么与他无干?如果不是他蓄意昧人钱财,我爷爷怎么会自己寻死?”
县老爷训道:“如果有人拿了无字借据向你要钱,你肯认账吗?其实,移尸诬陷人,你的嫌疑最大。可你是个黉门秀才,品学兼优,又不像一个恶人。先把你爷爷的尸体抬回去埋葬,待本官慢慢查找作恶之人。”
一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滔天大祸,被程大器用一个高招轻松化解,马拉套自然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叫那五十两银子花得值。身边有一个这样的高人,那可真是什么样的祸事都不用怕了!
三、再施高招
既然马拉套不怕祸事,第二天又有一件祸事找上门来。
昨天惠老头死了,而且由县老爷一锤定音,那一笔债务彻底结束,马拉套更加开心。他再一次去外边喝酒,一直喝到夜幕四合,才蹒跚着走回来,打算与老婆亲热一夜,明天继续外出跑单帮寻找商机。
马拉套的前妻多年不孕,被他休掉了。现在的老婆是后续的,年轻漂亮,丰乳肥臀,看那身架是很有生养能力的。可是,马拉套既然是个跑单帮的,那就多在外少在家,后妻难耐寂寞,竟然跟身强力壮的用人小栓子勾搭上了。这几天马拉套为了应对惠老头的债务,天天守在家里,让那一对野鸳鸯无法偷情,煎熬得嘴角起泡。所以今天后晌马拉套刚一出门,后妻就把小栓子喊进了卧房。
马拉套美滋滋地回到家里推开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自己的后妻正和小栓子在床上苟合!两个人太过忘情,连马拉套回来都没有发觉。马拉套知道两拳难抵四手,就转身去院里找家伙。可能是心里窝火,喘息声太重,到底把野鸳鸯给惊醒了。小栓子自知理亏,胡乱穿了衣服,钻出房门越墙而逃。马拉套再进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后妻一个人。马拉套举棒就打,后妻还没来得及喊叫就倒在了血泊里。马拉套举着木棒满院子寻找小栓子,哪里还找得着?马拉套累得满头大汗,刚要坐下休息一会儿,突然打个激灵,找不到小栓子可怎么办?清朝的法律他知道,丈夫有权捉奸甚至杀奸,但是必须拿双,否则就会以故意杀人罪论处。马拉套突然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昨天的惠老头,明明吃了亏,却拿不出证据为自己辩白。
当然了,马拉套不会学惠老头,吃亏又上吊,那可真叫亏死了。马拉套自然想起了程大器,又揣了五十两银子,趁着夜色去讨主意。
程大器果然是才高八斗,漫不经心地又给马拉套支了一招:你家不是住在西门城墙根儿吗?更深夜静之时,常有歹人出没。晚上留点心,只要有男人从你门前过,一刀宰了他,和你老婆的尸体放在一起,不就凑成一双了吗?
马拉套如醍醐灌顶,胸中豁然开朗,暗赞这一招也高,或者说只有这一招才能让自己化险为夷。一边赞叹着,一边转身就走,却被程大器叫住了。程大器说时间紧迫,我也不想让你再三番五次过来讨教,只是提醒你要把种种细节早早想好了,免得县老爷问案时不能自圆其说。此刻马拉套只想着抓紧时间找一个替死鬼造成“捉奸捉双”的局面,哪里会把往后的许多细节设计出来?因此他急忙跪倒:“程爷教我!”程大器也不谦虚,三言两语就说得马拉套五体投地,连连称是。
马拉套回到家里,拎了根木棒就躲在了院门外的暗处,约摸三更天的时候,还真等到了一个替死鬼。昏暗的月光下,马拉套看准了是一个男的,就突然闪身从大树后面蹿出来,当头一棒将其击倒,拖进了自家屋里。然后解开人家的腰带,弄乱人家的衣裳,制造出行奸模样……做完这一切,马拉套实在是太累了,刚刚打了个盹,天已放亮,又打起精神去县衙击鼓报案:说自家又出人命案了!
马拉套家再一次成为命案现场,许多街坊邻居又一次跑来看热闹:这马家是撞了鬼吧,怎么老是出凶案呢?大家正在议论,只听一声锣响,县老爷带着一千公事人员赶来了。
正如马拉套所诉,现场一片狼藉,马拉套的老婆死在床上,那奸夫倒毙在床下,满是通奸被杀的迹象。县老爷让仵作和虔婆先对两具尸体进行勘验,自己则让衙役搬来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把那院落当成临时的公堂,对马拉套进行例行讯问:“马拉套,你把当时看到的景象和自己采取的行动描述一番。”
当时的情景马拉套报案时已经说过了,可县老爷要例行公事,那就只好再重复一遍:“昨天傍黑的时候,我从外边喝酒回来,听见屋里响动异常,我老婆和奸夫正在床上苟合,淫荡之声不绝于耳。小人的愤怒可想而知,就从院角找来一根木棒,然后用脚跺门。跺了半天,开门的正是那衣衫不整的奸夫,小人当头一捧将他击倒,又扑向床边打死了那个贱人。打死二人尤不解恨,再用木棒捣烂了那奸夫的命根子……”
这时屋里勘验已毕。虔婆报告:马拉套的老婆伤在头顶,颅骨几近粉碎,且昨天确曾红杏出墙,与男人有过苟合。也就是说,尸检结果与马拉套的描述是一致的。接着仵作报告:那男人伤在脑门,与马拉套所诉吻合;只是命根子已毁,昨天是否与女人有过苟合却不得而知。“不过,”仵作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据我推测,奸夫应该和马拉套的老婆有过云雨之事,且被马拉套看见。不然马拉套为何那么恨奸夫的命根子,必要毁掉而后快呢?”
马拉套听到这里,暗自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仵作、虔婆端的厉害,竞能从死人的腿裆里验出生前是否有过苟合。试想,如果没有按程大器的嘱咐把那人的命根子捣毁,这破绽可就大了。
县老爷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马拉套,忽然看出了一些怪异。按照仵作、虔婆的勘验结果,案子正朝着有利于马拉套的结局发展。既然做丈夫的捉奸杀双合情又合法,这案子就可以了结了。马拉套的头上怎么冒起了虚汗呢?县老爷想不出个结果,就继续寻找疑点讯问:“马拉套,依你所说,命案是发生在昨天的傍晚,可你怎么等到大明才去报案?”
这个问题程大器早已估计到了,所以马拉套回答起来毫不费力:“我昨天喝多了,又是第一次杀人,且是连伤二命,累坏了也吓坏了,因此丢下木棒我也倒下了,直到天明时才醒来。”
这样的回答没有什么破绽,县老爷也不纠缠,继续问:“你不是有个伙计小栓子吗,案发时他在哪里?”
这个问题程大器也估计到了,马拉套不过照本宣科罢了,他叹口气说:“我近日打算出门,怕他和我老婆孤男寡女的惹出是非,已经把他辞退了。都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然的话也许不会生出这场命案来。”
实在没有什么疑点可问了,县老爷就打算再看看现场,宣布结案。料不到的是,当他走进马拉套的卧房,再次把两个死者打量一眼,却突然一边后退一边惊呼:“快来人!”
四、恶有恶报
有两个衙役应声跑过来,问县老爷可有什么吩咐。县老爷命令他们一个速去十字街带程大器来现场,另一个速去县学打问一件事情。
原来这个县老爷是个博学之人,理狱问案不怎么内行,却喜欢培育桃李,爱去县学给学子授课。而面前的这个死者,因为刚被仵作擦洗了面孔,县老爷认出竟是一个食宿都在县学的廪生。县老爷知道县学对廪生管理严格,而这个廪生又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子,怎么会在傍晚跑出来与人通奸呢?况且这廪生才十七八岁,而马拉套的老婆已经三十岁有余,年龄上也不很般配,怎么能勾扯到一起?
县老爷还在思索,去县学的衙役很快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老师两个学生。县学的人说:昨天白天到昨天夜晚二更天以前,这个廪生都没有离开过县学。二更天以后,有个同窗突然得了急性肚子疼,有人说烟膏止疼立竿见影,这廪生说自己家里有这东西,自告奋勇回家去取,结果一去再没有回来。
这所谓的“奸夫”竟然是死于非命!县老爷震怒异常,拍案喝道:“马拉套,你是亲眼看见你老婆和那年轻人行奸吗?”
马拉套言之凿凿:“正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小人怎肯故意制造丑闻把绿帽子戴在头上?又怎么会捉奸拿双?”
县老爷突然冷笑一声:“好一个捉奸拿双!我告诉你,你老婆昨天确曾与男人苟合,可采花之徒却不是这个年轻人,因为昨天他不曾与任何女人有过苟且之事!他是县学的廪生,昨天傍晚根本没有离开县学,怎么与你老婆苟合?倒是他二更天后出来,三更左右走到这里,被你一棒击倒,拖进屋里冒充奸夫!为了扰乱视线,你才故意把他的命根子捣毁!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马拉套没有想到替死鬼会是县学的廪生,更没有想到县学的老师和学生过来作证。这种情况如何应对,程大器事先没有告知,此刻他只能张口结舌,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衙役喝声“快讲”,如狼似虎,声震屋瓦,把马拉套吓软了身子。他“扑通”跪倒,拿手掌嘴:“我讲,我讲实话!”
马拉套说昨天傍晚妻子与人通奸是真,只是因为走脱了奸夫小栓子,自己杀奸不成双,才使了移花接木的手段,找了一个替死鬼。
县老爷一边派人捉拿小栓子对证,一边继续咆哮:“你这个马拉套,可真真心毒手狠!”
马拉套大叫冤枉:“小人一个跑单帮的生意人,怎么能想出移花接木的主意?都是程大器出的高招啊!”
程大器出的高招?县老爷怪笑一声:“好一个程大器!”
话音刚落,程大器被衙役带了过来。县老爷说:“程大器,你都给马拉套出了什么高招,如实讲来!”
程大器自然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也估计是马拉套把事情搞砸了,正思量着如何为自己开脱,有两个衙役已经扑上来把他摁倒,让他与马拉套并排跪着。
程大器打量一眼灰头土脸的马拉套,估计他把什么都招了。既然马拉套都坦白了,我又何必去受皮肉之苦?他把前天夜里的惠老头命案,和昨天傍晚马拉套捉奸杀妻一案,一股脑儿交代了个清清楚楚,然后说:“县老爷明镜高悬,他登门相求,我出售智慧,他如何行动,都与我无干。我还要揭发他的是,他确曾借了惠老头的钱,而且有借无还!”
马拉套扭脸喊道:“你血口喷人,必须拿出证据!”
程大器说自己早就知道用乌贼墨汁写字的秘密,当年在京城作幕宾的时候,自己的主子主管刑狱,用这种方法开脱了不少罪犯。因此他一听说惠老头手里有一张无字借据,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县老爷这才知道自己前天被人捉弄了,今天又险些被人捉弄,不由恼羞成怒,先命衙役把马拉套饱揍一顿,然后才接着审问。马拉套被打怕了,很快承认自己故意用乌贼墨汁写下借据,昧惠老头二百两银子的事。只是那二百两银子自己只得了一半,另一百两分两次送给程大器买了高招。
县老爷强压怒火,说:“程大器,你也应该挨一顿板子的。念你足小县名人,我也不打你,让你去看看命案现场,然后你就会自己打自己!”
这会儿小栓子也被带来了,他老老实实承认前天夜里帮马拉套折腾了惠老头的尸体,昨天傍晚与马拉套的老婆发生了奸情。小栓子自我辩护:头一件事是受男主人指使,第二件事是被女主人胁迫,做下人的,不听主子的话行吗?
县老爷挥挥手:“胁从不问,打一顿板子以示惩罚。”
再说程大器去马拉套的卧房看了那具男尸一眼,立刻放声大哭,一边自己抽起了自己的嘴巴:那死于无辜的年轻人。正是他的宝贝儿子!
其实县老爷刚才已经认出那廪生是程大器的儿子,只是不明白为何死在这里。等到县学的老师赶来,马拉套“咬”出了程大器,他才在心里感叹天道巧合,人算不如天算。县老爷等程大器打够了也哭够了,这才对大家分析案情:纵观两起祸事,都是源于那张无字借据。马拉套因为恶意昧财,间接害死了惠老头;又因为处理所谓的债务在家流连,发现奸情打死老婆,李代桃僵株连无辜;而他自己肯定也是死罪。也就是说,一张无字借据,害了四条性命!接着又宣布判决结果:马拉套本不是好鸟,又有程大器为虎作伥,因此他的家里也就祸事连连。现在将他就地正法,以慰冤魂。至于程大器,兜售所谓的高招牟取暴利,上天让其晚年丧子!但是,上天虽有报应,人间法绳难减,判处三千里流刑,去东北宁古塔效力。那里地旷人稀,让他那一肚子阴招再无用武之地!
如此判决,大家拍手称快。县老爷趁机教化百姓:“天理昭昭,善恶有报。观此二人的下场,大家都须记取一个教训:害人之心不可有,不可有啊!”
《水浒传》中谁是最可爱的人呢?一百单八条好汉至少有五位可以角逐这顶桂冠。先来看看宋江。黑三郎从外表到内心都不能可爱。虽然他在江湖上人称“及时雨”,道上的兄弟一闻他的大名纳头便拜。如果他只是一味奢遮地当及时雨,送别人钱送到手软下去,当然可以拔得“最可爱”的头筹,但是水浒的作者本就没有打算这样写他。宋江的政治目的是旗帜鲜明的统治阶级意志,招安的梦想就如同好汉们的砒霜,一旦他美梦成真梁山泊的末日便到了。所以,在水浒中谁都可以可爱就是天魁星呼保义宋江不能。
接下来该林冲了吧。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天雄星豹子头林冲要说可爱还是有条件的。首先性格就好,如果不是高俅一再加害逼迫,他是肯定不会风雪夜奔梁山去的;其次武艺高强,整个东京城乃至梁山泊也没有几个能赢得过他的。然而这就说他可爱了还是很勉强。施耐庵有意让林冲在刺配沧州的路上被董超、薛霸欺负成那样,浓抹了林冲委曲求全、性格懦弱的可怜;初上梁山的苟且偷生、末路穷愁又重彩了他活得窝囊的可悲;杀王伦虽解气但总有些仗势晁盖的可叹。一个可怜、可悲、可叹之人也可爱不到哪里去。
那么李逵呢?他舞板斧能运斤成风,嗜血残忍能烂漫率真,忠于宋江也时有憨直的冲撞,这些难道不够可爱的条件?但是一想起他把母亲背到不该去的地方喂了老虎,杀人如麻、嗜杀为乐,还要割下人肉大啖一顿的少根筋和少人味,就够令人厌烦和恶心的了,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他的可爱?虽然李逵的那声“招甚鸟安”,留下的是千年的傻得可爱,但此可爱不是彼可爱,因为在所有可爱中恰恰傻得可爱计划单列。天杀星李逵杀气太重,令人生恐怖的人实难可爱。
武松难道不是最可爱的人?金圣叹就说他是梁山泊排第一的天人。从小没了爹娘的武二郎,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最是肯为兄弟流血卖命。宋江对他好,立马就兵随将领马随风;柴进稍有怠慢,即刻便气不打一处来。杀淫妇潘金莲、奸夫西门庆,收拾皮条客王婆,血腥之余可谓快意恩仇,正是奸夫淫妇皮条客的遗臭万年,成就了英雄武松的流芳百世。何况武松还有快活林醉打蒋门神的酣畅淋漓;血洗飞云浦、鸳鸯楼的暴力美学;蜈蚣岭杀飞天蜈蚣的歪打正着。但是天伤星武松绝对算不得可爱之人,他身上的嗜杀成性、显摆成瘾、牛气冲天等毛病都在为他的可爱添堵。
水浒中唯鲁智深才称得上是最可爱的人。鲁提辖一出场就遇到了需要他搭救的金老父女。话说那日,他与几个好汉在酒家吃饭,被隔壁妇人的呜呜哭声扫了兴,如换得李逵,便会冲过去抡起板斧砍翻再说,若是武松恐怕二话不说提起哭啼的金翠莲便扔进了酒缸。而鲁达却能悲天悯人,问明缘由当场就为可怜人凑下回乡的钱,再去三拳打死肉霸镇关西,为此而浪迹天涯也在所不惜;后来又在桃花庄救下刘太公的女儿,叫小霸王周通“认得了老婆”;在野猪林救下林冲,并一路护送抵达沧州界内,叫天下人见识了兄弟情义。梁山好汉中最干净者,最重情义者,最见义勇为者,活得最尊严洒脱者都非天孤星鲁智深莫属,而且他还拥有一双犀利的法眼和本初的智慧,最后正果非凡地圆寂于钱塘潮信到来时的杭州六和寺。
鲁智深的可爱还包括,喝了母夜叉孙二娘的“洗脚水”,差点成了包子馅的鲁钝粗疏;以及在桃花山上打劫山大王,裹挟金银器物滚下后山离去的放诞怪异。鲁智深的人格魅力至今如美玉般藏之名山,此山因他石韫玉而山辉经年,亟待开发。(文/苏瑗)
冥画师(1)
天启七年夏,京畿五龙岗。应天府的府尹马骏祭拜过父亲的坟茔后,他一摆手,冥画师牛打滚就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冥画师就是给死去多年的亡者招魂画像的人。
牛打滚在坟前焚香祷告完毕,他徒弟苦瓜就递过来两片沾着鸡血的桑树叶?牛打滚借着鸡血的粘稠,将桑树叶沾在了自己的眼皮上。
牛打滚随后仰天而倒,抽风一样,在地上连连打滚,等他一连打了九个滚之后这才僵尸似的站了起来,他来到早就准备好的桌案前,右手抓起画笔,疾风骤雨般,在纸上画出了马骏父亲生前的形象。
牛打滚画完了亡者的形象,苦瓜急忙跑了过去,他伸手摘下了师傅眼睛上的两片桑叶,牛打滚这才大叫一声,清醒了过来。
马骏马大人原本是个布衣,自幼失父,直到中年,他才考中了进士,因为屡破奇案,被皇帝钦点为应天府的府尹。马骏的父亲死得早,连张画像都没有留下,马骏今天请牛打滚给自己的父亲画张像,这也算尽一点孝心。
牛打滚不愧为京城最厉害的冥画师。马骏的父亲咽气时,马骏虽小,可是对父亲的相貌却已有印象。牛打滚画的是一位中年的秀士,丰额广腮,手中持卷,双目眺望着远方。这张画像画得非常传神,真的很像马骏的父亲。
牛打滚看着马骏满意得连连点头,他悬在喉咙眼里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马骏将桌子上的画像卷起,他转头对牛打滚说道: “牛先生神力无边,冥画通幽,本官现在就聘请您当应天府的画师,您还是帮我们破案子去吧!”
应天府主管着京城的治安,责任非常重大。特别是最近,皇官大内进贼,一块暹罗国进贡的夜明碧竞忽然失盗了=大内、刑部和应天府一起寻找,可是却苦无破案的线索,正需要牛打滚这样的绘画高才协助呢!
牛打滚连连摆手说道: “小民只会画冥画,可不会破案啊!”他讲完话,正欲招呼徒弟溜走,没想到马骏喝道: “将他绑了!”
人要走霉运,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牛打滚就这样被马骏绑到了应天府衙门。
马骏升座后堂,牛打滚跪在了地上,他连声哀求道: “大人,皇宫中丢失的那块夜明碧我真的不知道下落!”
马骏呵呵笑道: “谁问你夜明碧的下落了?”
三天前,京城中有一家陈家粮店,店主就是京城中最大的米商陈半城,他3岁的独生子陈天麟在后花园玩耍时,叫人贩子跳墙给拐走了。应天府的公差已经调查了三天,丢失的陈天麟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牛打滚一听叫他破拐童案,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他又故伎重施,一阵折腾后,一幅田庄图就被画了出来——这张图上画的是一个青砖门楼,门旁还生着两株粗壮的龙爪槐,不用想,陈天麟一定是被人贩子拐卖到这家了。
马骏得到牛打滚的图画,真是如获至珍,他急忙叫画师画了多份,然后给京城300里之内的州府县道分发了下去。两天后,公差们果然在100里外的邓家集找到了被拐的陈天麟,花钱买陈天麟当儿子的就是邓员外,邓家就是一个青砖的门楼,门楼外面的空地上,还种着两棵巨大的龙爪槐。
京城里一下子就轰动了,找到儿子的陈半城敲锣打鼓,将一千两赏银亲自送到了应天府。
刑部的王大人听到消息,急忙坐轿来到了应天府,他对着马骏一竖大拇指,羡慕地说道: “马府尹,你可真的是得到宝贝了!”
冥画师(2)
王大人来应天府,是有事相求的。半年前,刑部的公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捕住了飞天大盗玉面狐狸:可是这个玉面狐狸武功高强,竞在当天晚上,施用缩骨法,卸锁脱枷,从刑部逃之天天了。
王大人本来就和东厂的魏忠贤不睦,魏忠贤逮着机会,在熹宗皇帝面前以督查不力为由,狠狠地参了他一本。幸而王大人为官清正,在朝臣中很受拥戴,十几位耿直的朝臣联名作保,当今天子才勉强同意叫王大人戴罪立功。
马骏急忙领着他的顶头上司王大人来到东厢房,牛打滚正蹲在厢房的地上数银子呢。王大人一说要求,牛打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嘟嘟囔嚷地说道: “马大人,王大人,小人只是一个画死人的冥画师,这画活人,可不是我的专长!”
王大人一指地上的银子说道: “如果你能提供线索,将那玉面狐狸擒捕归案,刑部可有两千两的赏银等你来拿呢!”
王大人讲完赏格,牛打滚想了好一会,才勉强答应一试。可是这个牛打滚在地上连着打了十八个滚,桌子上的画纸还是一片空白。
马骏对一身尘土的牛打滚道: “牛画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打滚为难地说道: “如果我要画的人身上带着符咒,不管怎么打滚,我也找不到他!”
王大人已经拿牛打滚当救命的稻草了,他怎么会放过这最后抓住玉面狐狸的机会?他“砰”地一拍桌子,怒道:“你如果不提供玉面狐狸的线索,我就叫马骏永远不放你回家,你要是跟本大人敷衍,我就治你个妖祟蛊惑之罪!”
牛打滚被逼得冷汗直流,最后实在没法,只得一咬牙,用上了损他阳寿两年的阴招。他拿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指血涂到了自己的眼皮上,牛打滚这一次打完九个滚后,他终于在画纸上画出了一个巍峨的门楼,门楼外面是九级整齐的台阶,看样子窝藏玉面狐狸的人家,竟是个官宦大户!
刑部的公差成千上万,牛打滚的第二幅画像又被仿画了很多幅,图画被分发到了大明的各地,经过仔细地排查,玉面狐狸却没有现形。
王大人看着牛打滚的原画,他也不由得皱紧眉头,这个牛打滚究竟是个冥画奇人,还是个江湖骗子呢?想到此处,王大人把那幅画卷成一卷,拿在手里。他上了官轿,直奔应天府而去。
马骏把牛打滚找了过来,他指着挂在墙上的第二幅画,说道: “牛画师,天下各地和这幅画相像的地方都已经查过,却并没有找到玉面狐狸的踪迹,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打滚抹了一把冷汗说道:“两位大人,小人拼着损失两年阳寿,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我,我已经是施用全力了!”
王大人皱着眉头看着那幅画,他忽然说道:“马府尹,你看这幅画上面好像飘着一层青烟?”
一
三江口南面的小山包下,有一个很大的黄土堆,里面埋的是九爷。人们都管那座坟叫“九爷坟”。
提起九爷,三江口及沿江上下几十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的。甚至连那些还穿着开裆裤的娃娃都会问,你们说的是不是那个能喝酒的老爷爷?其实,九爷在家里排行并非老九,他上面有四个姐姐,他是老五。再说当时,他爹张老艮还活着,他根本就称不上“爷”的,那时,三江口的人都喊他张老五,后人才称其为“九爷”。
三江口是个不足百户的小屯子,坐落在松花江与黑龙江交汇处的南岸。其实,这里并没有三条江,除了松花江和黑龙江以外,当地人管两江汇合后的那条江叫“混合江”,此为“三江”也。
三江口家家户户都重男轻女:认为闺女是给别人家养的媳妇,只有儿子才是自家的根。那些男人盘着双腿坐在热炕头上喝酒时,闺女是绝对不能上桌的,只有儿子才能围在桌边随便往嘴里抓东西吃。那些打渔汉子喝高兴了,便会用筷子头儿在酒盅里蘸点酒水,放进儿子的嘴里。别人家的孩子都辣得眼泪汪汪,呲牙咧嘴,一脸难看而痛苦的模样儿;唯有张老艮把筷子头放进他儿子的嘴里,他儿子张老五不但不哭不闹,反而吮吸住筷子不放,直到嗍没味了才松口,咧着嘴丫子傻笑。看着傻笑的儿子,张老艮对在地上忙活弄饭的老婆子说:“这个傻小子,长大了准保也是一个大酒包!”
老婆也笑着说:“还不都是你给惯的!”
听了老婆的话,张老艮得意地哈哈大笑说:“在江边长大的男人,哪个不喝酒?不喝酒,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张老艮嘴里给自己找着托词,心里还是认可老婆子说的话的。这辈子他张老艮一连生了四个闺女,都快绝望才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又是老疙瘩,他能不宠,能不惯吗?
要说张老艮让张老五嗍吸筷子头,只是老子娇惯儿子,并不能算真正喝酒。张老五第一次偷着喝酒是十三岁那年。
那天,张老艮下江打渔回来,掏了两毛钱让张老五拎着瓶子到小卖铺去打酒。
小卖铺的伙计收了钱,掀开盖在酒坛上的棉布盖儿,从里面舀出满满一提溜酒,高高提起,微微倾斜,把酒流拉成一条直线,朝放在瓶子上的漏斗里灌,空气里立刻弥漫出一股纯正而浓郁的酒香。闻到那股诱人的酒香,张老五不由得直盯盯地看着流进瓶子里的酒,一个劲地翕动鼻翼,不由“吧嗒吧嗒”起了嘴儿。
打好了酒,张老五抱着瓶子朝家走,闻着从瓶口里飘散出来的酒香,就像百爪抓心似的难受。熬着熬着,实在熬不住了,见四周没人,便拔开瓶口的木塞儿,喝了一大口。没想到,酒冲,再加上毕竟是第一次真正喝酒,呛得他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吓得他赶紧把木塞儿盖上。抱着瓶子没走出两步远,那入了喉的酒水,在嘴里留了满口的香味儿,张老五不禁又“吧嗒”起嘴儿来。越“吧嗒”越觉得满口的香甜,那爪子抓心的感觉就又出来了,而且这次比上次似乎抓得更让人忍无可忍。张老五想不去想它,可它就像在心里生了根似的。最后,实在抵不住酒香的诱惑,张老五又拔开了木塞儿,往嘴里倒了一大口。就这样,他一路走,一路偷喝,等他走到屯子中央的水井那儿时,两毛钱的烧酒已经被他偷着喝掉一大半了。怕回家挨揍,张老五赶紧到井边,摇着轱辘,从井下绞上来一柳罐凉水,往瓶子里灌了半瓶凉水才敢回家。
见儿子打酒回来,张老艮接过酒瓶子,倒了一盅,端起来便抿。谁知那酒一入口,舌头像被什么拧了一下似的,“噗——”张老艮把那口酒全吐了,随手薅过来站在旁边的儿子问,“酒是在哪家小卖铺打的?”等问清了,拉着儿子就往外走。
爷俩来到那家小卖铺前,张老艮气呼呼地把酒瓶子往柜台上一墩,说:“把这酒给我退了!”
生意人,会来事。那个打酒的小伙计看着满脸怒气的张老艮,赶紧陪着笑脸问:“怎么了,张大叔?”
别看小伙计紧着陪着笑脸,可这没浇熄张老艮的满肚子怒火,他没好气地说:“怎么了?还有脸问我,你自己尝尝吧!”
那个打酒的小伙计听张老艮这么说,知道刚才打的酒出了岔子。小伙计拔开瓶口的木塞儿,尝了一口,也赶紧吐了,说:“这酒不是我家的酒!”
小伙计的话,把张老艮说得一愣,忙转身问儿子:“你是不是在他家打的酒?”
张老五点了点头。那个伙计一看,赶紧解释说:“你儿子是在我家打过酒不假,可这酒里掺水了。”
张老艮更生气了:“听你话里的意思,莫非是我把酒喝了,又兑上水来讹你?”
那个小伙计仍旧赔着笑脸说:“到底是谁掺的水,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酒不是我家的酒,还是问问你儿子吧。”
不问还好,张老艮一问,张老五竟承认是他往酒里掺的井水。
“好哇,你个小兔崽子,还没有三块豆腐高呢,就敢偷酒喝了!”张老艮一边骂,一边从脚上扒下来一只鞋,上去要拍儿子。张老五一看事情不好,撒开脚丫子就朝江边跑。
一口气跑到了江边,张老五也没顾得上搭理几个正在江边洗澡的半大小子,三把两下地扒光衣服,“扑通”,一个猛子扎下去,就再也没影了。
那几个正在江边嬉闹的半大小子,见张老五扎进水里半天没冒一下头,都以为他淹着了,吓得赶紧往岸边跑。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喊:“张老五淹着了,救人呀,快救人呀!”
这工夫,张老艮拎着一只鞋已撵到了江边。听说儿子在江里淹着了,也顾不上生气了,急忙划船下江去救儿子。可满江撒眼一看,除了白茫茫的江水,什么都看不到,该上哪儿去救儿子张老五呢?
张老艮怎么也没想到,两毛钱的烧酒竟会要了儿子的命。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悲从心起,一屁股坐在船上,嚎啕大哭起来。就在张老艮悲痛欲绝的时候,张老五的小脑袋瓜却从半江心冒出来了。只见那小子摇晃着圆圆的小脑袋瓜,得意地对站在岸边的几个吓得像木瓜的半大小子喊:“嘿,我抓了条大鲤鱼!”
见儿子没事,张老艮一下来了精神,对江心叫骂开了:“你个小兔崽子,还显摆什么?我以为你淹死了呢,还不赶紧给我滚上来!”
看见站在船上的张老艮,张老五更不敢上岸了,站在没胸深的江水里,不动地方。
“赶紧给我滚上来,咱们今天没事。你要是还不上来,小心回家我扒了你皮!”
听爹这么说,张老五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赶紧问了一句:“我上去,你真的不揍我?”
“赶紧上来吧,我不揍你,赶紧滚上来!”
还别说,张老五还真不是瞎吹牛,他的手里真拎了一条足有四五斤沉的松花江大鲤子,红红的鱼尾巴梢儿还在一个劲儿地甩呀甩呢。
见儿子拎着鱼上了岸,张老艮也划船靠到岸边。张老五走到爹跟前,把手里拎着的那条大鲤鱼往张老艮跟前一摔:“这条鱼,赔你的酒钱够不够?”
这哪里是赔他的酒钱呀,简直是在跟他的老子叫号呀,一时气得张老艮哭笑不得。
转眼间,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张老五也长成了大小伙子。每天和他爹一样下江捕鱼,张老艮还给儿子娶了一个叫翠花的姑娘当媳妇呢。
结婚后,张老艮帮儿子盖了两间新草房子,让小两口搬出去单过,他和老伴仍旧住在原来的三间老房子里。
没了张老艮的管束,张老五的酒量越喝越大了,要是放开量让他喝,两三斤也没问题。有个年轻人不服气,说:“我就不信了,他张老五酒量再大,还能比过景阳冈上的打虎英雄武松吗?那武二郎连着喝了十八碗酒,都醉得摇摇晃晃呢,难道张老五比武松还厉害?看我的!”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那人找来三江口几个能喝酒的人,陪着张老五坐在网滩上喝了起来。在这次喝酒前,他们几个人商量好了——喝酒的时候不一起喝,一个个轮番敬张老五,一圈下来,肯定得把张老五喝趴下。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张老五没看出来,反正不管是哪个人敬酒,张老五端起酒碗,仰脖就朝嘴里灌。
第一轮喝下来,张老五起来到旁边的树林子边撒了泡尿,回来跟那几个人继续喝。等到四五个回合喝下来,几个陪酒的一个个都躺下了,很快响起了一片鼾声,只剩下张老五一个人还坐在沙滩上继续喝呢,算是痛痛快快地过了一把酒瘾。
从这次较量以后,三江口的人都知道张老五是个酒漏子,喝进肚子里的酒全变成了尿,顺着尿道撒出去了。像这样的酒漏子,多少酒也不可能灌醉他呀,谁还敢和他拼酒、斗酒呢?
能喝酒不算什么章程,在“混合江”上打渔的渔民,哪个不能喝酒?水性好也不算什么本事,江上的渔民哪个不会凫水,不会凫水还敢下江捕鱼?可是,像张老五这样酒量既大,水性又好的人,还真的不多,满江边上下数几十里,可能也找不到第二个。连那些在“混合江”上打了几十年渔的老渔把式,都翘起大拇指说:“张老五那水性,就是跟浪里白跳张顺比,都不见得差啥呢!”
九爷坟(2)
二
一九三一年,日本人占领了整个东三省。又过了三年,东北也不再叫“关东”了,改成什么“满洲国”了,纪年为“康德元年”。那些下江捕鱼的渔花子们,可不懂什么大清、民国,还是什么满洲国,该下江打渔,还下江打他的渔。不过,他们下江打渔和以往可大不一样了,经常能碰到一艘悬挂着膏药旗的日本人的小汽艇。
小汽艇在江里碰到打渔船,连喊带叫地让渔船赶紧靠上岸边,随后几个鬼子兵从小汽艇上跳下来,登上渔船,连捡带翻,挑上几条鳌花、鳊花,或者混合江的大鲤鱼,扬长而去。要是哪个渔民稍有点不满,不让拿鱼,那些日本兵上来不是连打带骂,就是端起三八大盖枪,“哗啦哗啦”地拉动枪栓,朝渔民身上胡乱比划,吓得那些被抢了鱼的渔民再不敢吭声了,只能划着渔船赶紧离开。开着小汽艇满江乱晃的鬼子兵里,带头的是个叫清源一男的日军小队长。
清源一男小队长,长一副白净的脸庞,鼻梁子上架着一副玳瑁框的圆边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别看这个鬼子长得文静,其实是个无恶不作的大色鬼。沿江上下几十里,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不想方设法弄到手的。
这一天,清源一男带着几个日本兵巡逻来到三江口。停船上岸,沿着村路乱转。当他们走到一家小卖铺前,正赶上张老五的媳妇翠花在打酒。看见长得亭亭玉立的翠花,清源一男的眼珠子几乎都不转了,直楞楞地盯着翠花漂亮的脸蛋和丰满的胸脯不放。吓得翠花酒也不敢打了,拎着空瓶子赶紧跑回家。眼看着就要到嘴的肥羊肉,怎么能舍得让她白白溜掉呢!清源一男立刻领着四五个鬼子兵和一名翻译官,一路追了上来。
也是赶巧,那天正在江里撒网打渔的张老五看着要起大风,早早地收网回村了。
打渔人整天漂浮在水面上,几乎都会看点天气。张老五拎着几条鱼刚到家门口,正看见那几个鬼子兵在调戏他媳妇翠花。张老五顿时火冒三丈,随手操起院子里一把劈柴的大斧子,照准一个鬼子兵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那个鬼子兵听到大斧子劈下来带起的风声,慌张地朝旁边一躲;张老五的一斧子劈空了。见头一斧子没劈着小鬼子,张老五接着又抡起第二斧子;可是,没等他这一斧子劈下去,其他的鬼子兵已经疯狂地扑上来,把张老五死死地抱住了,然后七手八脚地将他摁倒在地上,很快,张老五就被那帮如狼似虎的鬼子兵制服,五花大绑地捆绑起来了。
一个臭打渔的花子,胆敢跟大日本皇军对抗!清源一男从腰间掏出他的“王八盒子”,随手撸了一下枪管,把一颗子弹顶上膛,对准了张老五的胸膛。正要勾动扳机,眼前人影一晃,却见翠花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像只护崽的老母鸡,死死地挡在了丈夫的前面。
“你的让开,不让开,死啦死啦的!”清源一男气急败坏地挥动着手里的“王八盒子”,逼迫翠花赶紧躲开。可是翠花死死地挡在张老五的前面,就是不躲。清源一男还没得到翠花,实在有点舍不得杀她。一时,两个人就那么僵持在了那里。
那个翻译官似乎看透了清源一男的心思,趁机贴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清源一男一听,满脸狐疑地问:“你的,说的是真话的干活?”
那个翻译官点头哈腰地说:“三江口七八个能喝酒的人,联手都没灌醉他。太君不信,可以和他比试比试。”
清源一男是日本北海道人,而那里正好也出能打渔、会喝酒的人,他也是个能灌酒的大酒鬼。听说张老五的酒量特别好,清源一男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他要和他斗一场酒——一个堂堂的大日本帝国军人,别管在哪方面,都得比这些下贱的支那人强啊!只要胜了那个渔花子,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他了;到了那个时候,他想得到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吗?
听说清源一男要和张老五比试喝酒,三江口的打渔人都不下江捕鱼了,都聚到网滩上,看起了热闹。
正式开始前,翻译官不知对清源一男“叽哩咕噜”说了些什么,就见清源一男咧着大嘴笑了笑,看着张老五说:“听说你喝酒大大的,很能喝,今天我的,想要好好地见识见识,和你切磋切磋酒道。你的,要是赢了,我的就放过你;要是输了,死啦死啦的!不过,咱们的有言在先,喝酒时不准出去撒尿。酒都顺着尿道尿出去了,岂不是把好酒白白地糟踏了!”
说完,他让人给张老五松了绑,又让两个鬼子兵从小汽艇上捧下来两坛酒,自己先倒上一大碗,随后一口气灌进了嘴里。喝完酒,他抹了抹嘴,接着亮了亮碗底,竟一滴也没滴下来。
听说喝酒不准出去撒尿,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暗暗为张老五捏了一把汗——喝酒不让撒尿,还不把张老五活活给憋死呀!那些渔民看着长得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清源一男想,这家伙,果然居心不良,用心确实险恶啊!
张老五看着清源一男把头一碗酒喝了,也端起了酒碗,凑到嘴边先尝了一口,然后“吧嗒吧嗒”嘴——也说不清楚这鬼子酒到底有股什么味儿,实在让人喝不惯,可他还是硬着头皮把第一碗酒喝下去了。
两个人分别喝完了头一碗酒,一个鬼子兵又端起酒坛子,分别把两只空酒碗倒满,两个人各自端起碗来,分别又都喝了下去。
连着喝了三碗酒,清源一男那张蜡黄色的小脸,几乎变成了猪肝般的紫黑色,再没有刚坐下时的那股嚣张气焰了。张老五喝完了第四碗酒,满头大汗顺着脸往下淌,连身上穿的衣服都被汗水溻透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香。
见张老五这种喝酒架势,清源一男心里早已怯了三分。他知道张老五把喝进肚子里的酒都从体内逼了出来,变成汗带到了体外。可当初他只讲不准他出去撒尿,并没有规定喝酒时不许出汗呀!到了这会儿,再怎么后悔也晚了。可是他又一想,自己一个堂堂的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怎么能输给一个“满洲国”的渔花子呢?他稍微静了静神,硬着头皮端起第五碗酒,强撑着喝了下去。
头一坛酒喝完了,清源一男让鬼子兵打开了第二坛酒,再把两只大碗倒满。日本清酒当时喝着没觉得有多大劲儿,可是后劲儿厉害。张老五实在喝不惯鬼子的这种清酒,觉得脑袋瓜子都大了,昏沉沉的,脸色也变得蜡黄,衣服也被汗水浸得呱呱透,能拧出水来了。
喝到第七碗时,张老五几乎喝不下去了,但一想到这是赌自己的生死,便硬着头皮把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光了。接下来轮到清源一男了,鬼子小队长看了看张老五,似乎特别艰难地把酒碗端起来,像端着一件千钧重物,双手不停地哆嗦,好不容易才把碗口凑到嘴边,张开嘴,还没等喝,只听见“嗷”的一声,一股浑浊的黄汤子从那张开的大嘴里喷射了出来,足足蹿出去半丈多远,吓得那些看热闹的人赶紧朝旁边躲,生怕溅在自己身上。
清源一男连着吐了好几气,喷得满地都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酒臭气。正吐着,清源一男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呼呼地睡了过去。那几个鬼子兵见自己的小队长睡死了,只好像抬条死狗似的,把他抬上了小汽艇,开回了通江镇。
这次比喝酒,清源一男是彻底地醉了,也彻底败了。可清源一男并没有因为喝醉了酒,而忘记了那个漂亮的翠花姑娘,心里还惦念着她,一心想要得到她。
他到底还是寻找了个机会,趁着张老五下江捕鱼了,领着几个鬼子兵硬把翠花拉进了村头的苞米地里祸害了。那个翠花也是个烈性的东北女人,受到了日本人的侮辱,一直痛哭不已。半夜里,她趁着张老五睡着了,一个人跑到“混合江”边,投江自溺了。
儿媳妇翠花这样悲惨地死去,心疼得张老艮和他的老婆相继病倒在炕。几天的工夫,两位老人也追随着儿媳妇去了。前后不到十天,张老五家连着死了三口人。发送完了三位亲人,张老五一个人在江边的沙滩上躺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头上,他才从地上爬起来,面对着滚滚东去的“混合江”水,大骂了一声:
“小鬼子,我操你个姥姥!”
九爷坟(3)
三
从那以后,张老五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话本来就不多,如今言语更少了,一天到晚耷拉个脑袋,见到谁都不说一句话,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此外,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酒鬼,一天到晚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几乎没人见到过他清醒的时候。有理解他的人说,张老五这是憋屈的,是在借酒消愁啊!可这话说完没几天,三江口的人竟看到那个没志气的张老五,居然和清源一男一伙小鬼子坐在沙滩上喝起酒来。
一个人再窝囊,再没志气,再有酒瘾,也不可能和仇人坐在一起喝酒啊!而更叫人来气的是,张老五和那些小鬼子在一起喝酒时,还显得特别兴奋,丝毫看不出有一点夺妻之恨、气死爹娘之仇的愤恨。甚至还有人看见,张老五给那些小鬼子们送鱼,让他们带回去下酒。气得有人在背地里骂他,这个张老五算是彻底完犊子了,他从沙滩上爬起来时,骂的那句话,也白骂了。这样一个见到了酒比见到他亲爹亲娘还亲的人,还能算是一个人吗?这家伙简直就没长颗人心,简直就不是他爹娘养的,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听到三江口人背后狠劲地骂他,诅咒他,张老五装作没听见似的,仍旧我行我素,该和那些小鬼子怎样亲近,还怎样亲近,该坐在一起喝酒,还是坐在一起喝酒。
三江口距离通江镇只有八里路,清源一男他们那伙小鬼子每天在江上巡逻都要经过这里。这天,汽艇刚靠到岸边,还没等清源一男说话,张老五赶紧从船上拎起一条五六斤重的大鳌花,递了过去。清源一男接过那条大鳌花鱼,竖起大拇指头说:“你的,大大的好,是大日本帝国的大大良民,我的大大的好朋友!”
张老五谦恭地站在渔船上,点头哈腰地对小汽艇上的清源一男说:“最近我发现了一个好鱼窝子,哪天我再想办法掏弄到两坛好酒,咱们上那儿下网打渔,炖上一大锅,好好喝一顿?”
“好的,好的,咱们再好好地切磋切磋酒道。”见张老五那副谄媚巴结的样子,清源一男心里很受用,心里原有的那点戒备已经彻底放下了。在他的眼里,支那人个个都是张老五,都是逆来顺受的大日本帝国的“顺民”。
过了几天,清源一男领着五个鬼子兵又来到江心岛附近巡逻,远远地看见张老五,便驾驶着小汽艇,缓缓地停靠到岸边,接着从艇上跳下来,走到张老五跟前问:“你的,今天打到鲜鱼的没有?”
张老五摊开双手,摇了摇头说:“一条像样的鱼也没打到。”
听张老五说船上没有鱼,清源一男失望地正打算驾驶着小汽艇离开。张老五赶紧上前说:“这几天江水涨得实在太快了,江里的鱼都钻进了汊子,快要咬汛了。咱们不妨明天带上两张网,到江心岛的北面去堵江汊子,保准能打到鲜鱼,不知太君想不想去?”
“好的,好的!要去,一定要去。”听说能打到鱼,有鱼吃了,清源一男高兴地赶紧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清源一男驾驶着小汽艇,载着几个鬼子兵早早来到三江口岸边。
这一天,天晴得特别好,万里无云,江上风平浪静,是个特别适合打渔野餐的好日子。张老五支起大桌,把他的渔船划到小汽艇旁,把两只船的头尾用缆绳绑在一起,然后自己仍留在渔船上,指挥着驾驶小汽艇的清源一男,径直朝江心岛北侧的一条江汊子驶去。
江心岛的下游,是松花江和黑龙江的汇合处,江面至少也有五六里地宽。他们绕过了江岛的下沙嘴滩,又朝上游行驶了一会儿,终于在一条江汊子口停了船。这儿的景色简直太美了,岸边是一片足有两三里地长的金色沙滩,滩上的江堤上生长着茂密的野草和碧绿的柳树林,走在那片细腻而柔软的沙滩上,身旁是微风吹拂下的依依翠柳,真的特别美。张老五把渔船从小汽艇旁解下来,然后对清源一男说:“我去江汊子下网,你们上岸支锅搭灶,备好柴草,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炖鱼喝酒。”
清源一男答应着,看着张老五划着渔船离开岸边,拐进了江汊子里才收回眼睛。
那天,张老五带了两张渔网:一张是五、六十丈长的大淌网,另一张是十几丈长的丝挂子。他把两张渔网下在江汊子的稳水湾里,把网纲牢牢地系在船尾,等了大约两三袋烟的功夫,见两张网上连着泛起了几朵鱼上网撞起的水花,赶紧划船过去,把上网的鱼摘下来,兴冲冲地划船回岸边,拎起一条十几斤重的七粒浮子跳上岸,笑呵呵地对迎过来的清远一男说:“太君,我没骗你吧!看,刚下网多大一会儿呀,就逮了这么大的一条好鱼。”
清源一男认识这种鱼,知道它是鲟鱼的一种,浑身全是软骨,还没刺,可把他高兴坏了,“叽哩哇啦”对那些鬼子兵叫嚷了一通。那些鬼子兵听完了长官的吩咐,赶紧忙活起来。有的点火,有的打水,有的收拾鱼。不到一袋烟的工夫,那条七粒浮子已经炖在锅里了。
炖上鱼,清源一男正准备让一个鬼子兵上小汽艇去搬酒。这工夫,张老五已经从自己的船上捧下来两坛子酒,恭恭敬敬地对清源一男说:“太君,原来总喝你的酒。前两天就对你说过了,我想办法掏弄到了两坛子好酒,咱们今天一起好好品尝品尝。”
清源一男早就听人说过,中国人烧的酒不但味醇性烈,而且回味绵长,特别好喝,也想换换口味。可他终究有点信不过张老五的酒,怕他在酒里下毒。别管怎么说,他张老五也是个中国人呀!
别看那些中国人面上对你恭恭敬敬,谁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呢?清源一男上前,掀开封着酒坛子的棉布盖儿,朝坛里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这坛子里的酒不是清冽透明,而微呈浅黄色,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清源一男立刻虎视眈眈地盯着张老五,用鼻子哼了一声:“你的说,这是怎么回事,里面怎么有草药?”
张老五一看鬼子起了疑心,赶紧解释说:“太君,这是用人参、鹿茸和虎骨等几味儿中草药泡制的烧酒,不但能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呢!不信,我先喝一碗,让太君看看。”
说罢,张老五从坛子里倒出一碗酒,双手捧起来,“咕咚咕咚”地一气喝下去。然后抹了抹嘴,笑模笑样地坐在沙滩上,似乎在享受着烈酒带给他的快乐。这酒里泡的确实只是几味中草药,并没有毒。
这时锅里的鱼已经炖熟了,空气里散发着一股炖鱼的香味儿。清源一男又看了看张老五,见他确实没有一点中毒的症状,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这才彻底放心了。清源一男让一个鬼子兵把每人的碗里都斟满了酒,六七个人围着铁锅,席地而坐,就着江水炖江鱼,大碗喝起酒来。
喝到高兴处,有两个鬼子兵开始划拳行令,还有一个“叽里哇啦”地唱起了歌,跳起了日本舞,好不尽兴。
九爷坟(4)
四
夕阳西斜时分,他们把炖的一锅鱼吃光了,两坛子烈酒也喝没了。那些鬼子兵一个个懒散地歪倒在晒得暖暖的沙滩上,醉眼乜斜地捏根细柳枝剔着牙。张老五瞟了一眼太阳落山的方向,见那里升起了一堆乌黑的浓云,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
那片乌云越升越高,越逼越近,很快便飘到了他们的头顶上。伴随着一阵大风刮来,几颗黄豆粒大的雨点随后砸了下来,身边的散沙立刻凝成一个个稀疏的小沙球。一眨眼天空中乌云翻滚,地上阴风怒号,江上掀起一个接一个的白头浪,足有半米多高。见突然变天了,清源一男赶紧跳起来,指着张老五说:“你的,赶紧去收网,咱们的赶紧回去。”
张老五划船下江,把那张大淌网堆在渔船的前头,那张有十几丈长的丝挂子仍旧留在水里,拖在渔船的后面。等他收拾好渔网,划回到小汽艇旁边时,江上的风刮得更猛了,也更大了。
安置好渔网,张老五把渔船划到汽艇跟前。这次,他没用缆绳把渔船和小汽艇绑在一起,而是拴在小汽艇的后面。见张老五拴好船,清源一男赶紧发动了马达。小汽艇便拖着渔船,缓缓驶离了岸边,径直朝通江县城的方向驶去。
出江汊子驶入黑龙江,才发现江里的风比江汊子大多了,浪也高多了。小汽艇拖着渔船,就像一前一后飘落在水面上的两片枯叶,时而被三四尺高的大浪推向浪尖,时而又一头扎进了浪谷,不停地上下颠簸着,在风浪里挣扎。那些喝得醉醺醺的鬼子兵,被这么一番折腾,都晕船了,一个个赶紧趴到船舷旁,伏在那里张大了嘴,不停地朝水里呕吐。
渔船比那艘小汽艇要小得多,更经不起风浪。怕渔船被大风浪掀翻,张老五双手持着一副大桌,使船头一直对着每一个恶狠狠扑过来的大浪。
小汽艇拖着渔船驶到江岛下游的沙嘴滩,已经驶到两江汇合的那条水线上了。这里距离两边的江岸,至少也有两三里地。趁着汽艇拐弯,张老五把大桌深深地插进水里,用尽全身力气朝前狠推了两下,撵上前面的小汽艇,猛地一别大桌,渔船的尾部立刻掉过去了。那张一直拖在渔船后面的丝挂子,在渔船猛地掉头的工夫,一下子甩了过去,加上江水的巨大冲力,丝挂子便立刻顺到了行驶中的小汽艇下面。
汽艇上的鬼子兵这时个个吐得脸色蜡黄,闭着眼睛依靠在船舱里,瘫软得如一堆堆烂泥,拿不成个了。他们谁也没有去注意后面的张老五。
一直欢叫的马达突然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哽咽一下,发出了一阵声嘶力竭的怪叫,接着戛然而止。听见马达突然熄了火,那些鬼子兵顾不上晕船的难受了,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才好。他们个个心里都清楚,在这样大的风浪里行船,汽艇没了动力,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几个鬼子兵赶紧打起精神,扶着船舷站起来,紧盯着前面驾驶汽艇的清源一男。
清源一男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对站在渔船上的张老五说:“螺旋桨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你的下去看看。”
张老五应声回答说:“好的,我这就下去。”
说完,他扒光了衣服,纵身跳进水里,憋足了一口气潜到艇下,使劲地扳住艇舵,让小汽艇的侧面迎着风口停住,才从水下露出头来。他双手抓住船舷,对站在汽艇上的清源一男说:“太君,不行啊,螺旋桨好像被一张渔网缠住了,解不下来。”
清源一男不知是计,更没注意到小汽艇已经是侧面迎风停住,仍旧趴在船舷旁,对着艇下的张老五问:“你的再看看,有没有办法把网解下来!”
张老五赶紧说:“递给我一把匕首,我再下去看看,看能不能把那张渔网从螺旋桨上割下来?”
一个鬼子兵赶紧从腰间拔出一把军刺,递给艇下的张老五。
张老五接过军刺,再次消失在了水下。那些鬼子兵也都和清源一男一样,趴在船舷边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下的动静。
汽艇上的六个鬼子,全趴在汽艇的一侧,压得艇舷快要贴近水面了。张老五突然从水下蹿了起来,几乎露出了半截身子,双手使劲扳住船舷,接着双腿朝上一缩,死死地蹬住小汽艇的下部,憋足了一口气,连蹬带晃,顿时把艇上的几个鬼子兵摇晃得前仰后俯,东倒西歪。正赶上这会儿一个三四尺高的大浪从艇的侧面扑上来,小汽艇一下翻了,把艇下的张老五,还有艇上的六个鬼子一起扣在了汽艇的下面。
张老五早有准备,在水下憋了一口气,朝前潜了一段,接着从水下钻出来,挥舞着双臂,飞快地游到他的渔船跟前,双手扒住船帮,纵身一蹿,爬了上去。他一把抓住拴在小汽艇上的缆绳,用鬼子兵递给他的军刺,挥刀割断了拴在两只船上的绳子,操起大桌,朝小汽艇沉没的上游划去。
那几个鬼子兵都是水兵,水性也都不错,不一会工夫也陆续从水下钻出来了,一个个赶紧挥舞着双臂,争先恐后地朝着江南岸拼命地游。看着那些在风浪里拼命挣扎的鬼子兵,站在渔船上的张老五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那些在水里游泳的鬼子兵高声叫骂道:“我操你姥姥的小鬼子,想不到,你们也会有这么一天呀!”
骂罢,张老五一手使桨划船,一手撒开堆在船头上的那张五、六十丈长的三层大淌网。
撒进水里的三层淌网,拉成了一条直线,在湍急的江水冲击下,缓缓漂向那些在水里死命挣扎的鬼子兵。见一张横江淌下来的大网朝着自己漂了下来,那些鬼子兵情知不好,都死劲地朝淌网的一头游,想赶紧从渔网的包围里冲出去。张老五怎么能让这些眼看即将入网的“大鱼”逃掉呢?他把最后一点渔网撒进江里,随后把网纲拴在船尾,双手架起大桌,奋力地朝前划着渔船,把那些眼看快要逃出渔网包围的鬼子兵,又一个接一个地圈了进来。
张老五还是不放心,仍旧不停地划着船,把渔网拖成了一个扁长的圆圈,连一个豁口都不留,把所有的鬼子兵都圈在了渔网里,这才舒了口气。心想,就算你水性再好,也插翅难逃。可是,他仍旧没有停下来,继续划着他的渔船,不停地围着那些已经被困在渔网里的鬼子兵转,一圈接着一圈。
这会儿,他已不担心那些被他围困在渔网里的小鬼子会逃掉了,他陶醉在了战胜强大对手的亢奋之中,在复仇的快意驱使下,他仍旧不停地用渔网去圈那些鬼子兵。他没发现那个在渔网里挣扎的清源一男掏出了挎在腰间的“王八盒子”。“砰砰砰……”清源一男一边在渔网里不停地挣扎,一边举起手里的“王八盒子”,直到把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光,才停止了射击。
张老五被一颗子弹射中后,他才回过神来。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一眼还在渔网里挣扎的清源一男,接着重重地摔倒在船舱里。
张老五躺在舱里,大口喘息了几下,抓住船帮努力挣扎起来,看着清源一男和他的那几个鬼子兵已经全挂在了网上,并且正在慢慢地朝着水下沉去,才松了口气。张老五再也坚持不住了,双手一松,重重地躺了下去。
九爷坟(5)
五
听说张老五和那几个时常到三江口祸害渔民百姓的鬼子兵同归于尽了,渔民们都划着渔船下江去找。直到第二天的傍晚,他们才在距离屯子几十里地之外的下游找到了张老五和他的渔船。他已经死了,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渔船上。他的那张用来捕鱼的大淌网,仍旧拴在渔船的尾部。清源一男和他的五个鬼子兵,像六条大鳇鱼一样,里三层外三层地牢牢围困在那张撒开的渔网里。不用说,这几个鬼子也都死了,是活活淹死的。
张老五死了以后,三江口屯的人们把他的遗体葬在南面的小山包下。尽管张老五没有留下直系后代,可三江口的人们过年过节给先人上坟时,也都到他的坟前看看,再随便添几锹土,烧几张纸,上几炷香,这座坟越添越大,越堆越高,渐渐就成了附近最大的一座坟。
人们便管那座坟叫“九爷坟”。
故事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俄国阿尔柴玛斯城职业学校里有一个15岁的学生,名叫鲍里亚。他的爸爸在第12西伯利亚步兵团服役当兵,他的妈妈是一个护士长。
有一天傍晚,有人来敲门。进来的是一个柱着拐杖、装着木脚的兵士。他是爸爸的战友,残疾了,复员回来,顺便给鲍里亚带来一个小包。打开小包,里面是一把不太大的手枪和一个子弹夹。这手枪十分精致,枪柄上雕有花纹。
几个月后的一天夜里,突然,前房传来轻轻的门铃声。门一开,进来的竟是爸爸。他满腮胡须,身上溅满了泥浆,全身湿漉漉的。鲍里亚高兴得尖叫一声,一下跳过去,马上,被爸爸粗硬有力的大手紧紧抱住了。原来,爸爸不愿为沙皇卖命,溜了回来。过了两夜,他又偷偷走了。
三天后,爸爸当逃兵的消息传了开来,鲍里亚马上成了众矢之的,人人都远远地避着他,就像他是一个大麻疯病人似的。不久,他知道爸爸原来就藏身在看墓人那里,这样,鲍里亚就常常夜里偷偷跑去与爸爸会面。但是有一天深夜,鲍里亚与爸爸会面后走出屋来,他穿上外衣,跳到台阶上,看墓人还没有来得及在他身后插上门,鲍里亚突然觉得有一个人从旁边向他猛撞。这一撞,将他撞得老远,跌倒在地,连脑袋都埋到雪堆里去了。门廊里立刻传来了脚步声、哨子声和喊叫声。士兵们进去抓住了他爸爸。他爸爸被捆绑着出来,一眼看见鲍里亚,立刻挺直了身子,大声说:“不要紧的,孩子!再见了!代我亲吻妈妈和你妹妹,幸福时代就要到了!”1917年2月22日,沙皇政府下令将他爸爸枪毙了。事后,鲍里亚才知道,原来爸爸还是一个布尔什维克党员。
3月2日,从彼得堡传来一个电报,沙皇政府被推翻了。然而日子并没有改变,以克伦斯基为首的一帮资产阶级篡夺了革命的果实。接下去,社会显得乱糟糟的,很不安定,要晓得十月革命的前夕,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斗争是十分的剧烈的。
平日里,鲍里亚总是随身带着爸爸送给他的那把小巧玲珑的手枪,因为它是爸爸的礼物,是他死后唯一的纪念品。然而不知怎么一来,这事传了出去。有一天,下课铃响过以后,鲍里亚站起来向教室门走去,但他立刻发觉,力气最大的几个同学已经站在门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在他前面列成一个半圈形。他的同学法捷加挺身而出,朝他走来。鲍里亚问:“你准备怎么样?”法捷加横蛮地说:“把手枪交出来,交给级会,到明天你可以领到一张收条。”鲍里亚恶狠狠地叫道:“这枪是你给我的吗?不是,那么,给我滚开,省得吃我的拳头!”他迅速地转过头去,只见他背后站着4个同学,正准备从后面抱住他。于是他向前一窜,想冲到门外去。法捷加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向他打了一拳,但立刻又被另一个人扳住了肩膀。有人甚至想把他的另一只手从袋里拉出来。于是,他像落在陷阱里的一只小兽那样尖叫起来。他拔出手枪,用拇指拨开保险机,钩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响,紧抱他不放的4双手立刻松开了。他一跃上了窗台。从那儿,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同学们棉花一般白的脸、地上被枪弹击碎的黄石板和门口呆若木鸡的老师。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从二楼向下面花坛上跳去。当然,这样一来,学校就开除了他。他也只好离家出走了。
且说鲍里亚离开了家,原想到舅舅家落脚去的,可舅舅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不愿收留他,他只好去别处谋生。
半年后,鲍里亚坐上火车想去前线和白军作战。坐到第三天深夜,随着一阵猛烈的震动,车厢摇晃着,“咣啷”一声,撞击了一下。鲍里亚从坐着的行李架上飞了下来,落在下面人们的头上。接着,尖叫着的人们涌出了车门。列车出事了,遭到了一伙哥萨克人的抢劫。鲍里亚随即逃进了树林。这一天夜里,他是在树林中过的夜。
1942年1月,英国请求中国方面派遣远征军赴缅甸协同英军对日作战。为保卫滇缅公路,中国方面同意英方请求,由杜聿明、廖耀湘、戴安澜等率领中国远征军赴缅甸协同英军对日作战。
部队中有一部分女兵,她们告别自己温馨的家庭,告别热恋中的恋人,和廖耀湘等一起到缅甸抗日,几经奋战,遭到惨重失败,后被逼转入野人山。在野人山,她们历尽磨难,吃尽苦头,最后大部分英勇牺牲在野人山,为抗日战争谱写了一曲悲壮的战歌。
前面是一条河,很明显,这是缅甸雨季来临之前,由于山洪暴发而由林中峡谷形成的,因而,河中泛着黄色的浊浪。几个女兵呆呆地立在河边的灌木丛中,望着浑浊的河水急速地向前流去。
她们不知河的深浅,不敢下水。我远远就望见了她们。今天下午,廖耀湘师长交待我,要我当“女兵队长”,因而,无形中就对女兵多了一层关注。我走近看她们胸前挂着的已被沿途荆棘划破的符号,原来这些女兵大部分竟都是我们新二十二师的。这就更增加了我对她们应负的责任感。她们看见我来了,竟像获得了什么救星,急促地向我拥来。
“啊!李干事,您可来啦!可把我们急坏了!”政治部演出队只有十五六岁的李丹拉着我的衣角,差点跳了起来。
“是呀!大李——”被廖耀湘师长称为“女作家”的师报编辑王冬君和我比较熟悉,一直叫我“大李”。“有了你,我们就放心啦!”
我笑了:“可过河得靠你们自己的双腿呀!”
“唉!这男女平等呀,什么时候也做不到。”师医疗队护士邱清莲说:“女人在生理上和男人就是有差别嘛!”邱清莲到底是学医的。
女兵们七嘴八舌,还要说些什么,我摆了摆手,说:“天快黑了,天黑以前,一定要渡过河去,要不,我们就赶不上大部队了,你们在这待着,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我像一个军官,向女兵们下着“命令”,女兵们果真静了下来。
我走进竹林,用工兵赠给我的2尺多长的用以开路的大砍刀,“咔嚓”一下砍倒一根大竹子,将竹枝削掉,扛着竹竿向女兵们走去。
“是这样,”我扛着竹竿,再次向女兵们下着“命令”:“我横举着竹竿,站在河心,将竹竿伸向你们,你们一个一个摸着这竹竿过来,平时说:‘摸着石头过河’,我们这叫‘摸着竹竿过河’。”我说了一句笑话,想使女兵紧张的心情放松一些,岂知平时爱笑的女兵此时竟没有一个笑出声来。
她们神情紧张地站在浊浪滔滔的河边。
“怎么,害怕啦?”我问,没有人吱声。
“小李丹,”我点名了,“你平时给士兵说快板时怎么说来着?”
八个女兵的故事(2)
李丹垂下了头。
我敲着肩上的竹竿,学着李丹说起快板来:
“士兵们,请听清,
我们都是廖耀湘的兵!
一二一,急行军!
过大江,爬山岭!
滔滔江水脚下踩!
莽莽山林当小坪……
怎么,真的看到大江就怕起来了?”
“谁怕来着?”李丹猛一抬头,第一个从士兵堆里站了出来。
“好!”我鼓励着,“排好队!”
女兵顺从地排好队。
“报数!”我喊着口令。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整整8个女兵,高矮不齐、神色各异。
“你们都是新二十二师的吗?”我站在女兵列队前,扫视了一下这8个女兵问。
“是!”这支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竟然回答得很整齐。
“你叫什么名字?”我对排在第一位的女兵问。我必须记住她们的名字,以便掉队时便于呼叫和寻找。因而,我对这几个不熟悉的女兵逐个问去。
“李世湘”一个女兵立正回答。
李世湘长得单单瘦瘦,微喘着气,显得十分虚弱。她带着一副深度眼镜,仍然像一个学生。
“干什么的?”
“新二十二师师部的缅语翻译。”女兵回答道。
“呵!人才难得!”我打量一下她,“怎么没跟师部廖师长一起走?”
“掉队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扶了一下眼镜,轻微地喘着气。
“哪里人?”
“长沙人。"
“半个老乡。”
“你呢?”我对另一个个子较高的女兵问。
“师医疗队的护士长。”女兵立正回答道。
“叫什么名字?”
“赵庆香。”
“哪里人?”
“湖南邵阳人。”
“那是我们廖师长的正宗老乡了。”我笑了笑说:“我也是邵阳人。我们可不要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赵庆香浅浅一笑,说:“我在邵阳参军时廖师长就对我们说,我们‘宝庆佬’——邵阳人可没有掉泪的习惯。”说完,她微微昂了一下头。
剩下的几个女兵,看我这样随和,便主动自报了家门:
“我叫张志芳,师报译电员,湘乡人。”
“我叫朱清莲,师医疗队护士,湘潭人。”
“我叫何亚菲,师政治部宣传员,衡阳人。”
八个女兵的故事(3)
“呵!”我笑了,“都是湖南人,真是无湘不成军呀!”
我望着眼前这一排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衣、饿得皮包骨、头发长短不一的女兵,哈哈一笑:“这可真是名副其实了!”
“好!”我一声令下,“女兵们,现在,我命令你们跟着我过河。注意河水太急,很可能有人被河水卷走,谁要是万一被河水卷走,任何人千万不能去救,一去救,就会两人一起被洪水冲走。我是在资江河边长大的,对这激流太了解了。记住:这是纪律,也是命令,听见没有?”
“是!”女兵不整齐地回答道,声音有高有低。
我扛着竹竿,奋力向河心游去。凶猛的河水,已没过我的胸膛,一个个激浪向我袭来。不过,我有从小练就的水性,恶浪奈何我不得。
游到河心,我迎着激浪拼力站立下来,将手中的竹竿伸向岸边,命令道:“下水!”
邵阳籍的高个子护士赵庆香首先下水,她拉着我伸过去的竹竿,一步步略显胆怯地向我靠来,正要靠近我,上游一个激浪打来,将她打了个趔趄,但倒底也是资江边长大的,身子剧烈地晃了两晃,挺住了!她立刻伸手抓住竹竿,顶着激流慢慢一步一步向对岸移去……终于移到了对岸的浅滩,她成功了!我长长吁了一口气。
第二个、第三个,过去了。到第四个湘潭籍的护士朱清莲时,我体力有些不支,手打了一下晃,朱清莲抓着竹竿的手被甩开了,突然一个急浪打来,她“唰”的一下被急浪冲走,再也没有回来。
接着,我喘着气,奋力引渡过第五个女兵、第六个女兵。最后,第七个女兵何亚菲和第八个女兵邱清莲,看到前面的几个女兵都引渡过去了,有些着急,便两人一起扶着竹竿吃力地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两个女兵在怒涛中着力不一,竹竿在汹涌的波涛中一晃一摇,我竭尽全力,双手紧攥着竹竿,体力几乎耗尽。突然一个巨浪打来,我们三人一起倒在滔滔的江里,我凭着熟练的水性,在激流中喘着气勉强游到对岸,何亚菲和邱清莲却永远留在了滔滔的江里……
渡过去的5个女兵立在河边,望着滔滔地江水,久久不愿离去。
“走!”我咬咬牙,命令道:“大部队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宿营了,我挥着砍刀,砍下一些芭蕉叶,给她们搭起了一个大一点的窝棚,还在她们旁边搭起了一个小一点的窝棚,给我自己住。
因为过河,她们的衣服都湿透了。
“将衣服烤一烤吧!这样穿着湿衣睡,会闹病的。”我建议道。
女兵们同意了我的建议,分别去找柴火。
不一会儿,一堆大火在窝棚边升起。因为我在场,她们不便脱衣,便围坐在火堆旁,烤着身上湿透的衣服。火光照映着她们由于长久饥饿而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和冻成灰绿色的双手。
八个女兵的故事(4)
女兵们默默地在烤着,没有一点声音。
渐渐地,大概是由于篝火的熏烤吧,她们脸上慢慢有了一点病态的血色,因而,情绪也略为好了一点。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饿不死人,但一个人的情绪却可以窒息死人。我想起了廖耀湘师长常给我讲的:“军可夺帅,但不可夺志。”
于是,我有意找了个话题,与她们聊了起来。
“王冬君,”我对“女作家”说,“打完日本以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吗?”王冬君从沉默中醒悟过来:“上大学,读中文系,当一名新闻记者,有可能的话争取当一名作家。”
提起上大学,小李丹兴趣来了,她连忙“揭露”着王冬君的“秘密”:“打倒日本鬼子以后,她还想跟我们廖师长一样,到法国留洋呢!说什么到法国学文学最好了,那儿出过什么雨果,出过什么巴扎尔克……”
“巴尔扎克!”我纠正道。
“巴扎尔克也好,巴尔扎克也好,”小李丹一点也不因为自己说错了名字而不好意思,“反正是出了很多作家吧!所以,她要去法国学文学。”
“是又怎么样,小妮子!”王冬君十分大方,“告诉你吧,大李,”她面对着我,把声音放低了:“到法国去学文学,还是廖师长向我建议的呢!”
“啊!”我确实有点惊异。
“有一次,廖师长无意中看到我在昆仑关会战后在师部小报上写的一首不像样的小诗,将我找了去,对这首小诗赞赏不已。说我的文学功底不浅啊!将来要送我到法国学文学,接着他用法文背了一首雨果的诗,然后亲自翻译成中文,朗诵给我听,真美!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么优美的诗。从那以后,我就真想等打走日本鬼子以后到法国去学文学。”
“只要努力,我想你一定能去成的。”我鼓励着。
“我早跟冬君姐约好了,”小李丹自告奋勇地说起来,“打垮日本鬼子以后呀!我跟她一起去法国。”
“你去法国干什么呀?”我故做惊讶地问。
“到巴黎去学芭蕾舞呀!”小李丹头儿一歪,十分认真地说,“你不知道,李上尉,芭蕾舞是巴黎发明的呀!”
“芭蕾舞产生于意大利。”我再次纠正道。
“这您就错啦,李上尉,芭蕾、巴黎,”她手儿一挥,“正因为芭蕾舞产生于巴黎,所以才叫芭蕾,而不叫意大利蕾,对吗?”
我“扑哧”一笑,她头一昂:“反正不管芭蕾舞诞生在哪儿吧!打倒日本鬼子以后,冬君姐到法国学文学,我就一定要跟她到巴黎去学芭蕾舞!”
八个女兵的故事(5)
“好,有意思!”我点点头,“你呢?我们的缅语翻译小姐?”我对满脸病容、带着深度眼镜的李世湘说。
“我嘛,”李世湘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还来缅甸当翻译,或者说,到北平大学东方语言系学习一个时期以后再来缅甸当翻译。虽然缅甸人目前暂时还对我们有一些误解,但我想,他们一旦了解事情真相以后,一定会支持和拥护我们的,我很喜欢缅甸的山山水水。”
“我呀!”高个子的护士长赵庆香昂昂头,插上嘴来,“打垮日本鬼子以后,可再也不到缅甸这个鬼地方来了,我要廖师长送我到湘雅医学院学医。听说他跟医学院院长很熟呢,保证一说就成。要我考可考不上,我还只上过初中呢!学好了医,我要当个好外科医士,再到部队来,为士兵们治病,部队太需要好的外科医生了!”
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语的文静的译电员张志芳,也被大家的谈话鼓起了热情,大概是因为经常译电报,将眼睛弄近视了,她带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她向后撩了一下辫子,轻言细语慢慢地说:“打垮日本鬼子以后,我就在当地邮电局当个报务员,再也不到部队来了,因为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需要我照顾。”
女兵们一边烤着湿湿的衣服,一边谈着自己的理想,随着这熊熊的火焰,女兵们的感情越来越炽热,轻声的充满憧憬的谈话越来越兴奋。她们忘了几十天米粒未沾的艰辛,她们忘了处处布满陷井和凶险的野人山,她们忘了随时可能遇到的不测,而在编织着自己美好和绚丽的理想。
人,是应当为理想而活着。
当天晚上宿营,女兵们美美睡了一觉,仿佛她们美好的理想,明天就能实现……
第二天,女兵们行起军来,步伐也有力多了,仿佛她们正在走向大学的课堂,或者在芭蕾舞练习大厅……有时,竟能听到女兵们久违的笑声。
作为“女兵队长”,我当然更加高兴,我带领着这群女兵,沿着小路向前行进着。
这几天,由于女兵们情绪较高,因而,行军速度也比较快。一路上,偶尔也能听到她们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一天晚上宿营,我照例在她们窝棚边搭了一个小窝棚。
女兵窝棚里传出了女兵们均匀的鼾声,这是我很久没有听到的了。
突然,女兵窝棚旁闪出一个黑影。我一惊,提起砍刀,吼道:“谁?”
“我。”一个30多岁的老兵在女兵的窝棚外停了下来,“李干事,你还没有睡呀?”
“嗯,”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怎么还没有睡,明天清早就要行军呀!”
“我睡不着。”他嗫嚅着,“我已经跟着你们几天了。”
八个女兵的故事(6)
“啊?”我更为吃惊,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李干事,你能送一个给我用用吗?”
“送什么?”
“你带的女兵呀!”
“啪!”我一砍刀背打去,“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是人吗?”
老兵用左手捂着被砍痛的右手,呜呜哭了起来:“不送就不送,你怎么打人啊?”
“好,”我举起砍刀,“我再送你一刀!”
老兵抱着头,窜进了黑森森的密林里。
我气得一晚都没有睡觉,唉!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啊!
女兵们第二天起来,问昨天晚上窝棚外闹哄哄的,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苦笑了一下,说:“来了一头野猪,我将它赶跑了!”
女兵们埋怨开了:“唉!把我们叫起来,一块将这头野猪逮着,我们这一个星期都不用吃草根、刨树皮啦!”
我望着这群衣服褴褛、饥不择食的女兵,能说什么呢?
我挥着砍刀,向前迈进,女兵们紧紧跟在我后面。
忽然,我发现前方老远老远的地方,一颗大树上挂着满树鲜红的野果,我忙向这群饥饿的女兵呼喊着:“快向前跑呀,你们看前面树上挂的是什么?”
饥饿已极的女兵,看着前面树上挂着这么多鲜红的野果,喘着气,不要命地向前跑着,跑到树下,每个人都摘了满怀的野果。吃饱以后分野果储备时,这才发现,身体十分虚弱的缅语翻译李世湘不见了。
“李世湘呢?”小李丹惊叫起来。
我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马上领着她们往回找。
找了很远,终于找着了:脸色惨白的李世湘倒在一棵大树下的乱草中,她的脸已被巨蚊吃去一半,身上爬满了蚂蟥。
她再也起不来了,再也不能到缅甸当缅语翻译了!小李丹扶着这棵大树,放声痛哭!
我用尽最大地力气,在小李丹扶着的大树下挖了一个坑将李世湘埋了进去,然后砍了一棵树,做了一块牌,上面写着:“中国女兵李世湘,遵照她的遗愿,永远留在了缅甸。”我们在她简朴的墓前,放了刚刚采来的一堆鲜红的野果,深深地三鞠躬,然后转身重新踏上征途。
李世湘的牺牲,给我们这个小集体带来一种十分灰暗的影响。每个人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在想:我能不能走出野人山?我会不会像李世湘一样,带着自己美好的理想留在这荒蛮的野人山?
“李干事”在默默的行军中,大个子护士赵庆香说话了,“我看我们是不是分成两个组,这样更便于照顾,掉队了也容易发现。不过,这两组要紧紧跟在一起。”
“这个主意很好。”我说,“我和赵庆香、王冬君一组,在前面开路。张志芳、小李丹一组殿后,距离不要拉得太远,上路!”
八个女兵的故事(7)
我们分成两个组,艰难地向前走着,路上不断出现东倒西歪的尸体,说明我们的路没有走错。
突然,我身后响起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喊声:“哎哟,我的眼镜掉了!”是译电员张志芳的声音。我马上停止砍树,向后面跑去,只见张志芳由于掉了眼镜,在四周到处乱摸着,小李丹则在帮着四处寻找,我也加入帮助寻找的队伍。
“啊!找着了!”小李丹指着一堆草丛,眼镜在草丛中闪着幽暗的光泽。小李丹飞快向草丛跑去。
“哗!”一声闷响,小李丹一下就不见了。
原来,草丛下是一个野人山特有的万丈深渊,任何人掉下去,都无法生还。小李丹,就这样没留下一句话,无声地留在了莽莽的野人山底。
张志芳失声痛哭,我去牵她赶前面的队伍,她甩开我的手,立在深渊边,不肯跟我走。
“小李丹!”她对着深渊呼喊着,回音在森林中回荡着,凄惋而悲切,一直传到很远,很远……
一直到她喊累了,我才使劲拖着她,向前面的队伍赶去。
我们这支队伍,现在只剩下4个人了。我说:“赵庆香,你体力稍微比她们强一些,你就牵着张志芳走吧!我跟王冬君在前面开路。”
我仍然努力挥着砍刀,走在最前面,可由于几天来只啃点树皮、吃点草根,手越来越没有劲了,有时举起砍刀,虚汗直流,只得又将砍刀放了下来。
王冬君要接过我的砍刀去砍树开路。
我苦笑了一下,说:“你能跟上我,就不错了!”
我们坐下来,在一堆灌木丛中喘息着。
忽然,我们听到远处灌木丛中传来微弱沉闷的呼救声。
我和王冬君立刻喘息着跑了过去。
赵庆香和张志芳一齐倒在地上,赵庆香已经不省人事,张志芳还能说话。
她躺在草地上,断断续续对我们说:“我们一起往前走,赵庆香大姐看到前面芭蕉树上有一串野芭蕉,便对我说,你丢了眼镜看不见,在这儿待着,我去前面将那串野芭蕉采来。我们已经两天什么也没进肚子了,饿得眼睛直冒金星。”
“庆香姐走后不久,便传来她一声惨痛的‘哎哟’声。我知道出事了。我摸索着向她身边爬去,好不容易才爬到她的身边。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告诉我,她被毒蛇咬了。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告诉我,被毒蛇咬了,用嘴将毒液吮出来,就有得救的可能。于是,我在她身上到处乱摸,终于在脚背上摸到了几颗毒牙的印子,我俯下身去吮吸,但看样子,庆香姐越来越不行了……”张志芳说话声越来越弱,最后终于说不出话来,由于吮吸,她已中毒。
我赶忙要王冬君去找水来给张志芳喝,我马上俯下身去,对着赵庆香的伤口吮吸起来。还没吸几口,我的舌头便发麻,最后,我也不省人事。待我醒过来,只见王冬君在我身边“嘤嘤”地哭泣着,我起身一看,赵庆香和张志芳已经满身发紫,死在我的身边。
八个女兵的故事(8)
看见我醒过来,王冬君放声痛哭起来。
我用砍刀在赵庆香和张志芳身边挖了两个土坑,将她们掩埋起来。王冬君呆呆地坐在坟堆旁,不肯起身,没有哭声,没有叹息,怎么劝说,她也不肯离开。我只得砍来几片芭蕉叶,在离坟堆不远的地方搭起两个窝棚。
王冬君坐在坟旁的窝棚里,咽咽地哭了半夜。
第二天早晨,我到她的窝棚外等,她没有起来。再等,还没有起来。我敲了敲窝棚,没有回音,再敲,还是没有回音。我拉开窝棚一看,竟没有人。
出事了,我马上四处去找。最后,在河畔的浅滩上找到了她的尸体。
她投河自尽了!
我用砍刀在河旁挖了一个坑,默默将她掩埋了。
廖耀湘师长的8个女兵,就这样无声地葬身在这野人山的苍山莽林之间……
这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江湖两大绝顶高手火云邪神与冰天老人约战华山之巅。漫长的三天转眼过去,恶战终于结束,两大高手虽然胜负未分,却两败俱伤,无力再战,由双方弟子抬下华山。火云邪神的女儿陈秀容迎回重伤的父亲,立即命人快马加鞭往药王谷请神医牛药师。 第二天,牛药师赶到火云山庄,他青色的长袍沾满了黄尘,英俊的脸上尽是焦虑之色。牛药师三十出头,但医术冠绝江湖。他在三年前被仇家追杀,为火云邪神所救,得知恩人受重伤,自然心急如焚。
牛药师到了火云邪神床前,立即为火云邪神探脉。过了一会儿,他皱起眉头,脸色凝重地叹口气,说:“火云前辈的心脉为寒冰功所伤.即使痊愈,只怕也难恢复昔日的武功呀!”
火云邪神淡然一笑,说:“牛老弟只管下药,老夫纵横江湖十几年,世间事已经看淡了,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牛药师从药箱里取出两只瓷瓶,分别倒出一红一白两粒药丸,让站在一旁的陈秀容给火云邪神服下。
一个时辰后,牛药师与陈秀容再次来到火云邪神的卧室,却见火云邪神已经起了床,正在把弄窗台上的那盆兰花。陈秀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时辰前还重伤卧床的父亲,现在看来一点事也没有。她惊喜地说:“爹爹,你的伤痊愈了?”
火云邪神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脸色怪异地说:“我的内伤确实好了,但我体内的功力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牛药师沉思一会儿,说:“火云前辈所修炼的火云神功,刚猛如烈火,因受冰天老人至阴至寒的寒冰功所伤,所以才导致前辈的功力散失。” 火云邪神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但接着他的脸色又开朗起来,说:“老夫已将这一战当作最后一次出手了,现在功力散失也好,老夫可以正式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
牛药师叹息一声,说:“火云前辈是当世的绝顶高手,现在退隐江湖真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只是晚辈有一事难明,前辈的武功天下无敌,可是你收的十三名弟子的武功却很平常,这是因为他们的资质平庸,学不会您的火云神功吗?”
火云邪神微微一笑,说:“老夫可以说是大器晚成,在三十八岁才成名,那是因为我在三十五岁才开始修炼火云神功。我的弟子们的武功确实不入流,因为我还没有把火云神功传授给他们。”
牛药师不解地问:“为什么不传授神功给他们?难道众多弟子没有一个合您心意的?”
火云邪神从怀里取出那本火云神功秘籍,叹口气说:“不是他们不合我心意,而是时机未到。这其中因由,却不便与你说。”
牛药师说:“晚辈也是多嘴一问。前辈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我现在要出去为您配药。”牛药师告辞后,就上马出庄而去。
傍晚掌灯时分,牛药师配药回来。陈秀容接过那包药,立即去煎药,给父亲端去。火云邪神服下药汤,感觉有些困,便上床睡觉了。
江湖上的成名豪杰,不管是正是邪,总会有仇人。火云邪神是绿林大盗,他的仇人当然很多,他最大的仇人就是黑风寨的首领黑二爷。火云邪神自己说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但黑二爷却不管这些,他知道火云邪神的功力全失,又怎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复仇好机会?
当晚三更,黑风寨的强盗偷袭火云山庄,攻进庄里杀人放火、劫财劫色,无恶不作。陈秀容幸得牛药师保护,杀出重围逃生。威慑江湖的火云山庄,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在风景秀丽的药王谷,陈秀容大病一场,牛药师虽然治好了她的身体,却无法治好她的心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陈秀容在药王谷已经两年多了,但她的忧伤却没有减少半分。一个怀着血海深仇的人,永远都不会有开心的时候。忧伤的陈秀容更加楚楚动人,牛药师对她又怜又爱。这天,牛药师说:“秀容,你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也是孤身一人,我们成亲好吗?好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陈秀容叹息一声,说:“牛大哥,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会看不出你对我的心意?而且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以身相许。但我的大仇未报,我又怎么可以成亲?”
牛药师也叹息一声,说:“现在黑风寨人强马壮,黑二爷武功又高,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报仇?”
陈秀容苦笑,说:“人们总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父亲有数不清的财宝,可是我每次用重金请杀手去干掉黑二爷,都没有成功。现在,就算我用再多的银子,也没有杀手敢接单了。”
牛药师很惊讶,说:“你做这些事,我怎么全不知晓?”
火云邪神生前是绿林大盗,掠夺的财宝自然不少。陈秀容说:“这两年多,牛大哥你总是出谷,难得有几天待在谷里。而我自己的事也不想惊动牛大哥,所以我出谷去取财宝请杀手的事你才会不知道。”
牛药师点点头,说:“君子括仇,十年不晚。秀容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你不许再擅自行动了,免得再打草惊蛇,让黑二爷起防范之心。工夫不负有心人,等时机一到,我一定会为你杀了黑二爷。”
火云神功(2)
陈秀容现在已经毫无办法了,只好答应。
牛药师又说:“我明天又要出谷,去为塞北大侠古城治伤,这次出谷大约要三个月时间。秀容,你一个人好好待在谷里,等我回来好吗?”陈秀容点头答应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牛药师回到药王谷,他给陈秀容带回来一份礼物。当陈秀容打开这份礼物时,她立即呆住了,接着她泪流满面,泣声说:“爹爹,你可以安息了,火云山庄的大仇终于报了!”这锦盒里面装的是一颗人头,正是黑风寨黑二爷的首级。
原来牛药师治好塞北大侠的伤,却拒收诊金,只求塞北大侠助他杀黑二爷。塞北大侠答应了,与牛药师一道到黑风寨外挑战黑二爷:武功稍逊一筹的黑二爷中了一记铁砂掌,逃回了黑风寨。塞北大侠单枪匹马也不敢闯入寨中追杀黑二爷,只好告别牛药师回塞北。牛药师独自住在山下的客栈里,他在想办法杀死黑二爷。正巧,黑二爷的手下下山找大夫为黑二爷治伤,牛药师趁此机会上了黑风寨。黑二爷已经昏迷在床,牛药师挥刀就砍下了他的人头,趁着寨里两位头领争权而火并之机,逃下了山。
陈秀容大仇已报,一个月后,答应了牛药师的求婚,并把父亲的宝藏也交给了牛药师。牛药师此时可谓春风得意、财色兼收了。
成亲当晚,牛药师进洞房。可是面对如娇花般的新娘,他费尽全身功夫,竟然是有心无力!
第二天,牛药师给自己开了一剂壮阳药,但是对他竟毫无作用。
到了第三个晚上,牛药师在床上的表现还是不行。天还没有亮,他就出了药王谷,快马走到他往昔寻欢作乐的黄沙镇,进一间妓院找了个他往日喜欢的妓女。牛药师开始还以为他对陈秀容不行,但对其他女人还是像从前一样勇猛,可是他心里的愿望落空了。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不行了。
回到药王谷,牛药师不敢正视妻子关切的目光。晚饭时候,他搬出一坛酒。牛药师一直都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喝酒也是一杯起三杯止,从不会狂饮伤身。但今晚他几乎喝光一坛酒,他如此痛饮只求一醉。牛药师终于醉倒在饭桌下。
牛药师酒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也不是躺在饭桌下,而是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酒醒后,他觉得口干舌燥,他想喝杯茶,却不能动,因为他不但穴道被点,而且还被绳子牢牢地绑在椅子上。
陈秀容就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双眼盯着他。
牛药师一呆,说:“娘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你把我绑起来的吗?”
陈秀容冷冷地说:“牛药师,你的火云神功练成了吧?”
牛药师莫明其妙地惊叫起来:“火云神功?火云神功是你爹爹的成名绝技呀!当初他连他的弟子都不传授,又怎么会传授给我?娘子,你到底怎么了?”
陈秀容说:“我五岁那年,我娘亲去世,我爹爹才开始练火云神功。我爹爹在江湖上绰号‘火云邪神’,是因为火云神功又名火云邪功,练成后男人就不是男人了。”
牛药师叹口气,说:“娘子,就算我不行了,但你也不能就此断定我练成了火云神功呀!”
陈秀容站起来,走到牛药师身边,把柳叶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厉声说:“牛药师,我爹爹死后,他身上的火云神功秘籍不翼而飞,是不是你勾结黑二爷灭我火云山庄,而你又将我爹爹杀死,夺取了火云神功秘籍?”
牛药师气愤地说:“胡说八道!我救了你,还为你杀了黑二爷报仇,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
陈秀容把手中的刀微微一压,牛药师的脖子上隐见红光。她说:“我爹爹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杀死他。牛药师,如果你坦白认罪,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如果你还要狡辩,我立即就把你的人头砍下来。”
陈秀容这一刀终究没有砍下去,她看见牛药师干裂的嘴唇,便端了一杯茶给他。待牛药师喝完茶后,她说:“牛药师,我知道是你勾结黑二爷灭我火云山庄的,现在给你一个时辰考虑,到时如果你还不承认,我也会杀了你。”
牛药师喝了杯茶,便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大笑了起来。他说:“陈秀容,不用等一个时辰那么久,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真相。不错,是我杀了你爹爹,是我勾结黑二爷灭了你的火云山庄。”他说完,突然“啪啪”声响,绑在他身上的绳子突然断开。牛药师站了起来,伸个懒腰说:“火云神功的内力真厉害,我运功冲穴,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你点的穴冲开了。”
陈秀容深深叹了口气,说:“真凶果然是你!但这是为什么呀?”
牛药师冷笑一声,说:“我医术高明,但武功低微,这叫我如何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我曾经恳求你爹爹收我为徒传我火云神功,但他却拒绝了我。假如当初他告诉我,练火云神功就做不了男人,我也不稀罕练这破邪功。我这人天生好色,寻花问柳是我人生的最大乐趣,现今我拥有无敌的武功和无数的财富,对我又有何用?陈秀容,你是我遇见过最美的女人,但我却得不到你;不过就算我得不到你,也不会让别的男人得到你,你必须死。”
陈秀容垂泪说:“火云山庄已灭,我一人独活于世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我不明白,当初黑二爷为什么会帮你灭我火云山庄?”
牛药师说:“黑二爷的大哥黑大爷死于火云邪神的手下,我告诉他火云邪神的武功已失,他又怎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而且他对火云山庄的财富早就垂涎三尺。不过火云邪神却是我杀死的,因为我在黑二爷攻进山庄时,已抢先杀死火云邪神夺取了火云神功秘籍。回到药王谷,我一直以治伤采药为名出谷偷偷练功,待我神功练成,我第一时间就上黑风寨杀了黑二爷。”
陈秀容说:“当初我就觉得奇怪,以你低微的武功,怎么可以杀出重围?原来是你与黑二爷勾结!”
牛药师冷笑着说:“你知道了又能将我怎样?最多让你做个明白鬼罢了。”
陈秀容忽然笑了,说:“我经受灭门之灾,做事还敢大意吗?我明知你练成了火云神功,还会不知道你运功冲开穴位所需的时间吗?你可别得意太早了,刚才我给你喝了一碗茶水,那茶水我早就下了化功丹。”
牛药师一惊,一提内功,全身的功力果然空空如也。
陈秀容说:“当初你给我爹爹治伤,给他服用一红一白两粒药丹,后来我在药王谷生活近三年,才知道那粒红丹是治伤药,而那粒白丹是化功药,服用后六个时辰内功尽失。牛药师,你要六个时辰才能恢复功力,但你认为我还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牛药师大骇,双脚不由自主地发软,终于瘫软在地上。
秦二奶奶是我们黄龙滩上的名人。
秦二奶奶是一名乡村教师,她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在了黄龙滩的教育书业上,至今已是桃李满天下。每年2月8日秦二奶奶生日这天,都是黄龙滩最热闹的日子,她的学生会从四面八方赶回来为她贺寿。据说秦二奶奶的学生中,职位最高的已是某省副省长。
小时候,我们常去秦二奶奶家玩。生产队的大人们似乎总是很忙碌,于是,放学后我们便三三两两地相约去秦二奶奶家。秦二奶奶独自一人生活着,看见我们来,她总是很开心,不仅悉心地辅导我们做功课,拿香甜的糖果来招待我们这些小馋猫,更会给我们讲故事听。什么孟母三迁、亡羊补牢,还有嫦娥奔月、九斤姑娘等民间故事,常听得我们如痴如醉,流连忘返。我们年幼的启蒙教育在秦二奶奶家中得到了丰富的浇灌。
在秦二奶奶的故事中,还有一个是关于荷花的,我至今记忆犹新。
荷花出生于江南的一个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教师。在家庭氛囤的熏染下,荷花初中毕业后也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一所女子师范学校。17岁那年,战争的火焰烧到了荷花的家乡,日本鬼子在那里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杀和侵略。荷花的父母不幸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中相继被害,而荷花也在混乱中被人拐卖到了西部一个小山村,嫁给了当地一个痴呆的农民为妻——那是一个贫困落后的村庄,本来就男多女少,外面的女子嫌这里穷不愿意嫁进来,所以很多媳妇都是乘乱从别处拐卖和强抢过来的。
像很多被拐来的媳妇一样,才来时的荷花寻死寻活,想方设法地想逃出去,可是每次都被心思细密的婆婆给带人抓了回去,打得半死不活。心肠毒辣的婆婆和村中人一直紧紧地监视着荷花,想逃出村子,真比登天还难!
荷花只有整天沉默寡言,以不吃饭不说话来抗衡。没多久,她就从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病人。可婆婆还是不断地惩罚和责骂她:我买你回来是伺候我儿子的,不是让你游手好闲的!
后来,村长看这也不是一个办法,正好村里的小学差一个教师,而荷花是城里人有文化,便提议让荷花去教书。婆婆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便默许了。不过,婆婆仍然不放心荷花,总会亲自或派人去学校窥视荷花的一举一动。
半个月、一个月、半年过去了,荷花兢兢业业地教书,规规矩矩地做事,一点想逃跑的痕迹也看不出来,把婆婆监视的耐性也侵蚀无余。渐渐的,婆婆和村中人都放松了对荷花的看管。
其实,这只是荷花的缓兵之计,她的内心,无时无刻不被逃跑的念头而折磨着。这天,婆婆对荷花说,她有事要去一个远房亲戚那里,让荷花上完课后早些回家。这无疑给荷花逃跑创造了一个天赐的良机。一上午,荷花都激动不已,一直想着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最后一堂课,胡乱地给学生布置了一些作业之后,荷花借故说有事要出去一下。出了校门,她便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
荷花拼命地跑,只感到身旁的树木在飞速地后退。她告诉自己:加油啊,只要跑出这个小山头就到了镇上,然后再买张回家的车票,自己就自由了。
忽然,前面山坡上的一个放羊娃挡住了荷花的去路。“老师,老师!”放羊娃大声地喊道。
荷花慢慢停了下来,这才看清楚放羊娃原来是自己的学生狗娃,不过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上课了。 “老师,爸爸不让我上学了,要我回家放羊……”狗娃低着头说。 “哦!”荷花感叹了一声。 “老师,你能不能和我爸爸说一下,让他同意我继续上学啊!”狗娃接着说:“我真的好想您和同学们,我会努力学习的,我保证!” “可……”荷花吞吞吐吐地说:“可老师今……今天有……有事。” “老师,你是不是想逃走?”狗娃忽然抬起头,小声说:“当初,俺娘也像您一样……” “不,老师是……”荷花想解释,但不知如何回答。 “快,那个贱人就在前面!”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是婆婆!荷花回过头,婆婆正带着一群手持棍棒的村民追了上来。跑是跑不掉了,被婆婆抓回去,肯定又免不了一顿毒打。荷花不由害怕起来,并在心里责怪起狗娃来,如果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已逃离了这里。 “哼,想跑!”婆婆气势汹汹地骂道:“怪不得你今天早上那么听话,幸好我长了个心眼又回去了一趟!”说完,命人上来捆绑荷花。 “等等!”站在后面的狗娃“噌”的绕到了荷花前面,双手向后伸展护着老师大声说:“奶奶、伯伯们,您们都误会了。老师是看我几天都没去学校上课了,专门过来找我的。老师还说,待会儿带我去找爸爸,让他同意我继续上学呢!”
婆婆的眉头一皱,紧紧盯着荷花问:“真的?”
荷花没想到狗娃会这么说,早已吓得全身颤抖。狗娃扯了扯荷花的衣服,她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说:“是,是。” 荷花就这样轻易地逃过了一劫,婆婆真的没有责骂和打她。这件事后,荷花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边悉心地照顾凶残的婆婆和痴呆的丈夫,一边尽心尽力地教书,班上的学生再也没有少过一个。
后来,婆婆真的不再怀疑荷花了,甚至有时候还让她独自一人去镇上买东西。有好多次逃跑的机会,荷花都没有逃走。 “那为什么呢?”我们曾问道。 “因为荷花忽然想通了,其实这里才是真正需要自己的地方。这里虽然很贫穷,但有很多纯洁的心灵等着自己去浇灌。一个人的价值,应当看他奉献了什么,而不是获得了什么。”秦二奶奶当时淡淡地说。
说着话,十多年便过去了,当年的我们纷纷长大成人,或上大学或工作。可无论何时,秦二奶奶依旧是我们童年时代最美好最幸福的回忆。
今年“十一”,我回了趟老家。连一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母亲便催我赶快收拾一下准备出门。我问什么事这么急啊?母亲低沉地说,你还不知道吧,秦老师去世了。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我只感到脑中一阵晕眩:这怎么可能呢,过年的时候我还看见秦老师好好的,那么开朗健康的一个大好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可是这是真的。第二天,秦二奶奶的葬礼上便赶来了许多前来悼念的人,花圈摆了整整一院子,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我被眼前的场景感染了,一股心酸不由涌上心头。
祭奠的人群中,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哭得最为伤心,泪如泉涌。人们纷纷讨论说,他便是秦二奶奶的高徒,现在某省的副省长。我看见老人跪在秦二奶奶的灵堂前,口中喃喃地哭道:“ 秦老师,狗娃来看您了!秦老师,狗娃来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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