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鞋子

　　傍晚时分，华林小区门口的天桥下，卖旧鞋的老太太坐在鞋摊边上，一遍一遍的擦着鞋摊上的旧鞋子。

　　没办法，来往的车辆太多了，这些鞋子本来就有些破旧，总不能让它们被顾客看到的时候再沾染上灰尘。

　　陈凡心不在焉的踢着一个可乐瓶，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天桥底下，恰在这时可乐瓶跌跌撞撞的划了个诡异的弧线，滚到了老太太的鞋摊上。

　　正在擦鞋的老太太，看到可乐瓶，就像看到了宝贝一样，放下手上的鞋子，将可乐瓶捡起来装到了鞋摊边上的蛇(snake)皮袋里。

　　陈凡止住了脚步，他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也抬起头看到了陈凡。

　　“小伙子，要买鞋吗?这些鞋子都是名牌的，虽然旧了些，穿起来依然很舒服的，最主要的是很便宜的”老太太咧开嘴，露出几颗黄黄的牙齿。

　　陈凡皱了皱眉梢，很显明这些鞋子是老太太从垃圾堆扒出来的，鬼知道它的前任大概前前任主人有没有脚疾。

　　“小伙子，看一看吧，很便宜的”老太太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陈凡是个不甘寻常的人，干过传销，跑过业务，做过夜总会的少爷，即便现在暂时是个苦逼的快递员，他也从没有想过要去买一双旧鞋子。

　　陈凡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转身返来了。

　　他一只脚站在鞋摊前，手里拿着自己的鞋子，鞋底上果然嵌着一颗石子。

　　老太太也凑过来，嘿嘿的笑着“小伙子，你看你这鞋底都破了，依然买一双吧”

　　让快递员感到疲惫的，不是送不完的快件，而是没有一双舒服的鞋。

　　陈凡不是没有想过买一双新鞋，可是稍微好一点的鞋子，都要两三百，陈凡觉得不值，还不如将就一下。

　　可是，每日穿着一双鞋底带着破洞的鞋子送快递，所有的美意情都会没有的。

　　如果，明天不是月末，如果陈凡不是月光族，说不定刚才被石子搁了一下，陈凡真的会狠狠心去买一双新鞋子。

　　陈凡回到老太太的旧鞋摊前，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六块钱，“最便宜的多少钱?”

　　老太太闻言来了精神“前面这些是五块钱一双，前面这些是十块一双，买两双送一双。”

　　陈凡看了一下前面的几双鞋子，都是大头皮鞋，而且看来很旧。

　　“有没有五块的运动鞋?”陈凡试探着问了一句。

　　老太太摇了摇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脸，“这鞋运动鞋都是八成新的，少十块不卖的。”

　　陈凡松了口气，“喔，那算了”他原本就不打算买的，再保持一天，明天发了工资买双新鞋。

　　陈凡又转身走了，这次他走的很小心，他不想再踩到石子。

　　“小伙子，等会儿，你看一看这双鞋怎么样”老太太实在不想就这样失去第一单生意，她趁陈凡转身的功夫，从脚上脱下一双破旧的运动鞋，用手上的那块破布缓慢的擦了几下。

　　陈凡回过头，看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白色象征着热情，拼搏和热血，像及了陈凡的经历，陈凡喜欢白色，所以他再次回到了鞋摊前。

　　陈凡从老太太手里接过鞋子，一股浓烈的脚臭味儿，沿着陈凡的鼻孔，一路冲上了脑门儿。

　　令人作呕的味道，让陈凡险些将鞋子扔出去。

　　老太太看着陈凡的表情，尴尬的笑了笑，“这双鞋五块，最便宜了，依然耐克的”

　　陈凡手里拿着残留些许体温的鞋子，巴不得丢到老太太脸上，心里却阴差阳错的响起一个声音，“买了它”

　　陈凡一边走，一边抛掷着手里仅剩的一枚硬币，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很显而易见，陈凡的心情不错，脚下的鞋子虽然味道有些难闻，但是穿起来确实很舒服，大小也刚符合，仿佛就是为陈凡的量身打造的，而原来的那双鞋子已经被陈凡扔进了垃圾箱。

　　已经是夜间十点多了，夜愈黑，路灯就愈亮，陈凡觉得今晚的路灯似乎格外的亮，很快陈凡又到了福海超市。

　　张老板正在收拾门外的杂货，每日晚上这个时候，张老板都开始收拾东西，十点半准时关门。

　　那个老虎(tiger)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还没有断电，等着主人将他抱进屋里。

　　陈凡走到超市门口，停下了，谙练的将手上的硬币塞进老虎机，把一块钱的赌注都压在了1赔100的大龙上面。

　　这一块钱，陈凡原本是想留着明天早上买包子的，午餐在公司减缓，下午就可以领到工资了。

　　现在，陈凡之所以改变了注意，那是因为他觉得这次他一定会压中，他甚至不知道这种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老虎机开始转动了，红的绿的彩灯伴伴伴随着丁玲丁玲的音乐，高兴的转动着，陈凡则死死的盯着彩灯，他希望彩灯可以停在大龙的位置。

　　张老板搬完了杂货，就站在一旁等着彩灯停下来，然后把电源拔掉，将呆板搬到屋里。这个年轻人，他是熟悉的，每个月发了工资都会来玩老虎机，直到把钱输光为止。

　　有时候，张老板真想劝劝这个年轻人，不要把钱都花在赌博上，可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人，自己在这里摆个老虎机又有什么意义，所以张老板也只是想想。

　　音乐逐步慢了下来，彩灯也像个跑累的孩子，一下一下慢慢的跳跃着，终于依然停了下来。

　　张老板手上的烟一抖，差点掉地上，竟然是大龙，这小子明天喽啰屎运了。

　　陈凡激动的一脸潮红，他按下退币键，一堆硬币哗啦哗啦的掉了出来，堆满了整个操作台。

　　陈凡从没有一次赢过这么多，但是他不敢再赌了，他怕把突如其来的好运气都用光了。

　　陈凡拿着用一百个硬币换来的老人头，翻来覆去的看着，就在几分钟钱，它依然一块钱，陈凡从没想过一块变成一百块会这么轻易。

　　回到宿舍，室友都已经睡了，陈凡从墙角的一堆啤酒箱里摸出一瓶啤酒，躺在被子上，一口一口的喝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己终于要翻身了吗?

　　第二天，公司里发生了一件稀罕事，一贯派件不超过三十的陈凡，竟然一口气送了八十件快递，仅快件提成就有一百多块。

　　陈凡看着同事那崇拜，好奇的眼光，心里别提多美了，“陈凡，陈凡，我注定是不寻常的”。

　　说也新鲜，只要派件时穿着这双旧鞋子，走到路口不是红灯将要结束，就是绿灯正在转黄，陈凡派件险些不会将时间浪费在等红绿灯上面，另有新鲜的一点就是，最近自己负责区域的快件特别多，有时候一个小区都二三十件。

　　自从那天晚上压中了大龙，陈凡每日晚上都会到福海超市老虎机玩两把，每每都是赢个百十块就走人，直到有一日福海超市的老虎机不见了。

　　“老板，你家老虎机放哪儿去了?”陈凡在超市里外找了几圈都没发现老虎机。

　　张老板没好气的看着陈凡，“最近有搜检，不让摆了，你小子运气这么好，怎么不去炒股?跑来折腾这玩意儿干什么”心里却说，要不是你这小子这么邪门，每日都从老虎机赢百十块，自己用的着将老虎机送人吗。

　　陈凡一拍脑袋，对呀，听说最近股市不错，好多人都赚到钱了，买股票和老虎机押注差不多，自己手气这么旺，何不去炒股呢?

　　说干就干，陈凡第二天趁派件的时间，开了户，简朴了学习了如何操作挂单买卖股票，就将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投进了股市。

　　运气来了，什么都挡不住，陈凡发现自己买哪只股票，哪只股票都会涨停，短短一个星期，自己的钱险些翻了一倍。

　　终于，陈凡不想再做快递员。辞职的前一天，陈凡请同事和主任大大的吃了顿，那天晚上陈凡喝了许多酒，他说他很快就是成为百万富翁了，他将是新一代的股神。

　　辞职后，陈凡专心炒股，住的地方先后从廉价出租屋，到单身公寓，再到商务套房。

　　短短一个月，陈凡已经有了十几万身家，这在以前是只能想想，现在真的有了这么多钱，陈凡不但住进了二十二层的商务套房，生活上费钱也越来越大方。

　　前几天，陈凡还特意去了一趟以前他上过班的夜总会，点了那个自己暗恋了许久的小芳，怀里抱着才子，手上端着美酒，陈凡喝醉了。

　　陈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他一个人赤条条的躺在宾馆的床上。

　　陈凡使劲按了按晕呼呼的脑袋，又拉过身上的被子闻了闻，果然有一股女人特有的香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是梦，陈凡抱着被子又躺了下去，他觉得很满足，很有成就感。

　　突然之间，陈凡想到了什么，猛的坐了起来，鞋子，那双旧鞋子不见了。

　　陈凡镇静的抓起电话，“喂，小芳吗，我的鞋子你见了吗?就是那双旧运动鞋，什么你仍楼下垃圾箱了，你这个笨女人”

　　陈凡挂掉电话，扯过一条毛巾裹在身上，来不及穿鞋就打开房门冲到了楼下。

　　宾馆门口果然有个墨绿色的垃圾桶，陈凡冲已往在垃圾里翻找着，终于欣喜若狂的从垃圾箱里找到了那双旧运动鞋。

　　路旁的行人和宾馆的老板都用独特的眼光看着陈凡，可是陈凡不在乎。

　　陈凡抱着鞋子，一步一步走回房间，明天的事儿让陈凡很畏惧，如果有一日鞋子真的丢了怎么办，自己要做好最坏的预备。

　　陈凡打算借钱，他四处托人存款，终于有一个私人老板肯借一百万，但是利息有点高。

　　陈凡险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然后将钱投进了股市。一个月后，一百万在陈凡手里已经变成为八百万，就算除去本金和利息，自己还能拿到六百五十万，有了这六百五十万，自己这辈子就吃穿不愁了，就算鞋子丢了又有什么干系。

　　陈凡不禁为自己的聪明而骄傲，这一天晚上他心情很好，他打算明天将股票卖掉，然后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歇息一下。

　　和往常一样，陈凡抱着旧运动鞋睡着了，这一觉一向睡到第二天傍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陈凡却发现那双搂在怀里的白色运动鞋不见了。

　　陈凡发了疯一样把房间都找遍了，那双鞋子就像蒸发了一样真的不见了。

　　第三天，股市一开盘，陈凡就出来了，却发现自己买的股犹如瀑布一样向下跌，根本没法出手。

　　陈凡一脸死灰的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完了，这才真的完了。

　　喧闹的大街上，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传来碰的一声闷响，接着有人喊“跳楼啦，有人跳楼啦”

　　陈凡漂浮在空中，俯瞰着摔成一团碎肉的身体，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突然之间，陈凡发现街角垃圾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扔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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