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这一天，老牛把祖传的牛肉店传给小牛(calf)，算是正式退休了。老牛并不是很老，不过五十来岁，他也不姓牛，只因为他家的牛肉店的牛肉要比别人家牛肉店的味道牛一些，大家也都叫他老牛了。

　　老牛的儿子自然就是小牛了，小牛也不小了，他接手牛肉店的时候已经三十了，也是做丈夫，爸爸的人了。

　　小牛的手艺和老牛一样棒，要不然怎么能叫祖传呢?老牛看着店里生意被儿子打理的井井有条，总算放心了。

　　老牛不用为店里的生意操心了，小孙子也有老伴儿带着，一时间他倒成为个闲人。

　　忙了大半辈子的老牛，一闲下来就觉得浑身难受，整天在家里转来转去，“村口河边每日都有钓鱼的，你咋不钓鱼去?一天到晚晃来晃去，晃的我头都晕了”，有一日老牛听到老伴儿这样唠叨。

　　对啊，以前看别人钓鱼总算羡慕的紧，现在自己闲了，去钓鱼不是很好吗?想到这里，说干就干，当天老刘就买了鱼竿鱼食还拿了一个塑料桶，到河边钓鱼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牛垂头丧气的返来了，塑料桶里空荡荡的，一条鱼都没有。

　　其实，这也不稀罕，老牛只会杀牛，不会钓鱼。可是老牛就是倔，第二天，吃过早饭，又去钓鱼。当天晚上返来的时候，塑料桶依然是空的。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第四天老牛睡到半夜，怎么也睡不着了。想想自己，过了大半辈子了，在什么事上输过别人，怎么钓鱼就不行了呢。

　　“老头子，天还没亮，你干什去?”

　　“我睡不着，出去转转，你睡吧”，老牛说完，拿着鱼竿和塑料桶出去了。

　　老牛出了门，才发现有些不妥，四周黑乎乎的，看路都不大清楚，更不要说看鱼漂了，总不能打着灯钓鱼吧。

　　道理老牛知道，可是既然出来了，就不会再转头回去，可以先到河边转转，等天发亮的时候再开始钓鱼，老牛这样想着，就向河边走去。

　　老牛走到河边的时候，吓了一跳，发现白天自己钓鱼的地方，坐着一个黑影，模模糊糊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谁?是人是鬼”老牛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呦，老牛整天白刀子(knife)进红刀子出的，还怕鬼啊?”一个声音调笑着说道。

　　“你是谁?你熟悉我。”有声音就好，老牛狂跳的心，逐步平静了下来。

　　“我是隔壁村的老于啊，以前常常到你店里吃牛肉的，你可真是朱紫多忘事啊”黑乎乎的老于说道。

　　“原来是老于啊，这黑灯瞎火的我哪看的清，对了，你在这里干嘛“老牛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嘀咕，每日到店里吃牛肉的客人那么多，我哪记得你是哪个老于。

　　“在这里能干什么?自然是钓鱼了，我可没你那么好命，这不!趁现在没人钓几条鱼到早市上去卖，混口饭吃。”钓鱼的老于自嘲道。

　　“咳咳，都是瞎混。老于，你这鱼漂都看不到，怎么能钓到鱼?”老牛见气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看鱼漂干什么?眼睛能钓到鱼吗?要靠感觉，鱼咬钩的动静，感觉到了就行，你看!”老于说着，手里起杆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被钓了起来。

　　“喝!这家伙得有两斤吧。这几天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鱼。”老牛看着老于慢慢收杆，十分的羡慕。

　　“差不多了，想钓大鱼就要夜间钓，这河里的大鱼都精着哩，白天人多，跟本不咬钩”老于谙练的把大鲤鱼(carp)放进鱼篓里，有些得意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老牛也撑起鱼竿在老于不远方坐下，不再说话了。

　　“哎呦，又是一条，大鱼活久了，自以为很聪明，它又怎么知道夜间没人等着它呢”没过多长时间，老于又钓了一条，一边收杆一边自言自语。

　　老牛心痒的厉害，终于坐不住了，“老于兄弟，这鱼咬钩到底是什么感觉啊，能否教教老哥?”

　　听老牛这么问，老于倒都没有藏私，一五一十的把钓鱼的秘诀通知了老牛。

　　老牛很兴奋，对老于连说几声谢谢过后，便迫不急待的又开始钓鱼了。

　　雄鸡报晓，天边的云彩浮上了一丝紫色的镶边，老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拎起满满的鱼篓，“走了，去赶早市了”

　　老牛终于看清了老于，细长的身材，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溜圆的黄色瞳孔，不知何因，此刻，老牛突然之间产生了一种错觉，老于长的就像一条鱼。

　　“老于兄弟，请等等”老牛看了看自己的空桶，尴尬的叫了一声。

　　“另有什么事?”老于转过身，一双大眼睛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老牛。

　　“你看，我都按你教的做了，可是依然钓不到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牛不美意思的说道。

　　老于盯着老牛看了一会，名顿开道“喔，你看我这记性，我听说啊，这鱼啊是有灵性的，老牛你是做牛肉生意的，身上煞气太重，往这里一坐鱼都吓跑了，哪里另有鱼敢咬钩啊?”

　　“啊?鱼也有性灵，你咋说的这么玄乎?”老牛挠挠头，有些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也是听说的。走啦，再不走赶不上早市了!”老于说完扛着鱼篓走了。

　　老于走了，老牛也收杆回去吃饭了。这一天，从早到晚，老牛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呆在河边，可是，鱼嘛，依然一条没钓到。

　　对老于的话，老牛是半信半疑。白天的时候，老牛也向其他钓鱼的人打听过“鱼到底有没有灵性”，有人说有，也有人说瞎扯淡，问到最终老牛反而更迷糊了。

　　从这一天开始，老牛险些失眠了，险些常常天不亮就拎着鱼竿出门了，吃饭的时候拎着空桶返来。

　　小牛看老牛最近闷闷不乐，便劝说老牛不要去钓鱼了，和村里的老人下下棋也不错，何必弄得自己不开心。结果却被老牛骂了一顿，小牛便不再说了。

　　虽然，老牛依然起的很早，却一连几天都没碰到老于，他倒有些想见老于了。这一天，天没亮，却有月光，老牛来到河边，远远的就看到河边坐着一个黑影。

　　“是老于吗?”老牛满怀期待的问了一声。

　　“不是我还能是谁?老牛你说你不缺吃不缺喝，干嘛也起这么早来钓鱼?”老于故意问道。

　　“咳咳!这不是睡不着嘛，早上空气好，出来走走。”老牛自然不会说心里一口气憋得睡不着。

　　“这样啊!现在空气是很好，走走也不错。”老于嘻嘻一笑，不再理老牛，自顾自的钓鱼了。

　　老牛拿着鱼竿放也不是，收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儿，依然开口了“老于兄弟，你那天说我身上煞气重，那你知不知道我这身上的煞气有没有办法消弭啊?”

　　“这个嘛?我想想。”老于若有所思的楞了一会儿，“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不知道能否管用。”

　　老牛一听心中暗喜，“没干系，你说说看。”

　　“我听说啊，沿着这条河一向往下走，有一个大国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那老和尚可算是得道高僧。如果你能听他念上一遍《金刚经》，大概可以破除你身上的煞气”老于说到这语气突然之间变得非常神秘，“不过啊，这个老和尚只有太阳落山后才会在庙里，你要找他可不轻易。”

　　“如果老和尚真有些本事，费些功夫也不算什么。”老牛倒不怎么介意，相比心中憋的这股恶气，费些功夫真不算什么。

　　天亮了，老于走了，老牛也回家了。这一天他没再去钓鱼，傍晚时分便骑着车子出门了。

　　老牛骑着车子沿着河堤慢慢走着，走了好久都没看到什么寺庙。就在他预备转头的时候，突然之间发现前方不远方有一间破旧的房子，依稀能看出庙的样子。

　　老牛走上前去，庙里果然有一个老和尚，而且是一个很老很老的和尚，脸上的褶子一层一层堆叠着，活像一只癞皮狗。

　　“请问，这，这里是大国寺吗?”老牛咽了咽唾沫问道。

　　“你竟知道这里是大国寺，看来也是有缘人啊，是来听《金刚经》的吧。”老和尚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似在眼前，又似是天边。

　　“是的”老牛见老和尚什么都不问，竟然知道自己的来意，顿时对老于的话又相信了几分。

　　“坐”老和尚指了指房间里的一个破烂的蒲团。

　　老牛依言坐下，老和尚也在另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诵起了《金刚经》。

　　借着庙里的烛光，老牛看到老和尚坐在蒲团上，后背高高隆起，像背着一口大锅，大锅，大国寺，会不会是这个意思呢。

　　开始的时候，老牛还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伴伴随着老和尚诵经的声音时快时慢，老牛觉得眼皮异常重重的，脑袋也昏昏沉沉。

　　“不要过来，不要杀我”老牛想喊，却喊不出来，他发现自己变成为一头牛，被拴在铁柱子上，一个面目狰狞的人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想自己走来。

　　待那人走近了，老牛看清了那人的脸，是“老牛”。怎么会这样，我另有妻子、儿子、孙子，我不想死，老牛张张嘴却收回一声“哞”的叫喊，眼泪不自发的流了下来。

　　“老牛”没有涓滴的恻隐，尖刀狠狠的捅进了老牛的心脏，老牛挣扎着倒下了，逐步的，周围的一切变成为无边的阴郁。

　　“死了吗”老牛喃喃细语自语。

　　“醒来”老和尚的声音将老牛从昏睡中唤醒。

　　“我这是怎么了，刚才……”

　　“你睡着了，好啦，现在你可以走了。不过要记取，今后你钓到的鱼一定要放生，大概不要钓鱼，否则你将有性命之虞”老和尚说完闭上眼睛，不言不动，像是睡着了。

　　老牛朦朦胧胧的回了家，傍晚经历的一切都像发生在梦里。

　　说也新鲜，从这天开始，老牛每日都能钓上满满的一桶鱼，可是他牢记老和尚的教诲，晚上回家的时候，都会把鱼倒回河里。

　　老牛吃的香了睡的也香了，但是老牛的美意情却没持续多久。

　　“老头子，别人钓鱼你也钓鱼，别人家天天能吃到鱼，你钓鱼也钓了两个月，没见你往家带回一条鱼，你这钓鱼都是钓的啥呀”

　　“想吃鱼，集市上买去，我钓鱼……我……”老牛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不是不能说，说出来谁信。

　　“我啥我?下个星期就是你亲孙子的生日，你要是能钓到鱼的话就带一条返来，钓不到就跟别人买一条。”

　　“谁说我钓不到，等着瞧吧。”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现在钓到鱼都要放生，跟以前钓不到鱼有什么区别，傍晚时分，老牛拎着满满一桶的鱼，犹豫了，要不要放生呢?

　　一个星期后，老牛正在河边钓鱼，听到背后有人喊，转头一看原来是老伴儿带着孙子过来了。

　　“呦，老头子这桶里的鱼都是你钓的?”妻子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我这里放着，还能是谁钓的?”老牛颇为牛气的说道。

　　“明天可是孙子生日，我抓两条回去红烧”妻子子说着便弯腰要去桶里抓鱼。

　　“你别动”老牛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有点急了。

　　“咋了?”妻子子不解的问道。

　　“这鱼……这鱼不能吃”老牛吱吱呜呜的说道。

　　“咋就不能吃?有毒啊?吃了会死人?瞧你那样，钓鱼钓了两个月，一条不往家带也就算了，明天孙子生日，你还发什么神经?”妻子子有些生气了。

　　“唉，算了，算了，你自己挑一条吧。”老牛被老伴而说的烦了，无奈的说道。

　　妻子子从桶里挑了一条最大的鱼，带了回去，走到时候还在数落老牛。

　　老伴儿走了，老牛的心里七上八下，他真怕那个老和尚说的话会应验，几天已往了，老牛依然活的好好的，但是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老牛钓的鱼越来越少，但是个头却越来越大，而且耗时也越来越久。老牛还发现，钓鱼的时候，等的越久，钓上来的鱼就越大。

　　这算好事依然好事?河边钓鱼的人，都对老牛的好运气羡慕不已。老牛不见老和尚的话应验，也就慢慢的将老和尚的叮嘱抛在脑后，而老牛的老伴儿再也不唠叨老牛了，因为家里的鱼，已经多的吃不完了。

　　一个月已往了，老牛钓起来的鱼越来越大，大的已经有二三十斤，老牛收杆的时候已经感到了吃力。

　　一天傍晚，老牛的老伴儿正带着孙子在家做饭，邻居老李慌镇静张的跑了返来，“大嫂嫂，不好啦，老牛大哥被大鱼拉走了，你快去看一看吧!”

　　小牛和村子里的人在村边的小河里摸遍了，没有找到老牛的影子，至于那条许多人都曾看到，拉走老牛的大鱼，却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夜幕来临，月亮静静升上了天空，打捞无果的小牛回家为老牛预备办丧事去了。

　　夜风吹过，河水荡起层层涟漪，摇动着天空上的月亮，四周响起了虫鸣声，显得格外祥和。

　　不知什么时候，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浮现出两个人影。

　　“哈哈，老郭你又输了，你我赌了三百年，你也输了三百年，你觉得另有赌的需要吗?干脆把河神的位置让给我得了。”

　　“老于，你别高兴的太早。别忘了，我们的赌约可是五百年，只要五百年中我能赢你一次，这河神的位置就是我的。”

　　“不管是五百年，依然一千年，人心都是贪婪的，这河神的位置早晚是我的。接下来的十年，你好好去物色人选吧，我要好好睡一觉喽”

　　“哼，你这条臭鱼睡已往才好，我就不信十年时间，本尊者找不到一个不贪心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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