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巧克力之恋

两年前，21岁的我大专毕业后，在一家比利时知名品牌巧克力专卖店做了一名柜台售卖员。我们的专柜设在沈阳市太原街一座大商城内。2003年“情人节”这天，我早早地上班了。专柜上空挂满了五彩气球；所有的巧克力都包上了粉色的包装纸和白色的丝带，上面写着“送给最爱的人”；一个巨大的水晶花瓶里插满了盛开的“蓝色妖姬”——往年身价最昂贵的玫瑰花，我微笑着把“蓝色妖姬”送给每一位买巧克力的青年。 晚上8点多钟，专柜前的人流逐步稀少了，水晶花瓶里只剩下一枝“蓝色妖姬”。另有10多分钟商店就要打烊了，我看着那朵孤零零的“蓝色妖姬”，心里突然之间感到一丝丝渴望。我对自己说：“在这个甜蜜的日子里，如果有人送我一枝玫瑰，我会更加幸福。”想到这里，我有一点惆怅，但我接着笑了：“没干系，林雨白!没有人送给你玫瑰花，你就自己送自己一枝好啦，祝福自己：明年的明天，得到一份甜美的爱情。”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朵“蓝色妖姬”从水晶花瓶里取出来，挪到喝水用的玻璃杯里。这时，背后响起浑厚的男声：“小姐，我要一盒巧克力。”我回过身来，只晤面前站着一个拖着行李箱、一身风尘的矮小须眉。 收完钱，递巧克力给那个男人时，我照例说了一句：“祝您爱情甜蜜!”那男人咧嘴笑了：“谢谢你!”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他看到了那枝“蓝色妖姬”，眼睛一亮：“小姐，能把那枝玫瑰卖给我吗?”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这枝花不卖。” 那须眉失望地拖着行李箱离开了，不一会儿又折返来：“对不起，依然把那枝玫瑰卖给我吧。我从加拿大飞到北京，又从北京坐火车马不停蹄地赶回沈阳，就是为了跟我的女友一路过一个‘情人节’。我们已经三年没晤面了，我想送一枝花给她，可这么晚了，沈阳所有的花店都关了门。请你帮帮我，好吗?” 我把那枝玫瑰递给他：“你的女友真令人羡慕。好吧，这枝花是你的了。祝你有一个兴奋的晚上!” ２……………… 下班后，我刚走出商城大门，就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呛得打了个冷战。又是沈城一个严寒之夜。走出没几步，突然之间看到那个拖着行李箱的男人垂着头立在路边。我走已往捅捅他：“哎，不去见你的女朋友，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小心冻成冰棍。” 那男人抬起头来，刚刚的悲哀全然不见了，脸上写满悲伤。他哆嗦着说：“我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她说，她有了新的男朋友……”眼泪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从他的眼里涌出来，哗哗向外流淌。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如此悲伤。我有点慌：“不见也罢了，这么薄情的女子!你赶紧回家吧。” 他坐在那里不动：“在沈阳我没有家，都没有亲人。我不知道我能去哪里。”说着，他悲从中来，泪水又流了下来。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生气了：“哭什么哭?哭能把你的女朋友哭来吗?把她的手机号通知我，我给她打电话。” 也许是太过伤心让这个男人丧失了理智，他竟乖乖地把一个电话号码输进了我的手机里，拨通了，他把手机交还我手里。我接过来，一个柔美的女声传来：“哪位?” 我不理她的问话，开口就骂：“喂，有没有你这么薄情的女人啊?你的男朋友从加拿大飞返来，为你买了巧克力，又从我手里夺走玫瑰花，就是为了跟你一路度过这个‘情人节’，你怎么可以把他扔在这里看也不看他一眼呢?你要知道沈阳明天夜间的温度可是零下20多度啊，你这女子也太狠心了吧?” 对方长久地沉默。我放缓了语气，恳求她说：“你过来吧。两个人背后把话说清楚，以后各奔东西两不悬念，不好吗?你想因为一时的躲避，让自己一辈子背负良心的训斥吗?”那女人终于被我说动心了。她刚刚说了一句“通知我你们在哪里”，我手上的电话已被人抢了已往。我抬头一看，那个男人像豹子(leopard)一样圆睁双目怒视着我：“谁让你多管闲事?谁让你去请求她?”不待我注释，他把我的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转身拉起行李箱匆匆走了。那盒巧克力和从我手里抢去的玫瑰花，被可怜地丢弃在地上。 我对着他的背影跳脚喊道：“你是忘八，赔我手机……” ３……………… 第二天晚上下班后，我刚刚走出商城，一个矮小的男人走过来横在我面前，他是昨天那个男人。 我眼珠向上翻了翻不理他，持续往前走。不想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拉住我：“走吧，一路喝杯咖啡。”我感到那只手的力量和真诚，于是乖乖地跟在他前面，进了不远方的一间咖啡厅。 咖啡厅里温暖极了。一杯香热的咖啡下肚，我放松下来，调皮地望着他说：“打算怎样给本小姐赔罪?尽管说来。” 他苦笑笑，给自己燃了一支烟。一晚不见，他憔悴了许多，也消沉了许多。从他的谈话中我知道，他叫陆浩，往年31岁，７年前，大学毕业去了加拿大，先是读书，毕业后在多伦多的一家大公司做技工；他的女朋友是他大学时代的同学，两个人恋爱8年，他一向努力申请想把她办到加拿大去，没想到女朋友最终耐不住寥寂，离开了他。“我真的没有想到，当我从万里之外抱着一腔热望奔回沈城，等待我的居然是一个苦涩的夜晚。” 他说着，满脸的落寞。他从怀里拿出一部精致的女式手机：“对不起，昨晚摔坏你的手机。这是赔给你的。”我说：“不用了，我的手机并没有摔烂。只是可惜了我的那枝玫瑰。” 他越发内疚：“啊，昨天我还抢你的花。虽然那花没能送出去，但我应该买一束花好好谢你的。啊!对了，这花该不是你的男朋友送给你的吧?” 我摇摇头，有点惆怅：“我没有男朋友，这枝花是我自己送给自己的。” 他的眉毛一挑：“自己送给自己的?”显而易见有点意外。 我虚弱地反抗他：“自己送给自己又怎么了?在没找到爱情之前，难道不可以自己爱自己吗?” 他笑了。坐进这间咖啡厅以后，这是他第一次笑。他的笑脸又干净又温暖：“好啊!自己爱自己——很不错的念头。看来从明天开始，我也要自己爱自己了。没有了爱情，更不该糟践自己——你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陆浩的神情一会儿开朗了许多。那天晚上，我们一向聊到窗外有了淡淡的晨光。见我困倦得要睁不开眼了，陆浩说：“谢谢你，卖巧克力的小姑娘，现在我要走了。一会儿就乘车回北京，明天回到加拿大。”他用那双黑黑的眼睛望着我。 然后转身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矮小的身影很快就消逝在晨雾之中。 ４……………… 陆浩飞回了加拿大，他的邮件不时从加拿大飞来，问候那个“卖巧克力的小姑娘”。2003年5月，陆浩在他发来的邮件中通知我，他出差去了墨西哥，“你知道吗?在墨西哥，到处都是可可树。可可树上结的小小的豆子——可可豆，原是美洲热带独有的植物，16世纪初才被探险者带入欧洲，到了19世纪，被英国人制作成固体巧克力。因此说，南美洲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巧克力的故乡。现在，我要寄给你一包可可豆，是我亲安闲可可树上采摘的。这些经过热带阳光洗礼的寻常的豆子，正是它，赋予了巧克力独特的魅力。看到它，我不由得想到你——一个‘卖巧克力的善良的小姑娘’。” 半个月后，我果然收到了陆浩从墨西哥寄给我的一大包可可豆，我把它们装进一个大大的玻璃瓶里，跟那些散发着甜蜜的芬芳的比利时巧克力摆放在一路，当有顾客问起的时候，我就笑着通知他们：“瞧，巧克力就是由这些寻常的小豆子变出来的!”同时，我想像着陆浩在异国异乡那张微笑的、充满了生气的面孔，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丝悬念。2003年12月，陆浩在邮件里又说：“我又外出旅行了。这一次，我的目的地是欧洲，是开满郁金香的国度荷兰。现在，每到一个国家，我都要买一大包这个国家最闻名品牌的巧克力，把它放进行囊里。本来我对巧克力是一无所知、没有任何感觉的，可是自从熟悉你，我竟时时处处留意起它来，纵然不吃，只是看上一眼，都能令我想到你，想到你那明朗的纯净的笑脸……” ５……………… 2004年2月14日，“情人节”到了，连空气中都流淌着甜蜜的气息。我的巧克力专柜上空挂满了五彩气球，所有的巧克力都包上了粉色的包装纸和白色的丝带，那只巨大的水晶花瓶里插满了盛开的“蓝色妖姬”。专柜前的客人川流不息，我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傍晚，客人才逐步稀少了。离商城打烊只有10分钟时，我看了看那只水晶花瓶，里面连一枝玫瑰都没有了。 “小姐，我要一盒巧克力。”我抬起头来，只晤面前站着一个拖着行李箱、一身风尘的矮小须眉。我的眼前一亮：是陆浩。 “这是您要的巧克力。非常抱歉，作为赠品的玫瑰已经一切送完了。” 陆浩伸出藏在背后的手，手里是一大簇鲜艳的玫瑰：“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在北京一下飞机，我就买好啦玫瑰，可是我不知道那个姑娘肯不肯接受它，我很怕再次遭到拒绝……” 一年的邮件和电话，让我和陆浩变成为老朋友，我没有理由拒绝他。但我的心情有一点抑郁：这么快陆浩就有了心爱的姑娘，看来我跟他，这辈子只能做哥们儿了。 我们又去了去年的那家咖啡厅。刚刚坐定，陆浩就从他的行李箱里“哗”地一下倒出一大堆巧克力，如数家珍地通知我：“瞧，这是德国产的黑巧克力。黑巧克力是最纯正的巧克力，牛奶少，含糖量低，入口后可可的芬芳在唇齿间四溢。这是日本产的白巧克力，牛奶含量较高，入口后有一种香浓奶味冲击你的味蕾。而这一块是美国产的，里面嵌着一粒粒大榛仁。这一块是由巧克力和花生制成的……” 我兴奋得两眼闪闪发光：“你把全世界的巧克力都搜集来了!”他把这些巧克力一切推到我面前：“这些都是你的。喜欢吗?”他招招手，一个侍应生走过来。陆浩对他耳语一番，递给他一块巧克力。那个侍应生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两杯热饮端上来了。陆浩放一杯在我面前：“这是按照我的吩咐做成的意大利巧克力热饮。你试一下，看一看味道是否纯正。” 我笑着说：“陆浩同志，你什么时候变成巧克力专家了?” “如果有机会，我还可以为你制作巧克力蛋糕、巧克力暖锅。这一年来，我看了许多书，也上网查了许多资料，我敢保证，我了解的关于巧克力的历史和制作工艺不亚于专家。” 我慢慢地喝了一口巧克力热饮，巧克力的芬芳马上充溢于我的唇齿之间。我说：“时间不早了，陆浩，这个情人节之夜很快就要已往了，快带着巧克力和鲜花去看你的女朋友吧!”说这话时，我把脸埋进杯子散发的热气里，不敢抬头看他，生怕我的目光会泄露心中的秘密。 陆浩站起来，捧起那一大束鲜花。想到他马上要转身离去，我心如刀绞。陆浩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把鲜花郑重地放进我的怀中：“这束花是送给你的。林雨白，请通知我，你肯接受它，并从明天开始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我呆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从加拿大飞返来，就是为了送花给我吗?” 陆浩一定地说：“是的，就是为了送花给你。一向记得一年前的明天你说过的那句话：‘在这个甜蜜的日子里，如果有人送一枝玫瑰花给我，我会更加幸福。’林雨白，如果能帮你圆梦，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一声欢呼，霎时间，幸福和快乐充溢了我的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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