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烟记

　　天麻麻亮，幸福城的法庭门口中，挤得水泄不通。兔子(rabbit)、小猫(kitty)、猴子(monkey)、梅花鹿、小松鼠(squirrel)，另有烟灰缸、布娃娃、鸡毛掸都来了。他们是昨天看到通知的，明天空上午来参加开庭，审判一路重大的投毒案。

　　八点左右，黄牛审判长夹着一只黑亮的公文包出现在法庭门外的台阶上。山羊(goat)审判员摇着铃当在前面开道，叫着：“闪开，闪开!”大门一开，大家一路挤了出来，依次坐好。

　　过了一小会，黄牛审判长庄严地宣布开庭，他欠着身子在山羊耳朵边咕噜了几句，山羊点摇头，朝门外叫道：“带——被——告——”

　　几只全副武装的大灰兔从侧庭押着被告走了上来。大家定神一看，啊唷唷，这不是别人，原来是一包香烟。你看他绝不在乎，大摇大摆地踱着方步，登上了审判台。更叫人脑火的是，他的头顶上竟然伸出半截香烟，那烟被点着了，在头顶上慢悠悠地画着圈圈。

　　审判长气得把桌铜铃当直敲：“把烟熄掉，把烟熄掉!”

　　“凭什么让我熄，笑话!”香烟往中心一站，双手按在腰上，理也不理。

　　听众们被激怒了，一路嚷了起来：“熄掉，马上熄掉!”

　　“哼，也不睁眼看一看，到了什么地方，还摆臭架子!”

　　“再不熄，用水浇!”

　　一听用水浇，香烟吓坏了，只得气鼓鼓地把点着的烟在桌子腿上捺了两下，烟灭了，法庭这才逐步平静下来。

　　审判长指指被告席，叫香烟坐下。

　　大厅里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被告，你抬头看一看，审判席上可有你要躲避的?”审判长声音很严厉。

　　香烟抬头看一看台上，有黄牛审判长、山羊审判员，担任书记员的螳螂(prayingmantis)姐姐，他们与自己都毫无干系。

　　一开始，因为公诉人宣读起诉书，起诉书中列数了香烟的十大罪状。香烟似乎在听，又像是根本没听，心里却在想，既然我坏透了，怎么另有那么多人往香烟店里跑。既然我十恶不赦，人们为什么还要生产。干脆让所有的香烟厂关门拉倒……香烟正胡思乱想，审判长那嘹亮的声音使他一下清醒过来，他大声问香烟：“被告，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香烟把腰一挺：“我不但没有罪，另有功呢!你到外面问问，人们叫我什么，叫小白棍!”香烟得意起来，“平时，不管是谁，那怕你再疲倦，只把把往嘴里一叼，马上精神就来了。这叫什么?叫提神解乏，真是‘饭后一支烟，快活似仙人’。什么，你们不信?不信来试试!”

　　香烟说着说着，竟然从烟盒子里弹出一支，直往审判长嘴里伸。审判长把手一挥，那烟就被弹了回去，大声喝道：“厮闹!你懂不懂幸福城的法律是不许可吸烟的，不许以任何借口污染情况!”

　　审判长顺手推开身后的窗户，外面，阳灼烁媚，鲜花盛开，一粒粒珍珠般的露水珠在碧绿的叶子上转动，一群小鸟在晨风里自由安闲地唱歌。天空是那样蓝，空气是那样的清新。

　　香烟正想狡赖，一只红眼睛小花猫站了出来，指着他忿忿地说：“就是他，害死了我奶奶!早年，我奶奶可精神啦，谁不知道她是有名的捕鼠冠军。没想到，她之后吃烟上了瘾，被缠得又黄又瘦，最终得了肺癌……喵唔……奶奶……”

　　香烟把两手一摊：“笑话，你奶奶得了肺癌跟我有什么干系!”

　　小花猫把泪水一揩：“怎么没干系?”

　　香烟耸耸肩：“证据呢，拿证据来!”

　　红眼圈小花猫再也忍不住，冲口而出：“谁不知道，你的肚子里藏有烟碱，就是尼古丁!”

　　香烟先是一惊，马上镇静下来，把胸脯拍拍，洋洋自得地说：“瞧我这一身花衣裳，里面还衬着一件亮闪闪的内衣，一打开，香喷喷的，你能说有什么尼古丁!不信，你们谁来闻闻，闻闻!”

　　“我来闻!”坐在最终排的一只小白鼠跑过来，看了看审判长，嬉皮笑脸地说：“唉，我正瞌睡得要命，让我清醒清醒。”

　　这鬼东西，竟馋得口水直滴。

　　小白鼠顺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刚要往嘴里送，法庭里响起一片怒吼：“不准抽烟，不准抽烟!”

　　小白鼠四下看一看，苦苦一笑：“好好好，那我换个地方抽总可以吧。”他朝台上瞟了瞟，尾巴一撅，蹦上了桌子，站到山羊的铃当前，笑眯眯地对山羊说：“先生，他们怕尼古丁，我可不在乎。麻烦事你用铃铛把我罩住，我在里面吸，免得污染他们。”

　　山羊看一看审判长，审判长的嘴角掠过一丝微笑，点摇头。山羊把铃铛一掀，小老鼠(mouse)一头钻了出来。不一会，铃铛响了起来：“叮铃铛，叮铃铛……”是小白鼠在里面摇，一边摇一边叫：“快，打开，把我放我出来，放出来，我快不行了，不行了……”

　　山羊把铃铛一拎，只见小老鼠已经扒在那里，浑身直打哆嗦。

　　法医啄木鸟(woodpecker)赶紧跑过来，用听诊器往小白鼠胸口一放，听了一会，说：“真的不行了!”

　　下面马上有人在议论：“作法自毙，谁叫他逞能啦!”另有人在说：“别说一只小白鼠，我听说，就是一匹枣红马，只要吸上二十支烟，也会一命呜呼!”

　　在门外旁听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愤怒的呼声：

　　“把他身上的尼古丁一切搜出来!”

　　“把他的肚子剖开!”

　　“用水浇!浇死他!”

　　黄牛审判长把两手朝下按了按，叫大家不要闹，他慢慢地站起，从烟盒里抽出一支，转身交给啄 木鸟拿去化验。

　　大厅里不少人要求发言，山羊摇着铃铛喊：“肃静，肃静，一个一个地讲!”

　　坐在前排的布娃娃抬起一条腿，眼泪汪汪地说：“你们看，一只烟头掉到我腿上，把我的腿烧了一个大洞，差点没把我疼死!”

　　坐在旁边的烟灰缸没好气地顶了布娃娃一句：“还美意思讲呢，都怪你自己不小心。你看我，成天跟烟灰打交道，怎么也没烧烂，还不是你太骄气嘛!”

　　“谁骄气啦!你说谁骄气啦!”布娃娃满脸通红，竟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鸡毛掸看不下去了，呼地站起，指着烟灰缸说：“你少欺负人!谁不知道，离开香烟，就没你这个烟灰缸，你当然护着他罗!”

　　审判长用铜锤敲敲桌子：“注意，不要把话题扯远了!”

　　小熊猫举起手要求发言：“我的熊猫哥哥天天抽烟，得了冠性病，现在再也不能踩钢丝了。昨天他在家里呆得发急，非要去踩，还没上去就昏倒在铁栅栏边。真的，是我亲眼看见的，不信，你们问梅花鹿。”

　　梅花鹿把头直点。

　　一只小花狗也伤心地说：“平时，住在我前面的猫奶奶一抽烟，我就蹲在旁边闻，闻呀闻，一向闻了三年。前天我去植物医院一查，才知道我患了支气管癌。审判长，你说我应要怎么办哪!汪呜呜……”

　　“另有我——”

　　“另有我——”

　　审判长眼望去，大厅里竖起森林(forest)般的的胳膀。

　　螳螂书记员手上的笔在沙沙地走动，不一会，就记了厚厚一大本子。香烟慌了，挺了挺腰杆，大声说：“现在，我请求辩护人为我辩护!”

　　话音刚落，从一个角落里钻出一只红脸老马猴，他干咳了两声，用沙哑的嗓子说：“我不赞成你们的看法，比如我吧，什么都不爱，就是爱抽烟。我在植物园的笼子里，专捡游客扔的烟屁股，早上抽，晚上抽，明天抽，明天抽，整整抽了十年，瞧瞧，我不依然我吗!所以，我认为香烟无罪!无罪!”

　　审判长转身从啄木鸟医生手上接过一粒芝麻大小的玄色东西，在大家面前晃了晃：“你们看，这就是从香烟肚子里提取的尼古丁，他害死了多少好同伴!”

　　老马猴盯着问：“审判长先生，如果你认为香烟有毒，那么对于我怎么注释?”

　　审判长平静地回答：“法庭认为，并不是所有吸烟者都会患癌，可事实通知我们——”他朝啄木鸟呶呶嘴，啄木鸟捧起一张写满字的桦树皮，高声朗读起来：“事实通知我们，在植物界，吸烟得癌的比不吸烟的高达九十倍。所以说，吸烟是产生癌症的主要因素。”

　　大家安安静静地听着，个个眼里闪着愤怒的光芒。

　　“现在，宣布判决——”

　　所以的参加审判的听众一切站起。

　　审判长清清嗓子，庄重地宣布：“香烟有害于康健，他身藏苯并芘，亚硝酸，尼古丁等好几种毒素，制造烟雾，污染情况。是他，使抽烟者心血管发生痉孪，剌激肠胃，造成冠心病、高血压，导致心肌梗塞……因此，我代表法庭宣布，为了我们的城市永远像花园一样鲜艳，为了幸福城的人们生活得更加幸福美满，根据幸福城的有关法规，果断将香烟驱逐出境!”

　　“哗——”大厅里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小花猫、小花狗、鸡毛掸、布娃娃……个个热泪盈眶。

　　香烟气急败坏地吼着：“上诉，我要上诉!别的城市都许可吸烟，大不了是劝阻吸烟，可你竟这样的武断，不服，我死也不服!”

　　审判长大声重复道：“我已说过，这是幸福城，幸福城规定的法律其中主要一条就是不准吸烟。带下去!”

　　香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会儿瘫倒在地，两个灰兔警官架着冬冬朝外走。

　　香烟被带到城外，刚站定，城门“砰”地关闭了。他顺着护城河走呀走呀，一向走到天黑。现在，上哪儿去呢?他想找个朋友聊聊，可没有一个再理睬他，已往那些宣布和他划清界限的朋友个个都把烟戒掉了。香烟思前想后，感到走投无路。看来，他的末日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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