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变成驴和马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躺在辨别的床上。因为屋里照进明亮的月光，小姐妹俩一时没有睡着。

　　“你不知道我想变成什么吧?”玛丽奈特说，她的头发比姐姐的更加金黄，“想变成一匹马。真的，我特别希望变成一匹马。那样，我就会有四只特别棒的蹄子，另有鬃毛、长尾，我就会跑得比谁都快。不用说，我要变成一匹白马。”

　　“我呀，”苔尔菲娜也说，“我没敢想得那么好。要是变成一条灰毛驴，头上有一块白斑，我就写意了。我也能有四只蹄子，另有两只长耳朵，可以摆来摆去，很好玩，眼睛要特别温柔。”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最终一次表达了愿望:玛丽奈特要变成马，苔尔菲娜要变成头带白斑的灰毛驴，两人便沉沉人睡了。大约过了一个钟头，月亮便落了。接着就是从未有过的漆黑的夜晚。第二天，村里好几个人说，他们在黑夜间听见铁链响，还听见八音盒声和狂风的咆哮，尽管昨夜根本没有起风。家里的猫了解许多事儿，事先到小姐妹俩的窗下来了好几趟，扯着嗓子喊，可是她们睡得太死，根本没有听见。猫让狗去叫，同样没有把她们叫醒。

　　玛丽奈特清早睁开眼睛，从睫毛缝里瞧见，姐姐床上有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在枕头上掀动。她觉得自己也睡得很不舒服，就像是全身被床单和被子紧紧裹了起来。不过，睡意战胜了好奇心，她的眼皮重又合上。苔尔菲娜睡眼惺忪，也朝妹妹的床铺瞥了一下，觉得好怪:床铺显得那么大，鼓起一个大包;但是她没有细想又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两人才真正醒来。她们瞧瞧自己的下巴:脸似乎拉长了许多，模样儿变了。苔尔菲娜朝玛丽奈特的床铺扭过头去，不禁惊叫一声。她原以为在枕头上会看见那头金发，不料却是个马头。玛丽奈特面对一张驴脸，也吓了一跳，失声惊叫。可怜的小姐妹俩转动着大眼珠，从被窝伸出脖子，相互仔细打量,弄不晓畅她们发生了什么事，每人心里都嘀咕自己的姐姐或妹妹哪儿去了，为什么一头牲口占了她的床位。玛丽奈特差点儿哭起来，可是她一端详自己,就看见大胸脯、长着蹄子的带毛的四肢，这才名顿开，原来昨晚的愿望实现了。苔尔菲娜瞧着自己身上的灰毛、蹄子，以及白床单上长耳朵的影子，也如梦初醒。她叹了一口气，软软的嘴唇却收回巨大的声响。

　　“是你呀，玛丽奈特?”她问妹妹，这颤抖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出来了。

　　“对，”玛丽奈特回答，“原来是你呀,苔尔菲娜?”

　　她们俩费了好大劲儿才下了床，八只蹄子站到地上。苔尔菲娜变成一头漂亮的小驴(donkey)，个头儿比妹妹小得多;妹妹变成一匹结实的佩尔什马，比姐姐高出一脖颈。

　　“你的皮毛真美，”苔尔菲娜对妹妹说，“你要是看见自己的鬃毛，准会高兴……”

　　可是，可怜的大马并不想奔跑。她谛视着放在床头一张椅子上小姑娘的裙子，心想也许永远不会再穿了，不禁惆怅起来，四肢不住颤抖。灰毛驴竭力劝解，看到自己的话全不起作用，就用柔软的大耳朵抚摩她的脖颈。当妈妈进屋的时候，她们俩紧紧靠在一路，马头垂在驴头上，谁也不敢抬眼睛。妈妈觉得两个闺女(daughter)的念头挺怪，竟把两头不是自己家的牲口牵进屋里，于是大声说她对这事很不写意。

　　“喂,我的两个疯闺女在哪儿呢?她们一定藏在这房间里，这不，衣服还放在椅子上。好啦，别藏了，出来吧!我可没心思跟你们闹着玩……”

　　妈妈见没人出来,就走已往摸两张床铺，又俯下身看床底下,这时忽听有人轻声叫：“妈妈……

　　妈妈……”

　　“唉，唉，我听见你们声音了……好啦，出来吧。我要通知你们，我可一点也不写意……”

　　“妈妈……妈妈……”她又听见有人叫。

　　这可怜的沙哑的声音，她都听不出是谁的了。房间里找不到闺女，她转身要问驴和马,可是看见驴和乌忧伤的眼光,一会儿怔住了。驴先开了口，她说:“妈妈,别找玛丽奈特，也别找苔尔菲娜了……你瞧见这匹大马了吧?她就是玛丽奈特，而我就是苔尔菲娜。”

    “你们跟我胡扯什么?我还看不出来，你们不是我的闺女!”

　　“不对，妈妈,”玛丽奈特说，“我们是你的两个闺女……”

　　可怜的妈妈终于听出玛丽奈特和苔尔菲娜的声音。两个闺女的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母女三人哭了许久。

　　“你们在这儿待一会儿，”妈妈对她们说，“我去找你们的爸爸去。”

　　爸爸也来了，他哭够了过后，就开始考虑闺女改变了形体，如何安排新的生活。首先，她们不能住原来的屋子了，房间太狭小，装不下这两头大牲口。最好是把她们两个安顿到牲口棚里，垫上新干草，槽子里多添些草料。爸爸跟在她们俩前面，走到院子里，他打量着马，心不在焉地小声说:“还别说，真是头好牲口。”

　　天气晴朗的时候，驴和马不大待在牲口棚里，而是去牧场吃草，谈论她们已往是小姑娘时的情景。

　　“你还记得吧,”马说，“有一日，也是在这片草场上玩，过来一只大公鹅抢了我们的球……”

　　“他咬了我们的腿肚子……”

　　两头牲口说到之后痛哭流涕。用餐的时候,爸爸妈妈吃饭，她们俩就来到厨房，挨着狗坐下，都以深情的目光谛视他们的举措。可是过了几天，爸爸妈妈就叨咕她们俩个儿太大，太碍事,不应当待在厨房。她们俩只好站在院子里，头从窗户探出来。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出了这种奇事，父母一向很伤心，但是一个月过后，他们就不大想这事了，对这驴和马也司空见惯了。总而言之，他们不那么体贴她们俩了。就拿妈妈来说，她不再像头几天那样，拿玛丽奈特用过的丝带给马鬃扎辫子了，也不把手表套在驴腿上了。而且有一日，爸爸吃午饭时，脸色很不好,他冲着从窗户缝探进头来的两头牲口叫嚷:“喂，你们两个给我滚开!牲口就是牲口，不能总往厨房里探头探脑……再说，不管什么时候，你们总在院子里溜达，这家成什么样子啦?昨天，我还看见你们进了园子，这也太不像话啦!通知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要么待在牧场上，要么待在牲口棚里。”

　　她们俩垂着头走开了，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从这天起，她们俩就特别留神避开父亲(father)，只是在他来垫草时才见一面。她们觉得父母比已往更可怕了，她们还总感到自己有罪过，却又不知道犯了什么不对。

　　一个星期天下午，她们俩正在牧场上吃草，望见阿尔弗雷德叔父来了。他老远就冲孩子们的父母喊:“你们好!是我，阿尔弗雷德叔叔!我来向你们问好，还要亲亲两个小家伙……咦，怎么没有看见她们俩呀?”

　　“你来得不是时候，”孩子们的父母回答，“她们正巧去冉娜姑妈家了!”

　　驴和马很想对阿尔弗雷德叔叔说，小姐妹俩并没有离开家，而是变成为两头不幸的牲口，就站在他的面前。当然，他绝不能改变她们的状况，但是他可以陪她们哭一通，这样也是好的。但她们不敢讲，怕惹火了爸爸妈妈。

　　“忠实说，”阿尔弗雷德叔叔说见不到我那两个金发小姑娘，我还真感到遗憾呢……唉，瞧呀，你添了一匹好马和一头好驴。我可从来没见过，上次去信你都没有通知我呀。”

　　“新添了还不到一个月。”

　　阿尔弗雷德叔叔抚摩两头牲口，他惊奇地发现，两头牲口的眼光特别温柔，自动伸长脖子让他抚摩。当马在他面前弯下前腿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就更加惊奇了。只听马说:“您一定累了吧，阿尔弗雷德叔叔。骑到我背上吧，我一向把您驮到厨房去。”

　　“把您的雨伞给我吧，”驴说，“您不用拿着，挺碍事的。挂到我的一只耳朵上吧。”

　　“你们太好啦，”叔叔回答，“不过，这么近的路，就不必麻烦事你们了。”

　　“不麻烦事，我们还更高兴呢。”驴叹口气说。

　　“喂,”爸爸妈妈插出去说,“别缠你们的叔叔了，去，到牧场里边去。叔叔已经看够你们了。”

　　向一头驴和一匹马提他，竟用“你们叔叔”这种说法,客人听了不免新鲜;不过，他挺喜欢这头驴和这匹马，因此对这种说法一点也不生气。他朝住宅走去，走远了还好频频转头，向她们摆荡雨伞。

　　不久，她们的饲料不那么丰盛了。储备的草料锐减，要给耕牛和奶牛多吃些，因为耕牛干活，奶牛产的奶质量高。至于燕麦，驴和马也好久没有见到了。父母甚至不准她们去牧场,以便让草长起来好收割。她们只能在沟边路边吃草。

　　爸爸妈妈养不起这么多牲口，就决定卖掉耕牛,让驴和马干活。一天早上，爸爸给马上套拉车，妈妈则让驴驮两大袋蔬菜进城去赶集。头一天，父母还显示出极大的耐心，第二天,也只是说她们几句;之后,就严厉地责备，有时竟大发雷霆，厉声责骂。马吓坏了，不知道往左依然往右，也不知该走依然该停。于是，爸爸狠狠地拉缰绳，以致嚼子勒破了马的嘴唇，疼得马撕叫一声。

　　有一日，马拉着车上很陡的坡路，气喘吁吁，走走停停。她拉的车很重，已往又没有练习过干这么重的活。爸爸坐在车上，扯着缰绳,见她走得太慢，一步一停，再启动更费劲,他就开始不耐烦了，但还只是用舌头打响，给她泄气，看到没有效果，他就骂起来，甚至冒出一句话，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恶的马。马大为震动，戛然停下，腿都发软了。

　　“嘿，吁!”爸爸吆喝，“吁!吁!该死的牲口。等着，看我怎么让你走!”

　　他火冒三丈，好频频挥鞭威胁，并抽在马肋上。马没有收回哀怨声，只是转头看一看爸爸，那眼光非常悲伤;爸爸见了，脸一会儿红到耳根子，鞭子也从手上失落了。他跳下车，上去搂住马脖子，请求她原谅他刚才这么凶狠。

　　“我忘记了你跟我的干系。喏，我就像是赶一匹普通的马。”

　　“不管怎么说”马回答，“不管怎么说，纵然是普通一匹马，也不应该用鞭子抽得这么狠。”

　　爸爸保证今后注意，不再发火;他真说到做到，好长时间不再使用鞭子。然而有一日，时间紧迫，他控制不住，又往马腿上抽了一鞭。

　　习惯成自然，不久，他险些连想也不想就挥鞭抽马。有时，他心中也感到一丝内疚，但又耸耸肩膀，说:“一匹马，究竟是不是我的。是我的，就得让它听话。”

　　驴的处境同样不妙。每日早晨，她背上驮着重东西，进城赶集，也不管天气优劣。下雨的时候，她母亲撑开雨伞，根本不在乎她的毛浇没浇湿。

　　“已往我是小姑娘那时候，”驴说,“你就不会让我这么浇着了。”

　　“对待驴嘛，倒要像照看孩子那样”妈妈回答，“可是你呢，顶不了什么大用，真不知道我们该拿你怎么办。”

　　驴跟马一样，也免不了挨打。既然成为驴，她有时也非常固执，说不定走到哪个十字路口，无缘无故就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停下，不肯再走了。妈妈依然尽量用好言好语劝她。

　　“喂，”妈妈抚摩着她说，“要听话，我的小苔尔菲娜。原先，你一向是个好姑娘,是个听话的孩子……”

　　“再也不存在小苔尔菲娜了，”她并不生气，却反驳说，‘‘我不过是头驴，不愿意动地方的驴。”“好啦，别厮闹了，你也清楚，你这样捞不着利益。我要数到十，想想吧。”

　　“全想好啦!”

　　“一、二、三、四...”

　　“我一步也不动。”

　　"...五、六、七....."

　　“把我耳朵割掉我也不走。”

        “……八、九、十！该死的畜生，这是你自找的!”

　　驴背上挨了一顿棒子,最终迫不得已走。但是，在驴和马这种新生活中，最难忍受的是把她们俩合并。已往，无论上学依然在家里，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小时。可是现在，驴和马要分头干活，晚上回到牲口棚里，她们已筋疲力尽，睡觉(sleep)之前,也就只能抱怨几句父母多么无情。这样，她们就盼望星期天歇息。一到星期天，她们俩什么活也不干,大概一道出去，大概待在牲口棚里。两个得到父母的赞成,可以玩布娃娃。食槽里垫个草铺，让布娃娃躺在上面。她们俩没有手，只能看着她，跟她说话，不能抱，不能摇，也不能给她穿衣服梳头发，一个布娃娃通常所需要的照顾，她们一样也不能给。

　　“我是你妈妈玛丽奈特呀，”大马说，“哦！看得出来，你觉得我有点变了。”

　　“我是你妈妈苔尔菲娜呀，”驴也说，“不要太注意我的耳朵。”

　　下午，她们俩出去，沿着路边吃草，久久谈论自己的悲惨遭遇。马比同伴的脾气暴些，讲些气话骂主人。

　　“我真新鲜马说，“其他植物这么受虐待，都默认了。我们是家里的，还算不错啦！我心里很清楚，如果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我早就逃走了。”

　　大马说着，忍不住失声痛哭，驴也用力抽鼻子。

　　一个星期天早晨，父母带一个男人进牲口棚。那人粗嗓门，穿着蓝色外套，在马的前面停下脚步，对身后的主人说:“就是这匹马。那天，我正是看见它在路上跑。唔！我的记性好，哪匹马只要见过一回，在上千匹马里我也能认出它来。应当说，这是我的职业。”

　　他哈哈大笑，亲热地拍了一下马，补充说:“它并不比别的马调皮。我甚至可以说，它还挺对我的心思。”

　　“让您瞧瞧，是给您个人情，”孩子的父母说,“要说别的，就不要打这种念头了。”

　　“人都这么讲，”那人说,“过后又要改变念头。”

　　说着，他围着马转，仔细端详，摸摸腹部和四肢。

　　“您还没完啦?”马对他说，“我可不喜欢这样摸摸拍拍的!”

　　那人一笑置之，又扒开马嘴唇，看一看牙口。然后，他转身对主人说:“我给二百怎么样?”

　　“不行，不行，”主人连连摇头说,“二百不行，三百也不行……就别费唇舌了！”

　　‘‘我要是给五百呢?”

　　主人迟疑了一下才答复，他们满脸通红,不敢看顾客。

　　“不行妈妈低声说，声音低得险些听不见。“噢！不行。”

　　“要是给一千呢?”穿蓝外套的人高声说，他那粗嗓门像吃人魔怪，使马和驴畏惧起来。“嗯？我要是再添一千呢?”

　　爸爸想回答点什么,却说不出话来，他干咳两声，向那人摆了摆手，示意到外面商量更好些。他们走到院子里，马上成交。

　　“赞成这个价,”那人说，“不过，买下之前，我要看一看,让它在我面前走一走，跑一跑。”

　　猫在井台上打吨，听到这话，立即跑到牲口棚，冲马耳朵说:“等主人让你到院子里，只要那人看着你，你最好装作一条腿瘸。”

　　马服从了猫的发起，一出牲口棚，就冒充腿很疼，开始一瘸一拐。

　　“咦！咦！咦!”那人对主人说，“你们可没有通知我它腿不好。这一来，状况可大不一样了。”“也许是耍点小脾气,”主人一定地说,“明天早上，它四条腿还好好的呢。”

　　然而，那人再也不要听下去，瞧都没有再瞧马，就扬长而去。主人怏快不乐，把马牵回牲口棚。“我看你是成心的!”爸爸吼道,“哼！该死的劣马，我一定它是故意的!”

　　“该死的劣马?”驴说,“我想，这样称呼给父母增光的小闺女，可真好听啊!”

　　“我用不着问一头蠢驴的看法，”爸爸反驳说,“不过，这次例外，因为这是星期天，我愿意费神回答你的放肆无礼的话。听你的意思，就像是我们真是一匹马和一头驴的父母。你们要是以为我们容忍这样愚蠢的谣言，那就完全错了。你们说说，听人讲两个小闺女一个变成马，一个变成驴，哪个头脑正常的人不会耸肩膀呢？其实，你们是两头牲口，就是这码事儿。我甚至不能说你们是模范牲口，差得远!”

　　驴听了瞠目结舌，她看到自己被父母否认,心里悲伤极了。她走已往，用头蹭着马的头，对马说纵然父母忘记她，她这个牲口棚的同伴总依然靠得住的。

　　“叫她们说去吧，别看我有这四个蹄子、两只大耳朵，反正我是你姐姐苔尔菲娜!”

　　“妈妈,”马问，“你呢，也不相信我们是你的闺女吗?”

　　“你们是两头好牲口，”妈妈有点尴尬地说，“不过我清楚，你们不可能是我的闺女。”

　　“你们一点也不像她们，”爸爸明确说,“好啦，就到此为止！咱们走吧，妻子子!”

　　父母还没走出牲口棚，驴又抢着对他们说:“既然你们这么一定我们不是你们的闺女，闺女没了却又不怎么着急，我看你们也太轻率了。真是一对新鲜的父母，一天早晨发现闺女不见了，都没怎么在乎！哪怕看一看水井，到沼泽地和树林(wood)里找找她们，你们做了吗？你们去流浪人的营地找过吗?”父亲没有答理，但是到了院子里，母亲叹着气说:“也别说……万一是那两个孩子呢!”

　　“不可能!”父亲吼起来，“你乱说什么？这种蠢事，应该结束了。从来没见过一个孩子,也没见过一个大人变成驴，大概变成别的牲口。刚开头，咱们脑子也太简朴,竟一切相信这两头牲畜对咱们说的瞎话;但是现在还相信，那就太可笑了!”

　　这对父母佯装对这件事涓滴没有疑虑了，也许他们的确是这样想的。反正他们哪儿也没去打听有谁看见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没向任何人提起她们俩不见了。有人问起小姐妹俩，他们就回答说在冉娜姑妈家。爸爸妈妈到牲口棚时，驴和马常常唱起一首儿歌，那依然爸爸已往教给两个孩子的。

　　“你听不出来这是你教给我们的儿歌吗?”她们问。

　　“对，我知道这首歌，”爸爸回答,“但是，哪儿都能学到这首歌。”

　　驴和马干了几个月重活过后，终于忘记了已往的情景。有时偶然想到来,她们半信半疑，觉得跟童话一样。再说，她们俩的影象合不上拍了。两人都说已往曾是玛丽奈特，结果有一日争吵起来，干是决定再也不谈这事了。她们的兴趣日渐放在辨别的活儿上，放在家畜的生活状况上，觉得挨主人打是自然的事了。

　　“明天早晨,”马说，“主人用鞭子抽了我的腿，我也是该打:我干活从来没有像这样晕头转向。”“我还总是老样子，”驴也说，“我因为太固执挨了棍子。我是得改一改了。”

　　她们不再玩布娃娃了，而且想不通怎么会玩这东西。现在，到没到星期天，她们险些也没有什么兴趣了;相互间没有多少事好谈，因此更觉得歇息的日子过得很慢。她们最好的消遣就是争论是驴叫好听，依然马叫好听。争到之后两个就对骂，你说我是蠢驴，我说你是劣马。

　　主人觉得马和驴挺可心，对它们干的活非常写意，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驯顺的牲口。确实如此，他们靠这两头牲口干活开始发家，每人买了一双鞋。

　　一天大清早，父亲进牲口棚给马添饲料，不禁大吃一惊。在两头牲口位置的垫草上，睡着两个小姑娘，正是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可怜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想再也见不到他那匹好马了。他去通知孩子的妈妈，两人来到牲口棚，把酣睡的两个闺女抱回她们的床上。

　　等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醒来的时候，就得赶紧去上学。她们俩显得呆头呆脑，险些不会使用手了。课堂上，她们俩净说蠢话，答非所问。女教师当众说她从未见过这样笨的孩子，全给不及格。

　　她们俩这天过得非常无聊。爸爸妈妈见闺女学习得了坏分数，便暴跳如雷，只让她们俩喝凉水吃干面包。 

　　幸亏时过不久，小姐妹俩规复了原先的习惯。她们在课堂上学习认真，每日都带回好分数。在家里，她们的显示也无可挑剔;除非不公道，才会无缘无故责备她们。现在两个闺女回到身边，父母很高兴，也深深地喜爱她们，因为说到底，他们依然好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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