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爬过对面楼房的顶上,弟弟便开始忙活了,穿上那件浅灰色的长风衣,背着那把破吉他出门,去广场上班了。
家附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平时闲人多过路的人也多,弟弟坐在花坛的边沿上,开始工作。他所谓的工作,和周围那些面前摆着破碗大概竖着写满悲惨经历的人性质一样,只有他称那是工作,而且是很认真地说。
第一次去的时候,我笑着对他说:“你周围的那些人,不会让你抢他们的生意的!”他神秘地笑,说:“山人自有妙计!”只是那天正午返来,弟弟的长风衣上布满了脚印,他连饭也没吃,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会儿便传出了呻吟声。到了午后,他居然起来了,而且把风衣上的灰掸得很干净,背上琴又要出去。我叫住他:“换身行头吧,你穿成这样去,不挨打才怪!”他留给我一个倔犟的背影,迈着微瘸的腿,看来被教训得不轻。
晚上弟弟下班,返来后神采飞舞,衣服也干干净净,看来不但没挨打,生意像是也不错。我打开他的琴盒,却是一个硬币也没倒出来。于是耻笑说:“你连一毛钱都没挣到,还乐得像捡了金条一样!”他故作高深地一耸肩:“太俗,张口闭口都是钱!我这庸俗的艺术岂是金钱能衡量的?”
夜间,我到一个网站上看弟弟的长篇玄幻小说,他同时开了两本书,都已经签约上架,也已经出版了第一本的第一部。我常指斥他:“大白天的时间在家写书多好,你知道那些读者多么期待?你对得起他们吗?”他回以我的依然是背着琴盒有些酷酷的背影。
我知道弟弟有段时间在恋爱,而且十有八九去广场唱歌是为这事。那个秋天,每一天他的情绪都会在微妙地转变,或幸福甜蜜,或伤感多思,或黯然,或兴奋。而且,他的玄幻小说中的主人公,也和他的心境契合着。只是有一日晚上我看他的更新,男主人公和那个心爱的女人竟然别离了,让我震动不已,但追念当天,弟弟并没有反常的情绪。
快冬天了,弟弟依然那身装束,我曾对他说:“你得多买几件风衣了,总穿一件,观众们会有视觉疲惫!”他却说:“没多长时间了,冬天就不出来了,太冷,旁边的那些人冬天也很少出来!”这家伙,居然跟那些乞丐对比上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些人并不是像你想象中那样骗钱的!”我不理他:“好啦伤疤忘了疼,忘了第一天他们联手揍你了?”
天气逐渐严寒起来,我平时足不出户,这天却突发奇想,想去看一看弟弟。正是下班的时间,广场上人来人往,弟弟被包围在一小簇人群里,看不见人,却听见吉他声歌声传出,这小子,一首流行歌曲倒是唱得也蛮动人的。我挤出来,看见他面前的琴盒里已经装了不少钱。我躲在一边,一会儿,人都散了,弟弟艰巨地站起来,把琴盒里的钱散发给周围的乞丐们,还说:“这回你们冬天不用出来了!往年冬天更冷!”终于晓畅,整个秋天,他等于替那些曾经打过他的人讨钱!
我先跑回家,站在一楼的窗口,看着弟弟慢悠悠地走返来,凉凉的风吹动他长长风衣的下摆,脸上依然是满足的神情。一进门,他马上换了一副神情,仓促地甩了风衣,脱下裤子,把左腿的义肢摘下来,疼得龇牙咧嘴,腿根的断处,已经磨得不堪入目。我忙为他抹药,再把他抱回房间。
那个夜间,我在弟弟更新的小说中,看到他借主人公的口说出的几句话:“原以为最幸福的事,是和心爱的人相伴偕老,现在才发现,最幸福的事其实是给别人以帮助;原以为最痛苦的事,是恋人陌路,可是经历了才知道,在那份帮助别人而得到的幸福面前,这种痛苦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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