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入学

　　马路当中跑着一辆汽车。马路右边，小老婆拉着妹妹拚命地往前跑。突然之间，妹妹碰在一位老奶奶身上，小老婆赶快给老奶奶注释：“老奶奶，对不起，我妹妹明天要考试。”不等老奶奶回答，小老婆就又拉着妹妹跑起来。

　　“哥哥，真跑不动了。”妹妹气喘吁吁地说。

　　“要是考过了，那……”

　　不等小老婆说完，妹妹就又放慢脚步跑起来。突然之间，妹妹又撞到一位叔叔身上，于是，小老婆又赶快给叔叔注释：“叔叔，对不起，我妹妹明天要考试。”

　　就这样，小老婆拉着妹妹拚命地跑着，撞到谁身上，小老婆就向谁注释，说“对不起”;妹妹不愿跑了，小老婆就说：“要是考过了……”于是，妹妹又放慢脚步跑起来。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新华街第二小学。

　　所有的小朋友们还都没有来。老师们正在前院吃饭。小老婆放下心了，把妹妹领到三年级教室，坐下喘气。

　　“哥哥，他们考过了吗?”妹妹不放心地问。

　　“没有，一点都没有，”小老婆给妹妹注释，“我们来得最早。考试的时候，一定得来早。”

　　“我们家那个闹钟没有错，不是吗，哥哥?”

　　“没有错，”小老婆说，“可是，要是万一错了，比如说，一万回没有错，就这一回错了，那你就不能考试了——嗯，来吧，再演习一下。”

　　“我不，”妹妹摇着身子说，“演习那么多遍了。”

　　真的，妹妹演习的遍数实在太多了，一暑假，小老婆为了帮妹妹考上学，整天教呀教的，把妹妹都教厌烦了。特别是最近这几天，闹得妹妹吃饭睡觉(sleep)都不能安生。大清早，妹妹正在洗脸，小老婆就在一旁问：“你说，中国一共有多少人?”

　　“六万万。”妹妹用手巾蒙着脸，不清楚地回答。

　　有时候正在吃饭，小老婆也会把筷子放下，问：“你说，我们吃的饭是哪里来的?”

　　“妈妈做的。”妹妹一边吃饭一边回答。

　　“什么?什么?”小老婆生气了，“农民伯伯种的!连这都记不住!”

　　于是，妈妈就在一旁说：“快吃饭吧。你就没问到点儿上，叫妹妹怎么回答呢?”

　　“我不会问!”小老婆更生气了，把碗往桌上一放，连饭也不吃了，“你护着她，就叫你护着她，反正考不上学，我不负责!”

　　可是到夜间，睡了好一会了，小老婆又会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坐起来，喊醒妹妹，问：“你说，九加八是几?”

　　于是，妹妹就揉揉眼，把小指头数了又数。

　　就说明天吧，妹妹连早饭也没吃好，因为小老婆一向在催：“快，快，少吃点也饿不着!”

　　妈妈在一旁说：“你让她吃吧，才只有八点钟，她比你还着急呢!”

　　“八点钟!要是钟慢了怎么办?”说着，夺过妹妹手里的碗，就把妹妹拉跑了。

　　小老婆就是这样帮助妹妹的。现在，妹妹不演习怎么能行?

　　“不演习?”小老婆说，“你不演习，要是考不上……”

　　这种话顶顶起作用，因为妹妹就怕考不上。

　　“还跟在家里那样演习吗?”妹妹问。

　　“不，”小老婆说，“这次是真正的演习，我坐到这里，你要把我完完全全当成老师。现在，你到院里去。”

　　妹妹很听话地走到院里。

　　“郑小芸——”小老婆拉长声音，像真正的老师那样喊。

　　妹妹很快地跑进教室。

　　“怎么?郑小芸没来吗?”

　　小老婆故意不看妹妹，向门外问。

　　“我来了呀。”妹妹说。

　　“那你怎么不答应?”小老婆说，“我给你说过多少遍，应该先答应‘到’，然后再出去。另有，应该规规矩矩走，不应该跑。”

　　第二回，妹妹照小老婆说的那样做了，可是行过礼，小老婆又说妹妹那行礼的姿势不对。

　　“你行礼怎么老把手伸到后边?”小老婆说，“郭老师最不喜欢那样行礼了，她说那样像小鸟飞的一样，很不悦目。再行一个。”

　　妹妹把两只手紧紧贴到腿上，行了个礼，小老婆才算写意。接着，小老婆就由书包里取出七色纸，让妹妹认颜色。认完了颜色，又数珠子。这些把戏小老婆教妹妹玩了一暑假了，妹妹当然全会。甚至连朱颜色和蓝颜色配到一块成紫颜色，十九个珠子加十九个珠子等于三十八个珠子，妹妹也知道。

　　“复习难题，”小老婆说，“复习的时候，应该复习难题。你说，天空上为什么会下雨?”

　　“因为，因为，因为河里的水，”妹妹眨着眼，用劲想着，说，“河里的水到天空上……”

　　“唉，真是，”小老婆又着急了，“河里的水怎么会到天空上呢?水变成水蒸气，才能升到天空上，天空上冷，就变成雨了!你说，为什么会刮风?”

　　小老婆就是这样，总把他在三年级学到的知识，或是听老师讲过的东西，来考问妹妹。

　　“小老婆呀，”妈妈常常这样说，“妹妹还小，那些知识，到学校还要学哩。”

　　“你什么也不懂，”小老婆向妈妈发脾气，“老师说，往年的考试题难!”

　　小老婆就是怕考试题难了妹妹考不上，所以就教妹妹许多难题，有些难题连他自己也还不会哩。就说他现在问的为什么会刮风吧，妹妹想了好一会才说：“因为树枝动，就刮风。”

　　“树枝动就刮风?”小老婆说，“恰好说反了，刮了风树枝才动呢!刮风是因为有空气，空气多就刮风!”

　　“什么是空气?”

　　“连空气都不知道?”小老婆说，“老师说过，人离了空气就不能活!快复习，他们都来了。你说，兔子(rabbit)的尾巴为什么那样短?”

　　瞧，连老师讲的故事，小老婆也要考问妹妹。

　　就这样，小老婆一连问了妹妹好多个为什么，这时候别的小朋友已经都来了。小老婆突然之间想到来，考试以前，应该好好歇息脑筋，就向妹妹说：“快，别再复习啦，趴到桌上，闭住眼。”

　　“为什么?”妹妹问。

　　“歇息脑筋。”小老婆说。

　　“我不。”

　　“那，要是考不上……”

　　妹妹听话地趴到桌子上，闭住眼睛，可县脑筋一点都没有歇息，老在想着：为什么会下雨?为什么会刮风?为什么兔子的尾巴那样短?……

　　一会，叮叮当当的铃声响了。来考试的小朋友们，有的是爸爸领着，有的是妈妈领着，有的是哥哥或姐姐领着，大家都到大礼堂里，听老师发言。小老婆拉着妹妹站到最前边。

　　“好好听，”小老婆向妹妹说，“这是讲考试法则的。”

　　老师讲完了话，就开始考试了。小朋友们一个又一个被喊到老师的屋子里进行考试。

　　“心跳了没有?”小老婆摸着妹妹的心口说，“考试的时候，心不能跳一跳，就答不好啦。”

　　妹妹的心本来没跳，小老婆一说，就直的跳起来了。砰砰砰砰，像敲小鼓儿一样。

　　“郑小芸。”一位挺漂亮的女老师在门口喊。

　　“嗯。”妹妹心跳得忘了说“到”。

　　“到!”小老婆替妹妹答应了一声，惹得旁边的小朋友们直朝他看。

　　小老婆把妹妹推到屋子门口，自己就赶快跑已往，贴在窗户玻璃上看。

　　唉，妹妹太慌了，走到老师跟前连行礼也忘了。小老婆直朝妹妹摇头，可是妹妹根本不朝窗户看。

　　“你叫郑小芸吗?”那位挺漂亮的女老师坐到桌后边的椅子上问。

　　“嗯。”

　　小老婆多着急呀，妹妹怎么连“是”也不会说。

　　“你家里几口人?”

　　“四口。爸爸、妈妈、哥哥、我。”

　　“你会数数儿吗?”

　　“会。”

　　“好啦，”女老师说，“你考上了。”

　　“怎么?你们不问那些了吗?”妹妹新鲜地问。

　　“问什么呢?”

　　“就是那些，爸爸的名字，颜色，另有那些为什么……”妹妹一抬头，看见小老婆隔着玻璃直朝她瞪眼，就不说了。

　　女老师新鲜地往窗户一看，就看见了小老婆。小老婆赶忙把头缩了回去。

　　“郑小老婆就是你的哥哥吧?”女老师笑着问妹妹。

　　“嗯，不，是。”妹妹突然之间想到来，不应该“嗯”，应该回答“是”。

　　“这很好，”女老师说，“哥哥为了帮你考上学，一定教给你许多知识。不过，看来他有些叫你怕他哩!从明天起，你已经是小学生了，现在，跟哥哥回家吧，开学的时候，可别迟到。”

　　妹妹规规矩矩地给那女老师行了个礼，像真正的学生那样，稳稳地重重地走了出来，一出门就扑到了小老婆身上。

　　“哥哥，考上了，”妹妹兴奋地说，“真的，我考上了。你那个花书包，这回可该给我用了吧?”

　　“嗯。”小老婆答应着，长长出了口气，拉着妹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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