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瓜的骄傲

    秋天，各栽种物都忙碌起来了。

    你看，蒲公英头上顶着的一簇簇白色绒毛，蠢蠢欲动；木胡蝶(butterfly)树，从树梢上垂挂下一个又一个又宽又长的“豆荚”，酷似骑兵们手上的大刀；挂在藤上的串串野葡萄，早已红得发紫，晶莹欲滴；长着倒刺的鬼针，躲在一边探头探脑地窥测动静……，它们都做好啦出门求生的一切预备。只等各种机会的到来。

    风来了。

    蒲公英头顶上的绒毛，像一个又一个打开了的下降伞，带着无数的种子乘风飞去，离开母体，到远方去安家。

    木胡蝶树上那些悬挂着的“大刀”，受到秋风的吹拂纷纷开裂，从中冲出了漫天遍野的“飞虫”，简直与花丛中翩翩起舞的鲜艳粉蝶真假难分。只有认真地细辨，才能认出这原来是一颗颗带着透明薄膜的木胡蝶树种，借着风力，漂流四方。真不辜负木胡蝶的美名。

    正在木胡蝶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展翅飞向远方的时候，竟有一只木胡蝶被挡住了去路，不偏不倚地在一个“树权”上落难了。

    落难的木胡蝶挣扎再三，终不能摆脱，眼望着一个又一个朝夕相处的姐妹们随风远去，它急得哭出了声，并随手敲打着身下的“树权”，恨不能把它敲碎。

    “你用不着这么伤心嘛，落在我身上又稳当，又舒服，还免去了你长途跋涉之苦，该谢谢我才是。”这段对木胡蝶的话，是伴着一阵笑声说出来的。

    “你是谁？人家落难，你却笑！”

    “我？我是葫芦科植物喷瓜呀。难到你不愿意接受我为你提供的免费服务吗？”说着，喷瓜将自己的藤条上下颠了一颠，开玩笑地说，“多么柔软而富有弹性，比席梦思还要好上几倍呢。”

    落难的木胡蝶苦笑道；“我生来不为享受，甘愿历尽千辛万苦到适合我生存的地方去扎根，哪怕天边海角。可是，你误了我的前程！”说着说着，落难的木胡蝶不禁悲愤地提高了嗓门，它大声诉说道：“你要知道，我们十分困难才等来了这阵风……，唉！不能落地，不能扎根……我将枯死在你这棵瓜藤上了。”说完又啜泣起来。

    听完了落难木胡蝶的话，喷瓜不屑地说：“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风来安排，这也太可悲了！何必靠风？就靠自己束缚自己嘛！”

    落难的木胡蝶只顾自己伤心落泪，不再理睬喷瓜了。

    喷瓜也不再说话了，它目不斜视，恰然自得，它嘴里哼着小曲，身子随风摇晃，竟使藤下挂着的即将成熟的一个又一个喷瓜也不禁跟着轻轻地摇晃起来，显得那样清洒无羁。

    一群小鸟飞来了。

    乐坏了一粒粒熟透了的野葡萄。它们争先恐后地摆出一副副多姿的媚态，招引着小鸟，召唤小鸟快来吞食自己。

    喷瓜面对野葡萄这种奇特的举止，禁不住骂了一声：

    “傻瓜！”

    话音刚落，便从树下传来了一阵“哈哈哈哈”的笑声，喷瓜循声望去，正悦目见一个小东西笑着从小鸟刚刚排出的一堆粪便中钻出来，它抖抖身子，然后原地旋转一周，摇头弯腰地说：“各位、各位，今后咱们就是邻居了，请多看护，多看护。”显而易见，这是一粒被小鸟在什么地方囫囵吞下去的一种浆果中的种子，那果肉被马消化，而种子却是在鸟腹中漫游了一周过后，伴伴随着粪便排泄在这里安家落户的。

    看到这些，聪明的喷瓜，顿时晓畅那些野葡萄争着让小鸟吃掉自己的原因了。于是，它赶忙掩住自己的口鼻，轻视地说：

    “置身于人家的粪便里，你就不怕臭吗？”

    “为了生存，只好这样。”刚从马粪中钻出来的那粒种子乐呵呵地说。

    “另有你们！”喷瓜指着那一串串野葡萄说，“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从粪便中讨生活呢？恶心不？”

    “不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这还得感谢吞食我们的小鸟啊！”野葡萄们说着，纷纷向小鸟摇头微笑，指手划脚地讨好。

    “办法是有的，就是不要靠别人，必须自己救自己。这样才能干干净净地度过一生！”说完，喷瓜马上别过脸去，再也不愿看野葡萄们的媚态了。

    转过脸以后的喷瓜，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轻晃着身子，让悬挂在藤上的几个成熟了的瓜得意洋洋地左右摇摆。它不愁没有风，不怕没鸟吃，不依赖任何力量，它要自己救自己。它为自己的独立自救而自豪，而陶醉，深深地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之中。

    突然之间一阵叫骂声，打破了它的自我陶醉，把它从美好的憧憬中拉回到现实中来。它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

    山羊(goat)又是跺脚，又是扑打。仔细一看，这才弄晓畅，原来是山羊被身上粘挂的鬼针激怒了，气得连山羊胡子都翘得老高，狠狠地骂道：“你这鬼东酉，缠我做什么！又臭又赖，长着倒钩，挂在人身上，不使劲扑打就赶不走，真是不知廉耻……”山羊扑打干净自己身上的鬼针，仍不停地骂骂咧咧着走远了。

    被山羊抖落在地上的鬼针听着叫骂声，不仅不生气，反而爆收回一阵高兴的笑声。它们彼此祝贺着，庆幸者，庆幸能有机会来此落户。

    看着这所有，喷瓜气得浑身颤抖，它不禁开口骂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下贱的东西，被人扑打得这么凶，辱骂得这么惨，不以为羞，反以为幸……”

    “这是为了生存，懂吗？”鬼针义正词严地说。

    “生存要靠自己，不能这样厚着脸皮攀附他人。”喷瓜愤愤地说完后，又骄傲地扫视了它周围的草木。那威风凛凛的劲头，竟产生了一种似乎能压服一切的威慑力，弄得四周一时鸦雀无声。

    沉默良久过后，落难的木胡蝶实在忍不住了，它像发泄自己的委屈，又像在为大家鸣不平，它提高嗓门，大声嚷道：“喷瓜！你这也看不惯，那也不顺眼，我倒想看一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可以自己救自己的。”

    落难的木胡蝶这一声喊叫，打破了沉默，引来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

    “是啊，你不攀附别人，有本事，拿出来让大家瞧瞧。”鬼针边做鬼脸边不服气地说。

    “对，别吹牛，快让大家看点现实的！”从鸟粪中钻出来的种子平心静气地说。

    这一句句像是声讨的话，把喷瓜激怒了，喷瓜高喊一声：“看就看嘛，乱喊什么！”于是它嘴里喊着“一、二、三”，身子轻轻地随喊声晃了三晃，一只瓜皮早已被瓜中那些粘稠的浆液胀得鼓鼓的、绷得紧紧的熟透了的喷瓜，伴伴随着“一、二、三”的喊声及身子的晃动，瓜与瓜柄自然脱落，瓜顶顿时出现一个小孔，浸泡在瓜内浆液中的种子，顺势一古脑地从小孔处喷射出来。一向喷到几米、甚至十几米远，然后自己跌落在土中安家落户了。

    紧跟着，第二只喷瓜，第三只……也辨别将辨别的种子倾囊喷出。高低错落，有近有远，真像节日的礼花当空开放。经年累月。

    木胡蝶、野葡萄、鬼针以及周围的其它一些植物，被这精彩的表演吸引了，震动了。它们忘情地鼓起掌，叫起好来。

    听着众人的掌声和叫好声，喷瓜感到无比地骄傲和自豪，但又有几分不美意思，它幽默地摆摆手说：“献丑！献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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