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入伍后第一次“负伤”的经历。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曾在北京当过几年铁道兵,有幸参加了我国第一条地铁扶植,那时部队在五棵松一带施工,驻扎在一个废弃的沥青厂内,对面是七机部的一个研究院,东侧是五棵松路,西侧是玉泉路,营房前面是一条河,老乡们说是玉泉河。这条河景色很美,两岸杨柳成排,河坡用毛石镶砌,河底都铺了石沙,河水显得格外清莹。因此,这里就成为我们游泳休闲的好去处。
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我和班里的战友们一道又去玉泉河游泳,刚走到河岸,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听见有人大喊,“快来救人呐,有人溺水啦!”救人就是命令,大家二话没说争先恐后地冲进了河里,我也不甘落后疾步向河中窜去。该我倒霉,不知是谁为了晒衣服,在两棵杨树之间拴了根铁丝,其他人个子比较矮,蹭蹭跑了已往,唯独我这一米八五的身材吃了大亏,被铁丝撞了个正着,不仅把鼻梁骨刮了一道深深的大口子,冲力的反作用,还结结实实地让我摔了个“四爪”朝天。事先我脸上鲜血直流,大腿像挨了一枪似的疼痛难忍,可又不放心班里的那些旱鸭子,便从地上爬起,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入河中。这个时候,那死者早已被捞起,是上游漂下来的一个溺水者,被人们误认为是有人溺水。唉,原来是虚惊一场。
战友们见了我的样子吓了一跳,连推带搡地把我送进了医务室。等我从医务室出来时,可就“旧貌”换“新颜”啦:鼻梁骨上贴着厚厚的纱布,太阳穴上抹着红药水,一瘸一拐,简直就像一个杂技小丑,大家见了都笑得前仰后合。
那个年代,讲的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吃了两天的病号饭,我就开始工作了,和战友们一路去五棵松工地。当我开着“天窗”,拖着伤腿,仰着那还没完全卸了妆的丑脸,走在北京的复兴路上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同志们虽然帮我拿走了工具,但我依然成为落伍者,事先真想找个地缝钻出来。正在我感到特别无助时,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听到一阵阵掌声。原来是一些中小学生、首都市民正站在路边鼓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新鲜的侧身望去。见到我在望他们,他们又冲我喊起“向束缚军学习!向束缚军致敬!束缚军万岁!”的口号。一些小学生还向我敬少先队队礼。原来他们是在鼓励我这个“伤兵”。
我好激动,一种神圣感油然而生,身体也轻松了许多,很快就赶上了队伍。那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第一条地铁扶植好,千难万险在所不惜,向祖国,向北京人民交上一张写意的答卷。”
“电影”观后
那一天下午,我们又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因为我们班要收尾,没有坐上回营的汽车,只能徒步前进了。我们走的是石景山一带的山路。要说石景山可真美,有苹果园、桃园、葡萄园,一个接一个。山路两旁的庄稼葱绿茁壮,一些不知名的山花在争相斗艳。但劳累一天的战友们却无心观赏这些只顾疾步前进着。
“咯—咯—咯”,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从山坡下传来了一阵姑娘的嬉笑声。我们顺声望去,原来是一对青年男女正在桃园中谈恋爱,只见他们相拥而坐,女青年一边嬉笑着,一边半推半就地从男青年怀里挣扎,男青年的双手犯着严重的“自由主义”。
“当兵的来了!”女青年抬头看见了我们。
“束缚军不管搞对象的,叫他们当电影看呗!”说着男青年的双手又抓向了女青年的前胸……
他们的浪漫被走在坡上的我们看了个满眼。我一想状况不好,三十六计走为上,便大声喊道,“全班注意,跑步——走。”我不敢让战士们观赏剧情的发展,领着大家满头大汗地跑回营房。
晚饭后的班务会上,我们学习了一篇“为人民服务”,谁都没有提刚才这件事儿,我都没有当回事。一是青年人恋爱很正常,无须大惊小怪;二是因为事先在全国人民心目中,入伍参军地位是较高的,战士们不管是来自农村依然城镇,大都有一个姑娘在或近或远的地方悬念着,都有恋爱经历。可谁知依然出了问题,问题反而出在结了婚,当了父亲(father)的老刘身上。
“班长,你睡着了么?”午夜睡梦中我被轻轻地推醒,朦胧中听出是邻床老刘的声音。
“呵,有事?”
“你说那一男一女前面还会干嘛。”
“别扯王八蛋,快睡觉(sleep),明天另有义务呢。”太困了,我无心与他闲扯。
“嘟、嘟、嘟……”我刚睡着,值日班长的哨声又响了。工作十几个小时后,见老刘显得十分疲惫不堪,他确实没歇息好。当收工时大家扛着几十斤重的振荡器,踏着木梯走向斜坡时,老刘身子一歪滑向基坑,幸好小王抱住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场“电影”对老刘触动太大了,他静静通知我,当兵的时时候刻要保持“纯洁”。
“英雄”的代价
“嘿,我们连的小伙子,
都是好兄弟。
各项练习成绩好,
思想作风永远插红旗。”
这是指导员领我们常常唱的一首歌,歌词虽然有些简朴,但却影响着我一生,不时激起着我当英雄的冲动。一次我真的当了把英雄,却付出了一个可笑的代价。
在我们连队,装卸列车水泥是个费力活儿,不仅又脏又累,而且远离营房连歇息的地方都没有,更不要说是喝开水了。“越是费力越向前”,这是我们部队的庆幸传统。因此,各班见到义务都抢着争着去,谁也不甘落后。我们班是个大班,18个小伙子一个赛一个,我拍着胸脯抢下了这个义务,全班的战士都很高兴。大家谁都清楚,快到年底了,“四好班”评比运动即将开始,完成为这项义务,“四好班”可就稳操胜券了,能不高兴吗?
卸车的地点在搅拌站,四五里的路程一个急行军就到了。不用动员,一声令下战士们就冲向了装满水泥的列车。我们班可是一个特别能战斗的团队,工作起来相当疯狂,战士们有的将两袋水泥放在肩上一溜小跑,有的肩上扛一袋,两臂一边夹一袋疾步如飞。大家你追我赶不甘落后,刚到正午,水泥就卸了三分之二。
“歇息喽,预备补充能量。”我招呼大家歇息,预备吃午饭。
可是到了下午二点多钟,给养车还不见踪影,同志们经过了一上午镇静的劳累,险些耗尽体力,肚子饿得“咕咕”直提意见。虽然大家把着水龙头向一无所有的肚皮里灌了不少凉水,但仍无济于事,身子饿的直发软。
“班长,咱们回去吃饭吧,饿死了,返来再干。”这时比我入伍早两年的“刁德一”站了起来向我发起。“刁德一”是他的绰号,因为他姓刁,晚会上总爱唱“沙家浜”智斗中的刁德一那几句。大家背后都管他叫“刁德一”。
老刁的发起绝无恶意,我们本就相交甚密,他平时对我帮助不小,对他的话向来我都是以采纳为主,可这次不同啊。如果然的要回去,连长说不出什么,但义务可就泡汤了,后果就不用说了。想到这儿我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也顾不得老刁的态度,立即把全班聚集在一路说:“同志们,送饭车还没到,困难的义务没完成,咱们是先吃饭,依然先完成义务?”我一脸严厉的问大家。
“完成义务!”战士们响亮的回答。
“你们饿不饿?”
“不饿!“
我们班的凝聚力、战斗力在这时得到了完美的体现。被大家的热情所感染,我又大声喊道:“同志们,目标水泥车,冲呀!”大家吼叫着跑向列车,老刁这时也站了起来,像一头快发疯的公牛(bull)一般怒视着我,甩出了一句“狗咬吕洞宾。”
精神的力量虽说是巨大的,可也离不开物质底子。在同志们热火朝天卸车时,我赶忙找了部电话向连里报告。没想到原来是文书忘了向炊事班交代,害得我们好苦。
不一会儿,饭送来了,我们的义务也完成为,也得到了连长表扬。可老刁让我得罪苦啦。回到营房他还不依不饶,非要和我讲个晓畅。无奈之下,我们俩偷偷溜出营房,钻进了石景山街里的一个小饭店,牺牲了我半个月的津贴,请他喝了一顿赔礼酒,才把他摆平了。可两个酒气熏天的大兵哥哥,却被别人揪住了把柄。评比会上,其他班把这件事当做“炮弹”放了出来。那年我们不仅“四好班”没评上,我们两个人连“五好战士”也当仁不让地奉献给了他人。
英雄咱没当成,可那场火一样的经历,那金子般的战友情,却叫我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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