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次市电视台组织的节目中熟悉刘星雨的。
《家庭新视角》栏目主持人兰齐,原来主持《法制在线》节目,我作为市公安局的办公室人员,也负责公安宣传,因此和他很熟。他主持了新栏目,为了扩大宣传,邀请我当作高朋出席他的第一期节目。
在直播厅里,我和3个男士坐一排,对面是4个靓丽的女孩儿。在她们的逼视下,我有些狭隘,尽管我长得矮小魁梧、相貌堂堂。
节目讨论的主题是家庭装修。我虽年近而立,但依然个王老五,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却坐在这里讨论什么家庭装修,真是天大的讽刺!
兰齐给出了话题:如果有100平方米的新房,你重点装修哪个房间?答案写在题板上。
我绝不犹豫地写了“卫生间”。写完,我有点懊悔,这是否不够庸俗,太俗了吧。庸俗一些的应当写“书房”。我在惶惑中等待人们的耻笑声。
亮题板时,高朋有的写“卧室”、有的写“厨房”、“书房”、“客厅”。没想到,我也有知音。对面一个叫刘星雨的女孩儿,居然和我一样,写的也是“卫生间”。不过,她可不像我这样怕别人说没品位,而是很悠然自得。翘着二郎腿,本来就不长的短裙更遮不住修长、白皙的双腿了。翘起的那只腿还不安分,金色的高跟鞋和赤裸的纤足上下舞动。
“张警官,你为什么要写‘卫生间’呢?”兰齐问,他直瞪着我。我这才知道自己走神了,都是对面那只娇美纤足惹的祸。
我说装修也要以人为本,只要舒适、随意就好,装修是要自己享受,而不是给别人看的。我的话音未落,刘星雨竟忘乎所以地拍起手来,全然不顾直播厅里和电视机前的观众。她还向我调皮地眨眨眼睛。其实,别看说得堂而皇之,我有一个羞于启齿的毛病,那便是爱坐在马桶上看书。
兰齐转身问刘星雨。她可没我这么文雅,竟直通通地回答了一句非常俗、不能登大雅之堂又让人乐不可支的话。
节目结束了,走出直播厅的时候,刘星雨大咧咧地拍着我的肩膀:“张警官,留个电话吧。我们是知音啊!”
偶然的重逢,刘星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工作之余,我也曾想到过她。但我不善于和女孩儿子交往,有了念头,却不知该怎么进行下去。
8月的一天夜间,我刚打完一份领导发言稿,
关闭电脑。手机响了。一个甜美的声音传过来:“张警官,今夜有流星雨,去不去看啊?”我知道这个新闻,天文学家猜测今夜23时英仙座有流星雨,但我觉得和自己没干系,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恐怕要熬通宵。
提起流星雨,我想到了那个朝我调皮地眨眼的女孩儿。也想到了别人对我“严厉有余,浪漫不足”的评语,为什么不和女孩儿子出去浪漫一回呢?
“去哪?”
“当然是商贸大厦了!那里的露天旋转餐厅是寓目流星雨最好的地点了。”
我有些踌躇,那里的消费价格对我来说有些昂贵……但第一次和女孩儿子约会,太寒酸了不好。
打车来到商贸大厦,老远就看到刘星雨在大门口朝我挥手。17楼的旋转餐厅灯光闪烁,笑语杂沓,座无虚席。想不到这个城市人们的夜生活还这么多姿多彩。我们在靠边的位子坐下。刘星雨笑逐颜开地对我说:“没想到吧,是不是打搅了你的好梦?”
整个晚上,话都让她说了,我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快午夜时天空出现流星雨了,她一边专注地看,一边对我说:“我出生的夜间就有流星雨,所以父母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流星雨远不如焰火绚丽多彩,但它是自然界的奇观,依然具有震人心魄的魅力。天幕上散落的一片星星点点,其中蕴涵着巨大的能量,多年不遇的壮观景象,能在此时浏览到,也足以铭记在心了。
我叫服务生结账,但她已先付了款。我这时想到了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话,故作幽默地对她说:“你知道两个青年男女去消费,结账时,男人付款,那表明两人是情人干系;两人抢着付款,那是一般朋友干系;女人付款,那是夫妻干系。你说我们是什么干系?”她跳起来大声喊:“啊,你想占我的便宜!”四周的人都谛视我们,事先搞得我颇有些难为情。
刘星雨说她在全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上班,当售楼小姐,业绩是最好的,因为有提成,收入比我这个当警官的不知超出多少倍。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但我们依然炽热地相恋了。
和她相恋会搞得你很累,因为她的脑子里有许多奇思妙想,半夜间会叫你爬到楼顶上去数星星、在大庭广众下逼我和她接吻,大概做其他疯狂的事。甚至有一次,我和她在咖啡馆喝完咖啡,出门正下着大雨,她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拉着我的手在街道上狂奔,还收回痛快的叫声。回到家,我被浇成为落汤鸡,感冒了好几天。母亲觉得她有些疯癫,我却劝母亲说现在提倡经济互补,我和她整好是性格互补。她是那种叫人痴迷得整天找不着北的女孩儿,而我则是比较忠实的男人。我们两个在一路,正好是绝配。
伴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开始谈婚论嫁了,第一件事就是选购新房。她看中了花园新村一套100平方米的住宅,可惜我的蓄积根本不能承受昂贵的价格。她说没问题,那是她们公司的,可以找老总打折。我说打折也买不起,依然现实点买个小些的吧。她说看我的,领我去了公司,直接找老总。老总40多岁,胖胖的,听了我们的念头后,老板爽快地给打了8折。刘星雨高兴地抱住老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老总倒不美意思地说:“你的张警官该吃醋了。”
刘星雨要自己付房钱。我觉得那会失去我作为须眉汉的庄严,我倾其所有,付了一半房钱。装修时,正应了我们在电视节目中所显示的,都想重点装修卫生间。她请人在卫生间的玻璃门上磨出彩色的雷诺阿的《大浴女图》。我觉得同事们看见那些裸体的浴女会耻笑我的,就尽力反对。她反驳我说:“这是世界名画,谁耻笑就说明谁没品位。让你坐在马桶上看美女,还不乐死你?”除此之外,她还在客厅、卧室里装了一些非常前卫的绘画和饰物,弄得我每日看到这些装饰,都有些难为情。
一次干完活,已是深夜,她领我到不远的“藏酷”酒吧。一进幽暗的大厅,疲惫的她马上显得活跃起来。她一会儿拍拍这边人的肩膀,一会儿向那边的人送去一个飞吻,而且是男人居多。她向我注释:“这些人都是哥们儿。”没想到她交往的人这么广。这些人不一会儿又都向她敬酒,“阿雨”“阿雨”地叫得让我肉麻。她向他们介绍我是她的男朋友,但他们像是并没把我当回事。她如鱼得水地遨游在她的所谓“哥们儿”中心,完全把我萧瑟在一旁。我第一次对她心生不满。
新房装修接近尾声,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和披肩发的装饰公司包工头,向我们炫耀他的杰作。刘星雨奉承地说:“依然宫哥的水平高,宫哥是装饰界的大艺术家!”
我不应时宜地宣布我的看法,认为装饰得太花梢了,缺乏庄重感……那个宫哥听惯了奉承话,当即拉下了脸:“你们当警察的没文化,懂得什么艺术?”
我没文化?我有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和华东政法学院的双学士学位,不知这位老兄比我高在哪?而且他说话时的轻视态度,更让我难以咽下这口气!没想到刘星雨竟替他帮腔,抢白我:“你不懂就少说话!”
我的不满终于爆发了:“好,让懂艺术的在这浏览吧!”我一甩门走了,而且再也没进新房一步。有频频,刘星雨给我打来电话。我咬着牙不接。她到我家来找我,听到她的敲门声,我装作不在,就是不开门。我要杀杀她的威风,铆足我的须眉汉庄严,否则,结婚后还不成为受气丈夫?
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她的威风被杀得差不多了,给她打电话。没想到电话里传来:“此电话已停机,请用其它方式联系。”“真有性格!”她反倒将了我的军,我只好到她工作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去找她。部门经理通知我:“刘星雨已辞职。”我懵了,追问:“她去哪了?”我知道她在这个城市孑然一身,没有一个亲戚。回答我的是:“可能去广东了吧,她没留下地址。啊,这有一封给你的信。”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信:“我走了,不再返来了。我们相爱却无缘分。新房留给你,随你的心愿重新装修吧。刘星雨。”
我到处打听她的新闻,却渺无音讯。大半年已往了,新房仍原样锁着。有人又给我介绍一个女孩儿,她没有刘星雨漂亮,但气质如兰,清纯的模样惹人爱怜。她说对我心仪已久。可我见了她一面过后,再未约会。我知道我还在等刘星雨,说不定,她会出乎意料地给我一个惊喜,她爱搞这样的恶作剧。但我却再没听到她那清脆悦耳的声音。
难道她真的像那夜的流星雨一样,在我的生活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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