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鼠号汽车

　　小叶的爸爸妈妈都会在城里工作，小叶有时候会坐17号汽车去看望他们。

　　小叶每次都会跟妈妈说一些有趣的事儿，比如门前的泡桐树上新搬来了一对喜鹊(magpie)，大概是家里的小花猫因为偷鱼挨了打，再大概是发现原来母鸡(hen)吃蜗牛(snail)并不会撑死……

　　可是妈妈每次听完都会说：“真是孩子话，等你长大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小叶有一点儿生气，觉得这么有趣的事儿，妈妈怎么能不喜欢听呢?当妈妈是小孩子的时候，都喜欢玩些什么呢?

　　槐花盛开的时候，村子里飘满了甜丝丝的槐花香，只有妈妈会煮槐花饭。小叶想妈妈了，就背著书包去村口等车，又要坐17号汽车去城里了。

　　等了好久，汽车都没有来，小叶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无聊地一边用帆布鞋底蹭着地上的碎石子，一边低着头看蚂蚁(ant)搬东西。

　　“小叶子，又去城里呀?”

　　“呀，车子终于来了。”小叶不用看都知道是汽车来了，因为只有售票员阿姨才会叫她小叶子，听上去就像是可以在风里飞翔的树叶。

　　小叶迅速上车，坐在她最喜欢的挨近窗户的位置。

　　“各位乘客，大家好，接待乘坐田鼠(vole)号汽车，我们将送您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

　　“嗯?不对呀!”小叶在心里嘀咕，“明明坐的是17号汽车啊，不会是坐错车了吧?”

　　小叶赶紧扭头看。

　　天啦，小叶看见售票员居然是一只田鼠——一只田鼠售票员，一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田鼠售票员。

　　小叶赶忙看向车上其他的乘客，坐在最前面的是一只兔子(rabbit)，穿了件灰色的长衫，然后是一只打了火白色领结的大白鹅，另有带着蓝色毛线帽子的花猫，穿黑皮鞋的松鼠(squirrel)，围着围裙的八哥(starling)鸟……

　　小叶被吓坏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下面，请大家依次通知我想要去的地方。”田鼠售票员持续广播。

　　最先发言的是兔子，听上去他可有些年纪了，只听他慢吞吞地说：“我想回到我年轻的时候。”

　　“哎?汽车还能去这样的地方吗?”小叶惊讶极了，却不敢出声，只是在心里问自己。

　　“我想去一个没有猎人(knife)的地方。”带围裙的八哥鸟高举着翅膀着急地说，像是谁要跟她抢一样。

　　“好的，请按照座位的顺序发言。”田鼠售票员温柔地提醒大家。

　　“我想去曾经和妻子度假的海边。”这次发言的是大白鹅先生。

　　花猫接着说：“我想去月亮上面。”

　　“我想去松子最多的松树林(w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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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叶越听越糊涂了，大家想去的地方真是奇新鲜怪啊，如果然能去那些地方，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妈妈的小时候看一看呢?小叶心想。

　　轮到小叶了，小叶小声地说：“我可以去妈妈的童年吗?”

　　田鼠售票员笑着点摇头，然后对着麦克风说道：“好的，大家想去的地方我都知道了。在下车过后，请大家一定要记取，在看到彩虹的时候回到下车的地方。错过汽车，就只能永远留在那里了。”

　　田鼠号汽车在原野上奔跑，如果小叶认真看外面，她一定会赞叹，怎会有这么鲜艳的一条路。

　　从司机前面的窗户看已往，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仿佛要一向伸到云彩上一样，两边开满了白色的紫云英，偶尔会看到一两棵大树，都是些槐树、桑树大概泡桐树。

　　可小叶一点儿看景色的心情都没有，她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问题：童年的妈妈长什么样子，她喜欢做什么，她畏惧一个人睡觉(sleep)吗……

　　“下一站，小叶妈妈的童年，请要下车的乘客带好行李物品，从后门下车。”

　　小叶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呀，我到站了。”

　　她赶紧抓住书包下车了。

　　小叶下车的地方是在一棵大樟树下，树的前面是一条进村的巷子。

　　小叶沿着巷子走了一段距离，看见一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她穿的短裤是荷叶一样的墨绿色。

　　一定是小时候的妈妈了，小叶心想。

　　“妈妈!”小叶冲小女孩儿喊道。

　　小女孩儿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又看一看了小叶，确定旁边没有别人，才好奇地问小叶：“你，在和我说话?”

　　小叶一个劲地摇头：“是啊，是啊，妈妈，我是小叶啊，你不认得我啦?”

　　小女孩儿“扑哧”一声笑开了：“哈哈哈，哈哈，你真傻，我这么小，怎么可能是你妈妈呀!”

　　“原来小时候的妈妈不熟悉我呀。”小叶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小女孩儿问小叶。

　　“哦，没有什么，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柳枝。”

　　对了，妈妈的名字就是叫柳枝，多么好听的名字。

　　“你从哪里来啊?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我们村的小孩子。”柳枝歪着脑袋问小叶。

　　小叶灵机一动，回答柳枝说：“我是来找我妈妈的，我妈妈说她去村里办点儿事，让我在这里等。”

　　“这样呀，那我们一路玩抓石子吧，反正你也没事儿做。”柳枝热情地邀请小叶。

　　抓石子?小叶可没有玩过，只能傻傻地看着柳枝。

　　“很简朴的，你看，像这样先把石子撒在地上，捡起一颗抛上去，然后在它掉到地上之前，赶紧抓住另外一颗，再伸手接住刚刚抛上去的那颗。”柳枝蹲在地上，一边注释，一边给小叶做示范。

　　“像是……还挺难的。”小叶小声说。

　　“不难不难，你试试看。”柳枝把石子都递给小叶。

　　小叶接过来，按照柳枝刚刚的样子把石子撒开，可是小叶总是接不住抛上去的那颗石子。

　　柳枝一遍又一遍地教着小叶，很有耐心，一点儿都不嫌小叶笨。

　　“如果妈妈也这样陪我玩，该多好啊!”小叶在心里说，“不对啊，不对啊，柳枝不就是妈妈吗?”

　　这个新鲜的问题可把小叶给难住了，不过，这个时候小叶可不想花时间去思考，因为抓石子实在是个很有趣的游戏。

　　她们玩得那么开心，连一个阿婆站在了她们身边都没有发现。

　　“哎呀，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阿婆的声音和小叶的外婆一样苍老，但是听上去很慈祥。

　　柳枝抬头一看，拉着小叶站起来，笑着回答：“阿婆，这是小叶，她在等她的妈妈。”

　　“柳枝啊，阿婆口渴了，你去帮阿婆倒点儿水来吧。”阿婆对柳枝说道。

　　“嗯，好的。”柳枝一回答完就跑回村了。

　　小叶目送柳枝离开，看见柳枝的两条羊角辫一翘一翘地上下舞动，跟两只快乐的黑胡蝶(butterfly)一样。

　　“来自未来的孩子，你是专门来找柳枝的吧?” 阿婆的话把小叶吓了一跳。

　　小叶惊讶地看着阿婆，心里静静地说：“阿婆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儿?”

　　阿婆像是知道小叶的疑问，笑着说：“我不仅知道你来自未来，我还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听阿婆这么说，小叶反而不觉得新鲜了，因为小叶总觉得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是最有聪明的，知道许多的秘密。

　　“是的，我来找我的妈妈。”小叶很坦诚地对阿婆说。

　　“哦，原来你是柳枝的孩子呀。” 阿婆站得久了，有点累儿了，用手捶了捶背。

　　小叶赶忙扶着阿婆到旁边的木墩上坐下。

　　阿婆伸手摸着小叶的脑袋，脸上的笑脸跟小叶外婆一样慈祥。

　　“可是你为什么来找小时候的柳枝呢?” 阿婆问小叶。

　　“因为妈妈从来都没觉得我说的事儿有趣，她总是很忙，没有时间给我做饭，都没有时间陪我玩。”如果在平时，小叶一定不敢相信，自己原来对妈妈有这么多的怨言。

　　阿婆拉着小叶的手，让小叶在身边的木墩上坐下。

　　“哎，也不知有多少像你一样的小孩子来找他们的爸爸妈妈。” 阿婆轻轻叹了口气。

　　“阿婆，另有其他和我一样的小孩子吗?”小叶有些好奇，是不是另有人跟自己有一样的经历。

　　“可不是，许多的爸爸妈妈，走着走着就迷了路，需要小小的孩子带他们回家。”

　　阿婆的话很新鲜，小叶似懂非懂，不过妈妈说不能随便打断别人说话，这是很不礼貌的事儿，所以小叶纵然不懂，也认真地听着。

　　“有些不懂，是吧?” 阿婆总是能知道小叶心里想的事儿。

　　小叶点摇头。

　　“没事，你的爸爸妈妈会回家的，因为你很想他们啊，所以你也要快点儿回去了，要不然他们该着急了。” 阿婆微笑着说。

　　听了阿婆的话，小叶赶紧看了看天空，呀，天空上有一道很漂亮的彩虹。

　　“对哦，田鼠阿姨说，天空上出现彩虹的时候就要回到下车的地方，我要回去了。”小叶对阿婆说。

　　可是还没有跟柳枝告别呢，怎么能不辞而别呢!

　　小叶有些为难。

　　“不怕不怕，阿婆送你一个桃核手链，然后也送给柳枝一个，就算你们留给对方的礼物了，有了礼物，不告别也不算没有礼貌了。” 阿婆真的知道小叶心里想的每一件事。

　　“嗯，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离开了，谢谢阿婆。”小叶接过阿婆递过来的桃核手链。

　　那是用白色的细绳子和桃核做成的，桃核被刻成为一个小小水桶的样子，拴在白色细绳子上，真悦目。

　　“阿婆再见。”小叶向阿婆挥手告别。

　　这时候田鼠号汽车开过来了，小叶转身向汽车跑去，可是等小叶跑到车门边的时候，才发现阿婆送的手链不见了。

　　这可不能丢，这是柳枝和小叶相互怀念的礼物。

　　小叶想也没想就转身回去找手链。

　　原来手链在小叶奔跑的时候，掉在路边的草丛里了。小叶小心地捡起来，用手绢擦去上面的灰尘，珍惜地握在手心，然后仔细地放到口袋里。

　　小叶太在乎手链了，直到汽车启动的声音响起，小叶才发现要错过汽车了。

　　糟糕!如果错过汽车，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爸爸妈妈，另有奶奶会着急死的。

　　一想到这些，小叶就被吓哭了。

　　一边追汽车，一边喊：“田鼠阿姨，等等我，等等我。”

　　连眼泪也顾不上擦。

　　“各位乘客，月季花城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带好行李物品，从后门下车。”

　　咦?怎会有汽车报站的声音。

　　小叶睁开眼一看，自己坐在汽车上边，再仔细一看，售票的明明是售票员阿姨。四周呢，哪有什么兔子、八哥!

　　小叶有点儿迷糊，呆呆地看着售票员阿姨。

　　“小叶子，你妈妈来接你了，快下车吧，带好东西哦。”售票员阿姨温顺地对小叶说。

　　原来是个梦啊。

　　小叶背好书包下了车，看见妈妈就站在车站的站牌下。小叶扑向妈妈怀里，紧紧地抱住妈妈。

　　妈妈显而易见被小叶的热情吓了一跳：“唉哟，小叶想妈妈啦?”

　　小叶把脑袋靠在妈妈肩上，用力地摇头，可是不想说话。

　　妈妈哪里知道，在小叶的梦里，她差点儿就永远见不到妈妈了。

　　靠在妈妈的肩上，小叶又慢慢地睡着了。

　　“这孩子，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妈妈发现小叶一点儿也不像平时那么多话，有些新鲜。

　　妈妈抱着小叶往前走，觉得有什么东西硌手，伸手进小叶的口袋里一掏，是条白色的手链，细细的红绳子拴着一颗雕刻得很漂亮的桃核。

　　“这东西好新鲜，应该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呢?”妈妈小声地问小叶，“小叶，这个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叫了几声，小叶都没回应，小叶睡着了。

　　“这淘气的孩子!”妈妈爱怜地摸了摸小叶软软的头发。

　　妈妈抱着小叶穿过一条街道，又走过一丛月季花，看见一只粉白色的胡蝶在花间飞舞。

　　“我小时候有一个跟这胡蝶一模一样的发卡，别在头发上，就像一只胡蝶落在脑袋上。”妈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端想到小时候的事儿来。

　　再过一阵子，到了炎天，知了就该出来了，应该叫上孩子他爸，带上小叶一路去捉知了，不捉知了，怎么能算度过了炎天呢?

　　妈妈在心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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