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母亲都一样,天下的母亲又都不一样;一样的是她们的爱,不一样的是她们的心思。
小的时候总是憎恨妈妈喜欢捡易拉罐。
花花绿绿的瓶子,让正在自行车上奔驰的妈妈迅速地停下脚步,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啪”的一声,所有的图案便全变得模糊不清,易拉罐在妈妈的脚下被踩成一个压缩的柿饼。妈妈弯腰喜滋滋地捡起来,满脸春风地将它扔进自行车的前货框里。
妈妈的这套举措完成得如此娴熟,让我迫不得已嫌疑她每日演习的频率。越是这样想着,就让我越是大为恼火,不曾指望有一位在人前人后“金光闪耀”的妈妈,但我也不愿意让人指着自己的背影静静嘲讽我有一位“捡成品”的妈妈啊!
逐步地不和妈妈上街,不和妈妈走在一路,住在妈妈为我搭建的安乐窝里我自由安闲地生在世,易拉罐的声音永远消逝在耳膜之外了。
没有想到,我会再一次与它相遇。
十八岁那年,远在另一个城市求学的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遭遇“麻疹”的侵袭,高达四十二度的体温让我心电图失控,口吐鲜血,两眼险些失明。躺在病床上,死神离我仅一步之遥。我喃喃细语地叫着:“妈妈,妈妈,你送我去北京医治吧。”对生命的渴求,让我想要死死地拽住她的双手,不舍得松开。等坐了几天火车的妈妈匆匆赶到医院,踉跄着跃入视野的时候,我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妈妈抓住我的双手,深深地放在怀里:“孩子,我永远和你在一路。就是砸锅卖铁,我也送你去最好的医院,治好你的病啊!”
出院的时候,经校方赞成,妈妈带着不能吹冷风的我回家调养。一路上,我被妈妈包裹成襁褓中的婴儿,一路搀扶,深夜时分,在岳阳下了火车。
朦胧的灯光,寥寥可数的人一一散走过后,妈妈扶着我说:“今晚回不去了,我们找家旅店住宿吧!”在长长短短的小巷里往返询问,旅店女老板刻薄的眼光让我逐步心浮气燥,妈妈说:“我再问这家,如果依然这样贵,我们就回到起初第一家吧,只有那便宜。”我点摇头,然后就在此时,我看到了熟悉的一幕,深更半夜间,“啪”的一声,妈妈弯下腰捡起那个“烂柿饼”的易拉罐,放进了口袋……
我险些是一个箭步冲到妈妈的面前,抓起她的口袋,狠狠地将那个“烂柿饼”掏了出来,愤恨地扔到地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捡这玩意!”
妈妈僵立在那儿,半天没有出声,尔后将我拉进最终那家旅店,没有问价,直接住了出来……
一个废旧的易拉罐送到成品收购站是五分钱一个,妈妈平均每日能捡二十个易拉罐,一个月三十元钱,那险些是妈妈一个月的生活费。
妈妈一个人开着一个豆腐作坊,凌晨两点起来磨制豆腐,四百元钱的月收入。那个钱是不能随意破费的,四百元,那是当年的我,一个学子的普通开销。
四年学习,妈妈没有买一件新衣,不忍奢侈地多吃一餐肉,仅仅将散落在大街各个角落的易拉罐随意地捡起,卑微地生在世。
知道这所有,我已经大学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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