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伴随着雨点般的锣声,灰布上倒扣的一只小瓷碗微微动了动,碗边一掀,从里面钻出一只毛绒绒的东西。
这天,乌有县来了一个新鲜的艺人。此人头戴灰色小帽,身穿粗布灰色衣褂,背着一只灰布罩裹的木箱,长得灰头土脸,尖鼻小眼细脸短眉,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成为精的老鼠(mouse)。
人怪招风,艺人在县城十字街头停下脚,刚把木箱放下,“呼啦啦”便从四面八方聚来不少人,围成一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个艺人要搞什么把戏。
尚未开口已观者如潮,艺人的眼里显出了喜色。他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块三尺见方的灰布,在地上平展展地铺开;又拿出一个木架,在灰布的一端放好。
木架主杆竖立,有拇指粗一尺多长。主杆顶端是一只精摹细琢的玲珑宝塔,挨近杆端处横出两根细杆,细杆两端是杯盘小帽等各种玩物。玩物下方,这边垂下一条细小软梯,那边荡着一只微型小桶。灰布正中心,倒扣着四只小瓷碗。
一切摆入妥当,艺人向着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照例说起了什么“家遭大难,江湖度日”、“没有正人不养艺人”、“初到宝地,多多看护”的话。众人早被他这种从未出现过的摆设吊起了胃口,纷纷催促他赶快献艺。
艺人微微一笑,嘴里念念有辞,连唱带说地敲起了铜锣。说到关头处,他暴喝一声:“走!”伴伴随着雨点般的锣声,灰布上倒扣的一只小瓷碗微微动了动,碗边一掀,从里面钻出一只毛绒绒的东西,顺着木架主杆爬了上去,很快爬到顶端,在玲珑宝塔里进进出出地钻了起来。
原来是一只灰老鼠!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艺人又暴喝一声:“走!”铜锣声又起,又有两只小老鼠从倒扣的小瓷碗里钻了出来。它们同样在锣声中顺着木架主杆爬了上去,爬到横杆处,身子一转,向一根横杆的两端进发。到了横杆两端,一只小老鼠顺着软梯慢慢爬下,竟然在软梯下端打起了“秋千”,而另一只小老鼠则慢慢放下另一端的那只小桶细绳,然后再慢慢上提,上演了一出“老鼠打水”。
艺人写意地看着三只老鼠的精彩表演,按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此时众人应该爆收回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可此地却一反常态,四周一片鸦雀无声。他一抬头,只见众人直直地盯着那三只钻上翻下的老鼠,表情木讷,不知是惊是喜是怒是悲依然怕。艺人微微皱了皱眉,一敲铜锣,朗声说道:“鼠小难教,善小易做,正人施财,艺人铭德!”
按照以往的江湖经验,当他唱完这四句时,不但叫好声四起,就连铜钱也会如雨点般抛进圈内,甚至还会有散碎银子。可乌有县也真就怪了,众人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依然是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只见一只小脑袋从人群的腿缝里露了出来,紧接着,“吱”的一声,一只肥大的老鼠钻进圈内。这只老鼠竟然视众人如不在,绕场转了一圈,昂首看了看那个木架,这才发现上面有三只老鼠正在艺人的指挥下拼命表演。出去的老鼠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般,一声怒叫,张开鼠嘴,朝着艺人的脚狠狠地咬了下去。
艺人一愣,赶忙一缩腿,躲开了老鼠的袭击。艺人多年行走江湖,知道每到一地,别说是活物,就是横草都不要轻易碰成竖,否则极轻易惹祸上身,所以他赶忙学了一声猫叫,想用猫叫声吓跑老鼠。谁知那只老鼠仿佛吃了熊心吞了豹胆,不但没有跑,反而后腿用力一蹬,凌空飞蹿,朝着艺人的脸颊恶狠狠扑咬过来。
艺人忍无可忍,一甩头,一探手,闪电般凌空捏住了老鼠的尾巴,抖腕一摇,老鼠被抡得晕头转向,凄惨地叫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围观的众人却一声惊叫,四散奔逃,眨眼间便逃了个干干净净。偌大的十字街头,只剩了艺人一个人。
艺人心头一动,手腕力气减弱,手指一松,老鼠“嗖”的一声被甩了出去,飞出老远,“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老半天才拱起来,连滚带爬,逃之天天。
“这地方是怎么了?!”艺人正迷惑间,一个老头儿探头探脑走了过来,静静拉住他:“年轻人,你还愣着干嘛?快跑吧!”
艺人一愣:“老伯,我为什么要跑呀?”
“你闯了大祸了,再不跑,一定要被抓,恐怕连你这吃饭的买卖都保不住了。”老头儿小声说着,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我走江湖卖艺为生,既不为非作恶,也不偷盗抢骗,为啥要被抓呀?”
“因为这是乌有县……他们来了!”老头儿说着一扭头,只见远方几个人大呼小叫地奔了过来,吓得他脸色惨白,钻进一条胡同,眨眼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艺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那几个人便涌到他的跟前,“咔嚓”一声用锁链把他紧紧锁住。
艺人这才看清,来的竟然是县衙的捕快。他赶忙分辩道:“各位差官大人,小的是安善良民,从没做过什么触犯刑律的事儿,明天刚刚摆上场子耍耗子,为什么抓我呀?”
“抓的就是你,再嚷嚷,牙都给你打掉了!”捕快一声吼,把艺人其余的话一切吓回了肚子。众人押着艺人,连推带搡,连打带骂,转回了县衙。
一到县衙,立即入内衙禀报。片刻时间,鼓声响起,县太爷升堂问案。
艺人被捕快押上大堂,他赶忙向上磕头:“青天大老爷在上,小的冤呀!”
县太爷猛地一拍惊堂土:“你冤?这么说是老爷派人拿你拿错了?”
艺人浑身一颤,竟然是县太爷派人捉拿自己?难道县太爷是自己曾经的仇人?他偷偷向上扫视了一眼,县太爷端坐在那儿,自己根本就不熟悉。艺人赶忙叩头:“小的实在不知青天大老爷为何拿问小的,请大老爷明示。”
“听说你当街耍灰八爷,又当众打了灰八爷,有这事儿吗?”
“灰八爷?”艺人一脸迷茫,“回青天大老爷,小的刚到这儿,没接触过什么爷呀,就是耍了两下耗子,然后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只肥耗子要咬我,‘让我给扔出去了!”
“反了!”县太爷一会儿站了起来,头上青筋暴起,伸手抓起几根水火签,一抖手扔到堂下,“掌嘴。二十!”
艺人还没回过神来,三个如狼(wolf)似虎的衙役便冲了过来,两个人架起他的胳膊,另外一个抡起掌嘴板,“噼噼啪啪”二十个耳光掮下来,艺人的槽牙被掮掉两颗,脸也肿成为猪头。
“青天大老爷,小的就是为了生活,难道还犯了什么王法吗?”艺人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此时,捕快已经把艺人的那只小木箱呈到堂上。县太爷从木箱里找到了一只透气的小匣,打开来,里面装着那几只杂耍用的耗子。县太爷浑身一抖,眼泪事先就淌了下来,恶狠狠地看了艺人一眼,狂吼一声:“押入牢房,等候判决!”
艺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关进了牢房。
县太爷一皱眉,这才顺着胳膊一扭头,天呀,好几只老鼠竟然死死咬着他的袍袖
牢房里囚徒许多,一见有新人被扔了出去,立即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犯了哪条王法。艺人长叹一声,说自己只是一个行走江湖耍耗子为生的艺人,根本不清楚为啥被关进了监狱。
“别说了,你被关出去就因为你耍耗子。”一个囚徒说道。
艺人一愣:“啥?三百六十行,皇上都不挡。我耍耗子不偷不抢的,为啥要抓我呀?”
“因为这里是乌有县,这里有这里特殊的端正。”那个囚徒接着说出了一段让艺人瞠目结舌的奇闻来……
乌有县原来一切正常,什么特殊端正都没有,可自打三年前现任的县太爷到任后,他就定下了一个空前绝后的端正。
据说,现任县太爷的老家在偏远的异地,祖上都是本本分分的庄户人。到了他太爷爷那辈儿,突发奇想,赴外洋经商,发了大财。谁知回家的时候,碰上了土匪,所有财帛被抢夺一空,他们几个商人也被土匪劫上了山寨。那几个人先后被土匪开膛摘心下了酒,只有他太爷爷静静磨断绳子逃了出来。正在他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一只老鼠出现了,他跟着那只老鼠,阴差阳错般地逃离了土匪窝,保住了一条小命。一路波折回到家后,他太爷爷一病不起,几个月后就撒手归西。临死前,太爷爷留下遗嘱,子子孙孙不许伤鼠不许养猫。打那以后,他家几代人都没养过一只猫,也从未伤过一只鼠。
原本是作为对老鼠救命之恩的报答之举,可谁知却换来了老鼠对他家的回报。三年前,县太爷参加科考,有一只大老鼠竟然好频频把一份被刷下的考卷叼到阅卷的考官面前,而那份考卷正是现任县太爷的。考官既惊又奇,按卷名把他找去询问,才知道他家三代不养猫不伤鼠,遂向皇上进行禀报。皇上大为感慨,感叹老鼠也通教化,也知感恩图报,于是御批其登科,亲擢到乌有县任县令。
县太爷深知自己这个官位完全是老鼠带来的,所以到任后就下了一份布告:鼠亦通教化,此后全县不许养猫,不许伤鼠逐鼠,否则即与偷盗诱骗伤人害命同罪。紧接着,他当众处置了几家违背端正的大户人家。打那以后,老鼠成为上宾,白天过街也无人敢打,乌有县成为老鼠的天堂,老鼠们一个比一个肥大,一天比一天自得,俨然已视人如无物。而艺人压根不知道这里的端正,竟然当众耍起了老鼠,还把怒而咬他的老鼠摔伤,自然会惹祸上身……
艺人听完,又惊又怕,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惊的是,乌有县竟然有如此谬妄的端正,竟然贱人贵鼠;怕的是,自己不知情闯了大祸,一定要大难临头。他看了看众人,问:“按以往的老例,官府能怎么判我?”
“官府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老鼠。谁要惹了它们,它们会三更半夜找到你,趁你熟睡的时候,一涌而上,撕开你的肚皮,把你的五脏六腑吃得千干净净。”
艺人顿时脸色发白:“这么说,我今晚就在灾难逃了?”
众人一笑:“你命好,没事儿的!因为这里是牢房,那些老鼠现在都享受惯了,也嫌这地方不利,所以它们是不会到这儿来寻仇的,你就安心地睡吧。”
谬妄县令(2)
“老鼠不找我了,可官府不是还要判我吗?我怎么能睡得着呀!”
“没事儿,你是外乡人,不知道这里的端正,再者那个老鼠你不是没弄死吗?官府不会要你的命的。”
听到众囚徒这么说,艺人的一颗心才算放进肚子里,又和众人说了一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直到深夜才辨别睡去。
正熟睡间,牢门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咣啷”一声打开,一个狱卒狼一样走出去,来到艺人跟前,把一个烧饼扔在地上:“你的早饭,赶紧吃吧!”
狱卒说完,“咔嚓”一声锁好牢门,转身离去。
艺人见众囚徒都呆呆地看着他,问:“怎么还给烧饼呀?你们怎么没有呀?”
一个老囚徒扬了扬手:“决吃吧,明天你就吃不着阳间饭了,这是你上路前的断头饭!”
艺人一听,一会儿瘫倒在地上,老半天才爬起来,一把抓住一个囚徒的胳膊:“你们不是说官府不能判我死刑吗?”
老囚徒叹了口气:“那是我们寻思的,可县太爷没按照我们寻思的来呀!”
艺人一会儿站了起来:“他凭什么判我死刑?就因为我耍耗子打耗子?他作为一方老百姓的父母官,为啥不保护老百姓却保护祸害老百姓的耗子?就算我命犯死罪,那也该等刑部斩刑批复返来后才能执行吧?他们为啥明天就要杀我?这天下另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在乌有县,县太爷就是王法。以前他也因为老鼠砍过人,听说报到刑部的罪状都是他们捏造的死罪,刑部压根不知道真相。既然摊上了,你就认命吧!”
艺人听到这儿,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会儿就软了下来。
其实,县太爷原本没打算判处艺人死刑。县太爷清楚,世俗耍耗子,那是天下三百六十行中的一种,说白了只是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已,艺人也不知道乌有县有这样的端正,无论是耍耗子依然之后的打耗子,的确都是无意间出现的冒犯。县太爷已经在大堂之上掌了艺人的嘴,还掮掉了他两颗槽牙,他用来谋生的那几只老鼠也让县太爷放生了。县太爷原打算判他做一段时间苦役,打发他算了。可县太爷回到内衙,提起笔,正预备在艺人的案卷上写下刑批的时候,手一抖,毛笔却“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县太爷叹了口气,暗想自己可能是太累了,竟然连笔都拿不稳,又拿起一只笔,蘸饱了墨,刚要写,手又一抖,笔锋走偏了。县太爷一皱眉,这才顺着胳膊一扭头,天呀,好几只老鼠竟然死死咬着他的袍袖。原来是它们掣肘,才使得县太爷两次提笔落空。
县太爷看了看众老鼠,问:“你们知道我想怎么判?”
众老鼠仿佛听晓畅了他的话,朝着他点了摇头。
县太爷试探地问:“你们从旁掣肘,是不赞成我的判法?”
众老鼠也点了摇头。
县太爷奇了,问:“那依你们的意思,应该怎么判?”
众老鼠一听,“蹭”地一下蹿上书案,几个老鼠一路努力,“啪”地一下把一只笔竖了起来,歪歪扭扭地举到了县太爷的面前。
县太爷一看,竟然是支朱砂笔,顿时一愣:“朱批!你们想判他的死刑?”
众老鼠“吱”的一声叫了起来,目光中,l既有曾经受伤的愤恨,又有现在报仇的喜悦。县太爷点了摇头,说:“好,那就判斩!”
县太爷一个“斩”字出口,老百姓就要有一人脑袋落地,而现在的这个人就是太岁头上动土的耍鼠艺人。
“轰隆”一声,刽子手站立的地方轰然倒塌,刽子手整个人完全砸进了木制的法坛里
天亮不久,艺人便被押出牢房,斜披上死衣,脖子系上亡命牌,一路游街示众,直奔城西法场而去。
法场四周一片萧疏,满眼都是肃杀之气。每逢斩人,都有许多观斩者,明天也不例外,法坛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大家看着这个在青天白日之下耍鼠的冒失鬼,窃窃私议,议论纷纷。
“你们觉得好玩吗?”艺人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抬起头,看着众人朗声说道,“自古人命关天,可现在一个狗官竟然用鼠压人。人命如稻草,鼠命比天高。他把你们变成为鼠,把鼠变成为人。你们现在看他杀我解闷,你们想过吗?他随时都会杀你们解闷。就是那些老鼠,啥时候看你们不顺眼了,都会杀你们解闷!你们醒醒吧!”
众人顿时静了下来,你看一看我,‘我看一看你,默然无声。
艺人吸了口气:“人……”
他的话还没说话,站在身后的刽子手抡起大巴掌,朝着他的脖梗儿狠狠就是一下,嘴里大吼一声:“作孽该死,你死到临头还不悔罪!”
这一巴掌如同一记霹雷,直打得艺人由脑袋顺脊梁到后脚跟“刷”的一抖,仿佛一会儿被抽去了筋骨一样,顿时浑身瘫软,跪在那里半天不能言语。
虽然艺人不说话了,可不少人却面带愧色地慢慢向前进,预备离开这个杀人场。就在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率率”的响声。众人一转头,数不清的肥大老鼠黑糊糊地爬来了,硬生生把想要退场的人逼了回去。紧接着,它们或钻进人群里或留在人群外,形成一道铁环一样的圈,牢牢圈住了众人。
一只肥大的老鼠一瘸一拐走进人群,大马金刀般蹲坐在地上.傲然地看着法坛上的艺人,静等着艺人人头落地。
艺人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瘸老鼠,正是昨天被自己摔伤的那只老鼠。他盯着那只老鼠,运足了力气,预备狠狠一口唾沫唾已往。可就在他咬牙强挺抬头时,一旁监斩的县太爷高喊了一声:“行刑!”艺人瞥了一眼县太爷的监斩棚,一口唾沫狠狠唾了出去,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狗官!”
艺人身后,刽子手早已做好啦预备,一听县太爷“行刑”两个字出口,他一把扯起艺人脖子上的亡命牌,扔到坛上,猛地大吼一声,抡起了鬼头刀。
见艺人就要人头落地,许多人都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可就在众人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就听“轰隆”一声,刽子手站立的地方轰然倒塌,刽子手整个人完全砸进了木制的法坛里,鬼头刀甩到了坛下,两只胳膊也因重重撞击在法坛的横梁上而骨折。
众人一愣,放眼齐望,法坛上,只剩下了艺人一个人跪在那里。
县太爷大吃一惊,赶忙吼道:“怎么回事儿,快去查看!”
还没等查看的衙役赶过来,瘸老鼠一声厉叫,十几只老鼠同时上抢,闪电般向法坛上的艺人扑了已往。
众人全呆住了。因为他们清楚,这些老鼠预备当众撕开艺人的胸膛。
就在那十几只老鼠的牙齿要接触到艺人的身体时,坍塌的法坛窟窿里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跃出十几道黑影,十几只更强壮的老鼠猛地跃出来,一只一个,辨别叼住先前那}+几只老鼠的尾巴,猛地用力一甩,“嗖嗖!”这些老鼠被甩出老远,滚地葫芦一样落入了地上。
瘸老鼠怒叫一声,猛地蹿起来,向后一叫,众老鼠开始前涌。就在这时,一只通体泛着亮光的灰老鼠从法坛的窟窿处钻了出来。灰老鼠一现身,所有的老鼠顿时一切休止了行动,就像乌有县的老百姓见了县太爷一样,一个又一个低眉顺眼,鸦雀无声。
灰老鼠一步步来到瘸老鼠的跟前。瘸老鼠虽然也端正起来,可依然小声吱叫着,显而易见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只见灰老鼠扬起前爪,像人抽嘴巴一样,狠狠打了瘸老鼠好几记“耳光”,然后朝着鼠类吼叫几声,只见瘸老鼠和众老鼠一路,低头耷脑,潮水般退去,很快便消逝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灰老鼠见众鼠已经退去,转头吱叫几声,法坛上的那十几只老鼠,立即上前,几下就咬断了艺人身上的绳子。灰老鼠又来到县太爷面前,扬起前爪,拜了几拜。
县太爷赶忙起身离座:“您是……您是鼠王灰八爷?”
鼠王点了摇头。
县太爷欣喜若狂:“我叫了这么些年灰八爷,明天才眼见真正的灰八爷。灰八爷,您来有何见教?”
鼠王指了指艺人,又指了指坍塌的法坛。
县太爷:"你是说那法坛是你故意弄塌的,你不想让那个人死,还想让我放了他?”
鼠王点摇头,扬起前爪,向着县太爷拜了几拜。
县太爷赶忙还礼:“鼠王虚心了,只要鼠王吩咐,小官必然办到。昨天那人当众耍鼠还伤了一鼠,所以我才杀他,既然鼠王大仁大量,那我就放了他。”
鼠王点摇头,指了指太阳,又指了指艺人的后背。
县太爷说:“鼠王的意思是明天就放他走,他的东西也都还给他?”
鼠王点摇头。
县太爷一扬手:“马上把他的东西拿来,立即放他走!”
很快,有衙役把艺人的箱子铜锣什么的拿来,交给了艺人。县太爷看了看艺人:“你本犯了死罪,是鼠王求情,才饶你一死!你走吧。记取,不管到哪儿,再也不许乱说乱做,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艺人看了看县太爷,看了看鼠王,又看 了看围观的众人,接过木箱,转身离去。
谬妄县令(3)
鼠王也向着县太爷点摇头,带领众鼠,风一样离开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所有,直到风吹凉了舌头,这才回过神儿来,议论着叹息着,纷纷离去。
不说众人如何意外和惊诧,单说艺人背起木箱,撒开两腿,急匆匆顺大路往前就跑,恨不能一步离开与有县这个是非之地。也不知跑出了多远,艺人实在跑不动了,见前面有块石头,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把木箱放在一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他像坐在了火上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因为他看见就在不远方,数不清的大老鼠扑天盖地排在那里,由那只瘸老鼠带队,死死截住了他的去路,等着他前去送死。
艺人赶忙转头,可心也像掉进了冰窟窿。身后的退路,也被老鼠堵死,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死。
艺人晓畅了,其实这是鼠王使的毒计。在众人面前放了他,使得众人误以为老鼠也知情达理,而又派人在此劫杀他,最终置他于死地。他现在是真的看清了,鼠辈就是鼠辈,既然要死在鼠辈的手里,那他干脆就放手一拼,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想到这,他打开木箱,把里面的那个木架拿了出来,手持木架,一步步向着那只瘸老鼠逼去。
眼看就到了瘸老鼠的跟前,那只瘸老鼠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一声厉叫,众老鼠像大浪翻花一般,猛地扑了过来。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鼠叫声,十几只强健的大老鼠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拦住鼠群,东拼西咬。很快,十几只老鼠便受伤倒地,其它的老鼠一时间休止了前进。
冲上来的那些老鼠,正是鼠王带的那十几只。瘸老鼠发怒了,它眼睛发红,猛地冲了已往。见瘸老鼠冲过来,那十几只老鼠反而不敢上前,纷纷向前进去。就在这时,黑影一闪,鼠王冲了出来,朝着那只瘸老鼠一阵吱叫。谁知那瘸老鼠似乎没有听见,依然红着眼睛发疯般向前冲着。鼠王猛地跃起,一口咬住了瘸老鼠的脖子,拼命甩了几甩,把瘸老鼠甩出老远,摔在地上,气绝身亡。鼠王慢慢走到瘸老鼠跟前,看了老半天,向着众鼠悲叫几句,众鼠抬起瘸老鼠的尸体,默默退去。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鼠王化解了。
全县的人都动了起来,老鼠不管跑到哪里,到处都是打鼠的红眼人
艺人上前几步,双手抱拳,朝着鼠王深深一礼。鼠王轻轻一跳,闪在一旁,并没有接受艺人的拜礼,而是扬起前爪,向着艺人拜了儿拜。
艺人一愣,他看了看鼠王,问:“鼠王,你为何拜我?”
鼠王转头叫了叫,几只老鼠过来,把四只老鼠的尸体运到了艺人面前。艺人仔细一看,这四只老鼠正是自己跑江湖所用的那四只要鼠。他看了看鼠王,迟疑地问:“它们……是死在那只瘸老鼠手里?”
鼠王点了摇头,又拜了几拜。
“这不怨你们,怨我!”艺人说完,选择一处向阳的好地方,挖好四个小坑,把那四只小老鼠装在那四只瓷杯里,埋了下去。埋了四只小老鼠,艺人拜了儿拜,这才站起身来,说:“鼠王,谢谢你救了我,你放心,以后我另学手艺,绝不再耍鼠!”
鼠王向前一跳,拦住他的去路,摇了摇头。
艺人一愣,问:“鼠王,你的意思是赞成我持续耍鼠?”
鼠王点摇头,转头叫了几声,那十几只老鼠走过来,把四只小老鼠推到了艺人面前。鼠王看着他,竟然又拜了几拜。
艺人问:“鼠王,你难道是想我把它们几个领走,让我把它们训成耍鼠?”
鼠王点了摇头。
“不成。你们不能这样赔偿我。再说那几只耍鼠也不是你们害的,我不能要它们。”
鼠王摇摇头,指指自己,指指乌有县城,指指小老鼠,指指艺人,又指指远方。
艺人看着鼠王,说:“鼠王,我虽然不晓畅你的一切意思,可我知道,你是说把它们给我不是赔偿我,而是让我把它们领走,走得越远越好,对吗?”
鼠王点摇头,和那十几老鼠一路在艺人面前齐齐跪倒,竟然“磕”起头来。
艺人赶忙还礼,把那四只小老鼠装进木箱,背起木箱,转身离去。
目送艺人的背影消逝在远方,鼠王转过身来,叫起那十几只老鼠,看了!看暮色中的乌有县城,眼睛里淌出泪水,慢慢向着县城爬去。
鼠王现身法场,救了艺人,教训了瘸老鼠,一时间,乌有县城里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这一奇事。而县太爷则更加刚强了敬鼠决定,再一次收回布告,鼠也有情有义有理有节,谁若冒犯老鼠,必当重罚。十时间,百姓们都对老鼠敬若神明,没人敢惹。
可谁知好景不长,一年多的景色,这种状况便被打破了。因为乌有县碰到了大灾,庄稼颗粒无收,百姓只能吃草根树皮度日。县太爷向朝廷求救后,朝廷赶忙拨来赈灾粮食,送到了乌有县府库。
朝廷来了救命粮,百姓们顿时奔走相告,一个又一个欢呼雀跃,提篮挎筐,齐奔县衙,等候县太爷开仓放粮。谁知百姓们刚到县衙门口,便被衙役们拦住了。衙役们通知他们:县太爷有话,赈灾粮暂不发放,太爷另有重用。
老百姓一个又一个怨气满胸,真想冲出来把那个狗官扯出来,掮上他几个耳光,问他留着那粮干什么。可一见衙役们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和他们腰间的钢刀,众百姓都咽了口唾沫,小声儿骂着娘,慢慢回到各家。
而此时,县太爷正在忙碌着。他知道,朝廷拨下的救命粮是给乌有县所有老百姓的。可在他的心里,他要先救乌有县的老鼠。因为是老鼠而不是百姓帮他做了官,是老鼠也不是百姓帮他提高了声望,所以他感激的是老鼠,不是百姓。而且他已经看到过鼠王,他甚至认为,如果先救老鼠,老鼠们说不准会回报他,到时候,数不清的粮食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管是老鼠偷的也好运的也好,反正到时候乌有县的老百姓就都有救了。
想到这些,他打定念头,先把粮食供给那些老鼠。可是他想得依然晚了些,还没等他动手,数不清的老鼠便从四面八方黑糊糊地涌进了屯粮所,一只只老鼠圆瞪着眼睛,盯着那一囤囤粮仓,大有一冲上去就把粮仓都吞下的架式。
就在众鼠要疯冲夺粮之际,黑影一闪,鼠王带着那十几只大鼠出现在众鼠面前。鼠王看着众鼠,嘴里吱吱地叫着,那十几只大鼠也跟随鼠王的叫声,一齐上前,向外驱赶着众鼠。众鼠慢慢前进,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不知从哪里爆出了一声狂叫,一只老鼠猛地跃起,一口咬住了鼠王的脖子。紧接着,其他老鼠也像疯了一样,一涌而上,很快便把鼠王和那十几老鼠咬翻在地,然后踏着它们的尸体,疯狂地涌进了屯粮所。
老鼠们刚刚涌进屯粮所,身后便响起天崩地裂般的呐喊声,数不清的老百姓,挥动着勾竿铁尺,狂风一样席卷过来。县太爷赶忙上前喝斥:“你们要干什么?”
领头的一瞪眼睛:“你想干什么?朝廷发的救灾粮,你为什么不放?”
“本官另有重用!”
“重用个屁!一定是要孝敬你那些鼠爹了!老鼠让你做了官,你敬老鼠孝老鼠,那是你的事儿,可你不该强迫我们老百姓也那么干。这几年,老鼠成为乌有县的天,它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明吃明抢明夺,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老鼠们已经习惯了吃现成的,它们不再偷都没有存货更不打洞了,它们住在它们想住的地方,随时想吃就随时去吃最好的东西,最好的粮食全让它们吃了,次种下地,怎么能打出粮来?所以这次大灾,现实上是你这个狗官搞的人祸。现在我们都要饿死了,你竟然又把粮食给它们,我们不赞成!”
“你们不赞成又能怎么样?”县太爷一瞪眼睛,“你想造反吗?”
“我想吃饱肚子!”领头的话到手里的家伙就到,县太爷的一半脑袋被砸飞上了天。众人一见,各抡家伙,一会儿涌进了屯粮所。可新鲜的是,大家并不先抢粮,而是抡起家伙到处找老鼠,见到老鼠就打。全县的人都动了起来,老鼠不管跑到哪里,到处都是打鼠的红眼人。整整一天一晚,整个乌有县仿佛被血洗了一样,县衙被捣毁了,衙役捕快们全被打死,全城的老鼠一只不剩,包括刚刚出生的鼠崽,全被打死,然后,众人又聚在一路,把那些老鼠一只只烤熟,众人聚餐吃掉。众人吃得满嘴流油,吃得开心解恨。等老鼠吃光了,这才开仓平分救灾粮。
就在乌有县闹民乱那天,已在别处行走江湖的艺人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做了一个新鲜的梦。梦里, 一个身穿灰衣的老人来到他的面前,身后跟着十几个壮汉。老人看着他笑了:“年轻人,其实我就是那个鼠王,当年你打伤的那只老鼠,是我的儿子。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要杀他,还把那四只小老鼠交给你吗?其实是为了我们鼠类自己啊。乌有县令祖上敬鼠,这本是他一家的行为,鼠类纵然感激,无论他怎么做,也无碍大事。可当他当上了乌有县令,强令全县百姓都要敬鼠,这就违背了天意。在他的倒行逆施下,乌有县的老鼠越来越懒、越来越贪、越来越养尊处优、越来越作奸犯科,它们现实上已经成为乌有县老百姓的恶魔。老鼠们也被假象迷惑了,以为凭那个县令的权力就可以永远震住老百姓,却忘了如果老百姓真的动了怒,那几个官和几把刀是震不住也杀不光的。而一但老百姓真的发息怒来,乌有县的鼠类将是灭项之灾。我曾经采取过一些方式,想警示一下那个县令,可他执迷不悟。我也想教训一下鼠类,可它们都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就连外地的鼠来到乌有县,它们都会将其咬死,你的那四只耍鼠就是这么死的。我晓畅了,总有一日,乌有县的老鼠将被百姓悉数打死。可它们毕竟是一支鼠族,我不忍它们全被灭族,所以我救了你,并把那四只小老鼠交给你。这样,虽然它们被你练习成为玩物,可毕竟保住了性命,还为乌有鼠族保住了一点血脉。如果什么时候它们有幸逃了,那乌有鼠族还会重新繁衍生息。而经过你的练习,它们会重新改变,成为真正的鼠类。明天,大灾来了,我们乌有县的所有鼠类都灭绝了!谢谢你,为我们保全了四只!”
一梦醒来,艺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忙去看那四只耍鼠,只见它们正在静静啃咬木箱,想偷偷逃走。第二天,艺人把它们背到山前,慢慢打开木箱,放它们离去。看着那四只耍鼠奔向山里,艺人仰天长叹:“天道有理,天下三百六十行,谁说人鼠不都是一行呢?各行应各行其是,共享天下,要是一味地以一行压制另一行,谁知会不会遭到天谴?”
乌有县闹起民乱,事儿也惊动了朝廷,皇上又派来一位清官。清官查清真相后,如实向朝廷禀报,发起免除乌有县所有百姓之责。皇上赞成,乌有县老百姓高呼皇恩浩荡,各司其职,乌有县又规复了一片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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