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brook)流有一个歌,是永远唱不完的。
一条快活的小溪流哼哼唱唱,不分日夜地向前奔流。山谷里总是不断响着他 歌唱的回声。太阳出来了,太阳向着他微笑。月亮出来了,月亮也向着他微笑。 在他清亮的眼睛里,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象他自己一样新鲜,快乐。他不断向他 所碰到的东西打招呼,对他们说:“你好,你好!”
小溪流一边奔流,一边玩耍。他一会儿拍拍岸边五颜六色的石卵,一会儿摸 摸沙地上才伸出脑袋来的小草。他一会儿让那些漂浮着的小树叶打个转儿,一会 儿挠挠那些追赶他的小蝌蚪的痒痒。小树叶不畏惧,轻轻转了两个圈儿,就又往 前漂。小蝌蚪可有些怕痒,就赶快向岸边游;长了小腿的蝌蚪还学青蛙(frog)妈妈镇静 地蹬开了腿。
小溪流笑着往前跑。有巨大的石块拦住他的去路,他就轻轻跳跃两下,一股 劲儿冲了下去。什么也阻止不了他的奔流。他用清亮的嗓子歌唱,山谷里不断响 着的回声也是清脆的,叫人听了就会忘记疲惫和忧愁。
小溪流在狭长的山谷里奔流了好久,之厥后到了一个拐弯的地方。那里有一 截枯树枝桩,另有一小片枯黄的草。枯树枝桩年纪很老,枯黄的草也不年轻。他们天 天守在一路,就是发牢骚他们觉得什么都不符合,什么都没有意思。之后连牢 骚都没有新的了,剩下来的只有叹气。他们看着活泼兴奋的小溪流奔流过来,觉 得很新鲜,就问他: “喂,小溪流!这末高兴,到哪儿去呀?”
小溪流回答: “到前面去,自然是到前面去呀。”
枯树枝桩叹口气说:“唉,唉!忙什么呀,歇会儿吧!”
枯黄的草也叹口气说:
“唉,唉!累坏了可不是玩儿的,就在这儿待下来吧,这儿虽然不太好,可 也还不错。”
小溪流看着他们笑了笑:“为什么呀?就不!不能够停留!”
一转眼小溪流就把他们丢在前面了,他又不住地往前奔流。前面出现了村庄。 村庄里有水磨等着他去转动。
小溪流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奔流,奔流,逐步又有些旁的小溪流来同他齐集在 一路,小溪流就长大了。
于是,由小溪流长成的一条小河,沙声地歌唱着,不分早晚地向前奔流。他 精神旺盛,精力饱满,向着两边广阔的原野欢呼。他翻腾起水底沉淀的泥沙,卷 起漂浮的枯树枝枝,猛烈地打着回旋。他兴致勃勃地推送着木排,托起重重的的木船 向前航行。什么也阻止不住他的前进。前面有石滩阻碍他,他就大声吼叫着冲过 去。小河就这样奔流,不断向前奔流。 这样匆忙,觉得很新鲜,就忍不住问:
“喂,小河!这么忙,到哪儿去呀?”
小河回答: “到前面去呀。”
乌鸦(crow)往下飞,贴近了他,恐吓他说:“嘿,别高兴!依然考虑考虑吧,前面没有好玩意。”
小河没忘记自己原来是小溪流,他笑了一笑:“为什么?才不听你的咧!就不能停留!”
乌鸦生了气,一下说不出话来,就只叫:
“呀!呀!呀!” 小河很快就把乌鸦丢在前面,又不住地往前奔流。前面出现了水闸,等着他 去推动发电机。小河高高兴兴地做了一切他该做的工作。再前面又出现了城市。
小河不知疲倦地奔流,奔流,就这样先先后后又有些旁的小河同他搜集在一 起,小河就长大了。
于是,一条大江低声吟唱着,不分时候地向前奔流。他变得十分强壮,蓄积 巨大无比的精力。他远望着远远隐在白云里的山峰,以嘹亮而低沉的胸音向他 们打招呼。他不费力就掀起一阵阵汹涌的波涛,他沉着地举起重大的轮船,帮助 他们迅速航行。他负担着许多,可是他不感觉什么负担。大江就这样奔流,不断 向前奔流。
那些被波浪卷起,跟随大江行进的泥沙却感到累了,问:“喂,大江!老这么跑,到底要往什么地方去呀?”
大江回答:“还要到前面去呀。”
疲乏得喘不过气的泥沙愤愤地说:
“‘前面’,‘前面’!哪有那么多‘前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依然歇口气 吧!”
大江的记性很好,他没有忘记自己原来是小溪流,轻轻地笑了笑:
“为什么?不行!不能停留!”
泥沙带着怨恨,偷偷地沉下去了,可是大江依然不住地奔流。许多天就好象 一天,许多月就好象一个月,他经过了无数繁荣的城市和无数富足的乡村,为人 们做了无数事儿,终于最之后到了海口。
大江依然不知道疲倦是怎么一回事;他奔流着,奔流着,永远向着前方。
于是,无边无际的蓝色陆地在悲哀地动荡着。陆地翻腾起白色的泡沫,强烈 地向着四方欢唱。他是这样复杂,又是这样单纯;是这样凶猛,又是这样柔和。 他一秒钟也不休止自己的运动。
在海底,一只爬满了贝壳的、朽烂得只剩一层发锈的铁壳的沉船,他早已不耐烦陆地这无休无止的晃动了,静静地问:
“可以歇息了吧,可以歇息了吧?”
陆地记得住一切,他以和小溪流同样清亮的嗓子回答:
“歇息?为什么?那可不成!”
他的无穷尽的波浪就这样一路一伏,没有头,都没有尾。月亮出来了,月亮 向着他微笑。太阳出来了,太阳也向着他微笑。陆地感觉到整个世界,所有的东 西都好象近在他的身边。陆地更加激起了自己的热情。他不断涌起来,向上,向 前,向着四面八方。无数圆溜溜的小水珠就跳跃起来,离开了他,一边舞蹈,一 边飞向纯洁的蓝空。
巨大的陆地唱着小小的溪流的歌:
“永远不歇息,永远不歇息!”
小溪流的歌就是这样无尽无止,他的歌是永远唱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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