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的母爱

　　墓碑上，没有她的名字，没有她的生平资料，只有一行文字：“一个全身上下都闪烁着母爱灿烂的人。”
　　
　　这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在一个风大雨大的夜晚，一辆车将她从斑马(zebra)线上撞飞出去，肇事车又在茫茫夜色中逃逸。她又是幸运的，我们交警和医院、保险、社会保障等部门统筹协调，刚刚开通了“交通事故绿色生命通道”。这个“绿色通道”，让她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最好的医疗救护，没有医疗费用的后顾之忧。
　　自从入院以来，她一向苏醒不醒。医生说她脑部神经受到损伤，也许永远也醒不了。她另有身孕，已经5个多月了。出于治疗上的需要，应该考虑引产。可当她从神经外科转到妇产科病房时，医生却迟迟下不了决定实施这次手术，她腹中的胎儿不仅发育正常，而且一些生命指数上，高于同孕期胎儿，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她的身世也是个谜。在事故现场，只遗落着她简朴的行装。她是谁，她有着怎样的人生?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的匆匆旅程是与谁相约?她腹中胎儿的父亲(father)又是谁?这其中有着怎样的故事?只要她不清醒，这所有都将无从得知。更没人清楚，她在出事之前，日子是快乐依然忧伤?她得到了妇产科护士最精心的照顾护士，她们让她的身体始终干净清爽，散发着孕妇特有的芬芳。她们愿意与她共同庇护一个生命奇迹。
　　时光在她的昏睡中一天天地已往。之后她被推进了产房，之后医生骄傲地宣布：“5斤重的男婴，康健极了!”那一刻有掌声响起。
　　护士小姐把她的孩子抱来给她看，她们觉得虽然母亲是植物人，但是也应该让母子见晤面。她们惊喜地发现她胸前潮湿一片，有浮汁分泌。她们小心翼翼地把婴儿的嘴贴上去。伴伴随着婴儿本能地吸吮，她脸上的肌肤竟然在微微颤动，那分明是在笑啊。多少次，每当护士把她的孩子抱来吃奶时，她的脸上都会出现这种幸福洋溢的表情，有时嘴里还会收回含糊不清的音节，一如一位快乐的母亲在对着婴儿呢喃细语。
　　神经科医生以此推论：她的大脑可能一向是有意识的、清楚的，只是神经中枢的连接出了问题，使她失去了语言与行动能力，无法表达自己的思想与感受。
　　她的身体早虚弱到了极点。母乳喂养，只能减速她的衰竭。可是，谁又能忍心剥夺她这样一位母亲的哺乳的权利?
　　3个月后，当孩子又一次吃饱过后，她终于平静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许多人都想领养她的孩子。几经权衡，我们依然选择了儿童福利院。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都姓“党”，老院长说了，人们不会让这个孩子受到一丁点儿委屈。否则就对不起***妈。
　　依据有关的政策她的丧葬费只有几百元，这是不能把一个人体面地打发上路的。我们交警队事故科的同事，凑了2000元钱，请护士小姐们给她买了几件新衣服。护士长却说：“不用了，我们都已经预备好啦。那一天，我们医院所有已经做了母亲和将来要做母亲的人，都会去送她。”护士长还说，她住院时体重605公斤，分娩后全重43公斤，临终前的体重只有315公斤。她是在用自己的血肉孕育、哺育这个孩子。本来她生下他后，就可以“走”的，可是她怕自己的孩子没有奶吃，怕他觉得孤独，又保持着在人生路上陪他走了一段。之后我们用这点钱给她买了块平价墓地。
　　没有她的名字，没有她的生平资料，所以墓碑上只有一行文字：“一个全身上下都闪烁着母爱灿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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