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的画中岁月

　　一、柠檬味儿的孤独

　　我是一只流浪狗，我很谦虚。因为无论是谁，只要像我一样走过不同的地方，见地过不同寻常的生活，就难免会发现自己的细微。

　　我是一只流浪狗，我很谦虚。但是尽管如此，我依然要为我的鼻子唱一曲赞美的歌。

　　在人类的语言中，聪明的注释为“耳聪目明”。这个注释最初让我很迷惑：没有出色的鼻子，怎么能算真正的聪明？之后我我才晓畅，这是因为人类的嗅觉简直不值一提。其实在这个嘈杂地、令人目不暇接的世界上，我们的眼睛和耳朵很轻易被诳骗和蒙蔽，而鼻子却往往直达事物的本质。这一点人类永远不会理解，因为哪怕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也不会知道，不同的情绪有着不同的气味，比如说，快乐散发着新鲜草莓的气味，而孤独则有一种柠檬味。下面我要通知你的故事，有一个柠檬味的开头。

　　故事发生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座被遗弃的小房子里。

　　我通常不为住宿问题操心，安逸舒适不是流浪狗的生活必须品。但是碰到天气不好的日子，我就得为自己找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因为在这种状况下，睡在露天是很不聪明的，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那天傍晚，当我发现那坐被遗弃的小房子时我非常高兴，因为马上要下雨了。我从窗口跳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预感，压根不知道我将在这间屋子里开始一段不可思议的人生。

　　我在这久无人住、满是灰尘的屋子，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躺了下来。(顺便说一句，我极度憎恶灰尘，因为灰尘会伤害我鼻子，使它变迟钝)我心不在焉地躺下来，预备好好睡一觉，但是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跳了起来！

　　这个屋子弥漫着柠檬的气味。

　　在这座空房子里，弥漫着孤独的柠檬味！

　　需要说明的是，我这里所说的空，是绝对意义上的空。我的鼻子通知我，这个屋子里除了我自己以外，没有人，没有狗、没有猫、没有老鼠(mouse)、没有蝙蝠(bat)、没有昆虫，可以一定的说，任何有生命、有感情的东西都没有。

　　简直邃古怪了。惆怅这座老房子在漫长的岁月里有了灵性？我从来没有想过，一座房子会感到孤独。

　　更让我琢磨不透的是，我感觉这气味很近，似乎迫在眉睫，可是又很远，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我不再感到昏昏欲睡，因为流浪狗的好奇心已经不可遏止地燃烧起来。我像一条警犬似的，在这间柠檬味的房子里细细搜寻着。我的鼻子吸进了尘土，开始一再地打喷嚏，这让我很难受，但同时也让我更兴奋、头脑更清醒。

　　终于，当我开始第五轮搜索的时候，谜底揭开了：整个房子里弥漫的柠檬味来自于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这幅画看上去至少有一百年了，因为落满灰尘的缘故，画面有些模糊不清。我用我的尾巴小心翼翼地拂掉那些灰尘。我不能不说（尽管我很谦虚），我的尾巴是最好的除尘器。因为这幅画在我的拂拭下，画面很快规复了本来面目，而且呈现出了它一切的鲜艳。与此同时，柠檬的气味也变得新鲜而浓郁起来。

　　二、蒲公英味的同情

　　这的确是幅鲜艳的画，不过都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不过是一片绿草地，草地上有一座小木屋。在早晨的阳光下，小木屋闪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刚刚整个被新鲜蜂蜜涂过似的。草地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儿，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很像一只可爱的小狮子(lion)狗。她的蓝眼睛是我见过的最鲜艳的，她的目光却是我见过的最孤独、最忧伤的。

　　我长时间地凝视着这双蓝眼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逐步的，我沉浸在一种蒲公英味儿的情绪中。这种情绪如潮水般涌过来，一浪高过一浪，最终把我彻底沉没了。我感到呼吸困难。

　　这种散发着蒲公英气味的情绪，便是同情。

　　没有谁比流浪者更懂得孤独的滋味。有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为一个萧疏的孤岛，岛上除了一只疲乏、沮丧、形单影只的流浪狗以外，什么生物都没有了。这当然只是种比喻。现实上，纵然是我去过的最偏僻的地方，周围也依然有许多看得见或看不见的生物存在的。只是他们不熟悉我、不体贴我、不在乎我罢了。

　　但是，在这幅画里，小女孩儿的世界却真真正正只有她自己。从来没有谁体贴过她的冷暖，从来没有谁称赞过她的鲜艳，从来没有谁能给她一个友好的微笑。而且，谁又知道这种日子有多久了？十年？五十年？一个世纪？

　　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既然在这个风雨之夜我走近了小女孩儿的世界，就有责任努力去帮助她。软弱的同情对她没有任何意义，主要的是行动的力量。

　　一个普通的人无法穿越时空，一只普通的狗也不能。而小女孩儿无疑生活在与我们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里。我要到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办法，借助魔法的力量。

　　幸运的是，我恰好有一个随身携带的魔法。它是一个礼物。

　　如果你读过关于我的所有故事的话，你大概还记得，我曾经做过一个巫婆的宠物。那位巫婆很爱我，但我最终依然离开了她，因为我是一只流浪狗，我有一颗热爱流浪的心。辨别的时候巫婆送了我一个魔法作为礼物。这个魔法可以帮助我实现一个愿望。但是只有一次机会。

　　我一向很小心地保存着这个礼物。有好频频我想使用它，但最终都忍住了。因为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真正了不起的愿望。我只有一次愿望成真的机会，我畏惧糟践了它。

　　然而这一次我没有一点犹豫，因为这个愿望太强烈了。而且如果说穿越时空，给孤独了一个世纪的小女孩儿送去一个温暖的微笑还算不上了不起的话，那另有什么愿望算得上了不起呢？

　　我伸出右前爪，在地上画了一个圆，然后站在这个圆里，后腿竖立自转两周。（对一只狗来说这不太轻易是不是，可是我做到了）。

　　然后，我发现自己站在画里的那片绿草地上。

　　三、水蜜桃味儿的友情

　　清新、美好的感觉扑面而来。我深深呼吸着陌生世界的空气，感觉五脏六腑被洗涤一新。

　　在最初的几十秒里，我弄不晓畅这种清新的感觉从何而来。在我刚刚离开的那个世界里，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清新。

　　不过我很快就晓畅了，这是一个没有灰尘的世界。你能想象一片绝对意义上的净土吗？空气中没有一粒灰尘，就连最细小的尘埃都没有？如果你是个普通人，如果你生长在普通人的世界，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呼吸真正纯净的空气是什么感觉。

　　那是一种让人欣喜若狂的感觉。快乐像一阵倾盆大雨浇在我的头上，我手足无措，简直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啦。

　　于是我在这片闪闪发光的草地上绕着圈着狂奔起来。有那么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真的飞了起来。

　　当我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的时候，我看到蓝眼睛小女孩儿在望着我微笑。

　　人是世界上唯一会笑的植物，这一点真是不公平。不过微笑的确是上帝给人类的最美妙的礼物。我常常发现，微笑会让一个人再寻常不过的人瞬间灿烂鲜艳起来，微笑会让周围的空气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变得温暖宜人，微笑还会让空气中泛起淡淡的菊花香。

　　我没办法回报女孩儿一个微笑，只好用眼睛传情达意。我用眼光通知小女孩儿，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到这里来是想问候她、安慰她、陪伴她，让她不再感到孤独。

　　让我万分惊奇的是，小女孩儿不仅完全懂得我的意思，而且用眼光回答我：“谢谢你。你能来我非常快乐。”

　　太奇妙了。以前我从来没有效眼睛和人类交流过。甚至和别的狗，我都没有交流得这么好过。

　　我和小女孩儿一会儿变得亲密起来，仿佛我们是熟悉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这一点也不新鲜，世界上又有多少对好朋友能彼此默契到可以用眼睛对话呢？

　　空气中的柠檬味在迅速削减，同时，水蜜桃的淡淡清香开始在空气中流动。这是友情的味道。

　　流浪狗的画中岁月就这样开始了。应该说，这是一段很奇特的日子。在这个画中世界里，你不用吃东西，因为从来不会饿；不用睡觉(sleep)，因为从来不会困；不用洗澡，因为永远不会弄脏自己。这里没有白天和夜晚，永远是早晨；没有天气转变、永远是晴天；没有时节的轮回，永远温暖如春。我相信你多半会觉得这种生活太单调有趣，不过要是你想体验真正单纯美好的日子，那么这里简直再好不过了。

　　况且这里另有一个可以用眼睛交流的好朋友。这段时间里我和蓝眼睛小女孩儿险些形影不离，我们的友情一日千里。我们的把一半时间用来玩玩各种各样的游戏。（这些游戏险些都是小女孩儿想出来的。她有惊人的想象力。似乎眼睛眨一下就有一个新点子蹦出来。）

　　不玩游戏的时候，我们就长时间地坐在草地上，沉思默想。 儿童童话故事大全。

　　在来这里以前，我很少有时间沉思默想。因为我出生和成长在里面的那个世界太大了，充满了个人形象、色彩、声音不和味，让人应接不暇，哪里另有时间思考呢？而这里就不同了。在这个单纯、宁静、鲜艳的地方，我变得像哲学家一样热爱思考。我思考了自己此前作为一只流浪狗的整个人生，从中发现了生活中许多美好的秘密。我相信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在这里住一阵子，世界会变得更加美好。

　　四、樱草味儿的理想

　　我们也常常在一路聊天。我一向不知道蓝眼睛小女孩儿会不会说话，但这对我一点也不主要，如果你有一个朋友，能够用眼睛和你对话，那你也不会在乎她会不会说话。

　　有一日，当我们面对面坐在草地上的时候，我通知她，我来自的那个世界很大很大，有数不清的人和植物，有高山、大海、森林(forest)和沙漠。

　　“我也有一个很大很大的世界。”女孩儿说。

　　我忍不住望了望四周。一片草地，一坐小木屋，这就是她整个的世界。我有点为她感到惆怅了。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希望去带她看一看真正的大世界。

　　可是女孩儿微笑着对我摇摇头，让我闭上眼睛，从一数到一百。

　　我感到莫名奇妙，可依然照她说的做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我目瞪口呆！

　　草地不见了，蜂蜜颜色的小木屋不见了，我发现自已置身于一个最奇异古怪的国度里。

　　这里的房子一定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房子，它们有的流光溢彩，似乎是用一整块水晶雕刻出来的；有的毛茸茸的，另有一对滑稽的小耳朵，很像一只大号的玩具熊，有的却活像是巨大而鲜艳肥皂泡，在半空中漂浮着；仿佛一捅就会破。

　　大街上走来走去的人就更古怪了。有的通体透明，可以看见花瓣形的心脏在身体里跳动；有的像胡蝶(butterfly)一样长着五彩斑斓的大翅膀，身体仿佛是彩色云雾组成的；有的头顶长着漂亮的小树，树上长出五颜六色的小鸟。小鸟在树上长到成熟，就会从枝头摆脱开，扑棱棱飞起来。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稀奇古怪的人一看见蓝眼睛小女孩儿，就会停下来恭恭敬敬地向她鞠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是在哪里？快通知我啊！”我迫不及待地问，因为我已经好奇地按捺不住了。

　　“你猜不出来吗？”女孩儿望着我，笑嘻嘻地问。

　　“猜不出来。求求你通知我吧，我……等一等，我好象闻到了一种特别的气味……像是是樱草味儿……”

　　我吸了吸鼻子，没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樱草味儿。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樱草味儿是理想的气味。难道眼前这个奇异的世界不是现实存在的，而是想象出来的？

　　“你猜对了。”女孩儿说，“这里是我的理想国。我是这里的女王。这里一切都是我想出来的。”

　　“如果这所有都是你的理想，那我为什么能看得到？”我惊奇地说。

　　“那么，在你已往生活的那个世界里，你看不到别人的理想国吗？”小女孩儿反问。

　　“是的，别人也看不到我的理想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国。不过大概只有在这个奇妙的画中世界里，理想国可才能呈现出真实的形状和色彩。蓝眼睛小女孩儿的理想国那么地奇异鲜艳，让我忍不住产生了经营自己的理想国的愿望。

　　当我和小女孩儿一路，第一次走进我自己的理想国时，我的脸“腾”地红了。

　　那是一片疏弃了好久的国土。

　　我很不美意思地通知小女孩儿，在我已往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大家都有太多的主要事儿要做，险些没有时间去经营自己的理想国。

　　“什么事是主要的呢？”小女孩儿一脸迷惑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怎样注释。而且现实上，在目睹了自己的理想国的萧疏景象过后，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比经营理想国更主要了。

　　我摇摇头，心里有些惆怅。

　　“请帮助我吧。”我对小女孩儿说。

　　在小女孩儿的帮助下，我为我的理想国创造了第一个生命。那是一个巫婆。我这样做当然是为了怀念我的那位巫婆朋友。

　　做这件事并不太轻易。你需要把你想创造的东西在头脑中生动地想象出来。一开始，我头脑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巫婆轮廓。不过慢慢的，这个轮廓清楚、丰满起来，最终，巫婆在我的理想国里出现了。她恭恭敬敬地向我鞠了一躬，然后就走开做自己的事儿了。

　　那一刻，我体验到了创造的喜悦。我已往没有效自己的想象力创造过东西，更没想到要创造一个世界。我想到了创世纪的神话，我想，上帝在创造那个真正的世界时，心中一定是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吧。上帝的想象力真是了不起，他创造了那么丰厚多彩的一个世界！（感谢上帝在创造狗的时候，给了它们完美的鼻子。）

　　就这样，流浪狗的画中岁月又多了一样新的乐趣。日子一天天已往，我的理想国也一天天变得多姿多彩了，虽然不能和小女孩儿的理想国相比，但也足以让我感到骄傲了。

　　我开始把时间分成三份。一份用来和女孩儿游戏，一份用来沉思默想，一份用来经营我自己的理想国。如果你不曾亲自体验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好。

　　五、茉莉味儿的思念

　　但是有一日，我像我常常做的那样，趴在草地上沉思默想，小女孩儿安安静静地坐在我的旁边。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一种浓郁的茉莉的气味向我袭来，我差一点就哭起来。茉莉香是想念的气味啊。

　　是的，我开始思念我曾生活过、热爱过的那个世界了。

　　不错，与这个奇妙的画中世界相比，那个世界有太多的灰尘，有时候太冷，有时候太热，有时候会有可怕的狂风暴雨。每日都要为食物操心，一不小心就会挨饿、生病大概受伤。尽管如此我依然开始不可遏止地想念它，因为我曾在它的度量里长时间的流浪，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留下过自己的脚印。我属于那里，我终究依然要回到那里的。

　　对我来说，回去是件很轻易的事。因为我来的时候许的愿是这样的：

　　到画里去问候那个孤独的女孩儿，而且可以随时返来。

　　所以，只要我决定了，随时可以回去。问题是，回去过后，我就再都没有办法返来了。因为我唯一的一个魔法已经用掉了。我不可能再做为一只普通的流浪狗回到这里来。这就是说，我要把小女孩儿再一次留在孤独里，像已往一样，甚至比已往更糟糕。

　　画中世界的种种乐趣，似乎消逝地无影无踪了。我每日闷闷不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女孩儿也一样，她担忧我离开，又不愿意我不快乐。这种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日，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我回到已往的世界里以后，可以问我的巫婆朋友再要一个魔法。这样，我不就随时都可以返来了吗？

　　这似乎是个很不错的念头，我新鲜自己怎么现在才想到。

　　于是我马上预备出发，因为我实在想家想得不行了。我舔了舔小女孩儿的手作为告别，而且通知她我很快就会返来。

　　小女孩儿默默地看着我伸出右前爪，在地上画了一个圆，然后站在这个圆里，后腿竖立自转两周。

　　然而，在最终的那一刹那，她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脖子。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间没有人住的小屋里。小女孩儿仍紧紧抱着我的脖子。

　　天哪，我把画里的小女孩儿带出了她的世界，带到了我自己的世界里！

　　我转头看一看那幅画，那画上只有草地和小木屋，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彩。

　　六、桂皮味的张皇失措

　　我一停不停地打着喷嚏。在画里那个没有灰尘的世界住得久了，实在不适应这里的尘土飞舞的空气。不过我根本就顾不上抱怨浑浊的空气，因为身边的这个小女孩儿已经让我张皇失措了。

　　桂皮味的张皇失措……

　　如果你是一只有责任感的狗，如果你必须对一个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小女孩儿负责，而这个小女孩儿除了你以外别无依靠，你一定也要张皇失措的。

　　首先，她既然已经离开了画中世界，变成为现实世界里的小女孩儿，那她就会饿，需要营养、卫生、适合一个小女孩儿的食物；她还会饿，需要一张柔软、舒适、适合一个小女孩儿的床，她也会弄脏自己，需要洗热水澡，还需要换洗的衣服。一只流浪狗到哪里去给她弄来这所有的一切呢？大概可以去马戏团找份工作，赚钱养活她？可是据我所知，马戏团里的狗也并不拿工资啊。更可怕的是，在现实世界里，她还会慢慢长大，你得想办法让她接受适当的教育，使她能适应将来的社会。然后最要命的是，她最终还会爱上一个男孩，而你则迫不得已承受失落；要是她运气不好，爱上一个不值得爱的男孩，那你还得想办法去安慰一颗破碎的心。想想吧，一只普通的、没有魔法的流浪狗怎么能做到这所有呢？

　　我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身边的女孩儿，发现她根本没有理会我的惊慌，只是无比惊奇地谛视着周围的一切。

　　我偷偷叹了口气。她也许会爱上这个世界的。因为这个世界尽管不像画中世界那么单纯美好，但是也充满魅力，而且很值得去爱。在这里，她将体验真正多姿多彩的人生。这说到底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至于那成堆的困难嘛，总会有办法减缓的。

　　我带她行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一切都让她感到心醉神迷。看到她的样子，我甚至有些骄傲呢，像是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似的。

　　天黑的时候她已经又累又饿。我想办法给弄到了两个苹果。然后，在公园的树丛里用干草给她弄了张还算舒适的床。她一躺下来就睡熟了。

　　我也困得要命。但我知道我不能睡。我必须再这个夜晚给她找一个家，一个可以收留她的人类家庭。我给自己订了三个标准：

　　一、 一定要找个充满了爱的家庭。

　　二、 这个家要恰好需要一个小女孩儿。

　　三、 这个家庭还不能太穷，要能提供一个小女孩儿快乐成长所需要的一切。

　　想好这三条标准以后，我便开始了费力的寻找。我决定哪怕跑遍整个城市、整个国家、甚至是整个世界，我也要找到完全符合标准的家庭。我要为小女孩儿的幸福负责。

　　依然靠了我出色的鼻子，天快亮的时候，我来到一座挺漂亮的小房子门口。这座房子里充满了爱的气味，房子里只有夫妻二人，另有一条宠物狗，没有小孩子。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带着女孩儿来到这座小房子门口，按响了门铃。

　　一人中年男人打开门，亲切地说：

　　“你们好！需要帮忙吗？”

　　（你注意到了吗？他说的是你们好，而不是你好。如果一个人问候你的时候不忘了问候你的狗，他就一定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

　　我有点慌，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让他晓畅，我想让他收留这个小女孩儿。我是一只非常聪明的狗，我懂人类的语言，但我毕竟不会发言。这时候，我听见小女孩儿口齿清楚地说：

　　“你们可以收留我吗？我除了这条狗以外，一个亲人都没有。”

　　那个男人停住了，仿佛没听晓畅。这时一个可爱的妇人从屋子里冲出来：

　　“好可爱的女孩儿！我们当然可以收留她，我们一向想要一个小女孩儿的，是不是，亲爱的？”

　　“当然！当然！”中年男人好象终于晓畅过来了，“一点问题都没有！只需要一点小手续而已！”

　　我想，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几天以后，我又开始出发去流浪了。小女孩儿一家人都来送我。小女孩儿眼泪汪汪地搂着我的脖子，舍不得让我走。但对于一只流浪狗来说，流浪的生活总是有不可抵御的诱惑力。我舔舔她的手，答应她会常返来看她（我们仍能用眼睛交流）。

　　我当然会常常返来的。虽然我给她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家，但我依旧要对她负责，因为是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我要对她负责到底。我要看着她幸福地长大，如果将来，她爱上一个男孩，而那个男孩却让她心碎的话，我发誓我要用流浪狗的方式来惩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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