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父母心

　　天下父母心　　

　　春节回谁家
　　
　　春节将至，黎枫的烦恼也未了，弟弟打来电话：一定要她往年回母亲家过年，因为弟弟的岳父去年过世，岳母病得很重，怕拖不过一年，弟媳妇果断要求回去过年。
　　
　　本来春节是团圆的喜庆日子，黎枫心事重重：往年团圆到哪里团呢？
　　
　　结婚六年，黎枫每年过年都是在婆婆家过的，原因：一是嫁鸡随鸡的传统理念；二是丈夫赵志成是独子；三是婆婆家离黎枫和赵志成工作的地方近，只有一百公里，而自己父母家要跨两个省，在千里之外的西北。
　　
　　这事，黎枫跟赵志成商量：“我结婚六年全在你家过春节，这回也该回一下我家了吧？我弟一家往年回不了了。”
　　
　　正在看报纸的赵志成头也不抬：“要不你带孩子去吧，我回我妈家。”
　　
　　黎枫一肚子气，不过她理解丈夫，父母不怎么喜欢赵志成，嫌他的工作一般，长相一般，当初就是强烈反对的。每次假期探亲，赵志成都找各种理由推托，懒得去见丈母娘的脸色，除了婚前跟黎枫拜访过两回，结婚六年，他只去过两次岳母家，四次总共呆了不到一个月。
　　
　　不管怎么样，哪有两口子合并去的理？黎枫果断要求丈夫和她一同去，赵志成阴沉着脸不说话，他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
　　
　　想着要和自己的父母团聚，黎枫打骨头里兴奋，离开家独立十年了，有多少时间孝敬过父母呢？想想真是对不起他们。她首先给婆婆打电话告知此事，公婆没有反对，说：“你们六年全在这过的，也该回家看一看父母了。”
　　
　　接下来就是订票的事，坐火车是最实惠快捷的，黎枫去火车站买票，被那排队的长龙吓住了，春运历年都是高峰季，黎枫所在的城市又是外来务工人员较多的城市，要想在春节前买到票，得有一定的门路。
　　
　　据说可以网上订票，黎枫请朋友忙碌了半天也没订上，因为订的人太多了，网络过于繁忙，去查飞机票也订完了，黎枫傻了眼，这可怎么办？空有一颗回家的心，却没有回家的翅膀。
　　
　　赵志成埋怨她：“你要回西北，干吗不早点订呢？你弟也真是，临到头了，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来这么个通知。”
　　
　　现在怨谁都晚了，买不到票怎么办？电话里黎枫跟弟弟商量，弟弟家离父母家近，每年春节都是他陪父母的。弟弟说：“主要是小婷的念头，我和她商量下。”
　　
　　弟弟的状况跟黎枫差不多，弟媳妇的娘家挺远，所以每年过年都是在黎家过的。
　　
　　小婷是黎枫的弟媳妇，没过一会儿，小婷打电话过来，说着说着就哭了：“我爸去年才过世，我妈就我一个闺女(daughter)，她身边连个人说话都没有，现在又病得起不来床……”
　　
　　黎枫再也不敢说什么了，设身处地，谁的父母都是亲人啊。那不回去了？黎枫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父母，她鼓足勇气打电话已往，求父母原谅，她买不到票回不去了。
　　
　　母亲长叹一声：“实在回不来就算了吧，我们也不能强求，这个春节你弟也不在，我们反正平时也孤单惯了。”
　　
　　母亲虽然没反对，但口气里的失望伤心，让黎枫惆怅内疚极了。人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父母住院病了频频，自己有哪一次赶到跟前递过药、端过水呢？
　　
　　五岁的闺女就在跟前，她现在那么可爱，自己对她倾注了一切的爱，可是等她长大后，谁知道会飞到哪里，还属于不属于自己呢？养儿养女是为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老来有依吗？
　　
　　春节，是万家团圆的节日，对黎枫而言却是纠结的日子。
　　
　　漫漫归家路
　　
　　正踌躇间，朋友通知黎枫：虽然火车票和飞机票不好订，但可以坐汽车，节庆时增开的班线汽车许多，基本可以满足通行要求。
　　
　　黎枫有许多年没坐长途汽车了，她马上打的去了汽车站，虽然汽车站订票的人山人海，但黎枫从二道贩子那里依然弄到了三张高价汽车票。
　　
　　验证这三张票不是伪造，确实有效后，黎枫开心地跑着回家了，她边跑边向父母道喜：“往年春节，我要回去过节。”母亲那边喜滋滋地：“好好，你们爱吃啥？哎呀，我就说肉买少了。”
　　
　　黎枫好一通忙碌，预备给父母的礼物，故乡那边天气凉，棉衣什么的都要带，大皮箱得购买预备。赵志成说：“买什么礼物？直接给钱就可以了，以前我们不都这样给我爸妈的吗？”
　　
　　钱当然要给，礼物也得预备，那是心意啊，公婆怎能跟自己的亲生父母相提并论？买买这买买那，待塞出来棉衣、棉鞋之类，两个大皮箱就装满了，黎枫只好将精心购置的两瓶名酒移出来。
　　
　　黎枫兴奋着，每日倒计时盘算回家时间，闺女也跟着兴奋，缠着妈妈问：“姥姥家是不是有许多雪，白白的像棉花吗？姥姥家有羊吗？我可不可以骑？”
　　
　　赵志成对此不怎么感冒，但已接受了必须回岳母家过年的事实。
　　
　　这天，赵志成返来通知黎枫：单位有急事，机车出了状况，要求他春节留下来，加班费翻三倍。他说：“要不我们商讨一下，你和闺女去得了，我一个人在这过。”
　　
　　黎枫事先就火了：“没得商量，给你三十倍的加班费也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我看你是故意找茬不想回吧。”
　　
　　两人吵了起来，黎枫一个电话打到赵志成领导那里，领导虚心地说明了状况，看来赵志成没有扯谎，黎枫拿出弟媳妇小婷的哭腔：“我们七八年没回家过过节了，我爸病得很重，他就是想看一看外孙女和女婿……”
　　
　　领导百般无奈地赞成了，赵志成黑着脸说：“你也真行，为了逼我回你家，连折你爸阳寿的话都说得出来，真不知道我回你家有什么好？他们也不喜欢我。”
　　
　　喜欢不喜欢赵志成这个女婿无关紧要，把这个家庭成员完整地带回去才是最主要的，过春节夫妻俩一边一个那叫什么事？
　　
　　假期终于到了，来到蚂蚁(ant)倾巢般的汽车站，加入浩浩荡荡的春运大军，黎枫看到一张张焦虑喜悦的面孔，不管有多累多苦，回家的渴望，永远是中国人挥之不去的情结。
　　
　　车站厕所人满为患，黎枫排了好半天队才得出来，出来后，闺女不见了，赵志成正坐着两个大皮箱上悠闲地吸烟，他以为是妻子把闺女带了去。
　　
　　黎枫蒙了，这人海茫茫，闺女到哪找去？回家的喜悦一会儿跌到冰点。美意人指点他们到警卫室找去，可以在喇叭上呼唤寻找，车站有这方面的服务。
　　
　　刚到警卫室，就看到闺女张开双臂哭着奔过来。黎枫的石头落了地，来不及跟赵志成争吵，汽车开车的点快到了。
　　
　　混杂在包裹和人群中，黎枫找到了自己回家的车和座位，那是直达老家的长途卧铺班车。因为是卧铺要脱鞋，里面的味道可想而知，但归家心切的人们顾不得了，到处都是结队回家人们的欢声笑语。
　　
　　黎枫捂着鼻子，她有十来年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了。
　　
　　车一启动，黎枫就急着跟父母、公婆和弟弟联系，父母、公婆那边自然是体贴问候，弟弟、弟媳一家此时也已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这一路上真是坎坷，说好三十个小时就到了，却走了三天两夜，先是堵车，后是走错路，再之后是汽车抛锚，可怜的假期就这样消费在漫长的旅途中。北方的天气非常严寒，闺女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白雪后，欢呼雀跃，同时打起了喷嚏。赵志成呢，一向阴沉着脸不吭气。
　　
　　午夜三点到达市里，再搭上去故乡的汽车，到车站后再找的士回家，到家时天都快亮了。
　　
　　当看到父母白发苍苍地站在楼道门口迎接我们，黎枫哭了：六年了，她终于能第一次春节和家人团聚，虽然一路坎坷，虽然没有弟弟弟媳出席，但他们依然团圆了。
　　
　　天下父母心
　　
　　团圆的日子似乎没有想象中温馨，急赶忙忙吃完饭，心急火燎把闺女送医院看病，一切稳当后，母亲没忘记数落女婿的不是：“小枫啊，你和志成过得好吗？他工作上有进展没有？你看他那个样子，这么多年依然没变，阴着脸像是谁欠他似的。”
　　
　　赵志成心里有结，总是融不到这个家里来，跟岳父也没几句话说，大家出于礼节，都没有相互为难。这里有许多黎枫自小一路长大的同伴亲友，大年初一，黎枫要拉着赵志成出去拜访，赵志成不耐烦地说：“我不去，我又不熟悉他们。”
　　
　　“那你就在家看孩子，帮着我爸妈干干活。” 狸猫亲情故事
　　
　　“你家我也不呆，我到街上转转去，这冰天雪地的冻死人，真不知道有什么好！”
　　
　　黎枫冒了火，怕叫父母听到，她压着声音说：“谁也没欠你的，早知道不叫你来也好，省得大家都不高兴。”
　　
　　平时，黎枫骂几句赵志成挺正常，没想到这回他眼睛瞪了起来：“还不是你逼我的，我妈几天前擦窗户摔了下来，大年三十还在医院呢，要不是我叔给我打电话，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黎枫呆了，婆婆摔伤了，她一点新闻也不知道，怪不得赵志成一路上黑着脸不高兴。以前擦窗户都是她和赵志成的事，如果往年他们回婆婆家的话，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不能和自己父母团聚，内疚；照顾不到公婆，也内疚。黎枫不敢对丈夫发火了，他的揪心她能懂。
　　
　　弟弟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打来电话：“小婷一家都是骗子，她妈根本没病，活蹦乱跳地都找上新老伴了，她装病，就是想骗我们回去，折腾了几千公里，却面对这么个骗局，这个家我一天都不想呆了……”
　　
　　黎枫哽咽在喉，儿行千里母担忧，做儿女的总是念不到父母的望眼欲穿，装病也好，瞒病也罢，都是父母的一片心啊。可是，春节到底奔向哪儿才最圆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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