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的爱情

　　 那年，他7岁，她6岁。
　　他们是同学和邻居。他们每日背着包一路上学，牵着小手一路放学，下雨的时候同撑一把伞。
　　她长得很漂亮，男生们都喜欢和她在一路。可是他们表达喜欢的方式总是很新鲜，他们揪她的手背扯她的头发，她疼得直哭。
　　他就会突然之间出现在她身边，对所有男孩子说：“她是我妹妹，不要欺负她!”
　　做勇士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因为她而被一群男孩揍了一顿，却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们从此不再欺负她。
　　就这样，他们一路走来，到了中学。
　　他已经是个矮小英俊的大男生了，而她，却显得寻常了。鲜艳的女生们都希望把他旁边的她换成自己。可是谁也取代不了。这么多年以来，每日早晨他都是骑着单车载她去上学。
　　他们约定，将来考学也要同一所学校，这样他可以持续照顾她。
　　他很优秀，有许多爱慕者，她常常被迫做着邮差的工作，那些女孩儿子总是要在给他写情书过后拜托她递给他。他从来不看，总是扔在一旁，绝不在乎！
　　她很小心地问他：“你看那些信没有?”
　　“看了!”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你喜欢不喜欢那些女孩儿子之中的某一个?”
　　“不喜欢!”
　　她给信的次数多了，问的次数也多了，他对她大发雷霆：“以后不要给我看这些信了!你别那么多事!”
　　她委屈着对他说：“你让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她怒气冲冲地跑了。
　　高三毕业了，她没有和他考同一所学校，而是相隔那么远地合并。那年，他19岁，她18岁。
　　偶尔暑假返来，在同一个院子里重逢，他会问：“在学校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她淡淡地说：“还好啊，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看着她的背影，一种难言的伤痛像小老鼠(mouse)一般慢慢啃噬着他的心。
　　她妈妈说，她留在那座城市了，有个很疼很爱她的男朋友。
　　他微笑着祝福她，却满心落寞。大学毕业那年，他返来时身边多了一个女孩儿。那是他的女朋友，说不出有多爱，只觉得女孩儿身上有种与她相似的习性。
　　可是那年，她偏偏一个人返来了，当他们在大街相遇的时候，她看着他身边拽着他手臂的女孩儿子笑着说：“身边的位置终于有人了!”
　　他尴尬地对身边的人介绍说她是他的妹妹。
　　他用哥哥的语气问：“另有一个人呢?怎么没有陪你返来？”
　　“他？”她冷笑一声，“早别离了!他和你一样有太多女孩儿子喜欢，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安全感!”她捻了捻头发，对他身边的她说：“不过，我哥哥可是个很好的男人哦，他一旦爱上了谁，一定会一辈子用心去爱的!”
　　女孩儿子羞涩地笑着说：“他就是有太多的追求者，以前我跟他是好朋友，许多女孩儿子见我们干系不错，就叫我帮她们送信给他，之后我自己也写了一封……”
　　听到这里，她的脸色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惨白，黯然地对他们说：“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我要回家歇息一下!”
　　他看着她失态地离开，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感觉到了些什么!
　　回到家中，趁着女朋友陪妈妈做饭的间隙，他在书柜的角落找到那堆尘封多年的情书，他一封封地寻觅着，他总感觉到这里面一定有她写的。他终于在最终一叠里找到那张写着她秀美小楷的淡蓝信封，他懊恼得跌坐在地上。
　　“其实我一向希望自己不是你妹妹，虽然你一向都用爱妹妹的方式来爱我，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希望能一辈子坐在你的单车后座上，希望能永远听你说你要保护我，希望你对我的每一个承诺都能实现。我希望你能看到这封信，而你对我的态度，与我对你的态度，都会由这封信决定。你不喜欢我，我自然不会死死纠缠的，我会安静地躲开，要多远，就躲多远……”眼泪滑落在纸上仍然无法赶走那种爱她却又伤她的痛。
　　第二天，他想去找她，拿着那封信。可是走到了她的家门前，却又迟疑了。
　　他能辜负跟着他回到故乡的女朋友吗?
　　她从在学校开始，就―直照顾着他，她对他的爱，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了他，她会死！他不能辜负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
　　那几个晚上，面对女朋友，他没有任何兴致。他想了许多，第二天，他抱着女朋友说：“对不起……”
　　可是，当他再次去她家的时候，她的妈妈却通知他，她已经离开了，工作安排在了另外一个城币，离这里更远的地方。几个月后，他简朴地收拾了行李，去了她所在的城市，
　　当他出现在地面前的时候，她被吓呆了。
　　他笑着抱紧她：“我来带你回家!”
　　“可是……”她举起自己的右手，那上面戴着一只订婚戒指：“我预备结婚了!”
　　他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会这么快?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就要嫁人了！
　　“你知道吗?我一向最爱的女人是你，那封信也是我刚刚发现的……”
　　“别说了!”她长叹口气：“你应该对她负责，不能因为一封信就辜负别人……就像我，也需要回报他一样，所以我选择嫁给他!”
　　她说得那样决绝，他听得肝肠寸断!
　　那一年，他26岁，她25岁!
　　她结婚了，留在了她丈夫所在的城市；他也结婚了，妻子是个简朴贤惠的女人。
　　她的父母生病没人照顾，他妻子比他还要热心。
　　她再返来的时候，虽然丈夫陪伴左右，可是仍然不敢直视他。
　　于是，他们常常是，她陪他的妻子聊天，而他却和她的丈夫十分投契。
　　他们聊的话题，仍然是他们小时侯的糗闻趣事，只是那种心情却没有了太多的甜蜜与回忆，他们要顾及身边的那两个深爱着他们的人。
　　他们唏嘘，辨别身边的人也感动着。
　　原来时间真的会让爱更刻骨。
　　那年，他32岁，她31。
　　之后，每年她都要和丈夫返来过年，每年都和他们家一路吃团圆饭。
　　他的孩子管她叫姑姑，她的孩子管他叫舅舅。
　　他们之间的感情仿佛真的回到了最初的兄妹。
　　到了辨别的孩子都要上大学的年纪，他赶紧给远方的她打去电话：“妹妹，你们那边有什么好点的大学，我想让孩子考那里，这孩子太不听话，老惹他妈妈生气，我叫他已往读书，你也好帮我监督监督!”
　　她在电话里却笑了起来：“是吗?我还想让我孩子考你那里呢!我们家这孩子也不听话，不服她爸爸的管束，这丫头说只想听舅舅的……”她顿了顿，说：“不如这样，让他们都考同一所学校吧，这样他们兄妹彼此有个照顾，我们去看他们的时候还可以一路将两个孩子都管束一下。”
　　他握电话的手抖了一下，心被拉回了多少年前。
　　孩子们在父母的安排下考进了同一所学校。他对儿子说：“你要好好地照顾妹妹，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她!”
　　她对闺女(daughter)说：“以后不要惹哥哥生气，不要老给哥哥惹麻烦事。”
　　也许早已经有了预感，当他和她接到儿子闺女的电话说要结婚的时候，他们都笑了。
　　孩子们的婚礼上，他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彼此两鬓斑白，他温柔地说：“我们最终依然成为一家人了!”她点摇头，脸上带着疲倦的微笑：“只是等得太久了，只是最终在一路的却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那年，他67岁，她66岁。
　　之后，他被诊断出患了癌症。
　　他绝望了，对所有人都排斥着，拒绝吃药拒绝治疗，他的情绪完全失控，看见妻子儿子媳妇就是破口大骂。妻子站在病房门外，心疼地叹了口气，对儿子说：“给你姑姑。不，是你岳母打个电话，你爸爸的毛病，只有她能治得了!”
　　当她敲开他的病房门，她只说了一句话：“你要是还想再见到我，就听医生的话，吃药化疗；要是不想，那我马上就走，以后你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
　　他看着她，却放声痛哭起来。
　　……
　　她站在他的墓前，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
　　墓园凄凄无人，一阵风抚过她斑白的发丝，像是他的回应，也像是他的哭泣。
　　原来爱情，留在心里只会永远成为遗憾。
　　那年，他77岁，她7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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