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几个淘金工人在树林(wood)里围着一堆篝火坐着。四个是大人,一个是孩子。孩子大约八岁景色。不会再大了。他的名字叫费久尼卡。
早已到了该睡觉(sleep)的时候,可是谈到了有趣的事儿。那个合资队里,你瞧,有个老头儿,叫做叶菲姆老爷爷。他一辈子就干淘金沙这门活。阅历过的事儿多极了。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其余的淘金工人都心神专注地听着。
费久尼卡的爸爸已经不止一次地催过孩子:
“费久尼卡,你去睡觉吧!”
可是孩子还想听下去。
“等一等,爸爸!我再坐一会儿。”
之后……叶菲姆老爷爷的故事总算讲完了。生篝火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堆烧剩的炭火,但淘金工人们依然坐在那里,望着炭火出神。
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从那堆炭火里钻出了一个小姑娘。只有木偶那么大,却是活蹦乱跳的。她的头发是白色的,长袍是天蓝色的,手里拿着的一条小手帕也是天蓝色的。
那小姑娘忽闪忽闪地着快活的小眼睛,露出了雪白的小牙齿,扠起腰,把小小的手帕一挥,就跳起舞来。她跳得那么轻盈那么灵活,真叫人没法形容。淘金工人们屏住呼吸,一个劲儿地看着——怎么也看不厌。可是每个人一言不发,光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是在那儿想心事。
小姑娘起先光绕着炭火打转,接着就跳了开来——看来她嫌那地方太小。淘金工人们不断往前进,给她让路,那小姑娘一面打转,一面长大起来。
淘金工人们越退越远。她就越跳越大。当大家退到离火堆很远的地方时,小姑娘就跳着舞在工人中心穿来插去,绕着每一个人打转——她跳的大圆圈就由许多小圈儿串连了起来。接着她就索性跳到工人们背后去,依旧很均匀地旋转着,但她的个子却长得有费久尼卡那么高了。她在一棵大松树下面停了下来,小脚向地上一踏,小小的牙齿一闪光,小小的手帕一挥,打了一个唿哨:
“菲——啾——!啾——”
可是就在这时候,树上突然之间有一只猫头鹰(owl)呜呜叫了起来,接着又呵呵收回怪笑,于是什么小姑娘都没有了。
如果在场的都是大人,也许以后就不会有什么事儿发生。你得晓畅,大家都会这样想:
“朝火堆看得太长久了!一定是眼睛发花了……人乏了就会看到稀奇古怪的东西!”
只有费久尼卡一个人没有这样想,他问他的爸爸说:
“爸爸,这是谁呀?”
爸爸回答说:
“猫头鹰。另有准?难道你没有听见它呜呜叫么?”
“我问的不是猫头鹰!猫头鹰,我自然知道,我可一点也不怕。我要你通知我那个小姑娘是谁。”
“什么样的小姑娘?”
“就是那个在炭火上面跳舞的。之后她跳舞的圈子越来越大,你和大家不是尽向前进么?”
于是,费久尼卡的爸爸和别的淘金工人都来盘问孩子看到了什么。孩子通知了他们。一个淘金工人还问:
“你说,她的个子有多高?”
“起先还没有我的巴掌大,最终就变得跟我差不多高了。”
那个淘金工人就说:
“费久尼卡,我也看到了这样的怪人。”
费久尼卡的爸爸和另一个淘金工人也说了同样的话。只有叶菲姆老爷爷抽着烟斗不做声。淘金工人们就追问他说:
“叶菲姆老爷爷,你怎么说?”
“我说,我也见到了她。起先,我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没料到火焰姑娘真的来过了。这火焰姑娘也叫做跳姑娘——”
“什么跳姑娘?”
叶菲姆老爷爷就注释说:
“我是从老年人那儿听来的,说有一种金子的兆头像一个很小的会跳舞的小姑娘。什么地方出现这种跳姑娘,下面就有金沙。金沙虽然不多,却是成堆的。范围不是一大片,而是像一个萝卜种在那里一样。换句话说,上面的金沙比较多,愈到下面愈少。你掘起了这个金沙萝卜,那地方就再也掘不到什么了。只是我忘记了应该在什么地方找这个金沙萝卜:不知道是跳姑娘钻出来的地方呢,依然她钻下去的地方。”
淘金工人们说:
“这都轻易办到。明天让我们先在炭火堆那儿掘个坑,再在松树下试试,那时候就可以见分晓了:你说的究竟是废话,依然真的有利益。”
说完了话,大家都去睡了。费久尼卡也将身子缩成一团睡了下来,可是他心里还在想:
“那猫头鹰在对着什么东西呵呵怪笑?”
他很想问问叶菲姆老爷爷,可是老爷爷早已在那儿打呼噜了。
第二天,费久尼卡很迟才醒过来,一看——昨晚的炭火堆那儿已经掘了一个大坑,四个淘金工人正分头站在四棵大松树下,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叫道:
“她就是从这儿钻到地底下去的。”
费久尼卡喊道:
“你们怎么了!你们怎么了!叔叔!看样子你们都忘记了!那个跳姑娘是在那边大松树下停下来的……她就在那儿把小脚一踏……”
淘金工人们顿时起了疑心。
“五个人醒过来——说的是五个地方。如果是十个人——那就会指出十个地方。看样子那是白费心思,算了吧。”
不过,大家依然在每个地方都试了试,结果什么都没有。叶菲姆老爷爷对费久尼卡说:
“这一来你的运气可落了空啦。”
费久尼卡听了这话很不高兴。他说:
“老爷爷,这是猫头鹰害了我们。它呜呜叫了一阵,呵呵笑了一阵,就把我们的运气给赶跑了。”
叶菲姆老爷爷依然说自己的:
“猫头鹰没有干系。”
“有干系的!”
“不,没有干系!”
“有干系的!”
他们这样毫无意义地争吵着,别的淘金工人倒来取笑他们俩,同时也是取笑自己,他们说:
“一老一小都是莫明其妙的家伙,可笑我们这些傻瓜竟会听信他们,白白浪费了这许多功夫。”
从那时候起,大家就把老爷爷叫做“金沙萝卜”叶菲姆,把孩子叫做“跳姑娘”费久尼卡。
工厂区里的孩子们知道了这事儿,就不肯放过费久尼卡。在街上一发现他,就喊:
“跳姑娘费久尼卡!跳姑娘费久尼卡!通知我们跳姑娘的事!通知我们跳姑娘的事!”
绰号对老头子有什么干系呢?纵然你叫他“汤罐”都没有什么,只要不是真的把他放到炉灶上去炖。可是费久尼卡因为年纪小就常常沉不住气。他为了这个老是和人家打架、吵嘴,而且哭过不止一次,但孩子们反而更加要取笑他。简直使他没法从淘金区回家。就在那时候,费久尼卡的生活起了大转变。他的爸爸娶了第二个女人。那晚娘,忠实说,是头母熊。费久尼卡就根本没有法子在家里安身。
叶菲姆老爷爷也不常从淘金区回家。他辛苦了一星期,不愿意再跑路累坏老腿。再说他家里又没有人。就只他一个老头儿孤零零地过日子。
于是他们俩就合在一块儿了。一到星期六,淘金工人都回家去了,老爷爷和费久尼卡却一路留在淘金区里。
干什么呢?两人就谈谈这个说说那个。叶菲姆老爷爷讲各种经历过的事儿给孩子听,还教费久尼卡,到什么样的洼地里去找金沙以及诸如此类的事儿。有时候,他们会提起跳姑娘。他们俩在一路过得很友善,只有一桩事儿意见不同。费久尼卡说,猫头鹰是一切倒霉事儿的祸根。可是叶菲姆老爷爷却说根本和猫头鹰无关。
有一日,他们又这样争吵了起来。天色还亮,太阳还没有下山。可是木棚旁边已经烧起了篝火——用烟来熏走蚊子(mosquito)。火不大,烟却很浓。他们一看——浓烟里突然之间显出一个小姑娘。那姑娘和上次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长袍和手帕的蓝色更深一些。她忽闪忽闪地着快活的小眼睛,露出雪白的小牙齿,把小小的手帕一挥,小脚往下一踏,又跳起舞来了。
起先转着小圈子,然后圈子愈跳愈大,个子也愈长愈高。小木棚刚刚挡住了她的路,但这并不能妨碍她。她依然跳着已往了,像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小木棚。转呀转,转呀转,等她长得和费久尼卡一样高时,就在一棵大松树下停住了。她笑了一笑,小脚一踏,小手帕一挥,打起了唿哨:“菲——啾——!啾——”就在这时候,突然之间又听到树上有一只猫头鹰呜呜的叫了起来,接着还呵呵的怪笑了几声。叶菲姆老爷爷觉得很新鲜,他说:
“太阳还没有下山,哪儿来的猫头鹰?”
费久尼卡回答说:
“这下子可晓畅了吧!猫头鹰又把我们的运气给吓跑了。跳姑娘大概是听见猫头鹰叫才逃走的。”
“难道你也看见了跳姑娘?”
“难道你没有看见?”
他们俩问来问去:双方看到的情形完全一样,只是在说到火焰姑娘钻下去的地点时,各人却指着各人的松树。
这时候,叶菲姆老爷爷就叹了口气说:
“唉——唉——!大概是什么跳姑娘都没有。都是我们想昏了头。”
他刚说完这话,沿小木棚的草地突然之间冒起烟来。他们扑已往,只见插在草地里的木杆已经烧着了。幸而附近有水,火很快就给浇熄了。小木棚里所有的东西都好好的,只烧坏了老爷爷的一只无指手套。费久尼卡把手套拾起来一看,只见上面有两个洞,像是小小的脚印。他让叶菲姆老爷爷看那两个新鲜的洞,同时问:
“照你的意思,这也是想昏了头吗?”
叶菲姆老爷爷被孩子问得没有话可讲,只得承认说:
“你对,费久尼卡。那兆头很可靠——跳姑娘的确来过了。明天我们又得挖坑试试我们的运气了。”
星期日一清早,他们两个就干了起来。一连掘了三个坑——却什么结果都没有。叶菲姆老爷爷怨气冲天地说:
“我们的运气就是给别人当笑料。”
费久尼卡又怪起猫头鹰来:
“都是它,这鼓眼睛的死家伙,它呜呜叫了一阵,呵呵笑了几声,就把我们的运气给赶跑了。巴不得给它一棍子!”
星期一,淘金工人从工厂区返来上工,只见在小木棚旁边有了三个新挖的坑。他们马上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就耻笑老头子说:
“呵,萝卜又找过‘萝卜’了……”
之后他们发现木棚里有火烧过的痕迹,就大骂他们老小两个。费久尼卡的爸爸像野兽一样冲到孩子跟前,正要动手打他,叶菲姆老爷爷赶忙护住费久尼卡说:
“对孩子这么凶不怕羞吗!你不这样,他已经不敢回家了!另有你们,对孩子也取笑和责骂得够了。可是他有什么罪?有我留在这儿——如果你们受到了什么损失,都该来问我。大概是我敲下的烟灰里还剩着火,所以烧了起来。这是我的错,该由我来承当。”
老爷爷把费久尼卡的爸爸和工人们这样教训了一顿,然后当工人们不在跟前时又对孩子说:
“唉,费久尼卡,费久尼卡!这位跳姑娘在取笑我们俩,下一次再看见她,得向她眼睛里唾上一口。好叫她以后不再迷惑人,不再捉弄人!”
可是费久尼卡却有自己的念头,他说:
“老爷爷,她没有恶意,是猫头鹰害了她。”
“随你的便,”叶菲姆老爷爷说。“我以后可不想再掘坑了。给她开过玩笑了——够了。我已经不是年轻人,可不能再跟在跳姑娘前面跳了。”
老头子发了一阵牢骚,可是费久尼卡依然替跳姑娘抱不平。
“你,老爷爷,不要对她发脾气!你看她多快活多漂亮。如果不是猫头鹰,她准会给我们带来好运气。”
叶菲姆老爷爷对猫头鹰不表示意见,对跳姑娘却老是说:
“她会给你带来什么好运!害你回不得家罢了!”
可是,不管叶菲姆老爷爷怎么埋怨,费久尼卡依然说自己的:
“老爷爷,她跳舞跳得多灵活啊!”
“跳舞是跳得怪灵活的,可是这对我们又有什么利益,我不要看!”
“我但愿能马上看到她才好!”费久尼卡叹了口气说,接着又问道:
“可是你,老爷爷,难道就背转身子不看吗?难道连看一看她也不喜欢?”
“怎么不喜欢?”老爷爷这次可说溜了嘴,不过他马上就发觉了,他责备费久尼卡说:“哎哟哟,你这倔孩子!哎哟哟,倔孩子!什么念头一到你脑子里,就扎下根了!你会和我一样——会苦苦地干上一辈子,追求好运追求一辈子,可是好运也许根本就没有。”
“怎么会没有,我不是亲眼看见了。”
“好,随你的便,咱俩不一路!我已经跑够了。腿也痛够了。”
他们这样吵了一阵,结果依然很要好。叶菲姆老爷爷在工作上帮助费久尼卡,指点他,余暇的时候把种种事儿讲给他听。那便是说,教他怎么做人。
淘金区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们最快乐。
严冬把淘金工人往家里赶。管事就把他们胡乱分派到别处必须开工的地方去,一向工作到春天。费久尼卡因为年纪小留在家里。只是他在家里尝不到好滋味。再说那时候家里又发生了新的祸事:爸爸在工厂里失事成为残废,被抬进了工人病房,不死不活地躺在那里。晚娘就完全变成为一头母熊,老l是任意打骂费久尼卡。费久尼卡再三忍耐,最终迫不得已说:
“我依然住到叶菲姆老爷爷那里去吧。”
晚娘又怎么样呢?她喊道:
“滚吧,就是滚到你的跳姑娘那里去也行!”
于是费久尼卡穿上了小毡靴和透风的破皮袄,把腰带束紧。他想戴上爸爸的帽子,但晚娘不肯给他。他只好戴上自己那顶早已嫌小的帽子,向外走去。
他一到街上,孩子们马上就跑来取笑他:
“跳姑娘费久尼卡!跳姑娘费久尼卡!通知我们跳姑娘的事儿呀!”
费久尼卡不理睬他们,自管自走路,只是说:
“唉,你们这些傻家伙!”
孩子们觉得有些不美意思,就好好的问他说:
“这会儿你上哪里去呢?”
“到叶菲姆老爷爷那里去。”
“到金沙萝卜那里去吗?”
“别人叫他萝卜——我可要叫他老爷爷。”
“路远着呐!你会迷路的。”
“放心。我熟悉路。”
“你会冻死的。瞧,多冷的天气,你连手套都没有。”
“手套没有,手是有的,衣袖都没有掉。把手往衣袖里一缩——不就可以了吗。这个你们可想不到吧!”
费久尼卡这样一说,孩子们可对他发生了兴趣,就美意地问他说:
“费久尼卡!你真的看见偏激焰里的跳姑娘吗?”
“不但在火里见过,在烟里也见过。也许还能在什么地方看到她,只是我没有闲空跟你们瞎扯。”费久尼卡说完,就持续向前走去。
叶菲姆老爷爷住的地方,也许是在科索布罗村,但也许是在谢维尔纳亚村。据说,他的茅屋就挨近村子出口的地方。小小的窗子前面,有一棵矮小的松树。路很远,天气又冷——夏季才已往一半。我们的费久尼卡可冻坏了。
之后,终算走到了。他刚刚握住门上的把手,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听见:
“菲——啾——!啾——!”
费久尼卡转头一看——路上的雪花在旋转,在旋转的雪花中心隐约约约可以看出一个雪球那样的东西,那东西的形状和跳姑娘一模一样。费久尼卡跑近去看,它已经滚到远方去了。费久尼卡追上去,它滚得更远些。跟着那雪球也似的东西追呀追的,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看,是一块树林中心的空地,周围尽是绵密的树木。空地中心有一棵老桦树,仿佛已经枯死了。被大风吹来的雪在那桦树周围堆得像是小山一样。那雪球也似的东西滚到那棵树边,就绕着树旋转起来。
费久尼卡跑得晕头转向,没有看得清那里连巷子都没有,只好硬着头皮往雪里走。
他想:“我已经跑了这许多路,难道再退回去!”
他好轻易才走到那棵桦树跟前,可是他刚到那儿,那团雪球也似的东西就迸散了。雪直溅到费久尼卡的眼睛里。
费久尼卡险些儿气得哭出来。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他脚旁的雪融化了,像漏斗一般陷落下去。费久尼卡看见——那漏斗里就是跳姑娘。她对他快活地看着,亲切地笑着,把小手帕一挥,又跳起舞来,雪纷纷地从她身边飞溅开去。她的小脚踏到什么地方,那儿就长出了绿草,开出了在树林里生长的野花。
她跳了一圈,费久尼卡就觉得身上暖和起来了。跳姑娘跳舞的圈子愈来愈大,个子也愈长愈高,雪里的草地也愈来愈扩展。那棵老桦树上已经收回了绿叶的喧哗声。跳姑娘不但跳得越来越起劲,还唱起歌来:
“我有的是温暖!
我有的是灼烁!
我带来了鲜艳的炎天!”
她一面唱歌,一面像陀螺那样一个劲儿地旋转——她的长袍像是水泡那样鼓了起来。
当她的个子长得和费久尼卡一样高时,雪里的那片草地已经变得非常开阔,桦树上传来了一阵阵小鸟的歌声,天气也就跟最热的炎天一样了。费久尼卡的鼻尖上淌下了汗珠。他早已脱掉了他的小帽子,还想把破皮袄也脱掉。
可是跳姑娘说:
“孩子,你得留心冷热!得想一想怎么回去!”
费久尼卡一听这话就应声说:
“你把我领到这里来,就得把我领回去!”
跳姑娘笑起来了,说:
“好聪明的孩子!如果我没有余暇呢?”
“你会挤出时间来的!我等着你!”
于是跳姑娘说:
“你把这铲子拿去吧。它会在雪地里使你温暖,领你回家。”
费久尼卡一看——桦树下去着一把旧铁铲。生满了铁锈,连把手也损坏了。
费久尼卡拾起了铁铲,跳姑娘教导他说:
“留心,不要松手!紧紧地握住它!一路上得做好暗号!铁铲不会再把你往这儿领。可是春天里你不是要到这儿来么?”
“怎么不是,我和叶菲姆老爷爷一定要来的。一到春天,我们就来这儿。
你也一定要到这儿来跳舞。”
“那不是我来的时候。你自己跳舞吧,让叶菲姆老爷爷在你旁边踏脚!”
“你是干什么活的?”
“你难道没有看见?我在冬天里创造炎天,让像你这样的工人心里高兴。你以为这轻易么?”
她笑起来了,陀螺似地转过身子,把小手帕一挥,马上打了个唿哨:
“菲——啾——!啾——!”
唿哨声响过以后,小姑娘就不见了,草地也不见了,那棵桦树又变得光秃秃地,像是枯树枝一般。一只猫头鹰歇在树顶上。叫唤——倒是没有叫唤,却在那里摇头。桦树周围的雪又像山一样堆积起来。费久尼卡险些儿齐喉咙陷到雪里去。他忍不住举起铁铲向猫头鹰摆荡了一下。现在,跳姑娘的炎天只留下一样东西了:费久尼卡手里那把铁铲的柄不但温暖,甚至有点儿烫。
不但他的手感到暖和,全身也感到暖洋洋的很舒适。
这时候,铁铲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把费久尼卡拖了一下,马上把他拖出了雪堆。起先费久尼卡险些让铁铲从手上滑出去,之后他学会了掌握的办法,这才平安无事。
有的地方,他自己跟在铁铲前面走,有的地方,就像货车那样,让铲子拉着前进。费久尼卡觉得这玩意很有趣,但一路上并没有忘掉做暗号。这对他很轻易。只要他想到:“在树上做个暗号吧。”铲子就马上会跳起来,笃,笃两下子——树干上就留下了两道均匀的痕迹。
直到天黑,铁铲才把费久尼卡拖到叶菲姆老爷爷那儿。老爷爷已经躺在炕上了。自然。他很高兴,开始问费久尼卡经过情形。费久尼卡把一切都通知了老爷爷,但他老人家哪里肯相信。于是费久尼卡说:
“你去看一看那铁铲吧!它就在穿堂里搁着呢。”
叶菲姆老爷爷拿来铁铲一看——在发锈的地方,嵌着小小的金蟑螂(cockroach)①,一共有六块之多。
①金蟑螂是乌拉尔淘金工人对小金块的个人形象化的叫法。
那时候老爷爷有点儿相信他了,这才问他说:
“你能找到那地方吗?”
“怎么找不到,”费久尼卡回答:“我一路上都做好啦暗号。”
第二天,叶菲姆老爷爷向一个熟识的猎人(knife)借了两副滑雪板。
他们真的到了那地方。循着树上的刻痕很快就可以到达目的地。这下子叶菲姆老爷爷可高兴极了。他把那些金蟑螂卖给一个秘密的金贩子,两个人快快活活地过了一个冬天。
春天到了,他们又跑到那棵老桦树下去。怎么样?第一铲下去,就铲到了金沙,简直不用淘洗,干脆可以用手选取金子。叶菲姆老爷爷高兴得跳起舞来。
自然,对那宝藏他们俩都不会保守秘密。费久尼卡是个小孩子,叶菲姆虽然上了年纪,却是个忠实人。
人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儿来。之后,谁都晓畅,所有的人都被赶个精光,开工厂的老爷强占了那块地方。看来,猫头鹰摇头是有原因的。
不过,叶菲姆老爷爷和费久尼卡享用了第一次淘出来的金沙,大约过了五年好日子。他们常常想到跳姑娘。
“但愿她能再出现一次!”
可是她再都没有出现过。不过那个淘金区,直到现在依然叫做跳姑娘淘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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