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灰马

　　十二世纪的法国人，崇尚骑士风姿。有位骑士名叫莱昂，他年轻又勇敢，但他并不富裕。他的封地很小，而且还在偏僻的森林(forest)里，要找到那个小小的庄园，得好好地在林莽中下一番功夫。
　　贵族们瞧不起他，更不愿到丛莽密林里去拜访他。不过，莱昂有一匹灰马，却使远近几百里的贵族们垂涎三尺，羡慕不已。这匹马有着闪亮柔软的毛皮和高耸的鬃脊，它的长尾像流苏一样飘垂，四蹄奔腾如迅雷不及掩耳。可以说，全法兰西的名马都很难与它匹敌。不少富豪都想把它买已往，但莱昂却说：“灰马是我的朋友，把全世界的金银金银财宝都搬来，我也不出卖朋友。”　　在离骑士庄园五里以外，有一座公爵的城堡。老公爵十分富有，却仍是爱财如命。老公爵的独生女罗米娜，是城堡中一朵鲜艳的玫瑰，她拒绝了众多贵族公子的求婚，却偏偏看中了贫寒的骑士莱昂。老公爵不许闺女(daughter)离开城堡一步，两个年轻人就只能在城堡一个坍塌的缺口处见晤面。
　　每日，莱昂总要骑上灰马，穿过只有他才熟悉的密林巷子，静静来到老公爵的城堡前面等侯。但是，并不是每日都能见到鲜艳的公爵小姐，他常常失望地垂着脑袋，由灰马顺着密林巷子把他载回家。
　　有一日，莱昂终于忍不住了。他晓畅，罗米娜小姐是重义轻财的，她会像一个农妇那样，跟他生活在密林中的小庄园里的。他鼓足勇气走进城堡，找到老公爵，对他说：“公爵大人，我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是个贫困的骑士。
但是，我的品行和本领绝不比别人逊色。我爱上了您的闺女罗米娜小姐。她也爱上了我。明天，我是当您老人家的面来向她求婚的。”　　老公爵听罢，脸一会儿变得比他的胡子还白，他生气他说：“想要娶罗米娜为妻？我通知你，整个法兰西没有一个爵士可以绕过我接近她，整个世界都没有一个王子能自己决定这件婚事！她要嫁给谁，由我说了算！我绝不会让她嫁给你这样一个穷骑士！”　　莱昂险些是被撵出了公爵家。他心情重重的，只是想到罗米娜小姐还深深爱着他，才没有完全失去希望。他打算过一两天后，到外省去参加盛大的比武大会，希望能在比赛中挣得一笔不小的财富，再返来寻找符合的求婚机会。
　　但是，就在这一天，公爵家又来了个老财主。论岁数和财富，他跟公爵不相上下，年轻时又在频频战争中并肩打过仗，因此，两人越谈越投机。最终，老财主竟乘机说：“你我都很有钱，如果把两家的钱财加在一路，就富贵一家了。我看，你就将你闺女罗米娜许配给我吧，我不要你任何妆奁。我们成为姻亲，另有谁及得上我们富有呢？”　　老公爵财迷心窍，竟高兴得直搓手，说：“对，照你说的办！这样一来，整个法兰西没有谁比我更有钱了！”　　老财主大喜过望，兴冲冲地回家办财礼去了。老公爵马上找来罗米娜，对她说：“我已经将你许配给门当户对的人家，不许你再胡思乱想，更不许你去跟骑士莱昂晤面！”　　罗米娜惊呆了，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但是，老公爵可不管，他一面命令抓紧采办婚礼上用的东西，一面收回请柬，邀请大大小小的财主们来参加婚宴。他还挨家挨户去征借骡马，组织成驮运财礼的马队。当然，他也派人到莱昂骑士家去，向他借那匹驰名全国的灰马，以便新娘骑着上教堂去显得更加高贵。
　　这时，莱昂骑士从比武赛会胜利返来了。他频频来到城堡缺口处等候罗米娜小姐，但一次也没见到她。正当他在家中闷闷不乐时，公爵派人借马来了。他问道：“公爵家有的是马，怎么要借我的灰马呢？”　　那仆人回答：“公爵小姐明天要骑上它去教堂举行婚礼。”　　仔细一问，罗米娜小姐竟是跟一位老财主结婚，莱昂听罢，心都要碎了。

他本想拒绝把灰马借出去，但转念一想：马虽是借给老公爵的，但却让罗米娜骑的，这干系到新娘的体面。再说，罗米娜心里一定十分痛苦，见到这匹心爱的马，受伤的心灵也许能得到宽慰。
　　莱昂骑士立即给灰马配上马鞍，上好笼头，把马疆交给了来人。但是，等灰马的背影一消逝，他就折身回到自己房里，一头倒在床上，放声痛哭起来。
　　婚礼的前夜，老公爵的城堡里已摆开了宴席，前来祝贺的贵族老爷们大吃大喝，大叫大嚷，闹得乌烟瘴气。老公爵和那位老财主新郎被灌得醉倒在地，头昏沉沉的醒不过来。
　　当月亮还挂在西边天空上的时候，守夜的仆人就催着大家出发到教堂去。
去教堂的路很长，还得穿过森林，贵族老爷们一个又一个朦朦胧胧的穿上衣服，打着哈欠爬上马鞍，摇摇晃晃地上了路。马队拉得很长，老公爵和那个老财主新郎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罗米娜小姐满脸泪痕，骑在灰马上，默默地走在马队的最终。她的身边，跟着一位满脸横肉的女管家。
　　女管家也喝得醉熏熏的。起先，她还强撑着眼监督罗米娜小姐的一举一动，但在马背上颠着颠着，她的眼皮就合上了，最终，竟搂着马脖子打起盹来。
　　马队在微弱的月光下逐步离开大路，进入森林。路越来越窄，只能单骑通过。除了罗米娜小姐外，马队里所有的人都喝醉了，他们只是让马机器地跟着前面黑沉沉的影子慢慢摸索前进。
　　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密林中出现了一条很难察觉的岔道，那正是年轻的莱昂骑士常来常往的秘密通道。灰马抬头望望越来越淡的月亮，折身拐进了这条熟悉的巷子。
　　这时，女管家在马背上睡得正香，她的马连望都没望一眼那条幽暗的巷子，尾伴伴随着前面的马队持续前进。
　　一摆脱马队的拘束，灰马就放开四蹄，向密林深处奔去。一会儿，黑糊糊的树影像妖魔似的张牙舞爪，被惊醒的鸟雀尖声鸣啾起来。罗米娜从没见过这么阴郁的恐怖景象，心里十分镇静。但是，她想：只要能离开那个憎恶的“老新郎”，纵然被野兽吃掉，她也听天由命了。
　　灰马奔跑了好一会儿，终于停在林子中心的一座小庄园门前。这时，晨曦暗淡，四周幽静无声。灰马长嘶了一声，见没人开门，就焦躁地用蹄子刨地。
　　终于，一个看门人被惊醒了。他透过铁窗朝外望，只见公爵小姐披裹着金色的制服，外罩大红斗篷，颈上还挂着珍贵的首饰，鲜艳的眼睛因为哭泣肿得像个红杏。他惊讶地问：“你是谁？是仙人依然妖精？”　　罗米娜小姐回答说：“我是公爵小姐罗米娜，我在森林里迷了路。请你行行方便，通报主人，让我出去避避寒。等太阳出来后，我再离开这儿。”　　看门人出了庄园一看，认出了主人的灰马，马上猜出那位小姐就是莱昂骑士日思夜想的人。他赶忙跑出来报告说：“主人，您的灰马正站在门外，
它为您带来了一位可爱的小姐。我想，她一定是您日思夜想的那位仙女！”　　莱昂骑士一听，马上冲出门去，一眼就看见罗米娜小姐，顿时像傻了一样怔在那里。
　　罗米娜小姐说：“是你的灰马把我驮来的，要不，我怎么知道这儿的路呢。看来，这是上帝让灰马这么做的。年轻的骑士，你愿意娶我吗？”　　莱昂快乐得简直要疯了。整个庄园也顿时沸腾起来，一片喜气洋洋。人们请来了牧师主婚，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且说老公爵的马队来到教堂，怎么也找不到罗米娜小姐。因为灰马也不见了，老公爵怕莱昂向他索赔，竟命令封锁小姐失踪的新闻，没做成新郎的老财主自讨没趣，跟老公爵吵了一架，带上他的财礼回家去了。
　　老公爵又气又急，弄不清是什么怪物将闺女连人带马弄走。五天以后，他终于得到了确切新闻：原来，是那匹灰马当了月下老人，将公爵小姐送到了年轻骑士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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