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山下的小溪(brook)里生在世一个大家属——野生石板鱼。这种鱼模样特别,不仅个头小、脑袋尖、体型细,而且身上还披着六条又粗又黑的斑纹。他们世代在小溪里繁衍生息,宁静而快乐。
现在,这群野生的石板鱼遭遇了可怕的灾难。因为九峰山外的城市开始流行吃野鱼,所以渔夫们纷纷到小溪捕捉石板鱼卖。
石板鱼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们三五成群地隐藏在砾石底的急流中,逃脱了渔夫的魔掌。可是,狡诈的渔夫们又想出了奇招,将旧电瓶改装成渔具,利用高压电触鱼。这下重大的石板鱼儿遭到了致命打击。不到几个月的时间里,成千上万条石板鱼在电击中送命。一时间小溪变成为一个屠杀石板鱼的战场。
石板鱼儿的数量骤然削减。特别是在鱼儿头领也被电死后,石板鱼们更是慌作一团,不知该怎样应对这场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袭来的战争。
这时候,鱼儿中一条叫阿甲的年轻雄鱼挺身而出,他游上一块鹅卵石,大声喊道:“兄弟们,现在咱们已经被人们逼到绝境了,这几个月来,咱们石板鱼家属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伤害,我们不能再这样傻傻地等着被屠杀了。否则,不远的将来,我们石板鱼将在这条溪流里消逝……”阿甲的话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那我们还能怎样呀?”
“是啊!可是面对壮大的人类,我们弱小的鱼类就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呀!”
“再说我们想逃也没地方逃,这条小溪就是我们的故里,难道我们能插上翅膀飞走?”
阿甲抖了抖脊背上的鳍,持续喊道:“我有个念头可以躲避敌人的袭击!”
“阿甲,你快说快说呀!”
“我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好法子。”
“阿甲,什么办法?”
“我们应该挖一个能藏身的水下洞穴。”
“哦!阿甲,这不可能,我们是鱼呀!难道你要我们用两对髯毛挖洞吗?”
“不是,我们可以请大螃蟹(crab)家属帮忙呀!”
一只大个青头蟹从石头底下钻出来,“石板鱼邻居们,放心吧!这个忙我们一定会帮。我们用钳子在前面挖泥沙,你们在前面推动水流冲刷就可以了。”
“阿甲,这种念头真好,只要我们有了一个可以藏身的水下洞穴,就不用再畏惧敌人了。”
“但是挖掘洞穴需要很长时间,所以在洞穴挖好之前,我们依然有危险的。”阿甲提醒道。
“那我们不是还要被屠杀吗?”
“听我说,我们要建一个岗哨,只要岗哨发现敌人就向大家收回警报。听到警报,大家立即往上游游,藏起来,这样敌人就很难电击我们了。”
“阿甲,好是好,可是谁来当哨兵呢?”
“是呀!这么困难的义务交给谁呢?”大家窃窃私语起来。
阿甲说:“我来当哨兵吧!瞧!我穿着一身又坚又硬的鱼鳞甲,就像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呢!”
“好啊!好啊!阿甲就是我们小溪第一个哨兵了。”大家纷纷赞成。
石板鱼们在溪中心的水草丛中,用带槽的鹅卵石搭建了一个隐蔽的岗哨,阿甲就住到了那里。除了夜间打盹睡一会儿外,阿甲险些每时每刻都小心着周围的一切。
在阿甲放哨期间,雄鱼们全力以赴配合青头蟹们挖掘藏身洞穴,雌鱼们就带着孩子们在小溪里采集青苔,捕食鱼虫。
自从有了哨兵阿甲,石板鱼儿受到了很好的保护。每当有渔夫挨近小溪,阿甲就立即收回警报。在渔夫的电枪触到溪水之前,石板鱼们拼命往上游逃。阿甲总是最终一个逃跑,当电枪触到水里的时候,阿甲总会被电流击中。幸运的是阿甲没有被电死,不过他的脊背却被电击得弯曲起来,变成为驼背。但阿甲依旧乐呵呵地说: “驼背也有利益,游泳的时候,身子打晃,才有趣呢!”
过了一段时间,在青头蟹们的帮助下,一个又深又长的洞穴终于挖掘好啦。一千多条石板鱼搬进了新家。
但是阿甲仍然住在岗哨。
在岗哨,阿甲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夜晚,有明朗的、阴森的、沉闷的,另有吓人的暴风雨之夜……阿甲最喜欢明朗的夜晚,因为柔和的月光,会将清凌凌的小溪染成一条裹着银光的水蛇(snake)。水蛇总是围绕着岗哨,一边轻盈地舞蹈,一边朝黑沉沉的山下跑……
今夜,阿甲没有心情看小溪跳舞。他趴在浅浅的水洼里,一动不动。他的背火烧火燎得疼,因为背上的鱼鳍被撕碎了。
阿甲是在前一天放哨时失去了背鳍。事先他在岗哨发现渔夫后立即收回警报,自己也跳进小溪往上游逃。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他看到一条小雄鱼还在溪边玩耍,就游已往救他。结果他俩都被壮大的电流击中,飘到下流。弱小的雄鱼被电死了,幸运的阿甲失掉了背鳍,保住了一条命。
这一晚,阿甲辗转反侧睡不着。他想了许多,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衰老了,尽管他不服老,但是眼睛已经浑沌了,看东西有点模糊,听力也大大衰退了。阿甲很惆怅,他不畏惧死亡,只是为石板鱼儿的未来担忧。尽管石板鱼儿已经有了一个安全的洞穴,但是他们大部分时光还要在小溪里度过,因此,岗哨对于鱼儿的生命安全来说是至关主要。“唉!”阿甲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他运动运动脊背,向四周调查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后,便歇息一会儿。
一进入夏季,来小溪捕鱼的渔夫逐步少了。这段时光是石板鱼儿难得快乐的一段时光。阿甲最高兴的是他有了一个小孙子,是条活泼可爱的小雄鱼。阿甲非常喜爱他,就给他起名“小阿甲”。小阿甲也很喜欢爷爷,每日都会游到爷爷的岗哨玩耍。这给阿甲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悲哀。
九峰山的山峰很高,太阳常常要到正午时分才会照到小溪。阿甲的驼背很痛,只有躺在温暖的水里才能舒服些,所以阿甲总盼着太阳早点越过山头。
当太阳照到小溪的时候,阿甲便马上躺到水里,享受温暖水流轻轻抚摸他的驼背的温柔。他浮在水面上,出神地望着飘荡在上空的炊烟。那是九峰山下的人家烧饭的炊烟,烧的是新稻草,味道很香。阿甲喜欢闻这种味道,这味道使他想到小时候的事儿。
那时,他和爸爸、爷爷常常在小溪里捕鱼虫、做游戏,过着无拘无束的快乐日子。他们常说那袅袅的炊烟就像一条条使劲往天空上爬的虫子,为此还笑痛了肚子。多美好呀!现在阿甲老了,背驼了,但炊烟依然如故,香喷喷的,仍像一条条虫子使劲往天空上爬。
老阿甲的背已经驼得不成样子,整个背脊向下弯曲,就像弯弯的月亮。老阿甲深深叹了一口气,扭了扭身子,持续躺在水里。他望着爬上天空的虫子,想着童年的趣事,一会儿会心地笑,一会儿又流出一些泪来。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老阿甲的回忆,“阿甲爷爷,你躲在哪里呀?”
老阿甲抖了抖身子,从水里探出头,“小阿甲,爷爷在这里。”
见到爷爷,小阿甲快活极了,一连做了几个鲤鱼(carp)打挺的举措,跳到爷爷跟前。他看到爷爷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吓了一大跳,“爷爷,谁惹您不高兴了?”
“爷爷没事。”老阿甲尽力掩饰,却没想到眼泪反而一串串往外冒。
“出了什么事,爷爷?您的背又疼了?”
“不是的,爷爷的背不疼。”
“那干吗要哭?”
“因为爷爷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我想到了我的爸爸和爷爷。我很想念他们。”
“那他们都会在哪儿呢?”
“他们都被渔夫抓走了。”
小阿甲很懂事,他游到爷爷跟前,紧紧贴着爷爷,“爷爷,别惆怅了。”
“我的小阿甲长大了,懂得安慰爷爷了。”
老阿甲突然之间止住了泪水,若有所思地用胸鳍拍拍小阿甲的光溜溜的柔软的背,“走,到爷爷的岗哨坐坐去。”说着老阿甲和小阿甲一同游向岗哨。
老阿甲显明衰老了,从最下面一块鹅卵石跳到最上面一块鹅卵石水槽里,费了很大的劲。而小阿甲非常轻巧地几下就跃了上去。两条一老一少的石板鱼,并排坐在高处,远望很远的地方。
“小阿甲,你通知爷爷,你愿意像爷爷一样做一个哨兵吗?”
“愿意。当然愿意!我一向就很想做像爷爷一样的哨兵呢!”
“可是要当好一个哨兵,很苦哩!许多时候都要一个人呆着呢!好孤单!”
“爷爷,您不是在身边吗?咱们俩在一路就不孤单啦!”
“可是,爷爷老了,万一死了,就剩下你一个人……”
“不,爷爷,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你死。”小阿甲扑在爷爷的怀里伤心地哭了。
“小阿甲呀!你已经长大了,要学得坚强一点呢!好吗?”
小阿甲点摇头,擦去了眼泪,“爷爷,我是须眉汉,会保护你的,你相信我吧!”
“我相信你。”老阿甲指了指小溪里嬉戏的石板鱼儿,“小阿甲,你看一看他们,他们全都是我们的亲人,我们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呀!”老阿甲转过身去,“孩子,你摸摸爷爷的脊背。”小阿甲用胸鳍摸着爷爷那粗糙的脊背。老阿甲望着小阿甲的眼睛说,“你知道我的背是怎么弯的吗?”
“您不是说鱼老了就会驼背吗?”
“不,不是的。”
“那是怎么变弯的?”
“是被电击的,被一次次电击的。”
“啊?”小阿甲惊呆了。
“爷爷在当哨兵之前,脊背和你一样柔软、平滑。自从做了哨兵过后,逃得快一点不会被电击着,逃得慢一点就会被电击。就这样,电击一次,背就弯一次,而且很疼。”
“爷爷!”小阿甲再一次扑在爷爷的怀里大哭起来,他为爷爷心痛,也深深被爷爷感动。
老阿甲和小阿甲并排坐着,一同远望夕阳染红的水面。“小阿甲,你通知爷爷,你还愿意做一个啃兵吗?”
“爷爷,我愿意!相信我,我一定能做一个像爷爷一样的好哨兵。”
“你不怕?”
“不怕,就算和爷爷一样变成一条驼背鱼我也愿意,小溪不能没有哨兵!爷爷,你相信我吧!”
老阿甲流泪了,他从小阿甲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哦!我的小阿甲,你和爷爷一样穿了一身铠甲,还和爷爷一样是个真正的须眉汉。这下小溪就交给你了。”说完老阿甲和小阿甲紧紧靠在一路。
从这天起,小阿甲就没再离开过爷爷的岗哨。他扎扎实实地跟着爷爷学习放哨的本领。老阿甲耐心地教小阿甲如何通过听声音来判断外部情况的转变。还教小阿甲学习调查,哪怕是一声鸟鸣或一束草的摇摆,都要引起高度小心。更主要的是,老阿甲教会了小阿甲如何辨别渔夫。比如渔夫通常身背电瓶,手持电枪和网兜。最终,小阿甲还学会了如何发警报,如何迅速逃离危险水域。在老阿甲的指导下,小阿甲一遍遍地进行着演习……
不知不觉,暖融融的春天来到了。这时,小阿甲已经被练习成为一名合格的哨兵了。老阿甲终于将岗哨交给了小阿甲,虽然在小阿甲放哨时还会在暗中考察,但伴伴随着小阿甲的一次次安然过关,老阿甲越来越觉得自己可以卸下来这付重担了。
然而,三月末的一个傍晚,哨兵小阿甲迎来了一次严重的挑战。
事先,小阿甲半趴在岗哨的石槽里,机敏地巡视着小溪四周。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他看到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推着自行车沿着田埂往小溪这边走来。
小阿甲虽然马上警觉起来,但因为他没有发现藏在塑料罐里的电瓶,也没看到长长的竹竿电枪。所以无法做出判断。
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老阿甲在岗哨下面收回了响亮的警报。石板鱼儿缓慢地向上游洞穴蹿去。小阿甲也机灵地从上面跃入水中,但张皇中竟向下流游去。
“小阿甲,快返来!下流危险!”老阿甲拼命大喊。
这时,那两个人已经走到小溪边,矮个男人迅速从自行车上取下捞鱼的网兜,等着捞取被电击死的鱼。高个男人手里的短竹竿猛一抽竟被拉得很长。老阿甲看到长长的竹竿头上冒出了电线头,竹竿尾部的电线连着塑料罐里的电瓶。
“哎呀!不好!”老阿甲知道小阿甲有危险,便飞似的疯狂地冲了已往,并收回了怒吼:“小阿甲,不要转头,向下流飞!”说时迟那时快,正当高个男人举着竹竿电枪朝小阿甲身上甩去时,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一条又弯又大的鱼从水里跳了出来,重重地撞在了电枪上。
伴伴随着一阵“哧嗤啦啦”的电流响了起来,老阿甲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栽向小溪,那被撞断的电枪也飞速落向小溪。小阿甲顿时感觉到身体仿佛被针刺似的疼痛,他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爷爷那弯曲的身体像弯弯的月亮在空中旋转一圈后,滑落水中。
“爷爷,爷爷!”小阿甲的心一阵疼痛,他很想游已往,但爷爷曾叮咛过的话阻止了他。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矮个男人用网兜捞起了爷爷。
“噢!老店员,看哪!是那条狡诈的驼背鱼。我们终于逮住他了!”
“这条该死的驼背鱼哪儿来的那么大劲,竟把我的电枪撞断了,真倒霉。”高个说。
这时,那根断了线的电枪迅速从小阿甲身边流过。小阿甲感觉心都碎了。他哭泣着钻进水底,任心中的眼泪随水波一路流淌。
当他再一次钻出水面时,看到那两个坏家伙已经推着车子走了很远,车把上的网兜装着已经死去的爷爷。小阿甲飞上岗哨,目送逐步远去的驼背爷爷。在小阿甲心里爷爷永远都是伟大的。
“爷爷,爷爷,是我害了你。”小阿甲痛苦地大哭起来。这时躲进洞穴的石板鱼儿得知老阿甲遇难了,都非常惆怅。他们不约而同地守在老阿甲的岗哨周围,默默为老阿甲祈祷,送行。
小阿甲没有沉浸在失去爷爷的悲痛之中,而是为了作一个称职的哨兵而更加练习自己。他知道,爷爷希望他这样做。小阿甲以他的机灵和聪明带领小溪的石板鱼儿一次又一次逃脱人们的魔掌。尽管小阿甲也在一次又一次的电击中过早地驼了背,但他仍然日复一日地服从在岗哨上涓滴没有刚强……
又到了十二月,到了石板鱼们最高兴的时光,大家自由高兴地在小溪里嬉戏起来。小阿甲看着水中日渐壮大的石板鱼家属,流出了幸福的眼泪,“爷爷,你的小阿甲已经成为像您一样的驼背鱼哨兵了。”
小阿甲飞似的跃入水中,任高兴的水流撞击着他的驼背。
这时几个清脆的声音叫起来,“阿甲爸爸!阿甲爸爸!你在哪里?”
小阿甲探出脑袋,“孩子们,我在这里!”
三条小雄鱼游过来大叫,“阿甲爸爸,您看,我们这身钢铁一般的铠甲,我们也想做像您一样的哨兵,可以吗?”
小阿甲欣慰地笑了,“哦!当然可以了。”
“啊!太好啦,我们也可以当哨兵喽!”
看着几条曾和自己一样活泼可爱的小家伙,小阿甲流出了幸福的眼泪,“阿甲爷爷,您又将有三个阿甲哨兵了……”
小溪被夕阳染得红通通的,一条驼背的石板鱼带着三条小雄鱼披着白色斗篷,坐在高高的岗哨上远望着鲜艳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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