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鸡

你，有没有吃过一种点心“糯米鸡？”外面是一层油炸后酥脆的面粉，里面填满了香软的糯米及切得碎碎的小粒的香茹、叉烧。这种点心既好吃又便宜。我记得九四年在西乡塘民族学院读书的时候，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常年有售，只需三毛钱一个。

她不是爱吃零食的女孩儿子，却非常爱吃这种点心糯米鸡。

每日下午午睡起来，她习惯地去他宿舍找他，娇憨地唤他的名字，迭声地嚷道：“梁君，梁君，我饿了。”

他微笑，放下手上的书，说：“我也饿了。”

唔……她嘟起花瓣似的嘴唇，手放在白色连衣裙背后，仰面看坐在上铺微笑的他，撒娇地蹬脚。

西斜的阳光淡淡地照在她乌黑的发上，每一条发丝都闪闪发光，年青女孩儿子的脸仿佛一朵娇嫩的凤仙花，随时可以揉出胭脂般粉红的花汁。她不正面看他，却吊起眼稍斜斜地睨视他，似笑非笑地，虚伪十九岁女孩儿子初解的风情。

他不禁目眩神迷，一颗心猛烈跳动，在她甜蜜的笑靥中融化。他投降，“好，好，我马上去给你买你爱吃的糯米鸡。”

她胜利地笑起来，声音清脆地，仿佛窗口上挂的一串幸运星风铃，摇走年轻岁月里面的烦恼。

年轻时候的爱情，都是这么的简朴却快乐吧？当他蹬着破旧的二十八寸自行车，横梁上坐着笑靥如花的她，在校园里面一圈又一圈的逛着。树叶的清香，花朵儿的芬芳，都比不上下巴下抵着的她的头发散收回来的洗头水味道那么好闻。她眯起眼睛，抬头看浅蓝色的天空，大朵大朵迅速移动的白云，从树叶缝中投下来的斑斑驳驳的阳光，然后是他干净的眼光，灿烂的笑脸，轻轻地低下来，温暖地掩盖在她妩媚的眼睛上。

年轻的爱情却也是脆弱不可考验的。因为彼此都是那么骄傲的孩子。一点点误会，一点点磨擦，一点点地堆集起来，就会慢慢地侵蚀曾经不可刚强的决定和信念。

新的学期开始的时候，她突然之间厌烦了他的殷勤，厌烦了无休止的争吵、亲睦、再争吵。
她开始躲避他。不再每日都和他在一路，不再吃爱吃的点心糯米鸡。很长一段时间，她新鲜自己曾经那么喜欢的食物和男孩子，怎么回忆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有人焦虑地跑来通知她，他在宿舍里喝醉了酒，小刀割伤了手，流了许多血。

她低头看手上的书，无动于衷，冷漠地：“死不了，会好的。”

同学们很愤怒，指责她冷血，不近人情。

她抬起头来，泪光隐约地：“我也不过是忠于自己的心罢了。如果已经不能再爱他，又何必勉强自己去敷衍他？我只能给他一时的安慰，却不能给他一世的爱情。他只是一时的伤心，不会一世痛苦。”

她保持着，残酷地拒绝去看他。

可是，他始终不能忘记她曾给予他的快乐，苦苦地，求她转意转意。深夜喝醉了酒返来，在她宿舍楼下大声地叫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喊：“小麦子，我爱你！我爱你，小麦子！”

女生们纷纷打开宿舍窗子，探头往下看。她们不忍地说，小麦子，你真的是太残忍了。

她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眼泪却徐徐地流下来，淌湿了枕巾。为了息事宁人，她办了转学手续，离开原来的学校。

离校的前一天晚上，他在路上拦住她，憔悴颓废的样子，让她心疼。

她叹息：“你何必？”

他苦笑。“小麦子，你还记得那时候，每日下午，你走来我的宿舍，唤我的名字，通知我你饿了吗？”他声音突然之间哽咽，“我原来不知道，那时候，微笑着看你撒娇，听你说这句话，为你飞车买来你爱吃的点心，看着你欢乐地大口大口地，眯起眼睛吃糯米鸡的样子，那个时候，原来是我生命中感觉最幸福快乐的时候……”

她默默地看着他，许久，终于说：“我也记得那时候的快乐。谢谢你，我们曾好好地相爱过。”

“为什么？”他绝望地捉她的手，“为什么我们不能再回到那么快乐的时候？为什么你不再爱我？”

她心里面突然之间一痛，泪水掉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爱和不爱，都不需要理由。”

他象个小孩子一样在她面前哭泣起来。矮小俊朗的他，第一次在心爱的女孩儿子面前，象个不讲理的小孩子，委屈地哭起来。

她轻轻地拍他的背，一下一下，珍视地，心酸地。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唤他的名字：“梁君，梁君，我饿了。”

他休止了哭泣，眼睛一亮，“好的，我们去吃宵夜，我给你买糯米鸡。”

她说，我很累，我不想走，你一个人去，好吗？

他迟疑地，可是，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她微笑，没有事的，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摇头，好吧，我马上就给你买返来。说着，他缓慢地往学校门口跑去。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了，许多店铺都已经关了门。他焦虑地从一个店铺跑到另一个地方的店铺，只畏惧买不到她爱吃的糯米鸡。

她站在那里，看他身影逐步跑远，不见了。她没有犹豫，转身便走回宿舍，拎起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静静地离开了。

火车即将开动的时候，她听见他焦虑的声音在站台上呼唤招呼她：“小麦子，小麦子！”她强忍着泪水，背对窗子，保持不回答他。

火车开动后，广播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寻找一位名叫小麦子的女孩儿，请她听到广播之后列车员广播室，有东西要转交给她。

她来到广播室，接过一个大纸包。纸包打开的一刹那，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纸包里面整整齐齐地包着新鲜的食物，全是她爱吃的点心“糯米鸡”。

一封信，字迹潦草。他说：“当我跑遍大学城，终于买到你爱吃的糯米鸡，你却不再在原地等我。我听到心碎的声音，和我手上的点心一路跌落地上。你不再爱我。我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来提醒我？我依然爱你。只是，我学会了尊敬你的选择。有生之年，我不会在你面前出现，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请点心师父给你做了新鲜的糯米鸡，希望你能收下而且细细品尝它的滋味。因为，点心的馅里，放着我们曾经爱过的味道。你记得吗？咸的，是我们的眼泪，甜的，是我们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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