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袍小将——癞蛤蟆娶亲

　　已往，长江边住着老俩口，跟财主做长工，五十岁了，还没得儿女。五十一岁那年，大娘突然之间怀了孕，大爹却病死了。大娘有身一年零两个月，还不诞生。她很痛苦，默默地念着:“儿呀，你是男是女早点下地吧!再不出来，做娘的就要听别个的闲话了!”这时侯，肚子里响起了孩子的声音:“娘!我本来要怀三年零六个月的，你定要我出来，我就出来吧!”大娘一听，吓昏了。等她慢慢醒来，只听得喊：“娘啊，娘!我在这里啊!”却没看见伢儿。低头详尽一瞄，床脚下一只绿蛤蟆，口一张一张的，正在对她说话。大娘伤心地问:“难道你就是我的儿吗?”“是的啊!”蛤蟆说着，一会儿蹦到大娘手掌上。大娘吓得喊叫起来，要把他丢掉。蛤蟆说:“莫丢莫丢，我是你的好儿子，长大会报答你的。”大娘想到，这毕竟是自己的的血肉，因此依然把他养活了。

　　蛤蟆慢慢长大了，能帮大娘拖柴禾，做杂事。到了蛤蟆十七岁生日那天，大娘又伤心地哭了，对他说:“别人家儿子十七岁都要成家，只有我造孽呀，眨眼就七十岁了，你又不能成亲。我冷天睡觉(sleep)连个暖被子的都没得!”蛤蟆说:“娘，我去找个姑娘来跟你暖被子，我们两口子养活你。你千万莫哭了。”大娘只当他是说得宽心的，抹抹眼泪苦笑了。蛤蟆安排好娘的柴米油盐，就出门讨亲去了。

　　听人家说，江那边一家员外，有三个闺女(daughter)，都长得蛮漂亮，蛤蟆就去求婚。他一个跟头渡过江，找到员外家，已经深夜了。他用劲敲门，高声喊叫:“开门，开门啦!”守门的开门一看，一只大绿蛤蟆蹦进屋来，吓得大叫:“妖怪，妖怪!”蛤蟆说:“不是妖来不是怪，快请你家员外来!”守门的吓不过，只好请员外出来。

　　蛤蟆向员外说明来意。员外说:“我的闺女都是千金小姐，哪个肯配你这丑蛤蟆呢?”蛤蟆说:“我也不会亏待你的闺女，只要她好生招呼我的老娘，尽一份孝心就可以了!”员外说什么也不答应。蛤蟆说:“你不答应，我就哭的哪!”说完，就“哇哇”地哭起来。他哭一声，江水就涨一尺，逐步淹上了员外的屋基，员外吓不过，只好答应把大姑娘嫁给他。

　　大姑娘听说新郎是个蛤蟆，不肯出嫁。员外说:“眼看屋要淹了，我这万贯家财就要泡汤，你去哄他一下吧!”大姑娘按照员外的吩咐，骑上一匹白马，马背上驮一扇大石磨，用红绸子盖住。她叫蛤蟆在前面走，自已在前面跟。蛤蟆刚一路步，水就退了。没走出半里路，大姑娘把石磨推下去，想把蛤蟆压死。哪晓得蛤蟆一蹦，从磨子眼里蹦出来了。

　　蛤蟆回到员外家，说:“你那大姑娘起心不良，我不要了，另选一个吧。”员外不肯。蛤蟆说:“你不肯，我就!”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他笑一声，员外的房子就颤一颤。眼看墙都开裂了，员外吓得要命，只好让二姑娘出嫁。

　　二姑娘被员外扶上了马，在红绸子下面藏着石头臼。她想:“这一罩下去，就是砸不死你，也没得眼让你蹦出

　　来，饿都要饿死你!”走出门不到一单路，二姑娘就把石头臼推下去，正好罩住了蛤蟆。她得意洋洋地打马回家去。

　　再说蛤蟆会打洞，用脚扒，用脑壳拱，几下子就从地洞钻出来。二姑娘还没到屋，蛤蟆先到了，对着员外高喊:“二姑娘心肠毒辣，我不要她，快打发三姑娘出来吧!”三姑娘是姊妹里头最漂亮、最聪明、最贤惠的一个。员外更加不愿意给。蛤蟆说:“你不愿意，我就跳的哪!”说完，“呱呱”地叫着，一跳三尺高。员外的房子倒了头，人也头顶地倒立着。一蛤蟆说:“你不答应，我就让你倒一生!”三姑娘见蛤蟆本事这么大，娶亲又是为了孝敬老娘，就对员外说:“爹，你答应他，我愿意去。”员外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蛤蟆高兴得一蹦，员外家连人带屋又还原了。

　　蛤蟆带着三姑娘，欢欢乐喜地回家来。大娘对媳妇再好不过了，教她纺纱，教她绣花。蛤蟆上山拖柴，摘最悦目的花儿给三姑娘戴;下河背水，捉最好吃的鱼儿给三姑娘吃。三姑娘夜夜跟大娘暖被，体贴敬重老人家。一家三口，和温顺顺，日子过得蛮舒心。

　　这一带乡里有个习俗，每年中秋节前一天，要赛马比箭。许多后生、姑娘成双作对地去看热闹。三姑娘想约蛤蟆同去，蛤蟆说:“你那么美，我这样丑，两个人同去，人家会笑话，更惹得你伤心，我不去了。”三姑娘说:“你不去，我也不去算了!”蛤蟆说：“一年只这一天最热闹，你依然去玩一玩吧!”再三劝说，三姑娘只好一个人去了。

　　比赛场上，一群小伙子跨马带箭，齐崭崭地站成一排。一声令下，眨眼间马队就跑出里把路远。这时，一个身穿绿袍，长得威武体面的小将才从起跑的地方出发。只一歇儿，他就超过了所有的小伙子，一马当先。天空上飞来一群雀子，绿袍小将顺手一箭，射中领头的那只，检起带箭的雀子，缓慢跑到终点。一群姑娘争着向他献花，他却马不停蹄，一会儿跑得不见影了。三姑娘看完比赛返来，蛤蟆问热不热闹。三姑娘说:“你不同去嘛，我不通知你。”蛤蟆说:“你是不是看到之后追上去的那个绿袍小将得了头名，想到自己男人生得丑，有点伤心呢?”三姑娘吃惊地问:“你么样晓得他后跑得了头名的?”蛤蟆笑着说:“有人通知我的!你不要伤心，我日后比昔日的绿袍小将本事还要大!”三姑娘晓得蛤蟆是宽她的心，只有苦笑了。

　　第二年八月十四，始蟆又劝三姑娘去看比赛，三姑娘看到那个绿袍小将又是后起跑得头名，返来通知蛤蟆。蛤蟆说：“我晓得，往年跟去年一样，只是他是用反手翻身射的雀儿!”三姑娘起了疑心，默默地想:“我一看完比赛就回了，就是别人通知他，也没得这么快呀!这绿袍小将，莫非是……”

　　第三年五月间，蛤蟆的娘死了。到了八月十四，蛤蟆又叫三姑娘去看比赛，三姑娘因婆婆死后不久，本来没得心思去，想到前两年存的疑心，就答应去看。她出门转了一圈，没有到比赛场去，就回家来。看见床边放着一块绿色的蛤蟆皮，用手一摸，另有热气哩!三姑娘屋前屋后寻蛤蟆，也没见影子。她晓畅了:“他是脱了皮，变成绿袍小将比赛去了。这个狠心的人啦，长得那么漂亮，却不在我面前现身，叫我跟老娘睡了三年。我要烧掉你这块皮，让你不再变蛤蟆，永远是那个威武体面的绿袍小将!”想到这里，她就点火烧了那块皮。

　　正当她满心高兴等丈夫返来的时候，绿袍小将果然骑马返来了，一下马，进屋就找蛤蟆皮。三姑娘说:“被我烧了!我要的是绿袍小将，不是穿着绿皮的蛤蟆!”

　　绿袍小将气得浑身颤抖，说:“我本是天公地母的儿子，投胎下凡来杀鞑子。如果我娘妊娠足了三年六个月，我本可以变成人身。可惜爹死早了，娘受不了妊娠的苦，我才提早出生，变了蛤蟆。自从你到我家三年，我也不是不晓得男女的欢情，只是要苦练本领，完成杀鞑子的大事，才能从新做人，哪晓得你昔日太性急了，烧了我的皮。我现在还不能真正做人。脱下皮超过一个对时(一日一晚)就会死……”

　　三姑娘听了这些话，万分懊悔，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落。她说:“我要你在一日一晚之间，骑着你那匹宝马，走遍天下，叫大家都来杀鞑子，让你重新做人!”说完，她飞身上马。从一个村子跑到另一村子，从江这边飞越到江那边，鼓动老百姓:“要求生，莫等死，八月十五杀鞑子!”

　　再说，三姑娘的爹听说了这事，担忧老百娃起来杀鞑子，自己平时欺压百姓，也会遭到打击。趁三姑娘到村里来时，他派家将把她圈住，用绳索把她套下马，硬拖返来。一家人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劝三姑娘不要为一个死蛤蟆卖命，要她回家做个千金小姐。三姑娘一心要救丈失，拚命要跑，却挣扎不脱。眼看要天亮了，一个对时已到，绿袍小将死在屋里。

　　之后，三姑娘跑到江边，放声打哭。员外一家追来，死拉活拽，怎么也拉不动。原来，三姑娘已变成为一个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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