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的善举

　　 “企业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固然主要，但不要忘了，只有个人的善举才能发扬改变他人命运的巨大潜力!”台上的演讲者以这句堂而皇之的话结束了主题为“东南亚的商机”的演讲。
　　 说实话，演讲者渊博的学识以及对国际市场的透彻把握令我深深折服。然而他最终所讲的这句话，听上去未免有些不着边际，感觉是在装腔作势。
　　 他只是一名穿着笔挺西装的西方人，来到这个贫穷国家的五星级饭店滔滔不绝地宣布一番演讲而已，能懂得什么“个人的善举”呢?
　　从与会者漠然的表情来判断，持这种嫌疑态度的远不止我一人。
　　 第二天，我搭乘一辆出租车在这个东南亚城市游览。车子经过一个破破烂烂的街区，所见险些都是一堆堆的垃圾。我摇下车窗，想多
　　停留一会儿，悦目得清这只有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悲惨场景，但周围扑鼻而来的臭气让我迫不得已赶紧离开。在经过另外一处状况略好点的路段时，我发现不远方有一个垃圾堆成的小山，一名衣衫褴褛的妇女带着两个孩子，在苍蝇(fly)飞舞的垃圾里翻寻着什么，一边口里嚼着刚刚找到的食物。
　　 这名可怜的妇女和她的孩子的个人形象让我生出一种莫名的无助情绪。“‘个人的善举’，听上去多么高贵、多么动听!可是，在眼前这一家三口的命运面前，这样的字眼又是显得多么苍白无力……”我在车里一边看着车外，一边这样想着，愈加感到头天晚上那名演讲者所说的话荒诞可笑。
　　 18个月以后，我重返这个东南亚城市。在西方舒适情况中度过一年半的逍遥日子后，我险些完全忘记了那名妇女和她的孩子。只是在出租车路过同一个地点的时候，我才猛然记起那可怜的一家三口。眼前的这块场地依稀就是我当初见到过的，但看上去比以前干净了一些。
　　 我通知出租车司机，18个月前我在这里看见一名妇女和她的两个孩子在垃圾里找东西吃。
　　 “哦，你说的是依布·拉妮。”司机回答。
　　 于是，我向这位司机打探她现在的境况。
　　 “我领你去看一看。”
　　 出租车在堆积如山的废弃纸盒和旧报纸之间穿行了一段路，然后停在一间小木屋旁边，屋子前面堆满了空瓶子和生锈的铁罐。
　　 “她大概就在这里。”司机指着小木屋说。
　　 “这就是她平时住的地方？”我犹豫不决地走出车子，问道。
　　 “不，”司机笑着说：“那是她的办公室。她另外有一套房子，就在她孩子所在学校的附近。”
　　 “办公室？”我非常惊讶，“我以为她穷得没东西吃，才在垃圾堆里找食物。”透过车子的后视镜，我看见司机忍不住地笑。
　　 “那是以前。有一个外国人指点她捡成品卖给接纳公司。他还带人来跟她晤面，让她熟悉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些事我一览无余，因为那个外国人头一次看到依布·拉妮在垃圾堆里找东西的时候，正幸亏我的车子里……瞧，他们在那儿。”
　　 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望去，我顿时停住了。不远方站着的正是我在一年半前见过的那名妇女。只是，现在她穿着考究，洋溢着一种优雅的自信———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而站在她的旁边、穿一件脏兮兮的外套、手里拎着一只塞满旧报纸的成品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名我曾以为装腔作势的演讲者!
　　 一时间，我为自己感到深深的惭愧，甚至无颜打搅他们，匆匆地离开了。
　　 此后，我在这个东南亚国家一呆就是7年。这7年当中，作为一名来自西方的自愿者，我时候铭记取那位演讲者的教诲，而且一向身体力行。我不敢揣测自己小小的善举曾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但我确信自己已被改变了许多许多，至少我再也不会认为“个人的善举”是谬妄可笑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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